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门关当然不是一片风平浪静。
没有到过昌南府以北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辉门关是个什么地方。
相较而言,大部分人都只知道有个雁鸣关,雁鸣关以北是落铁山栈道,这是赫赫和大周的最后一道关卡。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这就要从大周的历史开始说起了——大周从第一任皇帝□□以来,至今已经有了差不多一百年。这一百年分别是□□建元前后四十六年,隆庆他爸、高祖元肃前后三十七年,隆庆帝前后十二年。
在建元十年,赫赫的济格可汗挥军南下,仅靠五千铁骑就差点攻入上京以北的军事要地雁鸣关。虽然依靠端妃齐月宾的祖父齐不迟给打退了,但是□□还是吓得够呛,在建元十二年把首都从大周北边的阳京(上京)迁到了如今的中京。
从建元十二年双方签订河池会盟,商议为兄弟国,建立互市,以此换来了百年和平。
但那只是明面上的和平。
或者说那终究只是中京的和平。
位于雁鸣关以北,指仙关和落铁山栈道之间的辉门关,地理位置在落铁山脚下,是庇佑山脚居民安宁生活的唯一一道关卡。
那么自然,赫赫散人要闹,也是拿辉门关开刀。所以辉门关才会在这么荒凉的地界却驻扎着二十万大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话放在辉门关不太合适——辉门关和赫赫的精兵铁骑基本每个月都要闹两回。
说是精兵铁骑也不太准确。
那看上去更像是赫赫散人,这些流民看似杂乱无章的分批次从辉门关潜入,在落铁山下等待信号,只在落铁山周围引发骚乱。
他们很拎得清,绝对不跨越雷池半步,在大周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前提下,仅依靠一个落铁山,便就能抢到好些物资。
因为这样的有规律和执着,要说这不是赫赫可汗派来的伪装者,安七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安七在伙房度过了几个月,也亲眼见过几次赫赫人制造出来的骚乱。飞踏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少的有五十多人,多起来也能有两百之数。在落铁山脚下的一府十郡引发无数哀嚎,所劫掠的包括而不仅限于金银财宝、粮食皮革、甚至青铜铁器、自然也有美人或是孩子。
安七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站在隐蔽的角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流窜在边境,反复劫掠那些无辜的百姓,自己却吓得不敢出去。
是真的很可怕。
狰狞的笑,猖獗的行为。
那不是人,是畜牲。
安七恨得牙齿都在打磕——
系统忧心忡忡的问:【主子?你还好吗?】
安七的眼眶都红了:【他们怎么能!那些被抢走了所有财物的百姓该怎么生活?驰马而过踏碎的房屋要多久才能修复?被抢走的姑娘和孩子会遭遇什么——尤其是那些年龄还那么小的姑娘!】
系统默默无言。
主子是对大周有了归属感吗?所以明明都不认识这些百姓,却会为他们感到悲愤,会对那些赫赫人恨之入骨?
安七在心里否认。
不是的。
大周不是她的国家,这些百姓也不是她的同胞。
可是她见过紫奥城里的纸醉金迷,她以为那些女人争来斗去、以为那些御史文臣每日的弹劾,是整个大周的常态。
哪怕有远离京城的地方或许不能这样富贵,但至少也是安居乐业的——
可是看看这个遥远的防线啊!
每一个人都活的战战兢兢!他们不知道赫赫还有多久又会过来,他们说服自己相信驻扎在辉门关的二十万士兵,因为除此之外他们别无他法!
可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还是活得如此绝望!
而她——她,安七,她明明有上阵杀敌的能力,她可以手刃那些狰狞笑着的畜牲,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只能窝在一个小小的伙房里做那些事?
仅仅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吗?
不应该这样,不该如此的!
她只跑出去过一次,第二次还在半途中她就被何婶子逮了回去。这个面冷心热的中年妇女指着她的脑门说:“好啊安七,我就知道你不安分了,是不是成天琢磨着想上前阵?我告诉你,必须给我好好待在伙房,十二岁之前一步都不准离开!”
安七:“……”
噢这是一个何等悲伤的故事。
她知道何婶子这是怕她被误伤,她不该辜负伙房长辈们的照顾。
可是在没有见过那些烧杀掳掠之前,她尚且还能说服自己慢慢等。在见过之后,她头一回感受到了悲愤的热血在胸腔里翻滚不息,这可怎么还能耐得住性子?
但是能怎么样呢。
她才刚刚五岁,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让她上战场的。
她只能按捺下性子,老老实实的待在伙房。
——看不见,就不会念。
伙房的每一天,或者说每天的上午饭,午膳,宵夜,都是这样兵荒马乱的度过的。安七很快就适应了,并且以连何婶子都想象不到的速度飞快成长着。
身为长辈的他们固然是想要照顾这小不点,但是似乎她并不需要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七老是练武和干体力活儿,她个子蹿得飞快,竟然比同时期浣碧的身高足足高出一个头。
至于最后的身高会不会也是这样的趋势,那可就不知道了。
——但是个子高点总是好的。
安七知道她不能着急,可是却又每天都忍不住要去测量自己的身高。
何婶子看见她这样,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她知道这孩子是真的太希望上前阵了,可这孩子又懂事,被逮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找她说过要上前阵的事,就是怕她担心难过。
可是这孩子又忍不住,只能自己偷偷的比划身高,或许是在期待奇迹出现,让她能够提前达到那些大兵的标准。
何婶子固然是不忍,但是她更不能放任安七贸然跑上战场。
那可是要命的地方啊。
很快,就到了又一年年下。
安七长高了很多,这是她在辉门关过的第三个年。
要她来说的话,其实辉门关比甄家和皇宫都好待。累固然是累的,但是只要足够勤快,听命令,那就很容易融入进来。
系统在这两年半里,基本就没有存在感,到了这个年节下才冒出来说:【主子,你不想看看甄嬛的发展吗?】
安七愣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快忘记了这个世界。
毕竟她在这里用的是“安七”这个名字,周围也并没有原著人物,就算是慕容世松,也并不出现在她身边。
安七帮张师傅把锅里蒸着的五花肉端出来,借着捂耳朵散热的机会掩饰过去自己呆愣的动作,说:【甄嬛不甄嬛的,我不是很在意。倒是云梓萝和甄远道,他们是怎么处理我失踪的情况的?】
系统打开了水镜让她看。
安七摆摆手:【你随便给我说说好了,我这儿忙着呢,哪儿有时间看这个。】
系统:【……是我疏忽了。】整理了一下顺序,这才开始说:【你失踪当天,是甄珩第一个发现你不在了,到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时候,云梓萝也知道了。她很生气,马上下令去找,但是显然是找不到的。这事儿瞒不住甄远道,仅有的几个主子全都知道自家叛逃了一个丫鬟。甄远道只以为是云梓萝生生逼走了你,和云梓萝闹了三天冷暴力。云梓萝一边觉得委屈,一边被甄远道的态度弄得十足的火大,直接选择了报官。但是这个时候的你已经在去往吴致府的路上了,这个京城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印象。直到他们找到了你典当首饰衣裳的那家铺子,上好的羊脂白玉手镯他们很有印象,马上对上了口供。甄家人一听说你典当了足有二百四十两白银,顿时就知道你怕是彻底跑了,便就在官府登记了家奴叛逃的案底。等甄远道知道的时候,这个案底已经归入卷宗,撤是撤不回来了,只能往下压这样子。】
这也就是说,如果安七再一次回到京城,一旦被人认出来,那她就是有案底的人了。
安七一边听一边有条不紊的和面粉,道:【那甄嬛是怎么处理的?】
系统便说:【对于你的离开,伤心的是甄远道和甄珩,生气委屈的是云梓萝,甄嬛就只是随便问了两句,便说‘她不想在我们家,留下人来心也不在这里,不如趁早换一个心贴着我的’。甄远道有苦说不出,只能甩手离开。甄嬛一脸懵逼,云梓萝却知道为什么,但是也没跟甄嬛说,只是依着她的给又挑了一个小丫鬟,和流朱一样大,取名魏紫。就在去年她刚刚满六岁的时候,甄远道为她请到了擅长惊鸿舞的两个宫中舞女,现在已经学了小一年,很有些风骨了。】
在系统絮絮叨叨说这些的时候,安七已经开始熟练的下剂子了。
系统:【……】算了,是我在做多情种。
安七:你知道就好。
不过她也不是全然没过脑子,算了算时间线,甄嬛六岁时也就是乾元三年二月份。单看这个时间可能没什么,但是安七不久前才刚刚经历过朱宜修的身份扮演,自然也就敏感些。
乾元三年,在没有安七的干预下,正是玄凌和朱柔则蜜里调油的时候。而朱柔则死于乾元五年,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朱柔则,正是名声盛大的时候,过一年,朱宜修的孩子高烧去世,朱柔则诊出身孕,这是她的名声最如日中天的时候。但是怀孕的朱柔则不可能还跳惊鸿舞,也就是说惊鸿舞最广为人知的时候就是现在。
甄嬛似乎曾经说过,她是听见了纯元皇后的名声之后,心中颇有不服气,所以央求甄远道为她请来了宫里的两个和纯元皇后亲近的舞女。
不过原著说的是纯元皇后生前的舞女,也就是说,甄嬛是在纯元皇后去世后才临时起意想跳惊鸿舞的。但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啊。
——哎呀……又是一个世界线bug呢ㄟ(▔,▔)ㄏ。
不过安七也就是随便在心里过一遍,甄嬛到底是凑巧还是真的从小就这么争强好胜,那到以后再说,现在的安七正端着大托盘带了二十碗蒸五花肉往前走,熟门熟路的吆喝:“吃肉啦——!”
今儿个过年,整个辉门关大摆流水席,一波接一波的大兵们过来吃年夜饭,轮流去戊守关卡。
安七还是激动的——据说今天大小将军们也会和大兵们一起吃饭,这也就意味着她有机会在他们面前刷脸。
万一呢,是吧?
万一就被看中了,直接提前去前阵呢?
安七这样打算着,今天干活就格外的有干劲,尤其是送菜之类的,那都是抢着干的。
何婶子一眼就看出来这小不点的心思,最开始是气愤的——这孩子怎么就不记打呢?!好话歹话说尽了,一门心思就往前阵上扑,这么个小不点……
——算了,让她彻底死心也好。
何婶子便道:“总帐,去吧。”
安七眼睛一亮:“婶子?!”
何婶子又好气又好笑:“是,大将军和两位少将军这会儿该在总帐,去送吧。”
安七恨不得跳起来亲她两口,捧着要送上去的十多份松鼠鳜鱼,兴冲冲的就去了。
“婶子我要是成了您就是我亲婶子!!!”
何婶子摇摇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自顾自的说:“不撞南墙心不死,这么小的个子,哪个将军能放你去前阵?且让你去试试,你就知道了。”
安七乐颠颠的跑去总帐,果然这个帐子人来人往的最是热闹。她清了清嗓子:“上鱼嘞——!”
里面顿都没顿一下,便有人说:“伙房的人今天神秘兮兮的说有好菜,想来就是这个了?”
又有人说:“可不是?在我们辉门关,如果不是过年,恐怕也吃不上一次鱼虾蟹吧!”
安七就踏着这样的笑声和议论走了进去。
却是哄堂大笑。
“怎么叫了这样一个小矮子送过来?”
“这可是真的。你瞧瞧他端的大托盘,都见不到他是谁了?”
安七也不恼,分别把鱼送上桌子,手脚麻利,嘴也讨巧:“哥哥们,这可都是曹大厨的手艺,压箱底儿的绝活儿,难得吃一回,但是管够!”
也有大兵取笑:“可不敢当你一声哥哥,怎么出落得这个身量?”只当她是个长不高的侏儒。
安七好脾气的笑:“我是还没长开呢,今年将将满的七岁,等日后到了哥哥们这个年纪,说不准谁比谁高呢?”
大兵们对视几眼,颇有些惊奇:“你才七岁?”
“我瞧着不像。看身量像是十来岁了。”
“看面容倒是真的……”
“我们这儿几时来了这样的宝贝?”
安七满脸笑的讨饶:“哎呦哎呦,好哥哥们,可别给我撞翻了,且让我都把菜上上了再说吧!”
这边的动静自然是吸引了主桌的注意力,但是也没谁特意来看。
那边的人都是将军或是高官,正儿八经朝堂任命的武官,自然不能和这些大兵一样。
大兵们好歹放开了她,她赶紧的把鱼送上主桌。
便有人看她一眼,问身边的同伴:“他们那儿就是在闹他?”
被他问到的人敷衍道:“可能是吧。……不是,你管他们呢?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一天到晚火气没处发,逮着什么都好笑。”
“哟,是你啊?”是慕容世松。
安七可算是听见这么一声了,当下便兴冲冲的凑过去:“可不是我么?!少将军,您瞧瞧我,能干不能干?”
慕容世松刚要说,旁边的另一个少年便问:“大哥,你知道他?”
慕容世松便对弟弟道:“前两年九月的时候我收了个灰头土脸的小子,死活要当兵,就是他。”
慕容世柏很是惊讶:“啊?他?这才几岁的身量!你还当真答应他了?”
慕容世松看了他爹一眼,摆摆手说:“哪儿啊?收了他,把他放伙房呢。”又转过来问安七:“两年多没见,我以为你早死了呢,怎么原来还活着?”
这话也太不好听了!
但安七也管不了那么多,不敢主动招惹慕容迥,却敢跟慕容世松和慕容世柏两兄弟插科打诨,当下便道:“但是我确实是想来当兵的,少将军,您考虑考虑?”
慕容世松伸手比了比她的身高,道:“你还没有一匹马高,上什么战场,杀什么人?”
安七急了,跺脚道:“若是从底层做起,那也轮不到我骑马呀!我特别能吃苦,真的,我发誓,少将军便给我一个机会吧!况且算上马头,哪个人能有马高?”
慕容世松还想说,却被慕容迥截了胡:“他若想去,便让他去。来,我问你,你是当真的想上吗?”
安七其实也不是怕慕容迥,只是不主动招惹他而已。但是他既然主动来问了,她也不会退缩就是了。
这简直是难有二次的绝佳好机会!
她马上说:“是的大将军!”把自己的胸膛拍得啪啪的,道:“说了要去,我便是要去,绝对不会临阵脱逃。若是大将军给我这次机会,我定当为大周抛头颅洒热血!”
慕容迥倒是没有她那么激动,反而很平静的挥了挥手:“陈硝,你带他领了皮甲,刀具,先带着一起操练,回头赫赫来了那些下九流的玩意,便也让他上场,且不用管其他。”
坐在他右边下手的男人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大将军,这年岁确实是……”
慕容迥不容置疑的说:“他要去就让他去。便是真的受了伤,流了血,没了命,也是他自己选的。”
安七马上表态:“流血流汗不流泪!绝无二话!”
话到了这个份上,陈硝也就不说话了,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松柏两兄弟面面相觑,到底还是不敢违抗他们父亲的命令,默默吃饭。
与他们不同的是,安七差点高兴得飞起来!
一路几乎是跳着舞回到伙房的。
何婶子一见她那样子,就知道有问题了。
“成了?”
安七直接飞扑到何婶子身上,叭叭亲了两口,道:“成了!婶子,谢谢你!今儿起您就是我亲婶子,我拿命去孝敬您!”
何婶子一下子难受了——她没想过安七会成功!
看着这个浑然不觉战场有多危险的小子笑得这样,何婶子打心头上升起来一股子烦闷,语气也不好了起来:“孝敬什么孝敬?我还没死呢!”
安七道:“可是是人就总会死,当初在吴致府的时候,沿路的死人我看的难道还少吗?婶子没有亲人,以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便由我来给婶子养老送终!”
何婶子呸呸呸三声,道:“今天以前你说这话我倒是信,只是如今这样,还不知你我谁死在谁前面呢?别说得那么好听,到头来却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安七亲昵的蹭了蹭她,道:“我知道婶子心疼我也担心我,婶子永远是这么刀子嘴豆腐心,可是我有我的抱负,我跟婶子保证,我一定好好保护自己。”
何婶子眼眶一热,掩饰过去,把她扯下来,道:“虽然将军答应了你这样的事,今日该干的活也得给我干好了,赶紧去切菜!”
安七扬起大大的笑脸,答应了一声,便去了。
系统忍不住问道:【……您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
安七笑着说:【开心啊。】
系统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您竟然这么开心,为什么不尝试着就呆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呢?】
安七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分,又重新展开,道:【没有如果。在后厨过得再开心得到了再多的关心和温暖,那也终究是庸庸碌碌,永远比不上在战场上踏破山河的波澜壮阔吸引人。况且,我的人设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系统:【……】我真傻,真的。
如果让它来,恐怕早八百年前就已经把人设或者卡牌或者任务……之类的事忘到天涯海角去了吧?
安七:你可他妈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
好容易把这个年过过去,安七长舒一口气,道:“明天就能一起去操练了啊,好期待。”
容巧慧就笑:“等你去了,你就知道你该笑不出来了。”
安七听她那话头就知道不简单,便问:“嗯?巧慧姐姐知道吗?”
容巧慧神色中便带上了两分轻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崔家的那个大儿子?”
安七摇头:“是哪个崔家?光我们这边的伙房,姓崔的也有好几家呢。”
容巧慧哼笑一声:“便就是专管后厨烧火的那个,在伙房长到十八岁。好容易上前阵,好容易撑过头三天,第四天便是赫赫来犯,当天连滚带爬回来了,见着人就哭啊。那么一大老爷们,也不知他是哪来那么多眼泪?只是到如今还逢人就说前阵操练士兵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是无论怎么说,我却是看不起这样的男人。”
安七听得认真,然后说:“巧慧姐姐,我不知道大兵的操练有多苦有多累,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上了战场,生死就看天命了。或许真的很苦吧,或许受伤了会很疼,有可能好不了就缺手缺脚,但我不怕的。我想得太清楚了,不怕的。”
容巧慧知道这孩子有主意得很,便听她讲。
安七顿了顿,道:“两年前我刚来辉门关的时候,一次赫赫来犯我偷跑出去看了。即使他们伪装得再像流窜的散人,但是我有一种直觉,那根本不是活不下去了所以自作主张的散人,而是赫赫可汗有规模派出来的军队。虽然我年纪小,并没有见过河池会盟,但是就从辉门关到指仙关,再到雁鸣关东西两边的那么多互市来看,显然兄弟盟约还在有效。可是赫赫可汗这么做,这就是欺人太甚了!如果是这样,他们能做初一,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十五?恰恰好便是我们大周如今新帝继位,京城那边顾不到我们落铁山,他们便这样肆无忌惮起来。或许在京城的大小官员们看来,这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彻底开战,就可以维持我们认为的表面和平。但是落铁山山脚的百姓呢?他们频繁的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他们何其无辜呢?赫赫人不把我们当人看,烧杀掳掠无所不用其极,仗着京城不管,越发的肆无忌惮。我忍不了,巧慧姐姐,我拿着一把砍刀,躲在一边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看着他们,他们张开锋利的牙齿紧紧盯着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只是想一想,我就觉得窒息,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个?便就是为我的这个选择流尽我的血,断送我的命,那也值得。”
容巧慧静默了,过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婶子让我劝你,但我反而被你劝服了。”
安七噗嗤一笑:“婶子待我好,我知道的。”
容巧慧示意她赶紧睡觉,外面便有人来叫:“晚霞,我有话问你!”
容巧慧顿了一下,侧过身去苦涩的笑了笑,再回过头来却又变得温柔,叮嘱安七:“好了,时候不早了,睡吧。”
那个笑安七看见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是却不能让容巧慧不要去。她躺下去,末了还是说了一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容巧慧没有回答,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便又是一个风情万种的娇娇儿,笑吟吟的要投入外头大兵的怀抱。
凌晨四点,安七自动起来。
今天的她,已经不是伙房的人了,也就不需要在四点起来去烧火煮粥。
但她还是起来了。
前一天抽空去领的皮甲就整整齐齐的放在枕头边,她快速的穿好,坚定的走出去。
路过郑妞儿和容巧慧的床榻,上面的被褥折得整整齐齐,可见是一晚上都没回来。
都不容易。
如果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谁愿意被养做供人赏玩的金丝雀呢?
可……没办法呀。
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就算让郑妞儿和容巧慧不做这个了,转而去后勤,只怕她们也吃不得这个苦。
昨天领甲和登记的时候,安七就查过了,整个辉门关分两百个区,每个区差不多保持在有一千个大兵的样子。每个伙房管五个区大兵的伙食,。
就比如安七之前待的伙房,管的是一三六七九区,其中九区是杂兵,一区是亲兵。
安七第一天当兵,也没人知道她的水平,自然是分到第九区的。
她找到九区操练场,那里空无一人。稍微热了身,便自发的绕着场地跑了起来。
五点,有人陆陆续续的来了。
恰恰好今日便是陈硝督练。
安七虽然长高了很多,但她到底还只是一个七岁多的孩子,人多起来她就越发显眼,再多一些就看不见她在哪里了。
陈硝显然很记得她,招手叫她上来:“几时起的?”
安七响亮的回答:“报告陈总兵!寅时四刻起的!”
这样大声而坚定的回答,让陈硝忍不住挺直了腰,点点头,道:“做了什么?”
安七:“慢跑!”
陈硝摆摆手让她回队,就她那个子,头排头位是没跑了。
陈硝道:“你们还不如一个孩子!”
九区的兵多少有些不服,但是起得迟的确实是他们,就算看不爽安七,至少这一次明面上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呵,起得早又怎么样?真的操练起来,且等着哭吧!
——伙房来的人,难道还能跟他们比吗?
系统:【……】啧啧啧,愚蠢的人类,你们并不知道你们将要面临怎样的全方位碾压。
早上先要跑个十里,然后便是红缨枪直刺。安七早已经跑过二十里,这会儿却也还要跑,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人小,腿就短,好些兵打算看她笑话。
然而安七迈腿的频率极快,体能也极好,愣是全程没有落后一步,倒是队伍后面,要死不活的坠了好些大老爷们。就算是那些能跟得上的,此时也气喘吁吁的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显得游刃有余的安七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领队。
直到安七领着能跟上的兵,“追”上了他们。
是的,那些人落后了一整圈,那就是两里。
安七:“……”
安七一脚踹在最近的那个人腿上,大声说:“干什么呢!大早上就喝了黄汤软脚虾一样的了吗?给我跑起来啊!”
系统:【……】瑟瑟发抖。
安七:这一届的兵不行啊,这才五千米都跑不来!?马拉松都不是这个长度吧!
系统:【……】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杂兵,遥赋上来的存在,你还指望他们有什么出彩的素质和表现吗?
那人被她踹了个趔趄,满脑子昏昏沉沉的只以为是陈硝在后头,答应了一声“是”,勉强提了点速度。
跑在安七旁边的兵:“……”
陈硝站在台上,把这些人的表现尽收眼底,自然也看见了安七的那一脚,顿时:“……”
了不得啊这小不点,天生奇才!
安七领队跑完,立定站好,落后的那些兵还在吭哧吭哧的跑。
头一批跑完的分别去架子上拿了红缨枪,直接散开列了队式。
一年多前,甄珩曾经开玩笑的让她选红缨枪,但是那个时候身高不够,安七没选。
现在虽然也还是很矮,但是却不会被迫组成个杠杆,而且她力气也大,重达十斤的红缨枪在她手里跟一个羽毛枕头似的,好用得很。
边疆练习什么刀也好剑也好,枪也好棍也好,都是没有招式的,或者说招招都是杀招,练就练一个力气和速度。
两军交战,总不能你刚跑到交战的地界,力气耗尽,手都举不起来,那就是送人头的。或者速度太慢,你的刀还没碰到对方,就被对方抹了脖子,那也是白瞎。
安七也狠,一声不吭的就开始直刺横扫。
红缨枪强就强在它长,二米四的长度,玩得好完全可以在使用者身边圈出一个真空带。
什么叫玩得好呢?
该刺的得刺,但也不能觉得这玩意就只能刺。不看它的枪头,枪身当个棍子使,别的不说,力气大点把马腿打折那是没问题的。
冲锋兵也叫马前卒,是军队里地位最低人数最多的存在,分到的装备可不是铁甲,而是像安七拿到的这种皮甲,磨得锋利些的刀完全可以直接刺进去。那么同样的,全铁制作的红缨枪哪怕只是枪身扫到他们,那也能疼得够呛。
当然红缨枪也有很致命的弱点——它不能砍,最锋利的地方不过就是一个枪头,枪身却是圆润的,不比刀剑,能刺也能切。这样的话就不是什么很能够给人带来致命伤。
直刺三百,陈硝示意下官敲锣,这就是说可以吃早点了。
安七最后拿着红缨枪的尾巴跳起来往下劈,激起漫天尘土。待灰尘散去后,却见红缨枪整个枪身都陷在地里——竟是硬生生劈开了地面!
陈硝:“……”
旁边的兵:“……”惹不起惹不起。
系统:【……】
因为这一手,陈硝当机立断,推荐安七去了隔壁二区。
刚才说过,九区的是杂兵,所以大早上的起来连个五千米都跑不了。而二区却是亲兵,这个亲兵,就是直属慕容家的兵。
陈硝会直接推荐安七去二区,除了看出安七的实力想要提拔她以外,还说明陈硝自己肯定就是慕容家的人。
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安七将要去二区,而她之前待的伙房只管一三六七九。也就是说,她有可能不归何婶子这个伙房管了。
说不惋惜是肯定的,但是上面的安排安七必须服从。
用过上午饭后,安七就接到了这个消息,她也没问为什么,当下就跟着陈硝过去了二区。
这个时候二区的兵也在操练,那整齐划一又响彻天际的口号声,从精气神上就和九区的兵完全划分了开来。
可想而知,如果前线发生了什么,那么九区的就是用来做人海战术的,而二区的却是有可能担任突击分队的。
若是打了胜仗到时候论功行赏,肯定也是二区的兵能得到更多。
二区是慕容世松带的——准确来说,是慕容迥用来训练慕容世松的。慕容世松这个年纪,虽然家世极好,但是经验不足,二区的兵是真正的精兵,能力是有的,慕容世松还弹压不住。
在大面上,自然有另一个总兵佟渃帮忙带着,接到陈硝的推荐,又恰好被慕容世松听见了。总兵看他那意思,便对安七多少有些关注,当下和慕容世松一起去审视她。
安七穿着有些宽大的皮甲,那样子还真像个小少年,谁也不会怀疑她其实是个女孩儿。
慕容世松有些惊奇:“可以啊安七,陈总兵都说你有天赋有实力,把你推给我,当初怎么看不出来?”
安七很自然的说:“连这点耐力都没有,我早死在从吴致府来辉门关的路上了。又或者我但凡松懈了一天,在何婶子手下有哪里能讨到什么好?既然我没死,少将军又怎么能以为我只是在胡闹?”
慕容世松一噎——那不是她的身高年纪太有欺骗性了吗?
佟渃好笑的看了这位少年将军一眼,又对安七说:“好小子,陈硝的为人我信得过,你且就来二区待一待。”
安七终究舍不得何婶子和郑妞儿他们,试探性的问:“我一直住在伙房,在二区操练的话还能回去住吗?”
佟渃一愣,哑然失笑:“你别误了操练,伙房的人怎么安排,你就怎么住。”
那何婶子肯定舍不得她。
稳了。
只是晚上例行篝火晚会的时候,安七本来是跟伙房的人一起的,现在要跟二区的人一起了。
慕容世松很记得她,专门拿了酒过来,说:“好小子,好样的,上好的海棠醉,喝不喝?”
安七眼睛一亮,接过来便往自己碗里倒,谁知半路被人拦住了。
是二区的总兵佟渃,道:“何婶子拜托过我了……”
安七整个人就是一窜,佟渃回过神来时,那酒已经被安七抢了去,却见那小孩儿得意的说:“婶子不在这儿,谁都别想拦着我喝酒!”
慕容世松哈哈大笑,指着呆若木鸡的佟渃,拍着大腿笑得十分大声。
可是佟渃却没有恼羞成怒,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安七。
旁人不知道,他自己却是知道的。
能从他的手里抢走那么大一个酒坛子,可想而知这小孩儿实力不俗。
看着那么矮矮小小一个,却原来是个硬茬。
安七知道佟渃在看她,却也没做什么反应。
既然已经顺利成了兵,那就没什么好藏拙的了,反而要尽可能的展示自己的实力和潜力,这样才能尽快的被上面的人赏识,从而升官。
毕竟她都已经七岁了,再不快点,那可不行。
赫赫“流民”来犯,这些还犯不着让二区的出手,安七老实操练了两个月,愣是没有出手的机会。
直到慕容世松找来——
“小不点,跟我去一趟南诏?”
安七猛地扭头:“我吗?”
慕容世松笑骂道:“不是你是谁?可去还是不去呢?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辉门关距离南诏可要快马加鞭一个月呢,走路的话脚程再快也得两个半月,这和你从吴致府到辉门关可不一样,速度可是要快的,到时候在路上可别哭。”
安七翻了个白眼,道:“不就是赶路吗?谁还没长了两条腿?走!”
慕容世松一掌拍上安七的肩膀,道:“好小子,这事儿急,我们明天就出发。”
安七便道:“嗐,既然着急,又等什么明天,便是今天、不,立时立刻出发,谁又说一个不字?”
慕容世松道:“上面有上面的安排,反正是要赶路,也不差这半天一天的。给你时间是让你去跟你认识的人说一声,别到时候死在外边了,连个给你招魂守七的人都没有。”
安七呸呸呸三声:“少将军可真是想着我好呢,张口闭口死死死的。我这还没杀过一个狼子野心的赫赫人,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慕容世松觉得她有意思,道:“行,我说错了——但是在我麾下,那可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死不是常事?”
安七又翻了个白眼,干脆不跟他争论这种事,问:“怎么突然要去南诏,少将军能跟小的透露一下,是南诏那里出了什么事呢?”
慕容世松便道:“既然皇帝叫了我们去,那肯定是有动静了。南诏边陲小国,十三年前归顺我大周,才老实了七年就和博陵侯勾结闹了起来。好容易我爹镇压了下去,这将将才又过去五六年,想来是又闹了。”
安七咋舌:“啧,闹又闹不翻,怎么就要这么锲而不舍呢?”
慕容世松笑了:“你怎么知道闹不翻?”
他满以为会听见安七拍他的马屁——少将军是大将军的长子,在军里历练这么多年,那能连这小小的南诏都弹压不下去吗?——类似于这种的。
然而并没有。
只听见安七很轻蔑的说:“南诏要是能翻天,十三年前就不会归顺我大周。便是六年前闹了起来,终究也是被弹压了下去。便是又给他们六年时间休养生息又怎么样?那样的地方又能存下多少粮、招到几个兵?别到时候起了些老弱妇孺来,难道还期待我们会怜老惜贫手下留情不成?”
慕容世松愣了一下,没忍住的哈哈大笑:“好见解!”
安七:“少将军是在讽刺我?”
慕容世松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是,就是在讽刺你,你待如何?”
安七翻了个白眼,不在理他,自顾自去练习用剑。
慕容世松也还有别的事,便也没再找她说话,只自己去忙。
安七练了会儿,到底是收起来,去找了何婶子。
“婶子,我要去南诏呢,怕是大半年都不能回来了。”去一趟两个半月,回来也要两个半月,中间怎么说也要留一段时间吧,所以这还真是意想不到的一段长时间分离呢。
彼时何婶子正在洗菜叶子,闻言头都没抬:“将军也让你去!”
安七笑了笑:“是少将军亲自来问的我呢,两个多月我一个任务都没出,自然直接应下了。”
何婶子还是没抬头,道:“行了臭小子,我这里忙着呢,且没心思应付你。”
安七知道她难过,却只装作没发现的样子,道:“那我去找张师傅他们了……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出发了,郑姐姐和巧慧姐姐那边我今晚再去说。那,婶子,我可就走啦?”
何婶子赶紧伸手:“走走走赶紧走,看见你都烦。”
安七磨磨蹭蹭的,说:“婶子,你真不看看我呀?”
何婶子顿了好久,安七也就这么等着。
她到底是抬起头来,那眼眶却是红色的,道:“臭小子,一定要整个儿的回来啊。”
安七心里一软,乖巧地应了一声:“嗳!”
何婶子又说:“实在情况危险呢,便是留条命回来也成。”
安七心里又是一酸,连忙勉强笑道:“婶子真是——我还要给婶子养老送终呢,这条命怎么会那么容易就交代出去?”
说完也不敢多待,逃也似的跑了。
——她受不了了。
安七捂住自己的心脏,它正在快速而剧烈的跳动,就想要逃开胸腔的束缚一样。
何婶子怎么能被她弄哭呢?怎么能呢?她是她的谁?!不过是才认识不到三年的臭小子!
就在这个时候,安七的脑子里突然闹了起来:【人设违规提示——无情负十分通知——】
安七整个人就是一僵:【也包括这样?】
系统明白,马上说:【不包括!我这就提交申请!】
安七倒是想硬气一点,但是却无法开口。
她可以拒绝爱情,却无法拒绝亲情。
何婶子是把她当疼爱的晚辈看的,哪怕这两年她清楚的知道安七是怎样的怪物,却也仍然会把安七当她的孩子看待。
孩子要远征,奔赴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战场,长辈如何能放心、如何能舍得?
可这是孩子的梦想,是他的抱负,身为长辈的他们不能帮忙也就罢了,又怎么能拖后腿呢?
在甄远道身上,安七没有感受到任何爱。
在记忆里,或许碧珠儿是爱浣碧的,但是更多的却是痛恨——恐怕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对□□的产物怀有爱吧。
何婶子对她真的很好。
是放在心里时时刻刻念着记着的好。
——安七啊,一定要记住这样好的婶子啊,她就是你的命,负天下人不能负她!
安七好容易镇定下来,平静的去找伙房的其他人依次告别。
等到了晚上,安七回到自己的帐子,便见到郑妞儿和容巧慧都没去干活儿,而是收在帐子里。
见她来了,两人便温温柔柔的笑了一下,道:“七儿,且过来看看。”
安七一头雾水:“两位姐姐这是在干什么?”
说是这么说,脚下却也还是听话地挪了过去。
两人移开一些,安七这才看见,那是一个大包袱。
她看看两女,并不知这是什么。
郑妞儿道:“知道你要出任务了,头一回走,又是个男孩子,未免你不知道收拾什么带走,我和巧慧就先给你装了一些——你看看够没够?”
安七有些震惊,就着容巧慧的手便一一看过。
“衣裳怎么有十套这么多?”
容巧慧道:“傻七儿,一去那么久呢,连十套也不要了,你是要臭死在路上吗?你勤快,我和妞儿知道的,又是从伙房出去的,洗个衣裳不成问题,只是怕路上来不及。一套也是带,十套也是带,不如带多些。”
安七茫然的点头,又问:“怎么还有被子?”
郑妞儿笑道:“我们多少知道一些出兵的情况,辉门关这儿靠近赫赫,很是有些草原,晚上且还这么冷呢。南诏在滇南以南,一路上过上京的时候会经过一片大沙漠,那里晚上实在是能把人冻僵,还是自带一张被子的好。”
安七抗议:“但是少将军……”
“你年纪小,何婶子也和佟总兵招呼过了,只要不拖队伍后腿,这些随你带的,你且放心。”
安七:“……哦。”想了想,又问:“今也两位姐姐没去干活儿?”
容巧慧笑了笑:“放心不下你,我们报了病……不说这个了,明儿个什么时候走?”
看那神色,显然是不想谈论这个,安七便识趣的不再提起。
“卯时一刻就走,还要先练个把时辰。”
安七不知道贸然报病不接待对这两位有什么负面影响,但是她到底不敢再问。
何必戳人伤疤。
又随口聊了几句,安七便被强按着睡觉。
次日一早,四点起来,安七轻声道:“我不在的时候,两位姐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不要让自己受伤,那些人不好,就告诉何婶子,或者且忍一忍,回头跟我说是哪些人,我自然有办法整治他们。”
郑妞儿和容巧慧便笑:“好,小操心的,管好你自己吧。”
安七点点头,这就要去了。
他们是五点十五就要出发,在这之前还要先出个早功,一人再抓一个刚蒸出来的大馍馍,啃着就得上路了。
中间是没有机会再回来告别的,所以有什么话现在就得说清楚。
安七又跑去灶房,找到何婶子,狠狠扑到她身上抱了抱,道:“婶子放心,我肯定全个儿的回来!如果南诏真的闹得厉害,回来我就能挣到军工,到时候我月晌全都给婶子!”
何婶子冷冰冰的说:“臭小子,还不快滚!难不成让少将军和全阵大兵等你一个?!”
“好!”
…………
“人到齐了吗!”
安七合着两千亲兵、一共两万精兵一同回答:“齐了!”
慕容世松高举重剑,指着天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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