窗外已经是黑夜，晚风将桌面上静置的书页卷在一起，而正在瞪着我的那两粒如鸽子血般冷冽的眼珠中充满了不安与怒火。
不再是蓝眼睛的男人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却桎梏着我的下颌，语气柔和至极……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你不是很怕吸血鬼吗，薇奥莱特。”
他的吐息打在我的脸上，我的心脏不受控地缩成了一团。
“既然恐惧……为什么你还要胡乱碰触吸血鬼的东西。”凯厄斯手的力度加大，从下颌处传来的痛感几乎要使我不禁蹙眉，“——或者说，你确实是在求死，我的歌者？”
我根本挣脱不了，只能无力地反驳道：“我不知道那副画有问题……放开我，凯厄斯。我只是好奇——”
凯厄斯冷冷地截住了我的话：“好奇什么？我的过去吗？”
他放开了我，而下一秒，环着我的腰的手直接将我提到了半空中，然后扛到了他的肩上。
天旋地转——我措不及防，下意识地扶住了他的背脊，但小腹依旧猛地撞上了吸血鬼可与钢铁媲美的身体。他的肩膀紧紧地抵着我的胃部，空无一物的胃袋里只有胃酸翻涌着。
我很想抗议，但我不敢。只能默然地任由他那优美却又冷如冰窟的声音钻入我的耳中。
“如果她还有点用的话，吉安娜应该告诉过你，在我的桌子上，看我给你的书，不要乱走。”
——她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想间接导致某个人的死亡，所以我闭上了嘴。
凯厄斯却在这时发出了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悄无声息地向前走着，我的视野里唯一留存的就是随着他的行走而曳动的黑色披风。
……好像一只闲庭信步的黑豹。
“薇奥莱特。”
他每次念出我的名字时，我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是一首极为古老的情诗。我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那副画受到过诅咒，以后不要靠近它。”
……
我听到我气息微弱的回答：“好的。”
然而就在我答复他的一刹那，我突然意识到，凯厄斯似乎在向我解释他之所以会如此愤怒的原因。显而易见，他根本不擅长解释，国王的身份让他的每一句话都像在下达诏令。
但此后他就再也没有开口。
我们并没有回到我居住的那个房间，而是来到了一个类似会客厅或是沙龙的地方。凯厄斯将我放在了一席贵妃榻上，在我试图要坐起来时，他坐到了软榻的一端，示意我把头靠在他的腿上。
没有人能拒绝他。
他饶有兴趣地挑起我的一缕发丝，乌黑的长发在他雪白的指间对比分明，但很快他便改为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那些发丝坠落到我的脸上，有些像簌簌的落雪。
这是间文艺复兴风格的会客厅，到处都是华美奢华的黄金和雕花——墙纸的式样是鎏金的沃尔图里家族纹章，吊在半空中的水晶灯反射着璀璨细碎的光芒，但最吸引人的还是壁炉上悬挂着的那副画——哭泣的圣母，俨然是拉斐尔的笔触。
我捉住了那只搭在我的脖颈处的手，然后开口说道：“那副画上的诅咒……凯厄斯，是什么？”
凯厄斯的手指动了动。
从我这个角度，我能看到两团困在鸽子血中的烈火在跳动。
他轻哼了一声，似乎对于我的紧张不以为然。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凯厄斯反握住了我的手，森冷地说道：“一个废物耍的小把戏而已。那副画会把来者困在回忆里。”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
“薇奥莱特？”他察觉到了我的情绪，把我的脸扳正，能够看穿人心的目光直指我的眼底，“你遇到了什么？”
我张嘴，发出来的声音却像来自远方那样飘渺：“我做了一个梦……”
凯厄斯的瞳孔一缩。
“那是一个宫殿，我站在白色的薄纱后面，看见你与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在金色帐幔之中议事……当他离开的时候，你发现了我。
“我昨晚也梦见了你，凯厄斯。”
他却并不像早晨那样被这件事所取悦，反而眉头渐渐锁在了一起。
“但在这个梦中的你却记得上一个梦里与我的相遇。”我困惑地注视着他，“梦境怎么会相通……”
凯厄斯抬起手蒙住了我的双眼。
我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再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极为不快的口吻回答了我：“那不是梦，薇奥莱特，你——”
一个甜蜜而轻快的嗓音打断了他，并接过了他的话：“你闯入了他的记忆，我的小百灵鸟。”
我的神经在这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彻底紧绷起来，而被我枕着的凯厄斯更是进入了一种类似狩猎的状态之中。
“歌者”让我对他的情绪极为敏感，自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侵略感几乎将我完全笼罩在里面。
“我很高兴能见到你们相处如此亲密，我的兄弟。”阿罗仿佛丝毫不曾感受到凯厄斯的戒备，依旧笑意盈盈，“我只是好奇一个问题，薇奥莱特，为什么两个不相干的记忆中的同一个人都会记得你呢？”
蒙在我双眼上的手离开了，我被凯厄斯抱在了怀里，他的双手将我紧紧禁锢在其中，我只能用余光看向阿罗。
但就在我的目光触碰到他的一刹那，那对永远被重重迷雾围住的红眼睛兴味盎然地对上了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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