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彭乐从机场打来的。
“你来干什么?”张弛摸不着头脑。
“来看你。”彭乐哈哈笑,一副开玩笑的语气。
张弛下意识的不信,可他从手机里听到了机场广播的声音,这才明白彭乐不是开玩笑。
“赶紧来接我,我人生地不熟的,怕被黑车拉去小树林里宰了。”彭乐交代了几句,说有电话来,就挂机了。
他向来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不在乎别人愿不愿意。
张弛看着手机,很无语,从县城到机场要一个半小时,他赶紧回家,把制服换下来,然后去大巴站。八点过了,最后一班去机场的大巴刚刚离开,没办法,只能打车,来回估摸得一千块钱。
到头来,这三万可能还得花在彭乐身上。
给彭乐发条微信,让他在机场先随便吃个晚饭,张弛打了出租车,火急火燎往机场赶。到了机场,给彭乐打电话,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彭乐的身影。
一连打了三个,都没有人接,张弛惊出一身冷汗。该不会真让黑车拉走谋财害命了吧?手机揣回兜,他在机场漫无边际地踱了几步,见旁边有卖台湾牛肉面的,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吃饭。
买了个鸡蛋三明治,才吃了一口,电话响了,张弛忙把三明治换个手,接了电话,“你在哪呢?”嘈杂的人声中,他不得不大声喊,“我在台湾牛肉面门口。”
彭乐那边就安静多了,“你还在机场?”他还有点意外,“我早走了,我女朋友来接我。”
“你他妈有病!”张弛忍无可忍,对着手机骂了一句粗话。不等彭乐解释,他挂了电话,站在原地把三明治慢慢吃完,又买了瓶水,喊出租车回家。
途中,彭乐电话又打了过来,大概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他一连声道歉,把前因后果老实交代。彭乐的女朋友,是县城那所民办大学的学生,他给张弛打过那三万块钱后,对张弛现在的生活状态很好奇,脑袋一拍,决定来看看自己女朋友,顺便瞧一眼张弛。
才刚通知完张弛接机,彭乐女朋友就赶到了机场,把他给接走了。
至于彭乐为什么没来得及告诉张弛,后来也不接电话,当然是因为异地情侣一见面,你侬我侬,浑然忘我了。
总结下来一句话,“我已经住宾馆了,你们这宾馆可真够破的。哟,门缝下还有小名片,警察同志,你的工作任重而道远啊!”彭乐闷笑,大概是被女朋友掐了一把,他直吸气,“我要去洗澡了,你多久才到?华鑫大学旁边那家暮色KTV,等你哈。”
张弛挂了电话,靠在出租车座椅上。深夜,车子畅通无阻地在高速上疾驰,路两边是市区星星点点的灯火。他把窗子摇下来一点,秋夜的凉风渐渐吹熄了胸口的燥火。
他无声地看着外面的夜色。车窗上映出自己脸的轮廓,有点陌生似的。他转过头,对司机说:“师傅,去暮色KTV。”
县城人口少,十一点多的时候,KTV里面已经空落落了。张弛在走廊上,远远就听见最里头的包厢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是用蹩脚粤语唱的《月半小夜曲》,调子跑得妈都不认识。除了彭乐,再没别人了。
张弛推开门,竟然坐了满满一屋子,人人脸上都是蓝幽幽,鬼影似的。彭乐正陶醉于自己的歌声不能自拔,扭头看一眼张弛,对他指了指沙发。
张弛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坐了,打量着包房里的十几号人。除了他和彭乐,剩下的都是姑娘,有的时尚,有的土气,总体看起来,都有点学生气。
彭乐一曲唱完,酣畅淋漓,他丢下麦,揽着身边的漂亮姑娘,对张弛介绍:“这是我女朋友邢佳。剩下的美女们都是佳佳的室友和闺蜜。”然后将张弛揽在另一边,对众人介绍:“这是我男朋友。”
姑娘们不约而同笑起来,有人问:“你俩谁是攻,谁是受啊?”
彭乐亲昵地将张弛肩膀搂了搂,得意地说:“我这么狂狷邪魅,当然是攻。”他转过脸对张弛噘嘴,“来,腾腾,跟哥亲一个。”
姑娘们看得狼血沸腾,张弛被恶心得不行,一把将彭乐的脸拍开,找了个清静角落坐着。他一看彭乐那副德行,就知道这货完全是来花天酒地的,没有要和自己叙旧谈心的打算。
他仍旧喝自己的水,盯着MV的画面,打算一到十二点就走。
“原来你是彭乐的表弟。”
张弛抬头,看见了彭乐的女朋友。彭乐和另一个漂亮女孩眉来眼去唱情歌,女朋友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把一杯新送来的鸡尾酒放在张弛面前,酒杯里的液体色泽艳丽,性质不明。张弛没有接,他回忆了一下对方的名字,“邢佳?”
“你不记得我了。”邢佳撇下嘴,“我们在派出所见过的。”她坐在张弛身边,在自己手机相册里翻了一会,给他看,“这是我拍的你的照片。”
“嗯,对,真巧。”张弛想起来了,但没有对邢佳表现得很热络。在派出所那次本来就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对方又是彭乐的女朋友,他对邢佳客气地点了点头,“你好。”
“喝吧,挺好喝的。”邢佳比第一次见面时温柔多了,还会发嗲,“知道你是警察叔叔,没有下毒啦。”
显然这个女朋友不是之前代购古驰包那个女朋友。其实彭乐到底多少女朋友,张弛也不知道。他瞥一眼彭乐,对方情歌唱得如痴如醉,快和邢佳的“闺蜜”贴在一块了,邢佳也不在乎,按铃叫了服务员,还要加酒和果盘。
张弛独居,很久没碰酒了。喝了几杯鸡尾酒,有点轻飘飘的,他脑袋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跳跃的光点出神。
突然想到了窦方,那双手在发间穿梭的感觉。心弦好似被撩拨了一下,余韵犹颤。
他觉得,她还是挺厉害的。
“你手机震了。”旁边的女孩挺关注张弛,见他手机在桌上震动,提醒他。
张弛拿起手机,竟然是廖京京的信息。
“我睡不着,一直在想你说的那些话。你不是讨厌我,故意骗我的吧?”廖京京问。
张弛懒得打字了,语音回复给她:“是真的。”
廖京京也回的语音。她大概是睡到了一半,嗓音里还带点柔哑,“其实我后来想了想,我不在乎那些,就想单纯谈个恋爱,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清了清嗓子,“我挺喜欢你的。”
张弛有一阵没回复。
廖京京追问:“你讨厌我吧?”
张弛打字:不讨厌。
廖京京盯着那三个字,心花怒放。但又遗憾他为什么不发语音。她很好奇他会用什么样的语调说这句话。她顿时睡意全消,翻身坐起来,问:“你还没睡?你在哪?”
张弛把地址发给她。
彭乐摇摇晃晃走过来,一屁股挤在张弛和邢佳中间。“别白费劲了,”彭乐笑着对邢佳说,偷偷指了指张弛,“他仇女。”
“真的啊?”邢佳顺着彭乐的话,也开张弛的玩笑,“怪不得,我上次在他们单位看见他,就觉得有点。”
“我表弟可怜啊。”彭乐把张弛的脑袋抱在怀里,撸一把他的头发,对邢佳挤眉弄眼,“他家里出了点事,谈了八年的女朋友直接把他甩了,跑国外找洋人搞一起了,从那以后他就仇女,”他认真地点头,煞有介事,“两年没性生活了,暴躁着呢!女的碰他一下,他得炸毛。”
“你他妈扯什么呢?”张弛皱眉,很不高兴。
“喝酒喝酒。”彭乐一乐,和张弛碰杯。两人凑一起,彭乐恢复一脸正经,凑在张弛耳边,“没事,以后缺钱用跟哥说,都知道三姨不容易,我们平时能帮的也尽量多帮她一把,你别担心。”
张弛喝了杯白的,沉默地点点头。
“哟,这谁呀?”彭乐眼睛立即活了过来,紧紧追着走过来的廖京京。
廖京京看见这满屋子女的,心里有点不舒服。彭乐介绍过后,她如释重负,再看张弛一个人孤零零在角落里听歌,廖京京顿时母爱之心大盛,放下包,她占据了张弛身边唯一的位置。
了解了张弛的背景,她怎么看,都觉得张弛落魄中带着可爱,忧郁中凸显英俊,简直是二十六岁自强自立职业女性的最爱。逡一眼桌上的空酒杯,她探过身,往桌子的另一头去够果盘。
廖京京来之前特地打扮过。她深知自己的优点,穿着贴身的高领薄毛衣,显得胸部丰满,腰肢纤细。这一伸展,山峦起伏,曲线玲珑,连彭乐的贼眼都瞄了过来。她挑挑拣拣,拿了一片西瓜心,送到张弛手上。
“解解酒。”她温柔地说,“十二点多了,我送你回去。明天不还得上班吗?”
张弛吃了片西瓜,跟彭乐告辞。
“我送你吧?能走吗?”彭乐站起来。
“不用,我送就行了。”廖京京挽着张弛的胳膊。
彭乐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盘旋了一下,笑了,“行,那麻烦你啦。”他跟廖京京道谢。
张弛酒意有点上头,但还没到醉的程度,廖京京打了车,进到小区后,又拉着他往楼上去,这小区楼道的灯也是声控的,一没动静,顿时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张弛咳了一声,去拿钥匙,廖京京的手却抢先一步摸进他的裤兜,在里面动了动,她贴着他的耳朵,轻笑道:“还说没喝醉?钥匙都找不到了。”
张弛从下车到上楼,慢慢走的这一程,脑子里已经清醒不少。看着廖京京从自己兜里摸出钥匙,开门,然后走进去,她特意地没有开灯,转身拉了张弛一把,顺便两只手都攀上了他的肩膀,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我没有套。”顿了顿,张弛说。他今晚一直有些懒懒的,反应迟钝。
“我明天上班路上买药。”廖京京说,见张弛没有动,她主动把他领口的扣子解开,咬他的耳朵,暗示道:“没事,我以前交过男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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