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新贵镇军大将军安七与吏部侍郎甄远道交恶”这个消息也很快传了出去。
不是,这位安七才刚刚从边关来到中京,连宅子都是新买的,甄远道得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才能与这位交恶?
一时之间,官员勋贵看甄远道的眼神都不对劲了起来。
你说这是个大事儿吗?那不能够。
但对文臣而言,这可是顶大的事。
甄远道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臣。
这么几天,他感觉朝堂之上的每个人都在戳他的脊梁骨。看见别人聚在一起说话,就觉得是在说他。
他但凡抗压能力高点,当年也不至于干什么都只敢阴着来。
其实如果只是对付甄远道的话,对于安七来说那可都太简单了。只要让他来到明面上,旁人指指点点的议论和眼光就足以让他心力交瘁。
但是……安七的目的不在于此,或者说不仅仅在于此。
她要甄远道亲口说出当年的真相。
他或许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一切的人了,也是碧珠儿和浣碧一辈子悲凉的始作俑者。
所有的罪犯都不该被粗暴的抹杀,那会使一切真相都被轻易地掩盖。
安七成了京城新贵,多的是人想要结交她。
这至少说明了两点。第一,玄凌已经驯服了中京的祖荫勋贵。第二,玄凌有意把她培养为亲信。所以中京的这些老油条小油条们才会闻风而动,以讨好玄凌新宠为指标。
起先只随意买的大宅胡同里的那个二进的宅子,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小了。而且这家里没个“女主人”也实在是不像话——安七一拍桌子,就说:“这么着,婶子就做个祖母级的,两位姐姐一个做我娘,一个做我姨母。且旁人若是不问起,你们也就含糊过去就是,只当我们府上是有‘夫人’的,至于这‘夫人’是‘我的夫人’还是‘我的母亲’,这中京的勋贵世家还是要脸的,怕也不会细问。若是有人问得偏激了,你们便只管翻脸给他们看就是。”
何婶子是劝她不住,也早就放弃了,闻言也只是睨了这边一眼,便道:“你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只一点,在外面若有应酬,可不能不管不顾的喝大酒,你得时刻记着,家里还有女眷,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且还不好交代呢。”
安七乖乖的点头:“婶子说得是,我都晓得的。”
郑妞儿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我就做个被侄子养着的姨母好了,像是给你打理出入人情的,这样的事还是让巧慧来吧。”
容巧慧白了一眼她:“我还不知道你?放心吧,打一开始就没想过。”
郑妞儿清清嗓子,道:“啧,七儿说过,那叫什么?能什么?”
安七只给容巧慧比了个手势,叫她不许提醒。
郑妞儿闭着眼睛躺倒在椅子上,状似在仔细思考——过了一会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安七:“……”常规操作呢:)。
容巧慧:“……”这种猪还是过年宰了吃吧:)。
何婶子:“……”没救了呢:)。
系统蠢蠢欲动:【解释一下,那个词是,能者多劳。】
安七转身就把它强硬的摁了下去。
系统:【……】唉……我都好久没出来了,你这个女人都没有心的吗?就一点点都不想我吗?
安七:不好意思,我真的没有。
因为甄远道得到了安七的“特殊对待”,一时间甄家也算是另类的声名远播。这种情况下,就连初入仕途的甄珩,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甄珩问了甄远道,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几句话,大约猜出来是那位“安夫人”与自家有过节。
具体是什么过节,甄远道没说,但这不妨碍甄珩脑补。
系统冒出来说:【主子,你让我监视甄远道的——果然不出你所料,他去找甄嬛讨论了。用的是典型的“我有一个朋友……”开头。】
安七便道:【那你便开一个水镜。】
系统欢快的答应了一声,马上打开了。
只见上面显现出1080p的甄远道和甄嬛,此刻正在甄嬛院子里的书房秉烛夜谈。
甄远道两手摩擦了两下膝盖处的衣裳,一张老脸上满是尴尬和犹豫。似乎是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说:“環儿,爹知道,你素来主意大,确有‘女中诸葛’一称……”
甄嬛笑了笑,十三岁的脸庞上满满的都是未被打磨过的锐气和逼人的灵气,此时却正对着她的亲爹,道:“不过一些拙才,爹爹快不要这样说……爹爹今夜来找環儿,可是有事要问?”
甄远道顺手就是一个点赞:“不错,環儿一向聪明机敏。是这样……爹爹……有一个朋友,最近遇到了一些事,不知该如何解决,便求到爹爹面前来。只是爹爹也没有经验,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便来找你。”
甄嬛把玩了一下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道:“爹爹且说来听听。若是爹爹与爹爹的朋友都没有办法解决,環儿一个小女子,恐怕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甄远道连忙说:“爹爹不过是想找一个人来一起想办法,倒也没有一定要逼迫你的意思。你且听爹爹说来——爹爹的这个朋友,原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机缘巧合之下,四五岁上下就把这女儿接了回来,但是不到一年,这女儿就自己跑走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现在是十年过去了,这十年间,做父亲的是一天都没有停止过对女儿的寻找,只可惜遍寻不得法。直到现在,这位老爷偶然之间又遇到了他的女儿,谁知他女儿已经今非昔比,甚至到了她父亲都不可望其项背的地步——这本是天底下做父母的都期待的事,爹爹这位朋友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女儿却好像对她父亲有仇一样,因嫁了一个好夫家,竟挤兑得她父亲几乎无立足之地,这却不像是来寻亲的,却像是来寻仇的……”
说到后面,明显甄远道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甄嬛看了甄远道好几眼,他也没发现。甄嬛便问:“爹爹可知,那女儿为什么要跑呢?”
甄远道一下子回过神来,马上否认:“便就是不知道。”
甄嬛站起身来,手上拿着的绢子也垂在胸前,道:“以女儿所见,只怕是又一只的中山狼,一朝得志,便无法无天起来。父亲可知那女儿是嫡出或是庶出?”
甄远道顿了顿,似乎有点微不可见的挣扎,末了还是说:“不过是个外室女。”
甄嬛一下子就捂住了嘴,很是惊讶:“一个外室女,能被接回家来已经是做父亲的仁义,还要奢求什么其他的吗?”
系统简直要气到爆炸:【呔!这假仁假义的甄家人!满嘴的仁义道德,怎么连一个外室女都容不下!?】
安七一直奋斗在打击自己系统的第一线,闻言便道:【甄嬛又没说错,你在着急什么?】
系统快要爆表的愤怒突然被折了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啥?】
安七慢悠悠的说:【做为一个外室女,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原罪了,怎么可能还要去奢求其他?】
系统愤愤不平:【怎么能这么说呢?!】它急吼吼的摆事实讲道理:【浣碧又不是自己想要被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她一个好端端的名门小姐,却从小被当做侍女教养长大,相比较嫡姐识文断字、精通诗词歌赋音律舞蹈来,自己却什么也不会,遇到喜欢的人都要被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这难道不可怜吗?】
安七听完,淡淡的问:【你是因为浣碧可怜而可怜她,还是因为如今我在扮演她而可怜她?】
系统:【我当然……】
凎。
当然是因为自家宿主正在扮演这个人,所以才会心疼啊。
要是安七在扮演别人,那它才不管浣碧是个什么东西呢!
系统的话在嘴边硬生生的打了个弯儿,巧妙的拍了个马屁:【……真不愧是主子,这可太机智了!】
一语中的,那可不是机智吗?
这可真是它遇见的头一个这么敏锐又始终保持清醒的宿主了。
安七顿了顿,嗤笑一声:【那么,说给我听听吧,你是怎么想的。】
系统嗫嚅了几声,道:【……主子,我这回真是这么想的……】
安七并不想强逼它,闻言也就不再询问,转而说:【那我给你说说我的看法——浣碧的出生就是原罪,只是这原罪却不是她的原罪,而是甄远道的原罪。倘若是碧珠儿真的喜欢甄远道喜欢到不顾一切选择做外室,那这就是碧珠儿的原罪。可是根据浣碧的身体留下的记忆,这件事本身还有不小的隐情,恐怕碧珠儿也是全然无辜的,那么甄远道就该担负全部责任。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系统不敢说话。
这可太明白了。
难怪主子一门心思对付甄远道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它有过那么多任宿主中,这一位真的是唯一一个可以在最开始就强迫世界意识做出修改的呢。
能做到这一点,本身也就说明了这位宿主的与众不同吧。
那么后来可以做到在战场上不要命的奋力厮杀,其实也不是那么奇怪了吧?
她本身就这么厉害,不需要理由。
系统还想说什么,却被安七阻止。
甄远道和甄嬛的讨论还在继续,现在可不是打击系统的好时机。
甄远道神情便有些发苦,不好说话。
甄嬛看着她爹的表情似乎并不是什么很明朗,便马上换了话头:“但人总是有了还想更多,所谓升米恩斗米仇,不过是人之常情。”
甄远道的表情果然好看了些,又装作无事人一样的说:“为父也这么想。那依環儿看来,该怎么办才好呢?”
甄嬛想了想,道:“依女儿看来,外室女在意的无外乎就是自己的身份,不如便把那女儿的母亲纳进来,这样外人看来好歹是一家人,相比那女儿也要投鼠忌器。”
甄远道哀叹一口气,道:“便就是这样不妥。那女儿的母亲身份上原有些问题,怕不能光明正大的纳进后院。”
甄嬛未见为难,反而点点头,仿佛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道:“那也好办。只将那女儿记名在那父亲后院的任何一位姨娘名下,也是解决之法。”
甄远道神色犹豫,但眉梢微动,显然是动了意。
甄嬛又道:“这就要看爹爹的那位友人自己是怎么想的了。若是那女儿制造的危机不大,便随她去。若是不然,必须快刀斩乱麻,先收入一家人,之后再有什么纷争,也好相互之间商量,省得闹出去叫旁人看了笑话。”
甄远道咳嗽两声,道:“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環儿可还有其他的法子?”
甄嬛沉吟一会儿,甄远道便连忙表态:“若是没有也不强求,環儿尽力而为便是。”
甄嬛这才哀叹一口气,状似无奈的说:“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一点女儿并不认为好完成。”
甄远道说:“你说。”
甄嬛微微一笑,道:“那就要看爹爹的了。”
“什么?”
“那女儿这般猖狂,无外乎就是嫁得如意郎君。都说枕旁风厉害,那也要看朝堂之上究竟如何。爹爹可以和那女儿的丈夫交好,再为爹爹的那位朋友引荐,若真是好的,那也可解燃眉之急。”
甄远道凝眉沉思,似乎很是为难。
那当然为难了。
他说的这位朋友可就是他自己!他倒是想和那位“安七”交好,但是人家压根不见他啊!
甄远道这些个想法了不能叫甄嬛察觉到,于是也就到此为止。
见他们结束了谈话,安七也让系统关闭了水镜。没多大一会儿,便有一计浮上心头。
甄嬛说的几个建议,甄远道做起来都有难度——当然了,如果没有难度,他也做不出让自己十三岁的女儿去想这些问题的事来——但是他一定会想办法做到一个两个的或者全部都做一遍。
既然事实在他嘴里改了头换了面才说给甄嬛听,那甄嬛的建议也得换层皮才能实施出来。
安七让人叫来容巧慧,如此这般在她耳边嘱咐一顿,又亲自去了一趟慕容府,特特的请来了慕容世芍。
小丫头倒是机灵,巴巴的问是不是带她去吃糕糕。
安七指天发誓叫她吃个够,只是有些事要她配合。倒也不怎么难,只是在特定的时间随叫随到就行。
这对于一个没什么正经事要干的小孩子来说,仪式感可比实施度要高多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甄远道送上门来。
果然不出安七所料,那之后没有三天,甄远道就再一次递上拜帖,并道:“已经找到了那个匠人,先请安将军一见。”
门房早得了安七的指示,装模作样进去通报了,实际上只是跑了一圈又回来,说:“我们大将军不在家,只请示了老夫人,只说信任我们夫人,甄大人进去谈便是。”
甄远道心里便想:那可不得相信吗?我是她爹,还能把她怎么着了不成?
系统是没有洞察人物内心的能力的,否则这时候就要吐槽了——呵,人类。你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_(:з」∠)_。
进得正厅,安七早穿了女装娉娉婷婷的等在那里了。
她戏谑的看向甄远道,似乎有些漫不经心,道:“'听闻甄大人找到了那位匠人?”
甄远道不肯落于下风,避而不谈,道:“安夫人不请甄某喝杯热茶么?”
安七歪歪地撑着头,闲适的一笑:“甄大人莫不是专门到我府上喝口热茶?甄大人在吏部侍郎这个位置上一坐二十余年,甄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倒来念着我府上的东西?”
甄远道只得自己找位置坐下,又勉强应对:“老夫只是不知道什么是安府的待客之道。”
安七轻声一笑:“很不必拿我家大人来压我,甄大人还是死了这条心,我家大人可且不敢对我怎么样呢。”
甄远道微微垂眸——看来在“安七”眼里很是看重“浣碧”。也难怪底气这么硬。若是这样的高将可为他所用,难道还愁爬不上吏部尚书的位置吗?或许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这种事哪怕只是白想想都觉得很心动吧!
能高升谁会不想啊?他但凡能够往上爬,那肯定不会主动选择在吏部侍郎这个位置上一待二十余年啊。之所以不往上爬,还不是因为爬不上去,害怕弄巧成拙?
安七干脆道:“甄大人不会忘记了能进得我府上的原因吧?”
甄远道苦笑一声:“自然不会忘——浣碧,你可还认为父?”
安七不悲不喜,轻声道:“这要看甄大人的意思了,不是吗?”
甄远道便神色悲戚起来,道:“爹爹知道你怨我,但是你也要理解爹爹,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爹爹都有不得已的苦衷……”
安七看着他,问:“那么,爹爹和娘亲果然如爹爹说的那样,是真爱么?”
甄远道明显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安七头一个要问的问题竟然是这个?这是不是真爱,又有什么关系?安七确实是他的女儿啊!他说:“你娘……已经去了很多年了……我仍然记得你娘是那么活泼灵动的样子。没能保护你娘,是我一辈子的痛,只可恨我这一生一无所成,连为她平反也不能……”
言词间很是悲伤,仿佛对碧珠儿的死感到很是自责。
安七面无表情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我娘和你,真的是真心相爱的吗?”
甄远道的眼神便梭巡在安七的脸上,只可惜安七连眉毛也没动一下,将所有的情绪全都藏在了表皮之下。他看不出东西来,暗暗心惊——这孩子也不过才十三岁吧?竟能把情绪收敛得连他都看不出来,这是怎样的谨慎!
甄远道更加慎重了,一口咬定:“你不该怀疑我对你娘的喜爱。”
多余也不再说。
安七内心挑眉——甄远道很会玩文字游戏。
无论事实如何,安七也不能说甄远道这是欺骗。
他确实是喜爱碧珠儿的,至于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喜欢她背后的家族,还是喜欢她代表着的与舒贵妃交好的人脉……总的来说,这都不能说甄远道不喜欢碧珠儿。
但是安七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躲过去。她清了清嗓子,变了个姿势,才问:“那我娘是不是真的喜爱你呢?”
甄远道心里危机感更浓了些——安七一而再纠缠于这个问题,显然是察觉出了什么。但是他怎么可能说实话呢?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何家的人已经死尽了,唯一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只要他咬死了是真爱,难道安七还能有其他什么证据不成?于是他避而不谈:“逝者为安,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找我的目的,是否是想让我把你认回甄家?毕竟你是我的血脉,想要认祖归宗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是不能满足你,只是你和你娘却要分开……”
甄远道自以为自己这么说已经是很让步了,他总有他的顾虑。碧珠儿的家族犯的可不是小事,那可是让先帝多次陷入囹圄的博陵侯谋反案啊!当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东西两个菜市口血流成河的景象,但凡见过的,这一生都不会忘了。他甄远道有什么大能耐,竟敢这么以身试法?
安七抬手止住他后面要说的话,说:“机会我给过你了,你的态度我也全然清楚了。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家大人给我说得一清二楚,你也不必来这里装什么情深几许。我只有一句话告诉你——我并非全然不记得当年的事,当年的我没有能力,现在的我可不一样。你再要怎么卑劣恶臭我不管你,但你犯到我头上来,我自有本事叫你脱下一层皮来!”说完就干脆的叫人送客。
话说得清楚明白,还真就是专门针对着他来的。甄远道自然是心神一震,但无可奈何,人家已经送客了,他如果不想太难看,就只能忙不迭的先走。
虽然总算是觉出点味来了,但是他心里其实还是没有很当一回事的。
人总是这样,不见棺材不落泪。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又有几个人会真的注意到呢?
系统摸了摸脑袋,问:【主子,甄远道是个憨憨吧?】
安七心说你这么大个绝世憨憨还能说别人是个憨憨?一边面上却说:【怎么说?】
系统微微有点小得意:【他都没发现从开始到现在,他都没能成功见到那位安将军吗?怎么就一点都不起疑呢?】
安七直接摇头:【这我还就真不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不是个憨憨,当年能干出那种事儿?又蠢又毒还道貌岸然,说的不就是他嘛。】
系统:【……】话糙理不糙。
这位宿主一直是这样呢,,无论是看自己还是看别人,那眼光,真的别提多狠多毒了。
甄远道刚要出安府的大门,便撞见外面跑进来一个华服小姑娘。在他面前不软不硬的安府门房却是笑着给打招呼道:“二小姐好久没来了?”
慕容世芍提着裙子滴滴答答的跑了进来,与甄远道擦身而过,完全没有停下来打招呼的意思,只丢下一句话:“那不是安哥儿忙吗?郑姐儿容姐儿在不在?”
话是问的,但是话音未落,人已经跑没了影,门房紧追了两步,扬声道:“夫人们都在呢!”
只听远远的传来一个字“嗳!”
甄远道心下震惊于这姑娘与安府的放肆,却似乎真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子……
“那位姑娘是?”
门房还不至于连这个正当问题都不回答,便道:“那是慕容府上嫡出的二小姐,宫里那位华主子的亲妹子。我们将军是慕容府亲兵出身,和那边府上关系向来好得很,这位二小姐是我们府上的常客了呢。”
甄远道听得若有所思,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他随口一个问题罢了,门房会详细地说这么多。
慕容世芍跑进来,撞见的就是一个女装的安七,顿时愣在原地:“你是谁?”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连珠炮一样的问:“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安府?安哥儿可在?郑姐儿容姐儿知道你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安七但笑不语。
慕容世芍差点被这人轻视随意的态度弄到火冒三丈,但是看了那人好几眼,却越看越觉得眼熟:“安……安哥儿?”
安七这才点点头。
慕容世芍愣了一下,突然抱着肚子笑得好大声:“安哥儿你穿女子裙装?!吃错药了吗?!别说,还真挺像这么一回事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七:“……”
系统:【……】这……
安七略显无奈的说:“我一直是女子。”
慕容世芍:“?”
安七冷静的说:“只是一直女扮男装罢了。”
慕容世芍:“?”
安七说:“要不然我给你摸一摸?”
慕容世芍:“?”倒是也不必如此!
慕容世芍围上来,兴冲冲道:“安哥儿……那我以后要叫你安姐儿了?”
安七一阵默然:“……也不需要特意改口。”
慕容世芍却完全没在意她在说什么,一拍手,计上心来:“可你头前说因你是男子,我大哥也是男子,所以你们二人不得在一起,可现在你却是个女子,可是能与我大哥在一起了?”
安七:“……”
系统:【……】这……这脑回路……?
安七更加无奈了:“二小姐不要玩笑。”
慕容世芍拉住安七的手便开始痴缠:“谁与你玩笑来着?我说的认真的!安哥儿是个怎么样的人,我最清楚的。我喜欢安哥儿,想和安哥儿时时刻刻在一起。若是安哥儿嫁给了我大哥,便是我大嫂了,我便能和安哥儿更亲密了,不是吗?”
安七逗她:“那二小姐不知道我是女子之前,是否想过嫁给我呢?你若是嫁给我了,不是比大嫂更好吗?”
谁知道慕容世芍居然很认真的点头,道:“此前我确实这么想过,也与父亲聊过,父亲也对你很满意的。虽然到最后也没有同意,但是安哥儿你要知道,我确实动过这样的想法的。”
安七感到一阵无语:“好芍儿,你才八岁呢,怎么想这么远?”
慕容世芍理直气壮的说:“八岁也不小了!我大姐十岁时就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入宫为妃的呢,她入宫的时候我才六岁,她便给我说,以后我的夫君一定要给她掌眼的。”
安七:“……也就是说,你六岁就知道要给自己找夫君了?”
慕容世芍点头。
安七:“……”这就过分了吧姐妹!六岁还是个孩子啊!就算是八岁,那也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啊!!!
慕容世芍又说:“所以,我大姐要见你呢。”
安七:“?”
这其中的关节,安七倒也不是想不明白,只是……
恐怕也只有“无语”这个词可以形容安七此刻的内心了吧……
慕容世芍还特意解释说:“我前两日进宫见了我大姐,给她说了你的事,她昨日叫我进去说让你给她去瞧瞧,她会找皇上请旨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弱了下来。
完蛋。
安七是个女儿家,这要是捅出去,岂不是欺君之罪?可要是不说出去,真赐婚下来,难不成她要嫁给一个姑娘?
慕容世芍可怜巴巴的看向安七:“安哥儿……我错了。”
安七又好气又好笑:“你可真是……既然你父亲反对,你就该听侯爷的,怎么又私自进宫找你姐姐去?”
慕容世芍委屈的说:“我想让她看看你嘛……”
安七点了点她的鼻子,道:“还好我早先就告诉了皇上,否则岂不是要被你打个措手不及?”
慕容世芍这才大松一口气:“好嘛好嘛,安哥儿不要生我的气……而且我大姐会专门为了你回一趟府中哦!”
安七眼皮一跳:“不是说叫我进宫吗,怎么又成了华主子要回来?”
慕容世芍撇了撇嘴,道:“这是皇上的命令,我也不清楚,反正大姐她是这么说的。”
安七:“……”
她就想知道玄凌听到慕容世兰的打算时憋笑有没有憋到内伤。
慕容世芍笑嘻嘻的说:“所以我专门来告诉你一声,明儿个一早就去我们府上哦,或者你干脆现在就去,在我们家住一晚上,你的院子还给你留着呢。”
安七道:“我还是明天再去吧——刚才有没有遇到从这里出去的男人?”
慕容世芍一秒变严肃,道:“准确完成任务!”
安七赞许的摸了摸她的发髻,算是奖励:“做得好,在府外等久了吧?”
慕容世芍摇头:“也并没有多久呢,我原以为你们会谈很久,但其实也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系统啪啪鼓掌:【漂亮。】
安七做整个计划的时候,系统是全程看见了的,所以自然知道安七是特意安排了慕容世芍等在府外,专等着甄远道问呢。
安七但笑不语。
让我们来看一看,甄远道什么时候会把主意打到甄珩身上去呢?真是期待呢。
距离乾元十年的年关还有不到十五天,能在这个忙碌的档口争取来一天时间回娘家看看,一方面说明了慕容世兰确实受宠,一方面也是玄凌在告诉安七,他有多看重她。
安七:“……”算了,帮他打个赫赫好了。
摩格:……我他娘到底做错了什么!?
“华妃娘娘到!”
其实妃嫔回娘家的架势远比这一句简单的话要复杂,这也就是为什么慕容世兰到慕容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而安七却被通知早上七八点就要到慕容府恭候的原因。这中间的各种准备耗费了足足九个小时,又哪里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说明白的?
但是最终目的只有这一句话。
其实……安七看慕容世兰真的感觉很微妙。
就,怎么说呢……
第一世,她就是她,她用她的身份、她的身体,为她谱写了一曲最狂放的高歌。
第二世,她是皇后,她是她选中的继承人,她悉心的培育她,给她的未来扫清了巨大的障碍。可以说,如果上一世的安七死得再晚点,晚到慕容世兰的父兄已经与汝南王勾结,那不管安七再怎么重要,慕容世兰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次再面对她,安七怎么能不复杂呢?
安七垂下眼帘,仿佛是不敢直视。
“这位便是安七,安将军?”
安七抬起头来,拱手道:“正是在下。”
慕容世兰端庄坐在上首,眼睛上下看了两眼,道:“安将军真是年少有为。”
安七腼腆的笑了笑:“能力使之。”
慕容世兰问:“安将军原是哪儿人?”
安七垂下眼帘:“户籍在吴致府,但家在辉门关。”
这回答有点高明,让慕容世兰都忍不住有点动容,道:“本宫听闻,安将军前些日子从慕容府搬出去了,想来安将军在中京也是有宅子的?”
安七点头:“仓促之间确实买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子。”
慕容世兰又问:“不知安将军父母可在?可有婚配?”
安七眉毛抽了抽,忍了又忍,才把那点想笑的意思压下去,一本正经道:“父母已不在,尚未婚配。”
主要是现在都是慕容家内部的人,再有就是宫里的人,说了也不怕传去甄远道耳朵里,毕竟他还没有往慕容府安插眼线的能耐。
慕容世兰刚想说话,一旁的慕容世芍马上说:“娘娘可饿了?不如先传膳吧?”
这自然是极不合礼数的,慕容世芍虽然才八岁,但是面对皇家的规矩也是从小就训练好了的,原不应该犯这样的错。
慕容世兰看了一眼自家妹妹,见她脸上有些哀求又有些焦急,心下虽然不知道这妹妹在想什么,但是却也知道这不是该继续下去的时候,便道:“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就传吧。”
慕容世芍拍拍胸口,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安七更觉得好笑,却也不好说什么,只随着众人下去吃饭。
这相看妹婿的事儿到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慕容世兰回家来只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前后吃了饭、聊了天,差不多就没了。慕容世芍不让她说,那她就真的到最后也还是没说出来。
安七也没去管,并不追究什么后续,这也着实让慕容世兰惊讶了一下——她不着急,是因为慕容世芍随时可以递牌子入宫,往后她也还会有机会回家来,那日的疑惑总有问清楚的时候,所以并不急于这一时。可是安七也不着急,这可就很奇怪了——宫里的主子专程回一趟娘家,问了自己那么多触及隐私的问题,简直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可是陡然就没了后续,这上不上下不下的,那个安七居然能按捺得住?
系统要是知道,估计得吐槽:……那可不得按捺得住吗?这里头不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啊……
总之,如此稳得住的心态让慕容世兰更加肯定了安七的人品,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让她和自家小妹先定亲、小妹十五岁成亲、十六岁就能生个孩子、到时候就跟自己的孩子一起玩……
安七:“……”倒是也不必如此呢:)。
这边各种乌龙事暂且不说,只说甄远道那边,果然一如安七所料,甄珩开始频繁的和慕容世松进行接触。据慕容世松说,甄珩也多次提到要把“安将军”也请出来一起玩。不过按照安七的吩咐,慕容世松只说安七那人呆板保守得很,除了打仗什么也不会,是以一概的青楼楚馆的场所,安七都不会来的。
甄珩改得也快,马上重新定了一波“健康派对”。
慕容世松跟慕容世柏两兄弟都是行武出身,书没读几本,真的就只是认了字。甄珩有心跟这两位、尤其是慕容世松打好关系,那肯定不会自讨没趣的找什么文人宴会。
于是这派对多半都是校场比武或者草场赛马之类的活动。
这个,安七在行啊!
安七也不易容,顶着这么一张和幼时有五分相似的脸就去赴约。
她就赌,甄远道不会把实话告诉甄珩,也不会告诉他那位“安将军”的“夫人”,就是当年的“浣碧”。
当然,就算告诉了也没什么大碍,难不成这群大男子主义的东西在没有亲眼见过前,还能主动想到有女子会上战场还活着回来,并且挣得了一个正二品实权武官职吗?
比起这个,想来他们更愿意相信夫妻相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要甄珩来说,对安七这个人是不得不服。
刀枪剑戟弓,无一不精通。那真是样样都把甄珩按在地上摩擦,这熟悉感又让他想起了当年安七给他当陪练的时候。但是那时候安七喜欢用刀,倒不像现在,用剑和枪居多。所以他就怀疑了一瞬间,这想法又被他抛到脑袋后面去了。
系统:【……】啧啧啧,这个年轻人真是无数次与正确答案擦肩而过啊……
救不了,等死吧。
因自以为熟起来了,甄珩便问:“安大人,不知皇上可有下令,几时对你们行封赏大事?”
安七笑笑:“已定了,开春第一次上朝,大约是元月初三。”
甄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犹豫了一下,道:“不知安大人可能告诉子玉……”
安七当即给慕容世松两兄弟一个眼色,自己笑眯眯的说:“想知道什么?”
甄珩道:“最近中京传言喧嚣乘上,只说家父得罪了安大人……”
安七仍然笑眯眯的看着甄珩。
甄珩的话音就戛然而止。
感觉对方并不是很想他提起这件事。
“安大人?”
安七道:“子玉说笑,可是甄大人如今际遇不大好?侯爷分明说是甄大人差事没办好,惹了皇上不快,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甄珩心神一震,后背出了一层冷汗,连忙道:“是子玉说错了——安大人深得圣心,可能指点子玉,如何才能让家父重新获信于圣上?”
安七垂眸一笑。
甄珩这才找回了自己的魂魄——他想不到,他有一天居然会因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的一个眼神,而吓得不敢说话。
安七嘴角擒着没有温度的浅笑,眼神更是冰冷,慢悠悠道:“甄公子什么时候入了朝堂或者上了战场,那就好了,现在还是稚嫩了点。”
甄珩一个激灵:“安大人说得是,是子玉唐突了。”
安七拍了拍手,自己站了起来,道:“今儿个玩也玩够了,这将近年关,各位也还是在家里多陪陪女眷,毕竟开年不久,不出意外的话,恐怕又要去辉门关了,又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呢。”
这……这就是说今天的谈话已经结束了,以后也不会再出来玩了!
这怎么行!?
甄珩急了,连忙道:“安大人!子玉唐突了,冒犯了大人,请大人原谅则个!”
安七脚步不停,轻飘飘的说:“甄公子言重了,今日很开心,又哪里来的冒犯呢?”
甄珩追上几步:“安大人……”
安七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甄珩:“……”你还说你没有生气!你这像是没有生气的样子吗!
慕容世松落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七说了没生气,那就是没生气,你不要嚷开了。回头再赔礼道歉,也就是了。”
甄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便拱手向慕容世松:“多谢堂之指点!只不知,安大人可有什么喜好的东西?”
慕容世松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阿七最在意的,无外乎家中女眷,你往这里下手也就是了。”
甄珩便更加感激。
然后回去把这些事跟甄远道一说,他爹却:“……”
妈个鸡!重视家中女眷!那不就是此路不通,请满足我夫人的要求吗!?
夫人什么要求?那他妈……那怎么满足?!
见鬼哦!!!
安七:我可没说是我夫人。
慕容世松:我也没说ㄟ(▔,▔)ㄏ。
没办法,这就是个死局。被搞的甄远道只能硬扛着。
很快,到了初三。
合朝大觐见的时候,安七的身份被突然曝光!
玄凌真的瞒得很好,在第一次上朝之前,竟没有任何风声透露出来。
李长高声说:“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去年十一月份,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汝南王一军,携同慕容府将军一同归京!今次,朕要大行封赏!”
外间太监便道:“宣汝南王——宣慕容迥、慕容世松、慕容世柏——宣安七——”
前面的都是老熟人,朝堂上众人最关心的,只有最后一个。
甄远道却有些萎靡不振,但也没有人去管他。
谁知,外面上来的,却有一个华服女子,顿时满朝皆惊!
这是哪家的女眷,怎能擅自被带上朝堂?况且神武门那里,又是怎么放进来的?!
再一看这人的长相——怎么隐约与前些日子交往过的安七安大将军有些相似?
甄远道……甄远道没有发现,他低着头并不敢抬起来。
玄凌这时候才道:“收复西南六州一役中,立下举世功劳的正是安七,这位巾帼英雄创下大周战役之最,以一人之力斩杀西南晋人二十余万,实在不负盛名。今便封为正二品镇军大将军,加封平南伯!”
众臣:“!!!”
巾帼!?也就是说,这女子是那位鬼鸳鸯?!
大家都不是什么傻子,显然玄凌早就知道安七是个女子了!
再多的疑问惊诧这时候也不敢表现出来,赶忙都向安七道贺赞叹。
玄凌很满意的大笑三声,道:“当然,皇兄和慕容家也立功颇多,便依次加封……汝南王赐两倍俸禄,赐黄马褂一件,赐良田千倾,黄金千两……慕容迥封嘉毅侯……慕容世松封正三品冠军大将军,慕容世柏封正三品怀化将军……”
一时,慕容家的气势无人能敌。
而甄远道,盯着功成名就的安七,恨得几乎能吐出血来!
好啊,好个安七!一人分饰两角,竟然半点破绽都不露!却把他这个做父亲的当傻子耍着玩!
在甄珩面前是男儿身,在他面前是女儿身,虽然一句指向性的话都没说,但是凭谁不想这是夫妻!?
现在可倒好,他甄远道被排挤而提心吊胆的过了两个月,想搭的线没搭上,倒把脸丢到祖宗家去了!
他原以为那位“安将军”虽然看重“浣碧”,但是再怎么公报私仇也有限。正如甄嬛说的那样,总不能无视朝堂利益真挤兑死他,尤其后来的十来天,狠话放出去,安七那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所以他没当回事。
谁知道安七就是浣碧,浣碧就是安七!?依着那天安七对他的警告,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何况如今地位又比那时的要高些,平白封了爵位,还是个伯爷,且是大周历史上唯一一个女伯爷!她又与汝南王和慕容家交际不浅,这样滔天的势力和关系,弄死他甄远道还不是抬抬手的事?!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甄远道好不容易挨到下朝,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回到甄家之后,马上叫来甄珩甄嬛云梓萝——现在可不是什么讲究面子的时候了,赶紧想出对策才是办法!
但是他只说了浣碧的事,却没有说安七原是他的女儿的事。
听完,几人大惊失色,但甄嬛却是那个反应最快的,道:“既如此,爹爹可还记得,十年前浣碧逃府而出时,娘是报了案的?当时爹爹想撤案,谁知被拒绝——”
甄远道背着手道:“你是说……”
甄嬛点头道:“没错,浣碧就算如今得了再大的功劳,可名义上还是我甄家的家奴。我们也不让她回来,只说,若不想此事暴露出去,最好相互放过……”
甄远道听得连连点头,心里还要想得更多一些——若能趁机认回来,那甄家的地位……
毕竟那可是一位伯爷!
把甄家发生的一切全都收入眼中的系统:……啧啧啧,你们现在想到的,那都是主子她猜到的了啊!我的主子,就是厉害!
既然有了计划,甄远道马上开始实施。
开年,京兆尹的事儿也不少,况且如今比那时候又要过了十年,自然比那时候更加找不到了。但是甄远道此时的心态不比那时,真下了狠劲的逼着京兆尹去找,耗费了五天,还真给他找着了。
系统:……废话。这不是主子特意吩咐了他伪造出来的一份,再让慕容世松偷偷放进去的,就这么一个家奴潜逃的事,那那么大一个京兆尹还会把这当回事?原件早不知道丢到哪个犄角旮旯里面去了。
安.算无遗策.七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个契约,就稳稳当当的等着他们找上门来。
然而并没有等到。
甄远道可能是想着不能再引人注目,于是只让人注意安七最近的动向……
安七略一思索,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主动出门赴约,让他们有路可走。
甄珩是在漓江楼找到安七的。
他支开门口的小二,进去拜见:“安大人,草民甄珩特来问安。”
要说他不憋屈吗?曾经甄家的下人,妹妹的丫头,自己的陪练,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唯一的女伯爷,成了正二品将军,他却还没入世,只能对她毕恭毕敬。就连见她一面都要鬼鬼祟祟的跟踪盯梢然后摸进来……
怎么可能不心酸。
可是时势比人强啊!
安七靠坐在窗边的踏上,正一个人喝酒,闻言只道:“甄公子?好久不见,来,坐下陪我喝几杯!”
甄珩有些诧异——这态度?不对吧?
要说对方傻,那他可一点也不信!
甄珩沉默的在安七对面坐下来,然后安七就亲自给他倒酒,道:“甄公子派人跟了安某好些天了,可是有什么事要找安某?”
甄珩:“!!!”
是了,他怎么这么傻?对方那可是战场上四杀拼搏回来的战神,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是他太想当然了。
甄珩不敢喝酒,拘谨的说:“安伯爷……你当真是浣碧?”
安七眉毛都不动:“浣碧?那是谁?”
甄珩急切的抬头:“浣碧,我知道是你!你长得和小时候太像了!”
安七笑了笑:“原来安某是和甄公子的故人长得相像吗?”
甄珩到底是还没有历练过——他连安陵容都还没见过!情感成就上都是一片空白!闻言便压不住了:“浣碧,我父亲,妹妹都记得你,父亲说你想复仇,可我们家有哪里对不起你?”
安七似笑非笑的说:“甄远道没说?”
甄珩心里一咯噔——难道有吗?
安七拿起酒杯敬他,道:“他没说,那就暂时不说……便就当是我抽了风,非要复仇,你待如何?”
甄珩终究是不想直接这么说……在他看来,安七一直是不平凡的,当年他就知道,安七筋骨和一般人不一样,人又有一股子狠劲。不管她是为什么选择了上战场,如今有了成就,最好还是没有黑点。
奴籍在册,这是多大的黑点?
甄珩直觉这事儿不小。
安七却咄咄逼人:“怎么?想求我别复仇了?”
甄珩痛苦的看着她:“浣碧……安伯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什么圣人还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安七摇头晃脑,突然直视甄珩,双目凶光毕现:“听安某一句话,这条命,战场九死一生挣来的,不至于还弄不死一个甄远道……”
甄珩打断她:“你把柄在这里——你的奴籍还在我们家,而且家奴出逃的案宗已经在京兆尹备案十年了,现在已经找了出来……”
安七嗤的一声冷笑:“给我看看?”
甄珩便拿出拓印本给她看:“我只能拿这个给你,有官印的那一张被我父亲收着。”
安七也不在意,拿过来看了看,一把将它拍在桌上,笑得直不起腰!
甄珩一头雾水:“为何要笑?”难不成籍贯还能做假不成?
安七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你们逃走的家奴叫浣碧,和我安七有什么关系?”
甄珩:“……”
甄珩:“!!!”
安七拿出自己后来混来的户籍拓印本,道:“给你看看,我,安七,吴致府人士,正儿八经户部备了份的,甄公子拿着自家家奴的奴籍和卷宗却来找我做什么?”
甄珩在她的笑声里落荒而逃,丝毫不敢回头看。
他是有多自大,才会以为安七没有丝毫准备,就能混进边关!?
到底是百密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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