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官杨醒的比往常早一些,他起身之时睡眼惺忪,刚趟下床,他的哈欠就给吓的憋了回去。
“一大早,你在我房间干嘛?”
整个屋子简洁闲适,镂空的雕花窗玻中漏出细碎的阳光,官杨目光落在那张花梨大理石玉案上,案上放了几卷竹简案宗,并数一方宝砚,严袭埋首专注于手中的卷宗,此时抬起头来,看向他。
“此间光线好。”
官杨摸摸耳垂,哦了一声,穿上长靴,一身黑衣劲装将他身体衬的更加挺拔,温柔晨光下,官杨面色如玉白皙净透,他走至玉案旁,微微俯身道:“你在看什么?”
“南溪苗若族少女干尸卷宗。”
官杨一想,又道:“赵家女儿庄与纳兰玉这事,你怎么看?是否和苗若族少女干尸有关联?”
严袭眉目淡淡,与和熙晨光相称,柔和却又冰凉:“昨晚,城东赵家碧水阁又发生了剥脸剜心事件,至于和少女干尸是否有关联,不出意外,有一点。”
碧水阁正是赵家名下胭脂庄,不过,赵家能这般逍遥,不止仗着富可敌国,其背后是有凌夜玄君赵静安,谁人与赵家有这般天大恩怨,竟然不顾赵静安,这般残害赵家手下妙龄女儿。
官杨思索间,坐在了玉案边,眸光悄然一掠,瞥见那竹简间夹着一张烫花泊金请柬。
严袭纤长手指轻轻一抹,那张请柬落在了官杨面前。
上面,赫然烫着一个金光闪闪的“赵”字。
官杨执起请柬,烫金镂花,金丝镶边,请柬最中央镶嵌的羽灵石,都够普通人家三年的衣食,不过一张请柬,都这般阔绰。
“赵家送请柬来做什么?”
红花请柬,是为喜事,这几日赵家接连出了这么大的命案,何至于这个档口办喜事,心真是够大的。
“不是送,是我向别人要来的。”
严袭解释道:“赵雪青明日二十五生辰,与城同庆,这张请柬,是去玉楼春回求那只西域舞娘队伍。十位舞娘,十张请柬,三千石金银,两百石灵石。”
严袭口气淡淡,官杨却是惊掉了下巴。
不过一个生辰,也太夸张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六十大寿呢……
不对,官杨似乎发现了什么:“即是舞娘请柬,你拿来一张做什么?莫非……”
“我已经打点好了,明日去赵府的舞娘,有你。”
官杨震惊了,自己耳朵没聋吧,让他扮作舞娘,他是个男人,怎么扮?
严袭微微抬眼瞥了一眼官杨神情,复而继续翻阅手中卷宗:“若猜想正确,明日,凶手定然会去赵府。”
“你何以这么肯定?”
“凶手心理,我的直觉。”
官杨将请柬放在桌上,直直摇头,试图打消严袭这个荒唐想法,拒绝道:“就算进赵府,多的是方法,为何要我假扮舞娘,铁骨铮铮的汉子穿着舞裙,扭来扭去,我不敢想,我不去。”
严袭一声轻笑,就你这模样身段,往那一站,恐怕十有九人都只会想到秀美,哪里想得到铁骨铮铮这个词。
“我只是提前知会你,不要忘了上次玉楼春一事,这支西域舞娘队伍,来的蹊跷。你混进去,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
官杨清咳一声道:“那也不至于让我男扮女装,别人也可以呀。”
严袭扫了一眼,道:“就你和我,你不去,难道让我去,嗯?”
官杨一噎:…………
金陵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今夜月光轻柔朦胧,落在红墙绿瓦之上,印着辉煌灯火,更有色暖迷醉之意。
赵府大公子生辰,满城同庆。
海底明珠为灯,绵延河堤数百里,四方贺喜马车长帐络绎不绝,今夜来的人真是算多了,从清晨到夜幕降临,通行小厮招待贵宾都快累弯了腰,可绕是再累,脸上的笑意也是不能少半分。
云衍与赵静安交好,赵静安有要事在身,这次赵雪青的寿辰自然是云衍代替赵静安出席了,官杨,严袭,云衍三人正欲上马车去往赵府。
临行前,云衍却是翘首望了一番,不禁问道:“他呢?”
这个他,指的便是此时立在他身旁的官杨。
严袭的手当真巧妙的很,易容术被他运用到了极致,官杨身形本来极高,严袭运用易容灵术将他身材折了几分,面容倒是没有花费什么心思和功夫,稍作变化,加上胭脂妆,原本高挑八尺男儿摇身一变,竟端的是倾国倾城之姿,肌肤赛雪,双目犹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又是眼尾含春,落得清纯妩媚。
连一向面容寡淡的严袭,看见自己的成果,面色都是少有的一怔。
这世上有一种男人是真的英挺俊秀,甚至可以用美字来形容,美而不娘,美的恰好。
官杨一声清咳,落出口的是女儿家娇俏婉转黄鹂音:“他身体不适,今晚便不同我们去了。”
话音未落,只见官美人又是一惊,唇绛一抿:“哎呀,我的声音!”
随即便是懊恼的看了一眼严袭,眸中似有薄怒。
这明明就是把自己从一个大老爷们儿变成了娇滴滴小姑娘了嘛,真没见过这么认真负责的男扮女装。
严袭似乎被他这模样逗笑了,冷淡妖冶的面容松了几分,只见严袭轻微移步,附其耳畔道:“你这番模样,道一句实言,真有另一番磨人风韵。”
我磨你个大头鬼。
官杨惊恐的看着他,耳坠都有些红了,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微微拉开了两人距离,冷面瘫严袭竟然也会这种语气与他说话,可真玄幻。
云衍瞥了一眼严袭与官杨,嘟囔了一句:“闷骚冷面瘫。”
这句话自然说的是严袭,旁人没看清,他可是清楚的瞧见了严侍郎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狼光。
“伪君子,衣冠禽兽。”
云衍这句的声音却是大了几分,严袭却是深深掠了他一眼,今晚许是心情好,他眼里含笑,没有计较,随即道了一句起身罢,便是上了马车。
官杨按照计划,跟的是献舞车辆。
坐在马车里,简直如坐针毡,官杨背脊打的挺直,非常,极度,不自在。
十位有八位都在梳妆打扮,皓腕脚踝间银铃叮当作响。
官杨目光随意往旁边一瞟,却是吓得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只见一位姑娘丝毫不避讳,右手直接伸进了胸前调整舞服肩带位置,那舞服本来就低,官杨匆匆一瞥,只瞧见一抹腻人的雪白。
只一眼,也让他心神大震。
天哪我的妈,会不会长针眼。
见官杨一副眼角眉梢都似着了火的模样,那姑娘一声轻笑。
“羞什么,你也有呢。”
我有……有什么……官杨不敢细想,话说严袭是真的将他暂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姑娘了,他不禁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随即又是被针刺了一般,赶紧移开视线。
我丢,这也能易容出来,体征都给改了,他感觉自己耳尖,脸颊都是烫的,随即便是恨不得把头埋进地上去。
“小九,你瞧我美不美,若是今夜让赵雪青瞧上,岂不一夜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话的姑娘年龄小,坐在官杨对面,瞧着十五六岁,手里执着一根细长的金色长针铃,瞧着模样倒是端正秀美惹人怜,不过就是那眼神,莫名惹得人不舒服。
赵家富可敌国,名誉三界,又有凌夜玄君赵静安撑腰,进了赵府,不说衣食无忧,风光一世都不在话下。
拉肩带的姑娘出声驳道:“你魔怔了不成,赵雪青可是出了名的地痞流氓性子,无赖的紧,若是我,倒是愿意攀一攀三公子赵雪砚。”
对面小姑娘不乐意了,道:“我魔怔你却是疯了,要那个病秧子作何,床上无用床下无力的。”
官杨听得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不禁暗道:女儿家倒真是有趣的紧,每个人存的心思都不一样。
忽然,对面姑娘将话语陡然转向沉默的官杨,
“这位小姐姐刚刚与严侍郎在一起我就瞧见啦,面生的紧,若真是才一进团就勾上了大名鼎鼎的严侍郎,可见小姐姐心思,真是细腻灵巧。”
这话音甜美可爱,就是说出来的话听着就让人觉着是充满试探的算计。
官杨先是一怔,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才抬头道:“我确实才来,绿萝姑娘病了,今日我才有幸替她。”
从头到尾,他没提严袭。
“你一路蒙着面纱埋头干什么呢?”
那位牙尖嘴利的姑娘见那双掩在面纱的眼睛生的十分纯澈干净,微微放高了声音:“女孩子嘛,就算脸不够美,身段好也可以以色侍人的。”
话语间,动作极其不尊重不礼貌,他伸手就要来扯官杨的面纱。
其实,她说这话并非如表面所言,面前这女子的气质放在人群中是极为出挑的,绕是不说话不动作,也自是焦点,舞团何时招进了这样的女子,今晚赵府寿宴,指不定会叫这不知那冒出来的新人抢了风头。
一直蒙着脸,说不定还真是个无颜女。
官杨一个大男人,上辈子都极少与姑娘打交道,哪里知道有些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九曲婉转心思。
他可没想那么多。
他只想微微避开那只极其不礼貌的手,岂料,马车此时遇到一个转砍,颠簸之际,那姑娘持针铃的手竟是突的滑向他左侧脸颊,官杨身形极快,略微一闪,顾及到旁边女子,却还是没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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