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福悄悄打量着躺在美人榻上吃着他剥好皮的无籽葡萄的小公子,这小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安安分分听戏的人,怎么就突然间想听戏了呢?
临福不解。
他来到小公子身边伺候也几日了,这小公子看着病弱,实际上可能折腾了,要这个要这个,还要他抱,他不敢,小公子就威胁他要挨板子,虽然害怕被陛下看到掉脑袋,但是陛下又不在,他不抱小公子就要挨板子了,最后挣扎几番,临福还是听话地抱着小公子在长乐宫里走来走去。
他在这几日里臂力都练得强上许多,从一开始抱着战战兢兢托不住小公子的臀,到现在已经能抱着小公子健步如飞了。
其他宫人很妒忌他,觉得他是一遭得道,酸得很,都不和他交流了,谁都想来伺候这位小公子,可又谁知道,他苦不堪言啊。
今日小公子又想出了新的玩法,让他趴在地上,小公子做在他背上,骑马,抱小公子练出来的一手臂力,也在这时候展现出来了 。
骑了大半个长乐宫,小公子才觉玩够,临福手肘都麻了,暗暗叫苦,还没来得及对他产生点抱怨,小公子又乐颠颠地拿了贡果来,说赏赐给他,临福心里气顿时没了,小公子,其实也不坏,就是小孩子心性。
虽然最后他剥好的果子都进了小公子的嘴,但临福也不恼了。
打一棍子,又给一颗甜枣,最后被赏赐到甜枣的人还乐颠颠地把甜枣还回去。
他觉着,小公子虽然爱闹腾,但是没那些个娘娘啥的那么坏,那些娘娘,把他们这些奴才当蝼蚁,看不起,小公子却把他放在眼里。
小聪明有,却没有硬心肠,这是进宫时,一个老太监对他说的。
据说,那是上一任的太监总管,那天刚好是老太监要回乡养老。
临福扶了摔倒的老太监一把,被老太监指点了几句。
他记忆最深刻的还是那句:
“小聪明有,没有硬心肠,难呦,小子,最好啊,还是别掺合宫里那些事,小聪明固然好,心不狠可没办法站得高,哎,罢了罢了,也不见得你就能……”
※
“林林。”少年躺在榻上,声音慵懒,侧过脸瞥一眼站着剥葡萄的临福。
宫人茫然,看看左右,都是自己熟悉的宫人,叫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叫‘林林’的。
“奴才在。”临福把剥皮后晶莹剔透渗着甜水的葡萄放到玉碟里,俯身应道。
“脚酸,要捏捏。”见他犹疑着不动,少年又板起脸,凶凶地道:“快点,不然让你挨板子!”他已经深谙此道,只要临福不听,他就会说出来吓唬他。
临福为难地左右看看,宫人们都齐齐盯着他,那眼神中有羡慕嫉妒,羡慕他得了好差事,嫉妒他得了贵人的青睐,就连台上打扮出色的花旦都对他连连投来目光。
临福……
临福不敢动啊。
他知道小公子和陛下的关系,是因为晚上小公子老是会传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和白天嚣张骄矜的声音不同,带着酥酥麻麻的电流,把站在暗处伺候的临福听得面红耳赤。
临福踌躇不前,清俊的脸都皱成了个包子,“您、您还是打奴才吧……”
挨板子也好过砍头,要是私底下给小公子按腿,临福就半推半就了,可这么多双眼睛瞧着他,他要是今天按了小公子这腿,明天会不会就找不着脑袋了啊。
越想,临福越坚定自己的想法,“小公子,您打我板子吧。”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样。
少年显然是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嘴微微张开,愣愣地看着他,继而反应过来,羞恼极了。
这人好生讨厌,更讨厌的是,他好不容易学会的一招,用没两天就没用了。
他气红了脸,眼角的红痣都似乎染上了火红,越发妖艳,“打,现在就打!”
宫人们面面相觑,现在临福是被陛下赐给小公子的,又被大公公苏治吩咐过,小公子和陛下一样,是长乐宫的主子,是陛下传的口谕,主子的贴身宫人,就是顶顶的高,他们就算再看不顺眼临福这个小子年纪轻轻就有了好差事,但也是不敢对他动手的,顶多就是酸几句。
如今小公子让人打临福,但是要谁去打呢?这就有点为难了,众人都推辞来推辞去,最后还是有两个小太监走了出来。
小太监比临福早进宫两年,本来对临福一进宫就能到长乐宫里打杂很不舒服了,如今见了临福一步高升,成了他们的管事,心里酸得要呕血,现在出来,除了要打一顿临福出心里那一口气,也有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意思。
也许,他们就能被小公子看上呢?
他们可比临福会来事得多,保证每天都逗得小公子咯咯笑,到时候走在路上也威风啊。
两人心里想得美滋滋,上前就要抓住临福的手扭到身后。
这没有让少年舒展眉宇,反而让他非常不开心,他看了看旁边摆放的东西,除了瓜果就是玉碟了,思忖一下,把剥好皮的葡萄塞进嘴里咀嚼,玉碟随手就砸了过去。
“谁让你们动他的??放开,再动林林就打你们板子!”少年抿唇,眼睛瞪视两个小太监。
小太监停住动作,一时不知怎么做了。
恰在此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真是好大威风。”
宫人们听到这声音都纷纷下跪,“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少年气得双颊鼓鼓,仍旧瞪着两个小太监,因为两个小太监把临福松开的时候还推了他一把,导致他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岚妄殷掐了掐他鼓鼓的脸,“都成包子了,用来当晚膳正好。”
见少年一直看着一处,岚妄殷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是他之前点的那个小太监,和两个他没见过的小太监。
他问:“怎么回事?”
两个小太监的其中一个爬上前一点,说道:“临公公他惹了小公子的不快,刚刚小公子说要打临公公板子,之后陛下您就来了。”
临福刚刚被他推了一把,现在手肘和腿部都生疼,低着头,跪在地上,红色帽纬垂落到地面,他没有反驳小太监的话。
只在大公公苏治问他,小太监说的是否属实的时候,磕了几个头,“奴才知错,求陛下降罪。”
“杖责五十。”漫不经心的话落下,就立马有禁卫军把临福拖了下去。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急声道:“啊,不是,你们放开他!”他的动作被岚妄殷给阻止了。
岚妄殷坐在美人榻,把他抱在腿上,轻轻地梳着他的发丝,“乖,奴才不听话,就要打,打了就听话了。”
“或者说,笙笙想换一个?”
少年察觉到了他好像不开心,下意识道:“不要,就他吧。”话题就这么被绕了过去。
青尹云在岚妄殷来的时候,也跟着宫人们都一起跪下了,如今戏台上一片寂静,没有动听的戏曲了。
岚妄殷问少年,“还要听吗?”
少年已经没了心思,就道饿了。被岚妄殷塞了几颗剥好的葡萄填肚子,随后就坐上辇轿,一行人回了长乐宫。
青尹云呆呆地伏在地上,直到有人拍他肩,他才回过神来。
和他同台的角儿说:“人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跪?”
青尹云笑了笑,没说话,笑容有点勉强。
他在想,怎么,就和上一世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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