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电视机在喋喋不休地制造噪音。窦方歪在沙发上望着屏幕发呆,身后有拖鞋吧嗒吧嗒的声音,她扭头一看,张弛穿着运动短裤和T恤,走进洗手间,他顺手关上门,掩住了任何可疑的声音和暧昧昏黄的灯光。
一阵,他又走出来,手插裤兜站在沙发背后,看着电视。
隔着沙发,窦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水汽和沐浴露的味道。她抓了抓头发,不经意看了张弛一眼,他的头发微湿,脸被幽蓝的电视光线照得皮肤偏白,一垂眼,密茸茸的阴影便投下来。
窦方琢磨着要说点什么,张弛先开口了,“不瞌睡吧?”
窦方心事重重地摇头,她看出来了,张弛也是个夜猫子,因此心里没有那么愧疚。
“你等会。”张弛走回房间。
深更半夜的,但他的语气又很随意自然。窦方自己心怀鬼胎,视线追随着张弛,看见他拔了电源,把笔记本电脑搬来茶几上,然后他坐在她旁边。
“我帮你找了几个出租的房子,”张弛打开网页给她看,“这个是和人合租,但对方是男的。这个自带床和桌椅,位置有点偏。这个马上可以住,但稍微贵点。”他把电脑推给窦方,“你自己看吧。”
他这样细致地替她考虑,可窦方却觉得烦。他半夜忙着找房子,是怕她赖在他这咯?窦方挺直了腰,戳了戳最后一个,“这个吧,贵点没事,我明天就搬。”
张弛看她一眼,“不用急,找到合适的再搬。”为了窦方那可怜的自尊心,他又加上一句,“反正我白天都不在。”
一句话,窦方起死回生。她眉飞色舞,屁股还在沙发上颠了颠,高兴地有点孩子气,“我给你房租。”
“不用。”张弛收起电脑,走回房间。
他一离开,窦方坐在沙发上,顿觉百无聊赖。电视太聒噪,她按了遥控器,客厅顿时陷入黑暗。窦方慢吞吞走到张弛门口,他的门没有闭紧,留着一道缝,窦方扒着门缝,看见张弛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上的游戏画面。
她抿着嘴,有点想笑,蹑手蹑脚走到张弛身边。张弛好一会才察觉到身边有人,他摘下耳机,看着窦方。
窦方手指在他键盘上敲了敲,一双洗去铅华,水光盈盈的眼睛看着他,眨了眨,她拖着又娇又嗲,粘腻软糯的声音,“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你喜欢我啊?”
张弛被她的直白搞得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喝口水,清清嗓子,说:“没有吧?”
窦方不满意他的含糊其辞,还追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漂亮啊?”
张弛笑起来。平心而论,窦方是挺漂亮的,即便那样浓艳低俗的装扮,也不能掩饰天生的青春娇艳。她性格大大咧咧,外表不谙世事,虽然知道她的底细,张弛也并没有很抵触。
窦方不依不饶,站在这里非要一个答案,张弛想了想,坦承道:“嗯,乍一看,觉得你有点像一个明星。”
窦方双手捧着脸受宠若惊,“像谁?范冰冰?还是刘亦菲?”
都不是。张弛仔细回想了下,是明星,但没有特别有名,他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只记得大学时在宿舍看过一部电影,女主角是个轻佻的、野心勃勃的少女。他印象最深的部分,是女主角常年穿着吊带短裤,皮肤很白,纤细而不乏丰盈,纯洁外表下隐隐散发着柔媚冶艳的气息。
窦方是彻底被张弛这句话乐晕了,对着小化妆镜,她一会蹙眉,一会微笑,做出各种表情。“到底像谁啊?”她喃喃自语。
“不是脸。”张弛说,“身材皮肤有点像。”
“身材?”这说法抽象了,窦方低头看看自己,“哪啊?”
孤男寡女深夜相对,怎么能不想入非非?张弛意识发飘,四肢犯懒,他连忙喝口冰水,戴上耳机,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脑。半晌瞥一眼窦方,她竟然还在纠结,张弛忍不住说道:“胸,腰,腿。”他总结道:“你身材不错。”
窦昂眼里笑意闪动,她说了什么,张弛没有听见。脑子一静,耳机里那些鬼吼鬼叫的游戏音效格外的刺耳。他眼睁睁看着窦方扶着他的腿蹲下来,手来解他运动短裤的抽绳。他抓住她的手,把耳机摘下来,说:“别这样。“
“你不喜欢吗?“窦方无辜地看着他,游戏音效骤然消失,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忽,“我还没有工作……这个算给你的房租。”
“真的不用。”张弛拉她起来,合上电脑。
“骗人。”窦方没骨头似的依着他,手绕上他的脖子,一张小圆脸,肌肤在灯光下润泽光洁。她扭扭腰,轻声说:“你都有反应了。”
“我,”张弛犹豫地看着她,他突然想起了廖京京,“我有女朋友了。”
“没事。”窦方踮起脚咬他的耳朵,“你别告诉她。”
张弛被她搞得有点难受,昏头昏脑倒在床上,从脑袋到四肢,一齐震了震。窦方精打细算,只愿意提供和房租等价的服务。她坐在他腿上,解开运动裤的系绳,张弛靠在床头看着她。也许是因为在自己家,没有提防,也许是因为和廖京京酒后乱来,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这一次,他很投入,很沉醉。他把手伸进了窦方低垂的领口里。
他刚洗过澡,身上的气息很干净。窦方起来时,顽皮心起,在他那里亲了一下。
她爬起来,坐在张弛身上,手捧着他的脸。“你为什么这么穷啊?”她瘪着嘴,有点难过,“你要是有钱就好了。”
“你要钱干什么?”张弛揽着她的腰,手在她细白的腿上流连。
“还债。”窦方咬着嘴唇看他,可怜巴巴的,“我欠了债,要很多很多钱。”
“很多是多少?”
窦方眼睛亮了,“一百万,你有吗?”
“没有。”张弛摇头。
窦方翻个白眼,准备下床,张弛拉住她,“你在这睡吧,有被子。”
窦方一点不矜持,笑嘻嘻钻进被窝里,“那你跟我一起睡。”
“别了。”张弛对她一笑,心想:真的不能再乱来了。拿起外套穿上拖鞋,他出门时顺手替窦方关了灯。黑暗中他摸到了沙发上,盖着衣服凑合睡了一夜。
第二天张弛通过彭乐找到了邢佳,打听大学宿舍的事情。初见时,邢佳给张弛的印象是一个咄咄逼人,得理不让人的骄纵女生,通过彭乐认识后,邢佳好像突然忘记了初识时的龃龉,变得热情友善起来。
她答应帮张弛打听打听。下午的时候就回过电话来了,她们宿舍有个女生刚好搬出去和男朋友同居了,愿意把床位租给张弛的朋友。
邢佳问张弛:“你朋友是做什么的?学生还是白领?”
张弛想,这些女生对室友的职业背景还是挺挑剔的,大概不喜欢和一个理发店小妹同居一室。他说:“刚毕业的小孩,正在找工作。”
“那行。”邢佳说,“不是农村的吧?”
“不是。”
邢佳转达了她室友。这一桩租床位的交易,邢佳充当了中间人,大包大揽,效率奇高,张弛猜测,她一定是学校里的社团积极分子,热衷于资源配置、拓展人脉。他对邢佳道了谢,礼貌性地表示请她吃饭,邢佳说:“不用了,周末去山上烧烤你来吗?”
“什么烧烤?”
“彭乐组织的,他可能还没来得及跟你提,”邢佳很大方地说,“你来吧,我跟他说一声。”
挂了电话,果然看见彭乐的信息,只写了时间、地点,一如既往地简洁和□□。“带上你女朋友。”彭乐又加了一句。
下班后,张弛和廖京京一起吃的饭。廖京京坐在他身边,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二十六岁的人,摇头晃脑的,有种故意做出的娇憨,但她家庭幸福,父慈母爱,因此也不显得别扭。她仰脸,看着张弛,“去你家吧?”
“改天吧,今天回去有点事。”张弛竟然拒绝了,这让廖京京有点意外。廖京京不是没有经验,刚发生过关系,按理张弛应该是最猴急的时候。他太镇定,太有耐性了,廖京京心里一沉。
她没有傻乎乎地追问他“回去什么事”,亲了亲他的脸颊,她说:“回去早点睡觉,别熬夜玩游戏,也别抽烟。”
张弛嗯一声,“我送你回家。”
出租车开到小区门口,廖京京怕被跳广场舞的邻居大妈看见,在车里和张弛腻歪了一会,恋恋不舍地分手。下车走了几步,回头看时,张弛竟然还站在门口,她打电话说:“你怎么还不走?”
“我看着你进楼里。”张弛说,“你们小区路灯坏了,记得找物业让他们修。”
廖京京低头笑,刚硬起来的心又软了。转过身倒退走,她像韩剧里幸福的女主角一样,对张弛挥手。
回家的路上,张弛走进刚吃过饭的店里,点了两个菜,一个汤。
为了避免再和窦方擦枪走火,他今晚有意没联系她,他猜窦方可能在家做了饭,打扫了卫生什么的——借住在别人家,总会格外殷勤些。如果她已经吃过了,外卖可以留着明天早上吃。
开门进去后,家里是黑的。街上的灯光透过窗子,照在空荡荡的餐桌上。张弛站了一会,把外卖放在桌上,他先进了主卧,花里胡哨的床上,是被窦方昨晚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鞋袜,整整一天了,没有丝毫变化。
再回自己的房间,窦方拥着被子睡得很沉,小圆脸发红,嘴巴微微张开,手机丢在脑袋旁边。
他有点无语,但也没叫醒她,回到客厅的沙发上玩了会手机,一看时间,竟然九点多了。
“窦方,”他站在卧室门口喊人,“吃饭了。”
窦方抱着被子转过身,背心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背。
“九点了。”张弛不得已提高了声音。
窦方使劲蹬了几下腿,满床打滚,撒够了气,她耷拉着脑袋坐起来,乱蓬蓬的长发披在肩膀上。掀起眼皮一看,张弛已经转身走了,客厅里电视开始呱啦呱啦响起来。
她清醒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出去。
“饭凉了。”张弛又喊,没好气的。
窦方忙跳下床,光着脚跑出来,“我来热,我会热。“她积极地劳动起来,连塑料餐盒一起塞进微波炉。张弛还买了水果,她拎了一串洗干净的葡萄,跑来沙发旁边,细心地剥了皮,递给张弛,“给你剥的。”她笑嘻嘻。
“吃你的饭吧。“张弛被她闹得没脾气了,不由一笑。
窦方把葡萄塞进他嘴里,跑去吃饭。等她吃得差不多了,张弛提起了邢佳宿舍的事,“女生宿舍有门禁,比外面安全,你先住几个月,等找到工作再说吧。”
不是说“不着急,慢慢找”吗?窦方心里嘀咕着,但她不傻,知道张弛是真的为自己着想,没立场发脾气,只好嘟了嘟嘴,说:“哦,好吧。”她悻悻地走到沙发前,腼腆地说:“你帮我这么多,我还没谢你……”
“不要了。”张弛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生怕窦方还要用那种方式谢他,他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你别那样了。”其实他对于自己和廖京京的关系还不甚确定,但为了避免再受不住诱惑和窦方乱搞,他说:“我真的有女朋友了。”
窦方被他那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态气着了,小脸通红,她“嘁”一声,“我是想说,等我找到工作,请你吃饭。”转身跑回卧室,甩上了门。
看来今晚他又得睡沙发了。张弛无语,走回沙发前,“操,”他突然想起来,又忘买被子了。
电脑也没来得及拿出来。
他气馁地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划拉起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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