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按部就班的一切, 雨水如幕般不断冲洗着教室外的玻璃窗, 不多时, 竟渐渐晕出了一层水雾。
莫袅有些出神的望着那水雾,高二(一)班的教室内逐渐出现的私语声开始变得嘈杂。
“柳贤。”趁着老师还没赶来教室, 张蓓蓓红着脸走到柳贤的桌前,小声的问:“刚才在操场上, 是楚谨朝在播音吧?”
柳贤往椅背后一靠, “对啊。”
“那……”张蓓蓓脸色红的愈加厉害,“楚谨朝念的那首英文诗,是念给你的吗?”
柳贤一愣,张嘴正想解释,平时和张蓓蓓关系好的几个女生接二连三的围了过来, 低声询问:“柳贤你给个准话, 你要是和楚谨朝在一起了就说一声, 也别吊我们胃口了,让其他斑的女生早点死心。”
夏协拿着笔敲了敲课桌,他和柳贤的座位就隔了条过道,围在柳贤身边的女生立刻被他发出的声音吸引住。夏协似笑非笑的道:“大家不要激动, 谨朝是大众男神,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跟某些人在一起。”
柳贤隔着张蓓蓓睨了夏协一眼, 夏协向她投去一笑。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这可是明晃晃的情诗。”有女生不信,“而且楚男神当时那嗓音,比从前任何一次播音都充满了爱意,你们男生可能不当一回事, 但在我们女生看来,这就是在向人表白!”
说完又马上把视线聚焦回柳贤身上,“楚谨朝都退广播站了,是你让他重新去播音的吧?那这首情诗就是写给你的,柳贤你就实话实说吧。”
张蓓蓓在一旁瘪了瘪嘴,“柳贤,你们在一起了吗?”
秦科竖着耳朵听了好半天,听到张蓓蓓这要哭不哭的语气后,忍不住道:“不是,楚哥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一起,你们怎么就这么八卦,围着柳校花算什么事?”
张蓓蓓红着眼狠瞪了秦科一眼,秦科霎时泄了气焰,把头悻悻的缩了回去。
“你们不要误会,今天谨朝播音纯属是帮忙代班,没有其他意思。”柳贤看似镇定的解释,“至于大家口中说的情诗,应该只是谨朝突发奇想念一念,倾听的对象也不是我个人。我猜谨朝念出来,大概也没有特定给某个人听。”
张蓓蓓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她对柳贤小声说了句“谢谢”,随后又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回到座位上。
“蓓蓓,不是柳贤肯定也是别人。咱们还是别肖想楚男神了。”
“对啊,你别伤心……”
柳贤听着她们渐行渐远的私语,嘴边泛起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她彻底出局这件事,很快就要全校皆知了吧。
夏协看她这幅神态,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被柳贤察觉到。柳贤微微蹙眉,对他张嘴用口型说了一个“滚”字。
夏协被气的快要笑出声,但又想到他和柳贤反正谁都还没能如愿,心情突然一下变得好起来,时间还长,他还有功夫和对方慢慢耗下去。
他快要抑制不住这种喜形于色的情绪,突然大发善心的关心了下他前方正在低头摆弄手机的前桌,“兄弟,心态要放平。”指不定哪天就能上位了。
莫袅一双眼专注着手机屏幕,页面停在和楚谨朝对话上,聊天框内的字被他删了又打如此反复多次,最终只留下一句话——
What can I hold you with?
指尖停在发送键上顿了数十秒,最终又点了删除,将整行文字全部删减,聊天框又回到最初,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资格去质问,更遑论用这句话反问?
莫袅按灭了屏幕,把手机放回了桌子里。
这场他和楚谨朝两人的战役,从一开始他就输得彻底。
——输在哪儿?
输在师出无名。
大雨还在继续,舒临安躺在医务室里,闭目养神。
隔间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走步声很快近了,他半睁着眼,看清站在他床前的人,面上仅有的一点温和荡然无存。
舒光耀把手机丢给他,扫了眼他受伤的膝盖骨,满脸的厌弃,“爷爷打你电话不接,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舒临安的东西包括手机在内,在比赛前全部放在了楚谨朝的背包里。他伸长手臂,把舒光耀丢在床单上的手机拿起来,给他爷爷打了电话。
医务室里很静,只听得见外边的雨声和舒临安几句时不时沙哑的应答。
看他一派平静的神情上甚至还有笑,舒光耀内心的厌恶骤然达到了顶峰。舒临安风轻云淡的挂了电话,舒光耀上前把手机夺回来,“这里是正常人的学校,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留在这里到底还想干什么?”
舒临安上身靠坐在病床上,闻言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他。明明只是很平常的一眼,舒光耀却无端被看的头皮发麻,面上强撑着不甘示弱的留下一句“赶快滚”,便掉头出了医务室。
在门口时和从便利店回来的楚谨朝撞上,舒光耀跟看见瘟神一样的火速躲远了,逃也似的跑出楚谨朝的视野。
楚谨朝进到医务室内,把温好的牛奶递到舒临安的手里,“你堂弟刚刚来过?”
舒临安嗯了一声,插了吸管,低头喝着小口小口的喝着牛奶。
楚谨朝接了个电话,令他诧异的是竟然是班主任打过来的,开口就问舒临安的伤势。楚谨朝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张老师却还是不放心,“舒临安在你旁边吗?你把电话给他。”
楚谨朝只好把手机给舒临安,“班主任,问你伤势。”
舒临安对他笑了一下,接过电话:“张老师,我是舒临安。”
楚谨朝不知道张老师在另外一头说了什么,只听舒临安答:“没有伤筋动骨,擦破点皮,小伤……”
这通师生电话持续了将近五六分钟,舒临安的视线忽然停在了楚谨朝的脸上,他话锋一转:“张老师,我想请个假。”
楚谨朝的眼神和他相接,他继续道:“嗯,楚谨朝同学和我同行,麻烦张老师也帮他准个假。对,他会好好照顾我的……”
楚谨朝隐隐约约缓过味来,等舒临安一挂电话,他立刻问:“你给我也请假了?为什么?”
“是。”舒临安点头,很快又补了一套让楚谨朝无法拒绝的说辞,“我腿伤了,一个人回家也不方便,这几天运动会不上课。谨朝,你可以来我家帮我一下吗?”
楚谨朝顿口无言,收拾好两人的东西后,打了出租,直接从学校回了舒临安的家。
他走在前面,开了客厅灯后把舒临安搀扶到沙发上坐下,随后放下背包,“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舒临安脸色还是惨白一片,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抱枕,“你饿吗?”
楚谨朝反问他:“你饿吗?”
“饿。”舒临安眼帘微垂,“所以谨朝,你今晚就在我家里睡吧。”
楚谨朝揉了揉眉心,“等你吃完晚饭上床后我就回家,明早再……”
“谨朝。”舒临安把他拉到沙发边缘,隔着抱枕抱他,“今晚我想你陪我,就一晚,好不好?”
楚谨朝垂眼,舒临安眉目间的情绪格外不安,瞳孔里隐约有泪光在晃,他问:“为什么是今晚?”
舒临安哑声道:“你要试着喜欢我,今晚是特别的……”
楚谨朝好气又好笑,片刻后,拿出手机飞快打了一行字。
“谨朝在给谁发消息?”舒临安眼尖,挪开抱枕看向他。
“给我弟弟。”楚谨朝关了手机又把抱枕放回他怀里,“告诉他我今晚住同学家。”
解决了晚饭过后,已经是入夜了。
楚谨朝帮舒临安在伤口的地方裹了几层保鲜膜后,才把人扶进浴室里,拉上门前嘱咐道:“我就在外面,要帮忙喊我就好。”
舒临安说好,但他整个洗澡的过程异常平静,独自解决了所有。
楚谨朝守在门外,还有些诧异以舒临安的性格竟然没有趁着洗澡这件事得寸进尺,逼迫他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但眼下看来实在多此一举。
舒临安湿着头发走出来,楚谨朝把他扶回了卧室,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吹头发?”
“不用了。”舒临安望着他说:“谨朝帮了我一天,也很累,洗完澡就回卧室休息吧。”
他借着大开的卧室门,指了指旁边的卧室,“谨朝住那间,衣柜里有浴巾毛巾和睡衣,都是干净的。”
“你不要我跟你一起睡?”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舒临安眨巴了下眼,“你想和我一起睡吗?”
楚谨朝的耳根忽然变得有些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住远了晚上你叫我帮忙我听不见……”
舒临安安静的盯着他半晌,小虎牙笑着露出来,“只隔一个卧室,不会听不见。”
楚谨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只觉得现在和舒临安相处一室异常尴尬,又嘱咐了几句后飞快的出了卧室,来到舒临安说的那间,关上房门。
他靠在门上拍了拍跳动剧烈的心房,深吸口气稳住心神,随后来到衣柜前,开了柜门。
和舒临安说的一样,里面的东西很齐全,甚至连私密的内裤都有。
这应该是属于舒临安的另一个房间,楚谨朝面色有些发烫的关上了放内裤的抽屉,只拿了睡衣和浴巾,刚要去浴室,手机突然响了,舒临安给他发来了消息。
【舒临安:看见内裤了吗?】
【舒临安:那是你的型号,穿吧。】
楚谨朝打字的手都有些不稳,舒临安却在这间隙又发了两句。
【舒临安:我没穿过。】
【舒临安:你放心。】
是穿没穿过的问题吗?
楚谨朝更想知道的是舒临安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型号的问题。
他蹙了蹙眉,把手机丢到一旁没回复,边想着这个问题边去浴室洗了澡。等洗完后套上睡衣的那一刻,他又疑惑的皱起了眉。
舒临安比他高了十公分,他身上这套睡衣的大小却刚好合适,简直就像是照着他的型号准备的。
楚谨朝心有疑虑,甚至开始怀疑舒临安让他来自己家做客是蓄谋已久。他思考着走到了舒临安的门前,却发现门缝下透出的光线是黑的,舒临安已经熄灯睡觉了。
楚谨朝打消了询问的念头,回到自己的卧室。
临睡前又有些失笑的想,蓄谋已久这件事由舒临安做出来,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觉得有几分可爱。
自从开始正视舒临安这个人,他的接受能力变得是越来越没有底线。楚谨朝裹紧被子,又检讨了自己一番,这才慢慢入睡。
楚谨朝的睡眠质量并不好,特别是车祸后的那段时间,他的入睡总是伴随着头痛。虽然后来好转,但他也因此落下了浅眠的毛病,有时候哪怕一点轻微的风声,都能将他吵醒。
楚谨朝半梦半醒的睁开眼,刚才一闪而过的开门声仿佛还在他耳朵里回荡。
他缓了几秒,记起来这是在舒临安的家里,所以自然而然的把刚才的开门声当成了舒临安夜里起身,开门的声音。
他还记得舒临安腿上有伤,遂拉开被子出了卧室。视野慢慢习惯了黑暗,旁边舒临安卧室的门果不其然的打开着,他睡意朦胧的叫了一声,“舒临安?”
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连乍响,紫色的雷电透过房屋一面的玻璃窗照了进来,将楚谨朝身前这条昏暗的走廊在某一瞬间印的极为明亮。
走廊尽头的黑色房间,此刻房门半开,光影照不进那间房内,只看得见一片漆黑。
诡异的氛围油然而生,雷电倏停,整个走廊又陷入黑暗之中。
楚谨朝不知是被雷声还是光影打散了睡意,双眸亮的惊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尽头处的房间,像是着了魔。
他抬脚往尽头处走过去,步伐刻意放的很轻。
那间房间盘踞在阴影之中,比周遭的房间仿佛还要黑上许多,好似深不见底的洞穴,要将盯着他的人牢牢的吸进去。
楚谨朝在这间房的门口站定,他记得这扇门门把的造型,上面的花纹像细线又像绳子,古怪的如同某种把人禁锢的物品。
他毫不迟疑的推开了房门走进去,门身发出吱呀的一声响。
楚谨朝身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对着空气随口喊了一句:“安安,你在不在?”
后方的门突然轰的一声被关上,楚谨朝心里一紧,转头就要离开房间,有人突然从后方抱住了他将他桎梏在了原地,一股水润的潮湿气息接踵而至。
“谁?”
回答他的是窗外的雷声,狂躁的风雨拍打在窗户上,在夜空咆哮的紫电绽出的光纹,把楚谨朝正对着的这面墙,撕裂成无数块碎片。
贴满整壁墙的照片,上面人的模样也因此被抓出了无数道狰狞的纹路,显得格外丑陋,令人看后,只觉得心惊胆颤。
楚谨朝望着那些照片,顷刻失声。
——整面墙的照片,全是他的脸。
或坐或立,或行或笑。甚至,还有一些和舒临安举止过分亲密的。
而他对这些照片所处的环境,产生的前因后果,脑子里毫无印象。
楚谨朝唇动了动,却仍旧发不出声。
他注意到了,照片上他的眼神,没有一刻聚焦在镜头上。
尤其是单人照,仿佛是有人刻意躲在暗处,从某个角度偷偷拍下的。
“舒临安。”楚谨朝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咬了咬颤抖不止的下唇,力道重到留下牙印,“舒临安……”
他的情绪是否崩塌,取决于他叫出名字的这个人一念之间。
舒临安搂住他腰身的手臂骤然收紧,舒临安把下巴抵在他的颈窝处,嗓音仍旧沙哑,竟还含着几丝笑。
“谨朝。”他唤,“你要疯子的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开始插叙,讲几章失忆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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