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爱情是个什么东西

    夜深了, 严袭送走官杨之后,站在原地想了半晌,终是拿上衣物去了后庭。

    他们下榻的地方正是宿野栈的东南后院, 前院语笑晏晏, 后院位置僻静, 倒是清雅闲适, 绕过前亭, 穿过假山飞泉, 严袭到了一处温泉, 随后他寻了一处隔间池子,脱掉身上衣物,入了池。

    鼻翼间全是温暖清新的水汽,前脚刚踏入池中片刻, 还未真正投入放松这一时片刻的宁静,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 来人一袭白衣劲装,身材高挑, 模样端正, 正是雨霖铃暗卫荆芥。

    荆芥立于屏风后, 恭敬道:“君上。”

    白雾间,池中严袭身形渐渐化成本来模样, 清贵脸庞,眸色似雪月,正是萧牧一。

    萧牧一声线一如既往清冷, 舒缓着胳膊,道:“神庭那边近日可有异动?”

    荆芥道:“依照你的吩咐,告于拜访者,你正在雨霖铃休养身子,这期间,倒不曾有人来访,不过,昨夜,司命玄君来过,看他面容,似有急事相告与你。”

    明世隐?

    萧牧一一声轻笑,眸光低垂,道:“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片刻,萧牧一又道:“严蕤羽呢?”

    荆芥并不知晓萧牧一是在询问严袭身体状况,他只知道自家主子与严侍郎向来没有交集,自己素来也没有过多关注严袭,斟酌片刻,只回道:“严侍郎并无异样,依照帝君吩咐,去了那边。”

    萧牧一道:“知晓了。”

    荆芥道:“君上今日为何,会让官杨在赵府扮作女儿身?”

    萧牧一道:“不出预料,有人在寻他,前世早已迹象,只是谜乱一团,我暂无头绪,找他的人,身份神秘,应该与那位雪姬领长有关。”

    暗卫荆芥与萧牧一同根而生,灵魂随他生灭,也是他唯一心腹,知晓他的一切,包括从前过去,转世重生。

    这是谁都不能知道的秘密。

    精灵族数十载,抵过人界百年,浮生若梦,却似弹指一挥,荆芥与他相伴数十年,知晓他的一切经历,好的坏的,悲的惨的。

    前世都有的一切,作为旁观者,荆芥都看在眼里,他思索片刻道:“难道君上早已知道寻官杨的人欲对他不利?”

    萧牧一道:“只是防患未然,作个防备罢了,前世想必你也知晓一些,依照明世隐占星术来推断,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或许今世,才是所有事情的开始与结束。不过目前也是猜测罢了。”

    其中交错复杂,荆芥不明白,只是低低哀叹一声:“还望君上今生,仔细定夺,莫要再……重蹈覆辙了。”

    重蹈覆辙吗?

    萧牧一也不知,只有事情到了那一步,他才知道自己的真正抉择。

    那日,仙主要派遣严袭去往南溪调查少女干尸一事,提出的要求却是要萧牧一扮作严袭的样子前往,仙主的棋盘,比萧牧一想象中还要大,前世这盘棋局萧牧一心知肚明,并没有以官杨的死结束,虽不知仙主此番是何用意,但萧牧一只要想到要化作严袭的模样,便浑身抗拒,最终,他拒绝了仙主的请求。

    严袭本以为以萧牧一对他的态度,是万万不会答应仙主这个请求的,但是萧牧一的态度转变,是在知晓官杨也要去往南溪时,那日,仙主书房之中,萧牧一竟然主动提及去往南溪。

    都说了,在中意的人面前,什么厌恶原则都是狗屁。

    严袭性子冷淡,虽有疑惑,却不喜多问,只将开始调查到的线索全部告知了萧牧一。

    萧牧一心中有一奇怪之处,前世的少女干尸凶手其实就是一位狐族为了提高修为所干出来的龌龊事,并不是什么震惊三界的大案件。

    可今生,却变得这样扑朔迷离,少女鲜血,是世间至阴之物,至阴之物,到底能祭奠什么?

    萧牧一忽而想到了什么,至阴之物,难道是血族七件圣器之一的魂戒…………

    见屏风后半晌没有动静声息,荆芥不禁出声道:“君上?”

    萧牧一思绪瞬间回笼,旋即道:“荆芥,回去之后你替我拜访虚静先生,问他是否知晓一人,名为徐长流。”

    话罢,萧牧一似乎又觉不妥,一番思量权衡之下,遂改了话语,道:“还是去蓬莱山拜访道隐真人,倘若他真知晓徐长流这人消息,尽快托白蝶告知于我。”

    “嗯。”

    荆芥见萧牧一脸色疲惫,斟酌片刻道:“仙主明知君上结魂丹受损,为何却屡次将你置于险境,前世若不是官杨一心护你,只怕……。”

    荆芥没有说下去了。

    “天,向来不遂人愿。”

    萧牧一道:“平生莫做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但我,偏不是这种人,这盘棋里,总得有个恶人。”

    荆芥不平道:“这不公平,凭什么什么的痛让你一人担了去。”

    萧牧一缓缓闭眼,掩去眸中某种情绪,道:“你也知晓从前不是还有比这更痛的吗?都过了,所以点痛,又算什么。”

    荆芥陪着他一路过来,心下不忍,道:“君上,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让官杨以后知晓这一切,你……可曾想过他的反应。”

    他的反应?

    闻言,萧牧一心中一动,旋即睁眼,他呼吸低沉,不愿流露过多情绪,他睫毛颤了颤,喉结微动。

    前世,他无比笃定: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撼动他的想法以及决定,哪怕一分一毫。

    可随官杨重生以来,他的笃定终是被动摇了。

    虽不愿承认,但他决定今生遵循自己的感情心意,一定,要护官杨的周全。

    因为,失去最重要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他不愿再承受第二次。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无功的苍白儿戏,所以,只要他的意志力量足够强大,今生,一定可以两全。

    想到此,萧牧一道:“无论怎样,我不悔。”

    他不悔什么呢,是从前的所有作为,还是对官杨的抉择。

    萧牧一心里深刻的明白,前世官杨眼里的光是他自己亲手掐灭的。

    好像,官杨是给过他机会,严袭死后,官杨那么伤心失望,却还是给了他机会,官杨让他跟他走。

    自己当时,竟是出其的无情冷静,他明白自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人,蛰伏这么多年,他离自己的目标就差一步了,于是,他拒绝了官杨最后一个请求。

    他利用了官杨,渣是渣到底,坏也坏到底。

    最后,官杨自杀了。

    直到醒来,看见官杨留在床头畔的那封遗书,萧牧一才知道,官杨已经知道了他的谋划,也知道他与那位从未出现过的幕后人的羁绊渊源,可是,官杨明明都猜中了,自己是从异世穿越而来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为了七件圣器也骗了他,可是,官杨最后却没有拆穿他,就算在神魔之牢内遭受烈火一百十二鞭断裂灵流魂脉自杀时,也没未怨过他半分。

    在此之前,他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官杨死了,自己会怎样,至于有多难过伤心,萧牧一想不出。

    不过,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怨恨的要死要活,毕竟,完成自己的目的,他知道要牺牲的是什么,倘若自己为了一丝私情,弃大局于不顾,以这些人的鲜血和生命成就他和官杨的一生相伴,纵使活着,也是心上带着刀子活下去。

    或许,官杨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看到了他最无耻的一面,也看见了他最深情的一面,所以,官杨从来没有强迫他什么,喜欢他时用心喜欢,恨他时,却没有用心恨他。

    大概,宿命中的有些无奈,并不是深情就可以改变。

    萧牧一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

    翌日,金陵城中果然大沸,满城流言蜚语顿起,传话闲谈的人声情并茂,仿佛人人都经历了昨晚那一场血战,赵府赵雪青招来前世冤仇,一夜之间,又殃及无辜性命近三十人,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鬼手悍天”赵雪青竟然早就没有了灵力。

    藏了这么年,终于被那前世仇人寻上门来,可怜那美人庄,碧水阁,还有寿辰数众宾客,却因这赵雪青一人,丢了数百卿卿性命。

    一时之间,愤怒谩骂,诋毁嘲笑四起,席卷全城,覆到了赵府。

    尤其是被赵雪青这无赖欺负过的人,逮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声讨机会,都是叫嚷着要来讨个说法与公道。

    毕竟,鬼手悍天已成传说,现在的赵雪青,就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地痞无赖窝囊废了。

    谁还怕他?

    待到一众人拎着锄头,大棍,铁棒,熙熙攘攘挤到赵府前,却还是扑了个空,他们叫骂半日,口水唾沫都干了几遭,岂料赵府大门纹丝不动,于是,赵雪青头上又多了一条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这种叫骂情况维持到了晌午,烈日当头,那一时冲上脑的激情都被晒焉,众人都不知道喝了几壶水了,叫骂声稍抒发出了胸腔中的怨气,有人不禁打起了退堂鼓。

    可是,还是有人终归不甘愿,凭着一股劲头拎着锄头就欲冲进去,结果,还没跨上赵府台阶,就被一股无形力量给挡了回来。

    啪,摔了个小狗吃翔。

    他们似乎忘了,赵家除去地痞无赖赵雪青,病娇体弱赵雪砚,可是还有一位睿智聪慧,得道成仙的二少爷赵笙赵静安。

    这位,站在九天之上,什么都看得清楚,事无巨细。

    看着那道结界出现,阻拦了人群,赵静安站在九天边界,隔着一汪云海,半晌,终是一声轻轻叹息。

    云海之中,仙人长立,隔着飞鹤流泉,只见凌夜玄君赵静安五官端正,剑眉星目,一袭蓝色骑装,偏偏给他穿出几分文雅之气,今日马尾高束,瞧着略有几分英挺潇洒。

    他鲜少皱眉,可自从探听到昨夜花影鬼面一事之后,他的眉头,再没松开半分。

    这时,有人从云端那头窜了出来。

    淡紫学服,玉冠束发,目光晶亮,古灵精怪,正是云衍。

    云衍本欲从背后吓他一番,却不料张牙舞爪的鬼脸卡在了一半,赵静安沉思到了极点,竟未发现他前来。

    顺着赵静安目光看下去,云衍不禁啧啧两声,道:“赵府,这盘感觉遭的有点凶哦。”

    见是云衍与他并肩而站,赵静安终于回过神,旋即微微晃首,道:“大哥,唉。”

    见赵静安竟是这副模样,云衍道:“你唉声叹气干啥子嘛,他的祸事孽障他晓得啷个处理,我偷偷警告你哦,赵静安,这个事情,你可是不能插手的哦。”

    九天之上,明条律历,凡众君经历天劫修成散仙之体,便不得再与人界亲人联系,人界亲人其生死灾妄皆有定数,与众君再无半点瓜葛,更别说赵静安这种情况,若是他私自插手赵雪青的事,定会被重重天罚的。

    可是,血浓于水,岂是那么容易割断,赵静安道:“再看吧。”

    云衍一听这话,顿时哎呀一声,又道:“看啥子,你要是帮赵雪青你就是憨批,鬼手悍天赵雪青耶,你晓得不,明白不,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打的。退一万步,如果说他解决不了,你帮忙我还觉得情有可原,但是,迄今为止,我还真没见过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见云衍误解,赵静安解释道:“阿衍,他解决不了,他已经是自身难保,你知道吗?早在我们渡天劫那年,他就没有了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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