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甚至华妃都还没来得及找个机会复宠,安比槐就出了事。
据说是玄凌在西南用兵,松阳县令蒋文庆奉旨运送银粮,谁知半路遇上了敌军的一股流兵,军粮被劫走,蒋文庆临阵脱逃还带走了不少银饷。玄凌龙颜震怒,蒋文庆自是被判了斩立决,连带着松阳县的县丞、主簿一同下了牢狱,生死悬于玄凌一念之间。
听到这个消息,甄嬛和沈眉庄连忙跑过来安慰:“伯父一定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被蒋文庆连累了,你别着急,等我和眉姐姐为你求情。”
安七却很冷静,面无表情的说:“我不着急啊。我爹只是一个县丞,他是管松阳牢狱的,按理来说运送粮草这事儿不该他掺一脚的,但是他就是掺进去了,而我爹我最知道了,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肯定有点好处,他才会巴巴的贴上去。如今锒铛入狱,不过是他做出那个选择之后的另一个结局罢了,这是他该自己承担的。”
甄嬛沈眉庄:“……”那是亲爹哦?不是捡的哦?
安七抻了个懒腰,道:“你们不用管。这件事皇上比我们清楚多了,究竟怎么样,皇上有自己的决断,我基本不会有什么意见。”
甄嬛沈眉庄见人家亲闺女都这么说了,自然也就不好再插手了。
这里和原来的已经很不一样了。
最大的区别在于,安七是玄凌放不下的心头宝。而就在前几天,玄凌才特意查过安七的家人,已经知道安比槐是安七的爹,是松阳县县丞。现在这事儿出了,玄凌自然会多想些。
玄凌其实也对安七的性子有点儿了解,便也不避讳,专门跟她说起这件事。
安七精神奕奕的看着他,整个人都很乖巧。
玄凌真的有点招架不住了。
这是哪家的小可爱走丢了啊!
玄凌轻咳一声稳了稳心神:“你看你爹这事,怎么办?”
安七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凌哥哥,你是皇上诶,你来问我?”
玄凌:“那是你爹啊。”
“是啊,我知道啊。”安七道。
玄凌:“……”我当然知道你知道……但是你不应该有点什么反应吗?
安七耸了耸肩:“留他一条命在就行了,这事儿他本来就做错了,但是我想应该罪不至死,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嘛,罚得重点也没什么问题,要不然……把他县丞那个官职给薅了吧?”
玄凌:“……”为什么你个做亲闺女的比我还狠……
于是安比槐身上的官职薅干净了,又打了五十大板,估计半年都别想下床了。
安家来信指责安七不孝,安七直接回信:“我可以真的不孝给你们看看哦。”
劫到回信的玄凌:“……”很好,这很安甜甜。
安家人:“……”请问这是什么魔鬼?
当后宫里流言顿起之时,说明嫔安陵容不孝,不尊长辈,安七却不能再写一封信——流言那么多,她没办法广而告之。
于是安七只当听不见。
玄凌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但是下令不许说的话,那就更显得欲盖弥彰了,反而不好。
安七却没当回事。
当有人几乎就在她眼前说的时候,安七很冷静的说:“本宫是挺不孝的。只要本宫一想到那些丢失的粮草,会让边疆为我大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挨饿受冻,我没有办法因为我是他的女儿就原谅他。我没有资格代替那些因为寒冷因为饥饿而不慎丢失性命的亡魂,去原谅一个本身就犯了错的罪人,哪怕我是他的女儿。”
这话听见的人不少,不到两天就传开了,便很少有人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议论。
是国家重要还是你自己家比较重要?
至少在皇宫之中,绝对是国家比较重要。
玄凌也听见了,顿时心里有一股难言的滋味蔓延开来。
当他察觉到安七连糖也吃得少了的时候,便问:“怎么不吃糖了?可是吃腻了?”
安七只含着一片甘草,说:“糖块儿精贵,省点儿钱给边疆的战士们。”
玄凌这才恍然发现,是什么时候开始,安七已经没做过新衣服,每天的吃食也已经缩减成了一菜一汤一饭,好的茶叶也看不见,实在是馋得狠了,才摸一片甘草含半个时辰。
玄凌心疼:“哪里就艰苦成这样?”
安七却没当回事,说:“无所谓,尽我所能罢了。新衣服不做也没关系,之前做的还很好。吃饭的时候一菜一汤已经足够。我向来不爱喝茶。甘草的味道也很好。我想,边疆的战士们,连这样的生活都差得远吧。”
玄凌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实在说不出让她别再这样的话来。
是事实啊。
“但又改变不了什么……”
安七取出算盘,说:“我一天省下来的饭菜点心糖果钱,已经足够十个成年男子一天三顿白米饭就咸菜吃到饱了。一个月不做新衣服不要新玩意,已经足够一个队的军人们吃饱穿暖了。是,这比起战士们的总数来说,确实杯水车薪,但是总比我什么都不做的好。那些首饰和积蓄,已经全部送了过去,省下来的食材换去御膳房还能得不小的一笔,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我能省下来大半,这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
玄凌只能狠狠地把人抱进怀里,再说不出一句话。
如此,本来要举行的宫宴,也就取消了。
安七从来没有要求过诸妃和玄凌和她一样做出什么改变,只是玄凌自己不愿意被安七看不起罢了。
从太平行宫回去之后,太后终于耐不住召见了安七,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哀家听说,明嫔在定期找太医院开避子汤?你可知,为皇家开枝散叶是身为妃嫔的本分,你这是何故?”
安七抠了抠手指,说:“嫔妾的月信还没准,常听人说,月信准了之后,对孩子身体好。嫔妾想生一个健康的孩子,男孩儿女孩儿都可以,只要健康就好。”
太后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怎么哀家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哀家当初生皇帝的时候,也不尽然准确,但你看皇帝如今,哪有半点不足的样子?”
安七“唔”了一声,特别无辜的说:“可是嫔妾并不知道怎样才能做一个好的娘亲呢,毕竟嫔妾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太后:“……”这么不要脸的吗。
最后太后说:“总之,把你那药停了,要是怀不上,也就罢了,要是怀上了,你只管生就是了。”
安七默默的摇头:“不要。”
太后捏紧了佛珠:“放肆。”
安七对手指:“就是不要嘛,生孩子好疼的,一生就是一天,嫔妾要两年时间准备一下。”
太后眼睛一横:“只是让你停药,又没要你马上生。”
安七撅了撅嘴唇:“那万一嫔妾是易受孕体质呢?那有都有了,总不能把他打掉吧?”
太后深吸一口气,头疼,只好挥手叫她走。
事后安七只能催促玄凌:“皇上,您能给点力吗?”
玄凌:“什么?”
安七道:“让后宫的姑娘们怀孕啊!”
玄凌哑口无言:“……”你当朕不想吗?
安七掰着指头数后宫里面适合怀孕的妃嫔:“首先有眉庄庄和甄嬛嬛,还有甄嬛嬛宫里有个史美人,已经生过的欣贵嫔,华妃……emmmm……华妃不行,不然慕容家要飘,曹答应……emmmm……不行,我隔应。还有……emmmm……还有好多啦,凌哥哥,努把力啊!不然太后老盯着我,可我还是个宝宝呢!”
玄凌:“……你把朕当什么了?”
安七愣了一下,摸了摸下巴,仔细回答:“能够让太后不盯着我的……救世主?”
玄凌:“……”很好,这很安甜甜。
小妮子还是别说话了,堵得肝疼。
及至西南捷报传来,玄凌才终于开了宴会。
而就是这个宴会,让甄嬛中了招。
安七仍然是旁观者,见到甄嬛跪在地上一语不发,看见玄凌那么迫切的希望甄嬛能有一个证人。
安七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提问:“那什么,本宫有个问题啊。”
玄凌心里一个激灵,道:“你说。”
安七摸了摸下巴:“我们家甄嬛嬛是要吃珍珠圆子,还是要吃木薯粉哦?”
“自然是珍珠圆子。”玄凌道:“但是珍珠圆子就是木薯粉做的。”
安七一脑门问号:“那反正吃进去的食物最后都会变成……我们干嘛不直接吃那什么?”
玄凌:“……”很好,这很安甜甜。
众人:“……”这么有画面感的吗?
安七接着问:“如果是要吃珍珠圆子的话,那就算是上瘾了,也最多随身携带珍珠圆子吧,怎么能随身携带木薯粉呢?难道走路走到一半还能就地取材用木薯粉做点新鲜的圆子吃?”
玄凌:“……”我觉得不行。
众人:“……”
与安七彻底不和的华妃便冷笑一声:“所以这才更加体现的菀贵人心怀不轨,并不是真的想吃珍珠圆子,而是想要木薯粉吧!”
安七又问:“那我们家甄嬛嬛是怎么知道小温宜能吃马蹄羹的啊?”
众人:“……”无……无法回答。
安七自顾自的说:“或许我们家甄嬛嬛是随便蒙的咯,逮着哪个是哪个,或者是到处都弄了一点咯?也有可能哦?那为什么太医刚才检查所有食物的时候,只有马蹄羹里面才有呢?或许就是因为马蹄粉和木薯粉长得像,所以才好混进去哦?可是甄嬛嬛为什么会知道你们宫里小厨房有马蹄粉啊?好神奇哦。”
这一连串的自问自答,堵得众人无话可说。
曹答应真的要急疯了:“那到底是谁!明嫔妹妹,或许是在怨怪姐姐当初对沈荣华下手,但是姐姐知道错了!只求你别对孩子下手!”
安七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啊,我没有啊,毕竟我都不知道木薯粉有这个功效呢,我出了名的没文化啊,又不喜欢吃珍珠圆子,怎么会知道这个哦?”
曹答应:“……”这么坦白的吗?
玄凌:“……”这丢脸可丢大发了。
安七笑着说:“我呢,从来没有主动害过谁,就算有朝一日我变了,那也不会对孩子下手,因为这些孩子身体里面有我爱人的一半血液,我怎么会动手呢?而且曹答应你要知道,我下手不是这么简单的,吐奶算个鸡蛋,直接把脖子给折了才是最一劳永逸的吧?”
曹琴默顿时哽住了,实在是想不到她当着玄凌的面都敢这么说。
安七一点也不避讳的拿起玄凌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放了下来,好像在自言自语的说:“最近西南大捷,将士们都辛苦了,这件事就不要追根究底了吧。”
这两件事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但是安七极其隐晦的瞪了华妃一眼,还是有两个人看见了的。
其中就有一颗心都栓在她身上了的玄凌。
玄凌想要发火,毕竟他就这么三个孩子,但是感受到安七一直在安抚他的手背,便强迫自己忍耐下来。
华妃到底还是怕了,便不敢再说什么。
后来独处的时候,安七拍了拍玄凌的手,笑道:“慕容家居功至伟,真捅出来,难做的是你,但是也不要一味的忍让,省得让慕容世兰以为她做的事都没人会发现。就是要让她知道你都知道了,但是你选择忍耐她。而你忍耐她起先是因为舍不得,后来舍不得被磨光了,就只剩下了给她娘家面子——是给她娘家面子,不是怕她娘家暴动,这两种是不同的。就像猫和老鼠,老鼠害怕猫所以躲避,还是老鼠懒得理猫选择躲避,给人的感觉显然是不一样的。”
玄凌眸色深沉,狠亲了安七两口:“我的好甜甜。”
安七笑笑:“可别,我也就会把握一下对方的心思,其他的我可都不懂。”
玄凌心里一突——那面对他的时候,难道也是?
安七一把跨过去,坐在玄凌身上,埋首在玄凌怀里狠吸了两口:“我凌哥哥真好闻~”
玄凌便没心思再去想那些了。
近来宫里常有宴会,最近的一次,是玄清从蜀道回来。
玄凌拉了甄嬛在一旁,跟着太后听玄清的故事,安七只在一边坐着,一会儿发呆一会儿摸点零食吃。
等太后走了,玄凌才让安七上来:“朕看你一个人在下面无趣,刚才是不是都没有听清楚?朕让老六再说一次,你肯不肯?”最后那句话是对玄清说的。
玄清便说:“皇兄想要博美人一笑,臣弟自然不会推辞。”
安七面无表情:“不,嫔妾想回去睡觉。”
玄凌:“……”
玄清:“……”
甄嬛:“……咳,陵容向来如此,还请六王继续说下去吧。”
安七像被抽了骨头的猫一样,软趴趴的偎在玄凌肩头,渐渐的就挪到了玄凌的怀里。
玄凌全程配合她换动作,却也听着玄清说话,没漏掉一句。
几人又说起什么庄周蝴蝶之事,听得安七云里雾里。挣扎着出来,迷迷糊糊说:“应该是庄周梦到了蝴蝶吧。”
玄凌打趣道:“你又知道了。”
安七迷迷瞪瞪在男人肩头蹭了蹭,说:“不然我要是蝴蝶,要变成人肯定是变成年轻漂亮的小美人儿啊,干嘛变成庄周哦?”
玄凌哈哈大笑:“净是些歪理,那你倒是说说,庄周为什么要梦成蝴蝶?”
安七顺口就说:“因为……想飞?嗯,想飞,他飘了。”
玄凌实在掌不住,笑得浑身发颤,玄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的旖.旎和机锋完全消失不见了。
皇后也笑道:“要臣妾说,后宫之中论文采,当属菀贵人,论有趣,还看明嫔。”
玄凌笑道:“这话很是,陵容有时候说出来的话,真是再叫人想不到的,偏偏又很有道理,叫人反驳不能。”
冯若昭也凑趣:“是呢,王爷和菀妹妹说的那些,臣妾竟是一点也不懂的。”
安七含蓄的打了个哈欠:“别了吧,嫔妾最烦那些哲学思考了。想得脑壳都要爆掉,绕来绕去,然后就把自己绕晕了。比如嫔妾不记得是谁跟嫔妾说过的,‘你以为是天降奇思的任何一点点哲学的思考,都一定已经存在一个相关定律了——我称之为“已经存在一个定律”定律 ’,这话特别绕,但是又好像没有什么问题的样子,哇,就很烦。”
众人便都仔细想,发觉果真是怎么想怎么不对,越想越不对。
于是暗藏机锋的现场,就这么成了大型哲学思考会_(:з」∠)_。
忽一日众人去给皇后请安,安七只默默的看着方淳意和甄嬛撒娇,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回去睡觉。
然后对面的恬贵人就干呕了起来。
及至身后的婢女说怀了孕,皇后便笑开了。
一旁静默的悫妃忽然道:“可是当真?太医瞧过了没?”
恬贵人微微一震,知道是因为上次眉庄的缘故,含羞点点头,道:“太医院两位太医都来瞧过了。”说着略停了一停,冷冷一笑,道:“妹妹不是那起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人,有就是有,无就是无,皇嗣的事怎可假。”说着转脸向甄嬛道:“菀姐姐你说是不是?”
“你是个什么垃圾?”安七微笑:“谁假孕争宠了?”
恬贵人脸上的表情一滞。
确实,沈眉庄那事儿是皇上盖过戳儿的,是被华妃陷害了,并非是沈眉庄假孕。
恬贵人俏脸红涨:“姐姐这话过了,嫔妾怎么也是身怀有孕的,可不能动气。”
安七嗤笑一声:“那你动一个胎气给我瞅瞅?”
恬贵人:“你!”
安七摸出来自己的糖,冷笑道:“既然不会动胎气,那就说明崽子很健康,你就别在这里给我无病呻吟,那么多怀孕的,就你叫人看着最扎眼,你是不是欠啊?”
恬贵人:“……”
皇后看不过去了,道:“明嫔过了,都是姐妹,恬贵人也确实有身孕,你能让的就让让。”
安七坦然的说:“是啊,能让的嫔妾当然让,但是嫔妾早就说过了,眉庄庄和甄嬛嬛是嫔妾的人,莫须有的事还是不要随便瞎说的比较好,否则别人都跑到嫔妾家里来朝嫔妾吐口水了,嫔妾难道还要忍不成?那不可能。”
皇后:“……”说这么大一堆干什么,拉帮结派你还搞出优越感来了???
三月初二,这是个大日子——沈眉庄会感染时疫,如果她当初假孕被陷害成功的话。
现在,人选竟然变成了曹琴默。
一时玄凌慌了,因为当初念着温宜年幼,不能离开生母,所以温宜还是跟着曹琴默,可现在曹琴默感染了时疫,那温宜是不是也有危险?
玄凌没有多想,连忙让温宜离开曹琴默身边,转而送去了安七那里。
安七:“……”请问我是哪里让你看着不爽了吗?
当然温宜还是健康的。
因为沈眉庄没有出事,温实初也就没有因为照顾她而导致自己的心血被人偷盗,与此同时,刘畚被捉拿归案,由于之前事情就已经真相大白,所以刘畚只被略微问了问就锒铛入狱了。
安七成天跟温宜大眼瞪小眼,及至遇上甄嬛和沈眉庄,就三个人团团围着温宜发呆。
“所以怎么办?”
“我不会啊。”
“那我也不会啊。”
于是又沉默了。
被玄凌看见之后,玄凌也是很牙疼,只好又把温宜送给了皇后_(:з」∠)_。
好在因为温实初的方子,曹琴默最终还是捡回了一条命,玄凌考虑再三,还是没有把温宜送回去——一个是怕不安全,再一个,曹琴默如今位分实在是低了些,也不合适再抚育公主。
时疫之事既然已经解决,皇后便邀后宫诸位赏花,安七自然是和甄嬛沈眉庄走在一起的。
恰好遇见了杜良媛——就是怀了孕的恬贵人,晋封了。
甄嬛笑着说道:“这香气倒是好闻,似乎不是宫中平日用的。”
杜良媛轻笑,掩饰不住面上自得骄矜之色,道:“菀姐姐的鼻子真灵,这是皇上月前赏赐给我的,太医说我有孕在身,忌用麝香等香料做成的脂粉,所以皇上特意让胭脂坊为我调制了新的,听说是用茉莉和磨夷花汁调了白米英粉制成的,名字也别致,叫做‘媚花奴’,既不伤害胎儿又润泽肌肤,我很是喜欢呢。”
甄嬛便说:“这样说来果真是难得的好东西呢,皇上对杜妹妹真是体贴。”
杜良媛道:“姐姐若是喜欢,我便赠姐姐一些吧。”
甄嬛淡淡笑道:“皇上独给了妹妹的东西,做姐姐的怎么好意思要呢?”
杜良媛丢了一个金橘给侍女去剥,口中道:“那也是,到底是皇上一片心意不能随意送了,姐姐如此客气妹妹也就不勉强姐姐收下了。”
这话就很扎心了,总之就是让人不那么愉快就是了。
甄嬛淡淡道:“是呢。”
安七嗤笑一声:“给你能的。”
杜良媛翻了个白眼,显然是不想跟她说话。
安七拿出一颗糖果来,凑到她面前:“喏,我的糖。只要我想,山川湖泊,日月星辰,我要什么皇上不给我?一个脂粉而已,你咋不飞上天去呢?”
那颗糖,是玄凌特别吩咐人给她做的,圆圆一个球里面装满了匠人的奇思妙想。
杜良媛气得发怔,终于意识到自己就算怀了孕,也远远比不上家世不好也没有动静又肆意妄为的安陵容。
甄嬛和沈眉庄忍不住愉悦的笑了起来,三人这才往皇后那边靠过去。
谁知异变突起,那只叫松子的猫突然就发了狂。
安七想都没想一脚踢过去,正中松子腹部,肥胖一只猫凄惨的叫着飞出去,最终狠狠拍打在了墙上,又滑到了地上。
甄嬛虽然受了惊吓,但是并没有受伤。杜良媛虽然摔了一跤,但好在沈眉庄及时拉了她一把,只是肚子有些不适,却并没有很严重。
这一场兵荒马乱,叫了太医过来,只说杜良媛需要静养,而甄嬛——有了身孕。
玄凌险些没乐疯,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也算是十分的殷勤了。
而太后更是直言要奖赏安七和沈眉庄——她们二人,一个保住了甄嬛,一个保住了杜良媛,可谓是皇家的两大功臣。
皇后也是一脸的喜色,不过安七实在是太明白这个女人心里的想法了,只是也并不在意罢了。
玄凌有时候会揽着安七呢喃:“你什么时候给朕生一个小甜甜?”
安七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还有一年零七个月。”
玄凌:“……不能现在吗?”
安七严肃地摇头:“不行,要等一年半,这样……小甜甜就是最小的孩子,上头至少得有五个哥哥姐姐疼TA,说不定还会更多,那才能养出来一个甜丝丝的小宝宝。”
玄凌:“……这是哪里来的理论?”
“?撒娇本来就是被宠大的孩子才有的专利啊。”安七拿起玄凌的长发打了个蝴蝶结。
玄凌:“……不要胡闹。”
安七一顿,睨了他一眼,突然又打了三个。
玄凌:“……”是朕输了。
杜良媛总来找安七麻烦,说:“臣妾听闻,皇上为菀贵人做了一双蜀锦的鞋,端的是奢华无比,怎么明嫔和菀贵人那么好,却没分到一双?”
甄嬛就有点紧张。
安七眼皮撩了撩:“我的糖比那个难做。”
甄嬛:“……”是在下输了。
杜良媛:“……”是在下疏忽了。
又说:“那两位盛宠,怎么不拉拔一下沈荣华呢?”
安七嗤笑一声:“这个靠她自己就够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揣个娃娃也没多大作用?”
杜良媛:“……”卧槽好气!
这话是瞒不住玄凌的,玄凌刚想说吩咐内务府给安七也做一双,临了临了刹了车,说再做两颗星空糖。
安七果然很满意,但还是说:“凌哥哥,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什么鞋子什么糖果,我从来是有就用,没有就不用,所以我不会拿这个事去你面前说,我不知道是谁跟你说的,但是你听过就听过了,不需要放在心上,你的身份决定了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关心。”
玄凌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给你就收着,哪儿这么矫情?”
安七啧了一声:“今天中午麻烦凌哥哥多吃两碗饭。”
玄凌:“???”
安七说:“养点肉出来,到时候也让皇上尝尝被捏脸的感觉。”
玄凌哭笑不得,道:“好,听你的。”
一日间,安七便要绣花——有时候她还是很佩服安陵容这个人的。
你想她,一手好绣技,这就要高超的绘图技巧和配色能力——一个好画家未必会刺绣,但一个刺绣大家,必然作得一手好画;还有一手调香绝技,而好的调香师,必然会嚼香品香,火候到了,自然周身都是清香;更有一把好歌喉,寻常时候说话的声音也宛如山涧小溪,悦耳得很。有时候都不需要说出太过动听的话,凭着这把子好声音,玄凌也能都听进去。
这样的女孩子,也就是家世差了点,生的时代差了点。
但凡她出生在一个开放的时代,哪怕她大字不识一个,她也是个大家。
安七安安静静的绣花,也不敢绣什么动漫人物,只敢绣一绣漫天神佛——用来给太后祝寿。
至于是不是抢了绣坊的点子,那她不管。
宝娟给她倒了一杯茶,突然说:“小主,奴婢那日看见浣碧了。”
“嗯。”
“她穿着一身浮光锦做的衣裳,可真好看。”
安七抬起头看着她,直到把小丫头都看害怕了,才说:“我记得库里还有?你想要就去拿一匹自己做衣裳,懒待做就去找绣坊的姑姑,也成。”
宝娟:“……”不好,是敌人的糖衣炮弹!!!
皇后娘娘!奴婢要撑不住了!
宝娟稳了稳心神,面上带了两分焦急,说:“小主,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那天,奴婢听见浣碧拿您跟她比,说您家世本就不好,现在更是罪臣之女,她都比你好些,言语间颇有些瞧不起小主呢!”
安七就说:“那你去问她,看她要不要为妃做嫔的,要是想,我就在皇上耳边给他提上一提。”
宝娟错愕:“为什么呀小主?您不罚她,为什么还要帮她?”
安七耸了耸肩:“因为就很无所谓啊,这宫里明里暗里看不起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还就喜欢看她们一副看不起我又不得不对我低头的憋屈样子,一个浣碧算什么?”
完了还劝小丫头:“你也放宽心,浣碧毕竟是嬛嬛的身边人,皇上也不是什么色中饿鬼,什么货色都要的。就算有个万一真要了,等她爬上我这个位置,怎么的大半年要吧?等到她真的爬上我这个位置了,哦,那她要对付的人,可就未必是我了。”
宝娟:“……”敌方剑走偏锋,贱兮兮中又带了三分得意!!!
皇后娘娘对不起!奴婢被说服了!但是奴婢甚至没能引出幕后黑手甄嬛来!!!
宝娟艰难的抽丝:“但是,浣碧一个丫头都敢这么非议小主,可见平日里莞嫔小主没少……”
安七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微微下沉声线,就带出几分恐怖来,说:“你一个丫头都敢这么非议莞嫔,可见平日里我没少这么教你了?”
宝娟:“……”完蛋,是敌人缜密的心思!!!
皇后娘娘对不起!有的钱真的要给别人去赚的!!!
宝娟安静如鸡,飞快的退了下去。
安七略微看了她离开的背影一眼,没忍住叹了一句:“这宫里的女人啊,也真是闲得发慌。”
系统:【可不是闲吗,所以才找事儿干。】
安七仰起脖子捶了捶肩颈,说:“我记得我当皇后那一阵,真的特别的佛系了,差一点点都可能控不住皇帝那匹种马。”
系统:【但是你人设没崩,那一场就还是完成的很好啊。】
“不过说真的,你库里面还有几个备用选项?我真的有点烦躁了。”安七想了想,说:“华妃,皇后,余莺儿,沈眉庄,浣碧,现在安陵容也试过了,还有谁没弄过?”
系统略一扒拉,说:【倒也不是很多了,大概还有……三四个吧?】
“嘶,这么久了才刚走完一半多点?”安七颇有些痛心疾首:“统啊,答应我,下次别这么坑我了,真的别,我心肝脾肺肾都要给你化成一摊血水了。”
系统:【……就……一定要,一定要这么有画面感吗?】我们系统是正经的系统,别这么玩了啦!
安七把东西整理好,决定去找玄凌玩。
说句实话,现在她的脑子里面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帮玄凌得到整个天下。
但是她就不说,略略略。
玄凌不在水绿南薰殿,那就在议事殿了。
奏折简直堆成山,玄凌越批越上火,越上火就越热,越热就越没耐心……到后面甚至想要一把拂开所有这些黄不拉几的本子!
安七哒哒哒的跑进来,不知道怎么的,一眼就看见了那尊金螭兽香炉,眼睛发亮的跑过去。
玄凌咳了一声,说:“香快没了,你给朕添一点儿。”
安七打开香炉盖子,把里面的香灰都扫出来。
玄凌:“???你在干什么???”
安七从自己的香包里面拿出来一截两厘米长的线香,点燃放进去,满怀虔诚的盖上盖子。
“嫔妾娘亲曾经跟嫔妾说,好的线香,不是香体直,而是燃后的香要从香炉孔洞中匀速升起,在炉顶处自动汇为一线烟,这是线香之线的由来。”安七喜滋滋的指着香炉说:“凌哥哥你看,嫔妾还是很有两分手艺的。”
玄凌往常并不会注意这一点,这时候她说着他再看,果然烟速缓慢,烟型聚而不散,一线袅袅,十分好看。
玄凌笑道:“你这是什么香?”
安七的表情一下子空白了,恍惚了一阵,打开腰间荷包看了看,说:“就,什么都加了点……也说不清是啥子香,反正嫔妾琢磨着蛮好闻的。”
甚至带出点儿口音来。
玄凌:“……”
“似乎记得有零陵香,甘松,白檀,茴香,丁香,木香……”安七小手一挥:“不重要。”
玄凌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什么不重要了就!?你都没记得它的成分你就敢在朕面前点燃它?!
谁给你的胆子!
但……但是……这个动作真的好萌_(:з」∠)_。
玄凌无可奈何的招招手,把人揽进自己怀里,指着摊开的奏折说:“甜甜,朕烦得很,你来和朕一起看看?”
安七一脸迷茫:“臣妾都不识字……”
玄凌呼吸一窒:“……”朕忘了。
朕只记得朕的嬛嬛是最好的解语花了。
玄凌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你也该跟莞嫔学学,她就能给朕莫大的启发。”
安七脑袋一歪,撅着嘴说:“可是宫里只有一个甄嬛嬛,也只有一个安甜甜,不是吗?”
玄凌被萌了个吐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小丫头又说:“莞嫔识字,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但是她刺绣一定没有嫔妾厉害,她也一定不会调香,她唱歌也一定没有嫔妾好听,凌哥哥,做人不能太贪心的,嫔妾这样已经很满足了。”
玄凌被说得心软成一滩春水,低声道:“甜甜很棒,是朕太强求了,有甜甜在一边陪着朕,朕就一点也不烦了。”
安七吧唧一口亲在玄凌脸上,笑道:“其实刚才是逗凌哥哥的啦,刚才点燃的香里面含有川芎和防风、甘松,些微一丝冰檀,有静心安神的效果。”
玄凌一瞬间就被感动了。
他还以为安七会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呢。
要不怎么说人的底线是一步步被拉低的呢?
安七不靠谱久了,稍微贴心一下,玄凌就得感动坏了。
后日,玄凌与诸位妃嫔齐聚,说道:“西南战事告捷,大军已经班师回朝。朕自然要论功行赏,大封诸将。”他看向甄嬛,说:“你兄长甄珩回朝之日朕便封他为奉国将军,赐他与薛氏成婚,如何?”
甄嬛下意识看向安七。
安七指尖还捏着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刚刚好就接了个正着,便疑惑地看回去。
也不知道甄嬛想到了些什么,眼神中甚至带了些怜悯出来。
安七:“???”
皇后又说:“你已是贵嫔,父亲又是朝中大员,家中女眷自然也要有封诰,本宫已下了凤谕,封你母亲为正三品平昌郡夫人。”说话间目光横扫过华妃精心妆饰的脸庞。
华妃的母亲亦是正三品河内郡夫人,华妃曾恃宠向玄凌邀封,请封自己母亲为正二品府夫人,那是四妃家眷才有的殊荣,因此皇后一力反对,终究也未能成封。
安七吃了几颗葡萄,觉得牙齿都差点被酸掉,用舌头舔了舔牙,心有不甘的放弃了这一盆子青翠欲滴的葡萄。
玄凌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不知怎的,就笑了起来。
甄嬛肚子里的孩子有三个月的时候,在某一个难得有风的傍晚,传出来淳常在方淳意,溺毙身亡的消息。
坦白而言,安七要是想救她,那自然是能够救下来的。
她也不是没救过。
当初她做华妃的时候,就救过她。
可是没必要了啊——次数太多了,她已经不能将这些人再当做真正的“人”了。
纸片人终究回归了纸片人。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下一次就又是一条好汉。
西南的战事终于以大周的胜利告终,收复失去已久的疆土于一个王朝和帝王而言都是极大的荣耀。班师回朝之日,玄凌大行封赏,即是甄珩功成名扬的时候。武将一战名扬,甄珩被封为奉国将军,又予赐婚之荣,也算得少年得志。自然,更是汝南王玄济和慕容一族声势最煊赫的时候。
玄济享亲王双俸,紫奥城骑马,华妃之父慕容迥加封一等嘉毅侯,长子慕容世松为靖平伯、二子慕容世柏为绥平伯。而华妃生母黄氏也被格外眷顾,得到正二品平原府夫人的封诰,例比四妃之母。而后宫之中华妃亦被册封为从一品皙华夫人,尊荣安享,如日中天。
这个消息在后宫掀起来一阵不小的动荡,沈眉庄和甄嬛的情绪都不算好,一个毕竟是有陷害之仇,一个又加上方淳意的死,如今仇人和仇人的家族如日中天,她们根本无能为力,哪有不气死过去的道理?
安七就很无辜了,躲又躲不开,只能撑着脸在甄嬛宫里听着。
“皙华夫人?!只恨我没有一个好爹爹好兄弟去征战沙场,白白便宜了贱人!”
沈眉庄这么说的时候,安七只是斜着一只眼睛瞟着她。
甄嬛施施然起身,去拨弄那只鹦鹉,说:“姐姐勿需太动气。皙华夫人这样炙手可热,我怎么倒觉得是先皇玉厄夫人的样子呢?”
安七叹了口气,道:“你们冷静一点。”
沈眉庄横眉:“那确实比不上你,毕竟你一直有皇上的恩宠不是吗?”
安七耸了耸肩,说:“那不是随便你怎么说。”
“不过你那话我就很赞同了,”安七说:“皙华夫人确实有一个好爹爹两个好兄长,这样的荣宠加身,我寻思着半点问题都没有啊。”
“所以我说便宜了那贱人!”
安七撩了撩眼皮:“所以你觉得征战沙场是什么很简单的事吗?像是你在后宫里面观赏菊花一样,随便看看就能胜利吗?”
“人家那都是在拿命在拼,拼回来的荣耀不给自家唯一的闺女,难不成给你?”
沈眉庄一下子噎住了,说:“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安七嗤笑一声:“我爹爹运丢了粮草,我不为他求情,因为我知道边疆的将士很不容易。这些将士里,当然也包括皙华夫人的父亲和兄长。我不能因为你们恨她,我就说她不配。我告诉你,至少她比你要配多了,因为她的父亲和兄长,一整个慕容家所有的男丁,通通在为了大周的江山而努力,如果是太平盛世,谁愿意去当英雄啊沈眉庄?”
这是安七头一次以安陵容这个身份直呼沈眉庄的名字,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说你恨你没个好爹爹好兄长替你征战沙场——你或许不知道,慕容世家往前数三代,所有男丁,都是死在战场上的。”安七敲了敲腕子上的玉镯子,说:“从战场上活着回来,除了论功行赏之外,还有兴师问罪。除此之外,更大的可能是马革裹尸还,更有甚者连尸体都找不到,就这么躺在边疆,与风沙化为一体。”
“如果是你的爹爹或者兄长、弟弟征战沙场,那么你在获得荣耀的同时,同样需要背负他们随时可能回不来的风险,你的娘亲随时有可能成为寡妇,你也随时有可能失去你的父亲或者兄弟。你只看见了皙华夫人以及慕容家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你可知道慕容家的所有女性,在慕容将军们征战沙场的每一天,都是怎样的胆战心惊吗?”
沈眉庄面红耳赤,居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安七缓和了语气:“皙华夫人某些做法确实极其过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家族也为大周做出了杰出的贡献,只要我们还在享受着远离战火的平静,我们就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说他们的不是。”
其实,无论是做为谁,安七都是一样的敬佩大周的每一个将士,如果有需要的话,她也不介意把这些话一而再的重复。而并不是为了在沈眉庄和甄嬛面前显示出优越感。
甄嬛把手放在安七肩上:“陵容,你可知道,我兄长也在战场上厮杀?”
安七点头:“我当然知道,但你哥哥是武将啊,武将不在战场上厮杀,那要去哪里?”
甄嬛:“……”
“这是他应该做的,难道皇上没有给他奖赏?或者没有给你母亲和你奖赏?”安七最后说:“你在什么位置,就该做什么事。武将在战场上厮杀争夺天下,文官负责辅助皇上治理国家,都是一样的重要,干得好了都是一样的需要奖赏,同样,干得不好,该罚的一样要罚。”
甄嬛也说不出话来了。
撇开个人恩怨不提,皙华夫人当然配得上这个位份。
人家家里人牛批呢,你有什么办法?
人家是娇纵狠毒,那是人家有这个资本啊。
不过,因为安七说的这个话委实有些不客气了,甄嬛和沈眉庄与她很是疏远了一阵子。
毕竟,三个人里面,也就是安七能在玄凌面前肆无忌惮,甚至嚣张恣意,她们两人心里到底还是不怎么舒服的。
又因为两人都与皙华夫人有深仇大怨,独独安七没有,甚至是皙华夫人对她深有忌惮,这也是让她们不怎么舒坦的一点。
当然安七也并不在意就是了。
就好比路上每次遇见皙华夫人,人家对她怒目而视、恶语相向,她还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笑着等人家经过她身边。
真的就是不在意。
她在这个名为《甄嬛传》的后宫里面,轮回了太多次了,她学到的东西,就是不在意。
因为不在意玄凌,所以他宠谁不宠谁,她都可以当做没看见,甚至借此在玄凌面前刷一波心动指数——而这,换了后宫里面的任何一个其他的女人,都是做不到的。
你不期待爱情吗?不期待温柔吗?
期待的呀。有期待就会有软肋,有软肋是因为你在意啊。
你只有一次机会,只有一次人生,你已经被困在了紫奥城,等待你的无非就是三条路,荣宠加身、打入冷宫、青灯古佛。
不是心灰意冷的人,谁愿意青灯古佛呢?
心灰意冷的人,谁不曾有过少年意气呢?
所以安七注定了是特别的,也注定了是无情的。
因为不在意甄嬛这个原女主,所以无论是作为什么身份,甄嬛未来会做什么或是已经做了什么,她都可以很冷静的分析利益与弊端。
因为不在意身边的人究竟都是哪里来的探子,所以她每一次都能活得很轻松,无论是什么境况都能笑嘻嘻的,或者活得很淡然。
因为不在意安比槐和林秀或者萧姨娘,所以任何人都没办法用她的家族威胁她,她活得可轻松可自在了。
其实归根结底,不过就是一个不在意罢了。
但是人活一世,哪里能什么都不在意呢?
毕竟只有一辈子,谁不想活得出人头地……或者说,谁会愿意受人折辱呢?
我今日忍了你对我的侮辱,不过是我尚且无法对付你罢了,这仇我记下了,有朝一日我定是要还回来的——如果不是这样的信念在撑着,谁能在这世道里熬下去啊?
在同一个世界里待的次数多了,归属感这东西就是慢慢的有了,又慢慢的没了。
其实换一个世界,安七未必会如此。
但是永远都是甄嬛传的话,安七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哇,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诶。
她不能。
因为她每一次老去,每一次死亡,迎接的不过是下一次的开始。
所以……生疏就生疏咯,who care?
三四天后,甄嬛的哥哥甄珩就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薛茜桃来宫里问候。
安七听到这个消息,便开了库房,在里面翻翻拣拣了一会儿,挑出十匹上好的素雪娟和织绡锦,又带了一盒子十二颗山河湖泊糖球,交给小丫头墨染让送过去。
墨染才刚刚踏出宫门,又被叫住了。
“不能这样噢?”安七自己琢磨:“毕竟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怎么的得自己亲自过去一趟,显出诚意来,宝娟你说是不是?”
宝娟愣了一下,说:“小主如果很看重甄大人一家的话,那自然是亲自去更有诚意的。”
安七只得先跑去给玄凌打了声招呼,然后再去甄嬛宫里送东西。
外间通报声一起,门内甄嬛就先愣住了,没等她反应,宫人默认安七可以进去,便帮着打起帘子来。
甄珩和薛茜桃赶忙行礼,甄珩的反应大些,先是下意识看了安七好几眼,然后像被烫着了一样,低下头不敢再看。
安七只当做没看见,让墨染把礼物送上去,一边坐在甄嬛旁边,一边说:“好久不见啊甄大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客栈里您为我出头那次呢。”
其实并不是那一次,后来在甄家,两人还是碰见过几次的。原来的安陵容就是这样情愫渐起的,至于甄珩有没有一样的心思,这她就不得而知了。
甄珩微愣了一愣,说:“这是臣应该做的。”
安七笑道:“这么说就是甄大人善良了,我感念贵府对我的一切帮助,如今听闻甄大人携夫人入宫,我就不请自来了。这些布倒寻常,只是那糖果是我心头好,除宫中匠人外,大约也没有人能做出来了,所以挑了一套,送给甄大人。希望大人与夫人早生贵子,这样,这糖果兴许就能给孩子吃了。”
甄珩微微有些脸红,薛茜桃见他没有反应,便先行礼谢过。
安七捏了捏甄嬛的手,说:“我就不打搅你们说家常了,先回去了,你要是还想说些什么,我在宫里等你就是。”
甄嬛只得点头,这便分开了。
然而当天,甄嬛并没有来找安七,安七也不在意,因为玄凌过来找她了。
这哥们儿吃了一肚子的陈年老醋,酸溜溜的说:“人家好歹是个外男,你也不避讳?”
玄凌之所以这么打直球,完全是因为他受够了安七——这丫头心思就没在这上面,你不摊开了说明白,她就根本get不到啊!!!
安七一脸莫名其妙:“又不是什么有关系的人,为什么要避讳?人家家里对嫔妾有恩呢,而且人家本人也对嫔妾有恩,嫔妾送东西当然要亲自去了,而且总共就去了……浣碧连茶都没来得及给嫔妾上上来嫔妾就走了,这能发生什么?”
玄凌:“……”但……但是,后宫妃嫔不能擅自见外男不是吗?
他再一想,确实也不算擅自啊,安七去之前还专门跑了一趟告诉他呢……
但还是醋啊,好醋好醋!
安七才不惯他的这个狗脾气,凉凉地瞟了他一眼,突然说:“那什么,皇上去不去恬嫔那儿?省得她待会儿还来叫唤了。”
玄凌:“……”你这是醋了是咋的?
玄凌心里升起来一股子诡异的兴奋,按捺住,说:“管她叫唤,朕今天好好儿陪你。”
安七翻了个白眼:“那菀贵嫔好像也不大舒服……”
玄凌打断她:“那等她使人来叫了再说。”
安七:“……行叭。”
两人正准备脱衣服睡觉,果不其然恬嫔就找来了。
恬嫔就是之前的杜良媛,也就是怀孕之前的恬贵人——总之,是一个很作天作地的女人。
怎么说呢,这后宫之中,聪明人多,傻逼也不少,比如首当其冲的恬嫔。
也就是安七是真不在意,她但凡在意一点,比如皇帝的宠爱、家族的兴衰、自身的尊荣,就瞅着恬嫔这狗模样,真能给她打成一条狗。
太他妈欠揍。
玄凌整个人僵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安七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办法,谁让这宫里头就凌哥哥你一个皇帝呢?忍忍吧,再等个……五个月,就解脱了。”
玄凌顿时就由里到外地愣住了。
就……怎么的呢?这个顺序是不是有点反了呢?怎么就变成安七来劝他了呢?
玄凌满脸懵逼,一边套上衣服,一边往恬嫔宫里走。
如是过了两个星期,短短十四天的时间,恬嫔先后从安七这里抢走玄凌三次,甄嬛宫里抢走四次,沈眉庄那里抢走一次,悫妃那里抢走一次,唯独皙华夫人那里的不敢抢。
但就算如此,皙华夫人也还是嫉恨非常。
某日,皇后宫中谈话过后,悫妃不得不接下了劝说恬嫔的任务。
安七有点好奇,没有了她给皇后当狗腿子,谁来点醒悫妃呢?
不过,恬嫔的孩子,她没打算保——保了人家也不见得会记下这个恩,生下孩子了尾巴不是更翘的高了?她才不干这事儿,吃力不讨好,还对不住她的人设。
当天晚上,玄凌的耐心到了极致,终于是没去看恬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恬嫔的孩子没了。
接着,悫妃就上吊了。
安七仍然不知道是谁当了这个狗腿子,人选倒是多的——逃过一劫的夏冬春,宛如一个隐形人的陆昭仪和她表妹秦芳仪等等。
总有人愿意当这个狗腿子的。
这来来往往的流产和死人,让整个后宫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与此同时,安七在自制的晴雨表上画了最后一道——到今天为止,已经66天没有下过一滴雨了,玄凌也说,宫外百姓好些地区,也是两个来月没有下过雨,目前正在闹干旱。
安七以前接触太医院的人的时候,常听说一句话——凡大乱之后必有大疫,大疫之后必出良医。
这个“大乱”,既包括交战,也包括大旱或是大涝。
玄凌是大周之主,在这种情况下,是必须要做出表示来的,比如……祈福。
皇帝和皇后离宫祈福,宫里总要有主事的人,在太后年老体衰的前提下,这个人当仁不让是皙华夫人。
六月初七,炎热的天气,玄凌与皇后出宫祈雨,众人送行至宫门外,眼见大队迤俪而去。皙华夫人忽然轻笑出声:“这次祈福只有后宫皇后娘娘一个人陪着皇上,只怕不止求得老天下雨,恐怕还能求来一个皇子,皇后才称心如意呢。”
然后似笑非笑的问安七:“明嫔、菀贵嫔,你们说呢?”
顺便说一句,甄嬛从诊出怀孕了后,就被升为了贵嫔,可见玄凌心里,她还是很重要的。
至于安七,毕竟是家世不够,而且又没有怀过孕,现在到嫔位已经是摸到顶了。
安七:“……”反正就是,无论她是谁,到这么个节点,肯定是连着她一起问呗。
甄嬛说:“皇后若真有身孕自然是大周的喜事,夫人也会高兴的,不是么?”
皙华夫人微笑:“当然。本宫想贵嫔也会高兴。”又转过来问安七:“明嫔呢?”
安七甜甜的一笑:“那确实挺好的啊。”能敷衍就敷衍,顺着毛捋最简单了。
当然,在场的女人大概没有谁会觉得她那个笑容有甜味就是了。
皙华夫人对甄嬛和安七的敌意,瞎子都能看出来。
安七也不打算跟她硬碰硬,便每天都会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在宓秀宫坐着听皙华夫人长篇大论。
顺便掐着日子等甄嬛被恶意罚跪的那一天。
这其实是很寻常的一天,只是甄嬛来得有些晚了。
安七看出来她脸上其实扑了不少粉,想必脸色确实是不好看的。
现在天色还早,外头的花岗岩尚且还不到被晒得最滚烫的时候,所以皙华夫人只是随便一提就揭过去了。
上点心的时候,安七摸了一块芙蓉糕悉悉索索地啃,然后问:“嬛嬛,你是不是不舒服?”
甄嬛看了一眼皙华夫人,微微摇头:“还好。”
安七也就点点头。
下一秒,皙华夫人就发难了。
皙华夫人哼了一声,说:“不知道明嫔什么什么意思,是说本宫这儿让菀贵嫔感到不舒服了?”
安七顿了顿,很认真的问:“夫人怎么不说嫔妾的意思是这个大周让菀贵嫔不舒服了呢?”
皙华夫人:“……果然伶牙俐齿。”
安七歪了歪脑袋,乖巧的说:“过奖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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