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嘉让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姑娘,一身飘逸的杏黄色齐胸襦裙, 绣着金灿灿的枫叶花样,绾着精致的飞仙髻,配上映衬着襦裙的同色珠花,璎珞耳坠子更显得光彩照人,像一株张扬恣意的芍药花。
少女灿烂的笑容对着嘉让真诚无比,令人动容。贺兰颐娇笑着:“嘉让哥哥, 你随我来。”
“颐儿,不得胡闹。”贺兰集出声制止贺兰颐,毕竟两人都已经长大,贺兰颐过三个月便要及笄,现在正是寻夫家的年岁,哪能还跟从前一样小孩心性。这么大的女孩名声是最要紧的。
贺兰颐嘟着嘴表示不满却也忤逆不得哥哥, 现在家中基本上是靠着哥哥当家了, 哥哥好不容易回府一趟, 自己总不能去惹他生气,得不偿失。
嘉让这才真真切切看清楚了贺兰集, 定国公府的世子。忆起了孩童时代曾见过他的那些画面, 也想起了回京那日鲜衣怒马飞驰而过的男子, 也是他。
贺兰颐生的好, 准确来说,贺兰集这一家子的人都生的好,男子高大俊秀, 女子娇美小巧。虽然嘉让是个假男人,但也觉得贺兰集兄妹两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入座之后,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魏琛借着半醉,身形微晃走来清让跟前,低声说:“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你说那国公大小姐贺兰顼先前那么中意你,怎么就嫁给了那临武侯府的呆头鹅?”
“魏兄,你喝醉了。”清让面不改色,仿佛在说的事与自己无关。
“我没喝醉,你看看咱们,虽说也是官家子弟,被邀请来了国公府参加宴席,可你看看,青年才俊有什么用?还不如人家侯府有个爵位,坐享其成。”魏琛声音不大,刚刚好坐在旁边的嘉让能听见。
“魏兄,言过必失,这儿是国公府。”清让眸色渐冷,却不为所动。
“国公府又如何?你这胆小鬼。”魏琛打了个酒嗝,指着旁边的嘉让,说道:“你是应请让的弟弟是吧?你这个小白脸,生的这么白作甚?晃着本公子眼睛。”
被伤及无辜的嘉让一脸懵的看着魏琛,怎么说着说着就扯上了自己?不过醉酒之后的魏琛还真是有些憨。
“让魏公子晃了眼睛是我不对,可还请魏公子悠着点,这儿都是体面人,莫传出了笑话才是。”
“说得对,我魏琛好歹也是京中排的上号的公子哥,岂能失了体面?”说着一把扯过嘉让,拉着他往水榭走,清让想伸手阻止,却被嘉让拦下:
“哥哥放心,我来搞定他!”嘉让眨眨眼睛,清让也就随她了,“别胡闹就成。”
嘉让狡黠一笑,等会儿就套套这魏琛的话,刚刚听得不是很清楚,但知道是跟哥哥还有国公府大小姐有关。
坐在榭台吹着凉风的两人,都散了些热气。嘉让也就不拐弯抹角,趁着四下无人直接道:“魏公子可是知道我哥哥一些什么事?”
“我为何要告诉你?你以为我喝醉了吗?我没有!”还挺谨慎,很好,最起码还有点脑子不会到处宣扬。
“我是应请让的亲弟弟啊!你告诉我,我好帮我哥哥分忧啊!”
“哼哼,分忧?我就是想让应清让难受,谁让他敢拒绝贺兰大姑娘。”魏琛哼唧两声。
嘉让一惊,拒绝贺兰大姑娘?谁?哥哥吗?
贺兰颐寻着人跑了过来:“嘉让哥哥!原来你在这啊!你们说什么呢?”
贺兰颐不知从哪儿突然冒了出来,看着嘉让。
“贺兰姑娘!你怎的来了这儿?”嘉让大声盖过魏琛的声音,这时候就希望魏琛赶紧把嘴闭上。
“不要叫我贺兰姑娘,嘉让哥哥叫我颐妹妹。”贺兰颐笑眼弯弯,一副少女娇憨模样,着实令嘉让无奈。
贺兰颐见魏琛打扰到了自己和嘉让,便叫来身后的小厮将人带下去,凑近了嘉让,俏皮的弯着嘴角,说道:
“嘉让哥哥是不是想要知道你大哥为何拒绝我姐姐?”这少女可机灵着,话一说出口就把嘉让拿捏得死死的。
嘉让尴尬的点头,竟然被一个小女孩耍了。
贺兰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样不好吗?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定亲啊!总不能我们两姐妹都嫁去你们应家吧?”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嘉让都忍不住想为这少女的天马行空的想法鼓个掌。
“可我是出家人。恐怕不行。”嘉让遇到这种事总是有道法护体,真是一套非常让人无法拒绝的措辞。
贺兰颐眨巴着眼睛,“我可都知道,嘉让哥哥的师父还未给哥哥办受戒礼,所以哥哥你还不是正儿八经的道士,那就说明我还有机会。”
嘉让:天呐,这个妖孽少女怎么什么都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啊,贺兰家的人都这么聪明的吗?
“哥哥,你就不要拒绝我了。我可以给你讲你大哥和我阿姐的事。”贺兰顼已经出嫁了,她不可能会去编排自家姐姐,当然只是说一些废话。
“那我便洗耳恭听了。”嘉让没能受住诱惑。
“这就说来话长,三年前姐姐不是选婿吗?
她是见过你大哥的,小女子芳心暗许你是不会懂的,祖母寿宴上相看过你大哥,也觉不错,那时你大哥要会试了。
若是过了,祖母就叫来你娘商议亲事,可你大哥不知怎的名落孙山,虽是知道这会试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落榜的也不稀奇,可你大哥文采出众也没考上就有些奇怪了。
后来父亲便做主将我大姐姐和临武侯府的大公子定下了亲事。”
不过贺兰颐也是点到即止,她才不会对嘉让说那一日她瞧见姐姐私下去见应清让,却红着眼睛回来,显然是被婉拒了。
嘉让知道哥哥三年前会试发挥失常,没考中进士。但那时自己已经在游学的路上,知道的也不多,哥哥的老师只让哥哥放宽心,大齐那么多举子进京赶考,才华出众者比比皆是,哥哥才十八岁还是很年轻的,再沉积三年必能一举金銮殿上见天颜。
但却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大一件事,若是这份姻缘成了,那哥哥就是这定国公府的女婿了。
嘉让越想越不对劲,哥哥是个正常男子,现如今都二十有一了,按理说早就要成亲的,就算是这三年为了科考沉下心来,但现在已经授任官职了,却还未听得父母亲给哥哥相看人家的消息,这其中绝对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贺兰颐见嘉让发呆,拉着她就往人少的地方跑,嘉让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过身手灵活的站直了。
贺兰集远远瞧着甚是滑稽,不经笑出了声,看着妹妹硬拉着嘉让往宴席外跑,想着这应家的男人真的是有什么妖术不成?
勾得自己两个妹妹五迷三道,女儿家的矜持都抛之脑后了,又思忖着若是应家出了个像嘉让一般的姑娘,怕是自己也得栽在她手上。
嘉让挣了一下:“颐妹妹,这恐怕不大好,孤男寡女,这成何体统?”成不成体统嘉让不知道,就想赶紧打发掉这个缠人的姑娘,刻意拉出一段安全距离。
贺兰颐不知羞的凑了过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国公府嫡小姐,就是有我行我素的资本。
“我知道我可能不端庄,但是我长得好看啊,你们男子不就是想娶个漂亮的,能助自己的妻子吗?你就别拒绝我了,我可是很难缠的。”贺兰颐笑呵呵的威胁着嘉让。
嘉让见过很多直白求爱的女子,可从未见过这种让人拒绝不了的威胁求爱。她这是惹上了一朵什么霸王花?
贺兰集在树后偷听都觉得自己妹妹实在难缠,看着嘉让吃瘪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特想自己也去欺负欺负她。
本以为这未嫁娶的男女独处会传出闲话,于妹妹名声不利,可跟过来一瞧,倒像是贺兰颐故意使的坏。最终贺兰集还是走了出来替嘉让解决了这个麻烦妹妹。
“颐儿,祖母找你,快去吧!”贺兰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哥找自个儿说话。麻溜的不问缘由看了一眼嘉让就溜了。
嘉让偷偷看了一眼贺兰集,想着方才的话全让他给听去了就有些不好意思。
“杵在这儿做什么呢?贺兰颐走了,你随我走走吧。”贺兰集随意开口。
嘉让自是不会拒绝,“世子可是喝多了?”
贺兰集酒不上脸,自是看不出差别,但是眼神有些浊气,“小酌几杯,无事。”
就这么走着走着,身上酒气也散的差不多了,贺兰集想着身后这小子若真是做了自己妹夫倒也不是不可,顶多是自己又多了一个妹夫要照看着。
贺兰集转过去看着落后自己半步的嘉让,嘉让亦步亦趋跟在贺兰集身后,冷不防的撞了过去,贺兰集的下巴被突然的一击,简直疼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憋着生理性的眼泪,贺兰集红着眼看着嘉让默不作声,嘉让慌了,世子被自己撞哭了,这可如何是好?
嘉让连忙伸手揉了揉世子的下巴,慌慌张张的说道:“世子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
等下你哭我也要跟着哭了,嘉让在心里腹诽。
贺兰集看着眼下这个比自己矮上大半个头的半大小子,正毫无顾忌的摸着自己的下巴,这怎么越看越像调戏?
但却并不反感,离得实在近了些,少年身上的婴孩奶香味萦萦绕绕的散发出来,想着怎么还跟小时候的味道一样?
心中一动,伸手抓住嘉让揉搓着自己下巴的双手,嘉让一愣,直直的看着贺兰集,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眼中的疑惑盯得提心吊胆。
他该不会是发现了一些什么吧?不对啊!自己从小就是以男儿姿态示人,虽然生的雌雄莫辨,可声音是十足十的模仿成了少年音色,体态也与一般男子无二,他是如何知道的?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贺兰集也发现了自己抓住嘉让的手,两人贴着,这个动作实在太过古怪,为了减轻两人氛围上的尴尬,贺兰集只得无头无脑的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说完便觉着更奇怪了。
嘉让低下头来嗅了嗅自己的身上,莫不是出了一些汗,有馊味?贺兰集正看着嘉让低下头来时露出的一截白嫩修长的脖颈,目光不禁下移,掠过少年的喉结,待看清却是有一个小小的结子,这才不动声色的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时应清让突然的出现,他皱眉看向两人,目光带着审视,贺兰集头一回觉得有些心虚,对嘉让说道,“你兄长来了”。
“嘉让,与世子爷作别吧,该随父亲回府了。”不急不躁,就当做自己未曾瞧见,这人定是不知道嘉让身份,方才之事只是朋友之间的亲昵,清让这样告诉自己。
嘉让看看哥哥,又看了看贺兰集,恭敬的拜了一个作别礼,“多谢世子的招待,如今天色已晚,嘉让得随父兄归家,世子告辞。”
这时房管事也来寻自己,贺兰集便点点头,清让便带着嘉让离开。
离开国公府之后,清让面上严肃,告诫的看着嘉让,“年年,以后离贺兰世子远一些。”
嘉让不解,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们不是同窗吗?
“为什么啊?”
清让自是不好同她怎么解释,定国公府远没有看上去这般平静无波,如若不然,他三年前也不会使手段拒了这门亲事,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岂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此人心机深沉,切不可与之交往。”清让思索一番也只好这样说。
心机深沉?不像吧?不过既然哥哥都这般说了,嘉让只得点头,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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