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次侍寝结束,早晨慕容世兰照例起来为皇帝穿戴整齐,听他软语安慰诱哄几句,再站在门前目送他带着一行宫人离开。
但是皇帝的背影刚刚消失在拐角,她脸上的笑容就倏的消失了。
她就这么站在原地,盯着皇帝消失的方向,并没有察觉自己的眼睛里面几乎凝结出实质的寒冰来。
颂芝站在她身后,并没有察觉她情绪不佳,上前扶了她的手臂道:“娘娘,如今天气越发的凉了,皇上说下了早朝还过来,我们不如先进去吧?”
慕容世兰转过脸看她,神情还没来得及转换,那不善的眼神把颂芝当场定在了原地。
颂芝没忍住打了个寒战,强忍住心里的害怕,试探道:“娘娘?您还好吗?”
慕容世兰摇摇头,又看向皇帝离开的方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疑惑了,问道:“颂芝,你觉得皇上喜欢本宫吗?”
颂芝松了一口气似的,拍了拍胸口,又笃定的说:“这还用问吗?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娘娘您是最受皇上宠爱的,就连皇后也不过是空有一个名头罢了,协理六宫的权利还不是在娘娘您的手里?”
可慕容世兰思考了两秒,却坚定的摇头了,说:“本宫担心的是,皇上或许已经不喜欢本宫了。”
颂芝有些惊诧,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自家主子放宽心。瞠目结舌的卡了半晌,才说:“娘娘,要不要请曹容华和丽贵嫔过来说话?”
慕容世兰没有拒绝。
她知道,颂芝是完全不相信她刚才说的话的。
实际上她也不太能相信这话的真实度,但是她潜意识里就是觉得,这是真的。
越是起了疑心,慕容世兰就越是会忍不住的仔细观察生活里的一点一滴。
平心而论,皇帝对她是极好的,在后宫有二三十个嫔妃的前提下,他对她总是特别的。翻开彤史也能看见,招幸她也是最多的。除了每月十五必会去皇后宫中以外,其他嫔妃的时间是都不如她的。
可,味道不对了。
慕容世兰很难描述出来心里的那种感觉,极为嘈杂、不安分,就像是有强烈的预感指示,这个男人绝非良人。
听闻皇后最后还是让夏冬春搬去了冷宫附近,这大概是头一个还没侍寝就惹了皇后厌烦的嫔妃了。
慕容世兰只当个笑话听了就算了事。
倒是颂芝喜滋滋的过来说:“娘娘,听说惠嫔不喜欢菊花了呢,把满宫里的菊花都送回了花房。”
慕容世兰眉头轻挑:“是本宫送的那些花的缘故吗?”
颂芝肯定的点头说:“一定是这样,娘娘高明。让她再得意!”
慕容世兰却没兴趣再听下去,望着外面阴郁的天气有些伤感:“已经三天没有出过太阳了,感觉这日子都不完整了呢。”
颂芝:“……”这话题蹦的稍微有点快,容我缓冲一下。
颂芝勉强的说:“娘娘放心,奴婢去找钦天监的人问过了,过两日定会有个艳阳天的。”
慕容世兰悲伤的点头:“能怎么样呢?天公不作美,本宫一介凡人难道还能勉强?”
颂芝又顿住了,端了茶盏来,道:“秋冬天气燥,近日来娘娘情绪不佳,怕是越发要口渴了,娘娘润润嗓子吧。”
慕容世兰接过茶盏略品了一品,突然说:“前两天丽贵嫔是不是说,她宫里的康禄海有些不安分?”
颂芝说:“丽贵嫔娘娘说,康禄海那样的人,能叛逃主子一次,难免就会有第二次。他借着丽贵嫔娘娘的风光脱离了棠梨宫那个苦海,眼瞅着惠嫔起势了,他在延禧宫那边又得不到重用,便又涎皮赖脸的想找到惠嫔那边去。”说着又狠狠啐了一口,道:“三心二意的东西,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在主子背后能扎一刀呢!”
慕容世兰恍然大悟,转而又不言语了。
过得几日,在与皇后请安的时候,慕容世兰也并没有迟到,反倒是沈眉庄迟到了。
慕容世兰只是恹恹坐在最靠近皇后的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
费云烟斜了个白眼,有那么些阴阳怪气的说:“哟,惠嫔今儿来得好早呀!”
慕容世兰眼皮撩了撩,见到费云烟脸上的神情,又想起早先那康禄海的事,倒也有些理解她这样明着针对沈眉庄的原因。
沈眉庄脸皮薄,且向来对慕容世兰一党的人没有什么好感,因此连理都不理费云烟。当务之急还是先给皇后请安赔罪,便行礼下去:“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来迟了,还望娘娘恕罪。”
皇后自然也听到了费云烟的讽刺,但是她只做不知,点头道:“请安贵在有心,偶尔一次没什么的。起来吧。”
皇后这样轻拿轻放,无形之中是帮沈眉庄打了费云烟的脸,间接也就是打了慕容世兰的脸。
慕容世兰眼珠一转,看了皇后一眼,目光在触及皇后身下的凤位的时候暗沉了些,转而又恢复如常了,又看了看容色平静的沈眉庄和愤愤不平的费云烟。
眼下她能看出来的,悫妃是皇后派,皇后要打了她的脸,指望悫妃说话是不可能的。其余人等与她关系不过尔尔,且又是出名的中庸派。倒有一个欣贵嫔吕盈风是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只可惜最看不惯的就是她慕容世兰,因此也指望不上。至于曹容华……地位不够,只能装死。
费云烟一个大白眼甩过去,道:“皇后娘娘宽厚仁和,只可惜惠嫔却有些恃宠生娇了。臣妾说句玩笑话,是不是以后只要说自己有心,就可以无视向中宫请安的规矩了呢?”
皇后一时没有说话。
沈眉庄看着皇后,心里也在估计这件事要怎么收尾才好——很明显费云烟就是咬上她了,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沈眉庄并不记得有这样的事,但是突然想到了那从宓秀宫送来的塞满了整个存菊堂的菊花,便想到费云烟是慕容世兰一派的……所以今天这件事很可能是慕容世兰指示她做的吗?
慕容世兰:……这个锅扣得我就真的离谱。
慕容世兰看见沈眉庄朝她这边看了好几眼,眉毛挑了挑,不由得有了一分精神。
沈眉庄身边的侍女马上向皇后说:“回皇后娘娘,我们小主并不是有意迟到的,而是在来向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被小太监无意中弄脏了衣裳,不得已只好回去换,所以才迟了。”
沈眉庄因为在思考慕容世兰的事,所以没来得及阻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皇后这里她可以清白了。
费云烟哼了一声,道:“华妃娘娘怎么看?”
慕容世兰也不看皇后,略一沉思,便道:“迟个一时半刻的也便罢了,惠嫔今日虽是意外,但却迟得有些久了,可见本身也并没有起得多早,所以当罚还是要罚的。”
沈眉庄的侍女又说:“可是我家小主明明起的很早,只是没有坐轿辇……”
慕容世兰眉心微皱,看着沈眉庄说:“不坐轿辇想来并非旁人的命令,而是惠嫔的决定,既然因为自己的决定而遭遇了意外,却又怎么要让别人为你开脱?况且此事本宫只以为需要小惩大诫,但惠嫔的宫女却一再插嘴。第一回本宫当是你没反应,且又确实无辜,宫女怕你受委屈,所以才说话。如今这又是为什么?宫女这样没有规矩,可见是你这个做主子的没有□□好,主子带着奴才一起无视后宫规矩,本宫就不得不做个仲裁了。”
那宫女愣在原地,小脸煞白,不敢再说话。
沈眉庄马上喝道:“采月,为何这样不知规矩,冒犯了皇后娘娘和诸位娘娘,还不快跪下!”
采月也马上走到前面来跪下,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皇后见场面僵持,便道:“那依华妃妹妹看,该怎么办?”
慕容世兰却并不想说出什么惩罚来,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却也不打算跟皇后说,只是踢皮球一样道:“惠嫔不敬的原是皇后娘娘,臣妾不该越庖代俎,还请皇后娘娘决策。”
皇后:“……”老娘他妈的战术后仰——什么叫你不该越庖代俎?这事你干的还少啊?
一旁的冯淑仪大概是不忍心,道:“皇后娘娘,惠嫔今日确实有错,但她一向侍奉娘娘勤勉,今日也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慕容世兰眸色沉沉的盯着冯若昭,把人差点盯自闭,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皇后轻叹一声:“将近年关了,这时候罚得太重也不像样,便就停一个月月奉吧。至于这个丫头,拖下去打十大板,随意插嘴断不可再犯。”
沈眉庄惊诧的抬头——采月是她从娘家带进来的丫头,十大板或许不会受很重的伤,但是丢脸是一定的,这……
她恳求的看向冯淑仪。
冯淑仪咬了咬牙,道:“皇后娘娘,这丫头也是护主心切,况且她又是初犯,打板子是不是有些……”
皇后从善如流的说:“那就停两个月月例银子。”
皇后眼角余光注意着慕容世兰,却见她完全无动于衷似的,甚至面容倦怠,像是马上要睡着了一样。
这就奇怪了——或者应该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华妃的状况都比较奇怪了。
皇后试探似的问:“华妃妹妹以为如何?”
慕容世兰扯了扯衣角,把褶皱扯平,好整以暇的说:“臣妾以为不如何,但,臣妾一直是服皇后娘娘的,不是吗?”
皇后喉头一哽。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皇后无奈一笑,满脸纵容的说:“妹妹说不如何,是什么意思?”
慕容世兰一顿,看向皇后——连“纵容”都出来了,摆明了就是说,如果她不说出点“意见”来,那就是在无理取闹了。
这是非要她说话不可了。
“倘若今日是臣妾面临皇后娘娘这个情况,惠嫔和她的宫女不懂规矩,臣妾依次罚她们也就罢了。但作为惠嫔宫里的主位冯淑仪,一则没有教导好惠嫔,二则在惠嫔冒犯了上位妃子的时候盲目的求情,以至臣妾朝令夕改,毫无半分威严,又是一道错上加错。所以臣妾不但不会减轻刑罚,就连冯淑仪,也是要一并惩罚的。”慕容世兰虽然惫懒,但眉目仍然凌厉,此话一出,冯若昭马上跪了下来。
她却话锋一转,又说:“但是皇后向来心慈手软,这一点连皇上也是知道的,臣妾虽然蒙皇上看中,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但皇后娘娘高见,臣妾不及万一。所以这样处理,臣妾自然是服的。”
好嘛,这好的坏的话全叫她一个人说了。前一句暗比迟早她慕容世兰会是皇后,后一句借皇帝说皇后不适合管六宫,偏皇后还不能发火。
皇后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但,都是千年的狐狸精,皇后的功力远非常人能比的。
“这就是了。”皇后并没有改变自己决定的想法,毕竟慕容世兰已经说出了朝令夕改这样的词,她如果再听慕容世兰的连带冯若昭也一起罚,自然也就落入了慕容世兰的陷进去。
但是不惩罚未必就是皇后赢了,反倒像是承认慕容世兰说的,她比不得对方一样。
所以这就是皇后气闷的原因了。
嫔妃散去,慕容世兰留在最后,特别真诚的说了一句:“皇后娘娘脾气真好,臣妾年轻,要多向皇后娘娘学习呢。”
皇后微微一笑:“妹妹一向侍奉本宫勤勉,时间久了总会学到的。”
慕容世兰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皇后的凤座,便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费云烟跟在她的轿辇旁边走,讨巧的说:“方才多谢娘娘为臣妾出头了。”
慕容世兰瞟了她一眼,勾起唇角道:“你又知道了。只是沈眉庄如今不过是个嫔,那康禄海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倒动这样的气,真不嫌丢人?”
费云烟被训了,自然有些不高兴,委屈的说:“可那沈眉庄实在欺人太甚……”
“她在哪里欺负你了?”
费云烟一下子卡壳了——要说沈眉庄这人吧,清高那是真的清高,绝对是干不出没事找事的人。但是就是这股子清高,越发让人觉得她是在看不起自己,好像就她一个人是临水自照的水仙一般,遗世而独立。偏偏皇帝还就吃她这一套。整个后宫女人这么多,男人却只有一个,沈眉庄占的多了,其他人分到的就少了。慕容世兰资历老家世强位分高,皇帝多宠宠她,别人也没办法说什么。但是这沈眉庄又算哪根葱?
慕容世兰一看她那样子,稍微一想就把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便道:“你若真想出气,不如去求皇后娘娘,让沈眉庄和你住在一个宫去。”
费云烟脸皮一抽,有些惊讶:“还可以这样做吗?”
慕容世兰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呢?”
费云烟:瞳孔地震.jpg。
对哦,为什么不可以呢?
她是延禧宫的主位,沈眉庄再受宠再得皇帝信任,那也才是一个嫔位,要是住进了延禧宫,那就得听她的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样才能让皇后同意这件事?
费云烟兴奋劲过去后,怏怏的说:“可是今日的情况,娘娘您也看见了,皇后娘娘分明就是站在沈眉庄那边的,又怎么会答应这样的事?”
慕容世兰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棘手,轻快的说:“本宫听说,康禄海的原主子甄嬛,就和沈眉庄是关系极亲密的姐妹,甄嬛又恰好病了,你的延禧宫既不偏僻,偶尔皇上又会过去。看在康禄海的面子上,你把甄嬛接到延禧宫照看,皇后难道不夸你友爱吗?”
费云烟起先还满脸茫然,慢慢的回过味来了,便喜上眉梢:“果然不愧是娘娘!”
慕容世兰不置可否,分出一部分人来把费云烟送回延禧宫,自己带着人继续回宓秀宫了。
颂芝困惑地问:“娘娘,为什么要让丽贵嫔娘娘去对付莞贵人呢?”
慕容世兰轻飘飘的说:“沈眉庄要抢本宫碗里的东西,那她在意的人,就得代她受过。”
颂芝明白了,顺口夸了慕容世兰一句。
慕容世兰微微眯了眯眼睛,心情还算不错。
沈眉庄被惩罚的事没有了后续,皇帝也好皇后也好,都没有再管。
接着费云烟主动跟皇后说要把甄嬛接到延禧宫来照顾,皇后固然不信,但是费云烟的理由无懈可击——她宫里有一个原本在甄嬛身边做总领太监的奴才,或许这个太监做事不错,所以看在他的面子上费云烟愿意亲自接甄嬛过来身边照顾,皇后也不能直接说不信。况且甄嬛确实一直在说自己病了,整个棠梨宫基本没有人过去,现在有个人愿意照顾她,而且又是一宫主位,虽然怎么看怎么诡异,但是确实没办法拒绝。况且慕容世兰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即使皇后这边不同意,她那边也会同意的。即使皇后有心抬举甄嬛,但是奈何甄嬛她自己不想被抬举,皇后也不可能为了一个病歪歪的甄嬛和慕容世兰撕破脸皮。所以多方条件综合之下,居然还真让费云烟得逞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甄嬛没有办法,便去乞求:“丽贵嫔娘娘好意嫔妾心领了,只是丽贵嫔娘娘对嫔妾良善,嫔妾却不能不识好歹,久病之人多晦气,还是不劳烦丽贵嫔娘娘了吧。”
理由不错,但是没用。
慕容世兰一锤定音:“既然丽贵嫔都不怕,你又有什么好怕的?虽然要你在病中迁宫有些为难,但是丽贵嫔一番好心,你就辛苦一下吧。”
甄嬛就是个无宠的小贵人,到如今连皇帝的面都还没见过,直接对上慕容世兰那是半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忍气吞声依了。
慕容世兰看着面沉如水还要咬牙切齿说感谢的甄嬛,长达四个月寂寞的心灵终于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看,这就是大权在握的好处了。
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乐意又怎么样?你不光要听本宫的,还要对本宫说谢谢!
如今只是一半的权利,就已经如此令人爽快,如果她能将整个后宫的权利都揽在自己手里呢?
慕容世兰又一次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皇后身下的位子,心里控制不住的想——反正皇后比她谨慎的多,就算在这个位置上过得也不痛快,倒不如直接给她好了。
皇后注意到了慕容世兰的目光,那充满了渴望的眼神让她一阵心悸,说不出的恼怒从心里窜了起来。
慕容世兰她竟然敢?
就这样不加掩饰的光明正大的渴望着她的位置?!
未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可她再看时,慕容世兰已经把头扭回去了,好像从头到尾就没看过她一样。
但皇后知道,不能继续等下去了。
如果还要继续等,等慕容家又打胜仗归来,这个后位只怕就真要岌岌可危了。
且说甄嬛被迫搬进了延禧宫之后,原本平静的日子越发过得小心翼翼了。
不知道为什么,延禧宫内西配殿一天到晚都是大门紧闭的,看上去倒真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但这不代表费云烟就折腾不到他了。
众所周知的,当一个宫里有不止一个嫔妃的时候,当月的月例银子是统一发到主位嫔妃手里的。除非主位嫔妃不想管事,那就各拿各的。
显然费云烟不是那不想管事的人_(:з」∠)_。
所以甄嬛住了一个月之后,就发现她几乎拿不到月例银子了。想也知道,绝对是费云烟给扣下来了。
但是这种事能跟谁去说呢?
甄嬛如今最希望的就是能够消失在后宫嫔妃的眼里,此时为着这点小事就去找皇后,那就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她这边过得拮据,沈眉庄偶尔来看她时自然清楚,可她也没办法——不可能她代替甄嬛去跟皇后告状,毕竟费云烟是慕容世兰的人,慕容世兰如今与皇后平分秋色,她们只能忍耐。
慕容世兰和费云烟为什么针对甄嬛,沈眉庄也不是不清楚。无外乎就是对付不了她,就转而找甄嬛出气了。也不仅仅是甄嬛,连安陵容也受了不少委屈。但是安陵容籍籍无名,一无家世二无样貌,且沈眉庄对甄嬛明显更亲近,所以这方面上还是甄嬛遭受得更多。
甄嬛自己是装病避宠,但她没有想到她会因为沈眉庄的受宠而被慕容世兰盯上。可她也不能让沈眉庄不要再受宠了,所以这些委屈她就只能生生忍受着。
甄嬛这委屈受得了一个月,但未必还能一直受下去。毕竟她如今进宫也有小半年了,带进宫里的银子要养活自己身边这么些人。原本在棠梨宫那里还能自己做些针线活贴补,如今到了费云烟这里,那是连像样一些的布匹都分不到。
将近年关,沈眉庄对皇后提了个建议——说是以后各嫔妃的月例银子还是让嫔妃的宫女自己去内务府领来得好,“省得你拿了我的,我又拿了她的,虽说都是误会,但闹大了也不好看,反而伤了姐妹间的情分”。
这就是曲线救国了,沈眉庄也并没有直接告费云烟的状,只是建议此事从此都由各嫔妃自己负责就是了。
皇后知道这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叫沈眉庄发现了,但是她也没有要去仔细追究的意思,直接就同意了。
然而,钱是可以拿到自己手里了,费云烟却还能克扣甄嬛的生活用品,包括但不限于食物、布匹、针线、彩妆。甄嬛没有这些东西,那就只能拿银子去内务府买,于是拿到手里的这点银子也撑不了多久,就只能靠沈眉庄接济。
慕容世兰原本只是想用甄嬛来控制沈眉庄的……或者甚至说不上控制,只是想恶心一下她而已。
但人算不如天算。
甄嬛搬到了延禧宫,费云烟还算受宠,且延禧宫离仪元殿也还算近,这也就意味着大大增加了甄嬛看见皇帝的可能。
于是甄嬛这苦头吃了没两个月,除夕前的十天,还是撞上了皇帝。
也不知道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后宫诸人只看见,皇帝下旨有好些珠宝奇珍送进了延禧宫。
这往常费云烟虽然受宠,但是也没到这个地步啊,况且这几天费云烟的脸色也着实不算好看。
那就是那位莞贵人了?
慕容世兰嗤笑一声,朝颂芝说:“怎么好像到甄嬛这里,获宠是很简单的事一样?”
这可叫后宫那些期盼皇恩而不得的女人们怎么想啊?
颂芝以为自家主子是不开心了,马上说:“娘娘不要担心,皇上也就是图个新鲜,那莞贵人再受宠,难道还能有娘娘受宠?况且她自己病怏怏的,能不能承得住这份福气还不一定呢!”
慕容世兰失笑的摇头:“病?本宫看不然,不如我们再等等看。”
没过几天,延禧宫莞贵人晋升为莞嫔的消息就传了出来,而慕容世兰看见的彤史却告诉她——甄嬛甚至还没有开始侍寝。
她的护甲一下下的敲击着手里的本子,神色复杂起来。
这个甄嬛,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难对付一些。她当年入宫时也是嫔位,如今甄嬛未侍寝就也成了嫔,且和她一般都有封号,这让她不得不有些警惕了。
坐在她对面的费云烟却很着急的说:“娘娘,我们怎么办呀?”
慕容世兰看向她,道:“什么怎么办?”
费云烟更急了,说:“那甄嬛抢了皇上的恩宠,过不了多久自然是要清算臣妾对她的苛待的,到时候若是牵连到娘娘身上可怎么办?”
慕容世兰指甲一划,淡淡的说:“静观其变。”
无论费云烟多么着急、怎么游说,慕容世兰始终就是这四个字。
费云烟没有办法,只好自己想法子。
慕容世兰看着彤史上的记录,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最好的机会即将到来,皇帝,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皇帝果然得知了费云烟克扣甄嬛份例的事,直接让费云烟停了三个月的月例,并且要把一直以来拿的属于甄嬛的东西,加倍还给甄嬛。
这倒是小事,毕竟费云烟入宫这么些年,好歹也是个贵嫔,还不至于连这点钱都没有——不过确实也元气大伤的就是了。
只是费云烟实在丢了面子。
她被一个新人这样折辱,如何能不报复?
只是费云烟要怎么做,能不能成功,这些都不在慕容世兰关心的范围之内——距离除夕夜宴只有两天了,慕容世兰根本没心思去管什么甄嬛沈眉庄之流。毕竟皇后身体不好,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宴会就基本全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若是出了半点差错,只怕那些王室宗亲就要看皇帝的笑话了。
——说皇帝倒是无所谓,若是说她慕容世兰不如朱宜修,那她是不能忍的。
除夕夜宴当晚,本来一切都顺利,偏偏皇帝主动邀慕容世兰喝了一杯酒,明明白白的说:“你父兄在边陲为大周浴血奋战,西南已经传过来好几次捷报,朕心甚悦!”
这当然是好事。
可听到慕容世兰的耳朵里,似乎就不是那么个滋味了。
慕容世兰笑得无懈可击,饮尽这一杯,又倒了一杯酒,道:“臣妾敬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杯,今年已经结束,明年也要一切顺利才好!”就像今年这么顺利一样,你至少应该夸夸我,这个晚宴办得很不错吧!?
慕容世兰:【疯狂暗示.jpg】
这一杯皇帝和皇后都受了,然后皇后说:“今晚的宴会,多亏华妃妹妹一个人操劳了。”
皇帝也跟着点头,说:“确实不错。”
然后呢?
嗐,她要的又不是朱宜修!
慕容世兰面上笑着坐下,却实在没办法把自己的心思解放出来。
——这样的宴会,她为之寝食难安,几乎是殚精竭虑的准备了一个月,却为什么非要提起她父亲和兄长的战绩?
——皇帝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好好的单纯只是夸她一句了吗?
慕容世兰拿起筷子,却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无法下手。
这到底是从今年秋天开始的,还是一直都这样?
慕容世兰无从得知。
原本存在于自己脑子里的,告诉自己“我真心的爱着皇帝,皇帝也真心的爱着我”的记忆,好像已经越来越不能说服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皇帝站了起来,说要出去走走,还不许人跟着。
慕容世兰看得仔细,皇帝明明是在看见她用来做装饰的玉蕊檀心梅之后,才说要出去走走的。难道这梅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想不通的慕容世兰只好摇摇头,倒了几杯酒喝了。
——罢了,今日这宴会一过,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乾元十三年,甄嬛的盛宠来得声势浩大,叫整个后宫的人都措手不及。
除夕之前尚且还没什么,除夕夜一过,甄嬛就一枝独秀了起来。最开始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后起之秀温实初被指名全权负责甄嬛的身体康复状态,在甄嬛的身体好了之后,皇帝紧接着就赐下了汤泉宫沐浴,从汤泉宫回来之后马上就是椒房,哪怕是在紫奥城内,也是毫不避讳的八天连宠。这期间像流水一样送去甄嬛宫里的礼物珍宝更是不计其数,但凡内务府给了甄嬛一点眼色,黄规全以及他的手下们都要倒大霉。
椒房,那是帝后大婚才能有的规格。
就这么给了甄嬛!
而在嫔妃中间,也只有慕容世兰当初才被赐过椒房!
这就是比着慕容世兰的例子在宠爱甄嬛!
在甄嬛出现之前,皇帝从来没有这么对待慕容世兰过!哪怕是沈眉庄最开始承宠的那段时间,皇帝也是宠幸过沈眉庄之后,隔天就会来哄一哄慕容世兰。而现在,皇帝连续宠幸了甄嬛八天,居然一次宓秀宫也没有来过!
颂芝战战兢兢的说:“娘娘,要不然让周宁海送一些点心给皇上吧?”
这其实是后宫嫔妃常用的手段,点心不点心的这倒无所谓,关键是想让皇帝想起来还有她怎么个人。
慕容世兰手一扬:“不,我们先按兵不动。”本宫倒要看看,这个皇帝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会主动想起本宫!
皇帝来不来看她,对她的生活水平其实没有太明显的影响,毕竟协理六宫的权利仍然在她手上,别说甄嬛这样盛宠,她就是宠冠六宫,这个权利一时半会也抢不走。
但是,这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她来验证一下,皇帝当初口口声声对她说的只爱她一个人,有几分真、几分假。
慕容世兰这样沉稳,是皇后等人想不到的,大家都等着对方出手,结果就是谁都没有出手,竟然就这样让甄嬛独宠了下去。
最后看不过眼的是太后,把甄嬛叫过去抄了两个星期的佛经,再回来之后的甄嬛就仿佛更沉稳了一些。
甄嬛去的前三天,皇帝谁也没叫,是自己一个人睡在仪元殿的。到了第四天,他亲自去了宓秀宫。
此时距离他上次来宓秀宫已经有了半个多月。
慕容世兰只在内室,并没有去迎接他。
皇帝面无表情的走进来,也不往里继续走,道:“怎么?当真这么早就睡了?”
里面没有声音。
皇帝笑了一声,道:“既然睡着了,怎么又这样灯火通明的?”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皇帝便转身准备走,说:“既然如此,朕就去看看皇后吧。”
慕容世兰这才掀开帘子,道:“皇上也只会这样威胁臣妾罢了。”
皇帝转过身去一看,对方穿着月华锦制成的寝衣,不像平时梳着那么复杂的发髻,只是披散着头发,若不是脸上有一贯的骄蛮,他还险些认不出她了。便笑道:“威胁?”
慕容世兰走过来,道:“听闻皇上最近很宠莞嫔嘛,如今太后叫了莞嫔去抄佛经,皇上终于想起臣妾来了?”
皇帝眸色一沉,似笑非笑的说:“怎么,吃醋了?”
慕容世兰从来就不是怕他使眼色的主,大胆的仰头直视他,说:“皇上都快二十天没来看过臣妾了,难道还不许臣妾吃醋吗?”
皇帝拿佛珠碰了碰慕容世兰的脸,道:“莞嫔身子不好,朕才多去看看她。”
慕容世兰嗤笑一声:“现在身子不好就可以叫皇上连续宠她这么多天?那后宫嫔妃恐怕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身子好了。现摆在眼前的皇后见天的头风,倒不见皇上多疼疼皇后?”
皇帝佯装恼怒的叫了一声:“华妃。”
慕容世兰一顿,看了他一眼,转而又扯开一抹甜蜜的笑来,道:“想来莞嫔妹妹这样的盛宠,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了吧?可不要和臣妾一般,这么些年了,半点消息都没有。”
皇帝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主动牵起慕容世兰的手往里走,软言安慰道:“你还年轻,不要着急,孩子总是会有的。”
慕容世兰笑着答应了一声,可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从去年九月份开始,她就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是她极度期盼的,但是她知道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得到的一样。
她曾经一度以为是皇后的位置,满心只想着人定胜天,以为只要再熬一段时间,皇后这个位置迟早都是她的,但却忽略了致命的一点——她这一辈子最期待的,难道真的就只是皇后的位置吗?
不是这样的。
明明还有……孩子。
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永远都得不到一个孩子了?
慕容世兰原本只是随口酸一酸,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可是皇帝的态度变化,让她不得不多想了一些。
这一夜侍寝过后,慕容世兰便叫了江穆炀来请脉。
江穆炀仔细查过脉之后,道:“娘娘凤体一切安康。”
慕容世兰收回手,问道:“那为何本宫迟迟不能有身孕?”
江穆炀都没有怎么思考,顺畅的说:“娘娘的凤体无恙,只是子嗣缘分不可强求,缘分若是到了,自然就是会有的。”
慕容世兰冷笑一声,阴恻恻地说:“本宫已经给了你和你弟弟四年的时间,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几句话,本宫始终是没有子嗣缘分是吗?”
江穆炀磕头下去,道:“微臣学艺不精。”
慕容世兰气笑了,道:“知道自己学艺不精,怎么还有脸在太医院继续混着?不如你赶紧收拾了你的东西,滚回江家去如何?”
江穆炀想要辩解,但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任君宰割的样子。
慕容世兰可不只是吓唬他一下,转眼就招了周宁海过来,道:“派个人去太医院通知一下,就说江穆炀江太医来请脉的时候,不慎伤到了手,没有办法继续在太医院任职了。”
江穆炀没有想到她说的是真的,这一下是真的急了,磕头不止,道:“娘娘饶命,微臣已经尽力了!”
慕容世兰手一动,颂芝就会意的上前,直接踩住了江穆炀的右手,狠狠的碾了下去:“哎呀,江太医可真是太不小心了,医者最重要的大约就是手了吧?”
江穆炀一直是慕容世兰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慕容世兰居然真的会这么对他,一时间又惊又怕。
手上传来的剧痛告诉他,如果他还是什么都不说的话,今天他就得跟太医这个位置说再见!
江穆炀大声说:“娘娘息怒,微臣知错了——娘娘盛宠却一直没有胎息,是因为娘娘体内含有大量的麝香!”
慕容世兰这才让颂芝松开他的手,声音温度都降了,道:“你说——本宫体内含有大量的麝香,是怎么回事?”
江穆炀迟疑了一下,被慕容世兰一直盯着看,马上说:“娘娘可还记得端妃娘娘的那一碗药?”
慕容世兰问道:“你的意思是,那碗药里含有的麝香,到如今也还存在于本宫体内吗?”
江穆炀肯定道:“正是如此。皇上和太后不想让娘娘这么伤心,所以才吩咐微臣一直不许说。”
慕容世兰:“皇上和太后?”
江穆炀道:“是,皇上和太后都十分关心娘娘。”
慕容世兰眼睛里风潮涌动,但表面上却是渐渐的平静下来,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颂芝,看赏。”
颂芝知道这是要封江穆炀的口,让他不要把今天受伤的事说出去,于是拿来了一小匣子一百两白银给了他。
将人打发走后,颂芝回来一看,却见慕容世兰神色冷冽,仿佛即将迎来暴风雨的海平面,让人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
——江穆炀刚才说,皇帝和太后都很关心她,都知道她体内含有大量麝香的事……似乎就她一个人不知道一样。
江家两兄弟是慕容世兰收拢的人,这件事她一直以为只有她和曹琴默、费云烟才知道。但是现在看来,此事之间穿插了皇帝和太后的话,仿佛就没有一直以来她以为的那么简单了。
怎么,四年前的那一碗药,当真毒性就这么厉害,这麝香还能在她身体里存在这么多年?
还是说,其实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不间断的摄入麝香?
可宓秀宫的人都是她花大价钱收服的,她每天的衣食住行都是小心了再小心,就连内务府的总管也是她的人,没有道理可以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麝香下到她宫里来才是啊。
难道是皇后?
不,现在是谁做的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人是怎么成功的?
慕容世兰想了很久,最后说:“颂芝,你去给本宫母亲去信,叫她给本宫找一位宫外的好郎中过来。”
颂芝叹了口气,赞同道:“娘娘这样想也对,太医院的太医倒未必就是医术最高超的,奴婢听闻那些跟在大将军和两位少将军身边的军医,才是真正的再世华佗呢。”
慕容世兰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一声——实际上她怀疑,太医院的人或许都长着同一张嘴。若是被她收买了的江穆炀两兄弟都会一起对她隐瞒麝香这件事,那么其他的太医更没话好说了。
仔细想想,她现在倒是在期望最好她身体里的麝香当真是四年前的那晚药遗留下来的了——如若不然,那么现在给她下药的人做的事,至少皇帝和太后是知情的,甚至有可能就是皇帝和太后一手推动的。
慕容世兰感觉好像隐隐的有什么很可怕的事实将要浮出水面……
皇帝,这个男人已经让她失望过很多次了,虽然也不在意再多一次,但是此事非同小可。
最好不要是这个结局。
很快,慕容夫人就给她找来了她父亲一直用的军医,上报给皇帝之后,皇帝也没有拒绝。
这多少让慕容世兰放心了些——或许皇帝与此事当真没有关系。
但是紧接着当她让周宁海提前半天去宫门口等待这个郎中的时候,却眼睁睁的看着江福海提前一步把人接走了。
如果不是她提前让周宁海等在那里,恐怕这个军医已经到达紫奥城的消息,这一时半会儿还传不到她耳朵里呢。
……如果此事皇后心里没鬼,她为什么要提前把她家里给她送来的郎中叫走呢?
慕容世兰招手让颂芝去库房里面找了一点麝香出来,在两个香囊、四个菜、一个饭、两盆花中分别沾了一些。
颂芝一头雾水:“娘娘,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世兰却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说:“本宫自然有安排。”
颂芝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才有人通知慕容世兰,那郎中已经到了。
——叫人去了一个时辰,皇后究竟在跟他说什么?
又或者……其实他去见的人,并不是皇后?
慕容世兰心思杂乱,面上却沉静如水,叫人一丝也看不出来。
没多久,那郎中就到了宓秀宫,慕容世兰便伸出手道:“您给本宫看看,本宫身体究竟如何。”
那郎中是第一次进皇宫,大约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物,所以很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他恭恭敬敬地在慕容世兰身边跪下,开始给她诊脉。
过了一会儿,道:“娘娘一切安康,并无大碍。”
慕容世兰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是已经被嘱咐过了,而且江穆炀也肯定没有把那天的事说出去。
慕容世兰先是笑着称赞了一声这个郎中,道:“本宫父亲和母亲都十分信任您,想来您的医术一定十分高超——只是本宫却有一些小事想要询问您。”
这郎中被她这一番话哄得心花怒放,忙说:“娘娘请说。”
慕容世兰含笑道:“在你来之前,本宫在这宫里十样东西上撒了一定量的麝香,您若是能全部找出来,本宫就信了你的医术。若但凡是错了一样,或是少了一样……”
她话虽没有说完,但是这郎中已经完全领会了她的意思。
冷汗从他额头上滑了下来,却只能拍着胸脯说:“娘娘只管试,草民一定尽力而为。”
于是他便找了起来。
他先找出了四菜一饭,又找到了两盆花,这就找到了七样了。
剩下的两个香囊吊在慕容世兰的床帘角落,他一时半会儿没往那边找。在内殿来回走了几趟,他在香炉旁边停了下来,问道:“娘娘,草民可否开启这个香炉看一看?”
近几日慕容世兰心中烦躁,故而没有点香,此时听他这么问,便知道是这香炉有问题了。面上却不显,只是点头:“颂芝,帮郎中打开。”
那郎中拈了一撮香灰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有些迟疑的说:“能否请娘娘拿一些这香粉给草民看一看?”
慕容世兰心里更紧张了,就像有一只手抓住了心脏一样,让颂芝把东西拿上来。
那郎中仔细辨认了一番,肯定的说:“娘娘,这香粉里有分量极重的麝香,这便是第八样了。”
或许是彻底尘埃落定了,慕容世兰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原来是欢宜香。
居然是欢,宜,香!
慕容世兰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便道:“郎中果然有真本事,实际上确实只有这八样含有麝香,只是故意误导您,不曾想您居然一样不错的都找了出来——颂芝。”
颂芝会意,又捧来了一匣子金子,道:“您做得好,这是我们娘娘赏你的,出宫以后还望你继续在大将军身边效命才是。”
那郎中一无所知,跪地磕头谢恩:“多谢娘娘!”
慕容世兰状似无意的说:“你来本宫这里之前,还见过什么人?”
那郎中一愣,欲盖弥彰似的说:“草民一入宫就往娘娘这里来了,之前谁也没见过。”
慕容世兰点了点头:“是吗?本宫记得前些天太后也说,太医院的这些个太医不中用,也让本宫记得给找一个宫外的郎中呢。本宫看你就不错,你可去过没有?”
那郎中一下子犹豫了,不知道该说去过还是没去过。
慕容世兰噗嗤一笑:“本宫逗你呢——周宁海,把郎中好好的送出去吧,可别怠慢了!”
那郎中如释重负一般的松了一口气,跟着周宁海忙不迭的走了。
他却不知道,在他走后,慕容世兰的脸陡然就扭曲了。
“欢宜香——原来是这个东西!”慕容世兰盯着那些褐色的香粉,几乎是恨不能将制作这香粉的人剥皮抽筋一般:“此事皇后脱不了干系,太后多半也是如此……”
至于皇帝。
恐怕还要再试一试。
最好不要让她彻底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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