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
施袅袅离开夜环空的嘴唇, 抬头看了他一眼。
对方正不知所措地睁着眼睛看着她, 然后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巴，似乎有些委屈, 道：“我母亲都没亲过我。”
施袅袅真的懵逼了。
师祖怎么了？这是……
彻底进入小孩子状态了？
该不会方才受到万骨女脑海内情感影响, 再加上魔性的捣乱，让他……重返了孩童时期？
？？？
然后她看见师祖的脸红了起来。
红了？
卧槽？
师祖小时候这么羞涩的吗！
施袅袅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师祖红红的脸蛋。
然后被师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夜环空很警惕地抓着她的手，红着脸道：“不准捏我的脸。”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也只是握着施袅袅的手不准她乱动，并没有推开她。
感觉上是个，不会随意对人动粗的、刀子嘴豆腐体的可爱小朋友。
施袅袅噗嗤一声笑了。
她道：“小朋友，你几岁了。”
夜环空此刻仍是大人的模样，望着她的眼睛里却充满了令人一眼觉察的好奇与警惕，他似乎在这两种情感中纠结，瞅着施袅袅看了半晌, 道：“四岁。”
四岁！
四岁的师祖！
这也太小了吧！
好奇妙，施袅袅笑得合不拢嘴，又忍不住想去摸他的脸。
但小师祖似乎很不习惯别人碰他, 应该说, 很不习惯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身子往后躲了躲。
施袅袅便作罢, 瞧着他笑眯眯道：“再喊一声姐姐。”
听师祖喊姐姐的感觉真棒。
师祖道：“姐姐，我们在哪？为什么黑漆漆的。”
夜环空之前留在施袅袅掌心上的引火符咒效应仍在，她抬起手来, 一团幽红的火焰便跳跃其上。
照亮了他们周围的小小空间。
安静的水流包围着他们，再往外，是森白的巨大骨头。
施袅袅问：“你怕吗？”
对方有些迟疑：“这种是会让人害怕的吗？”
好了，看来一点都不怕。
之前夜环空已经拘谨地腾开双手，松开了本抱在怀里的施袅袅，俩人隔着一点不会碰到的安全距离。但施袅袅一看到师祖眨巴着的无辜的眼睛，以及无处安放又时刻警惕着她的双手，是她从未见过的稚气神采，只觉得格外可爱，下意识就想去抱他。
但对方又赶紧往后躲了躲。
施袅袅于是又想起来了，现在是不喜欢亲密接触的四岁小师祖。
她之前被夜环空抱习惯了，做什么都会有个粘人精师祖黏上来挨着她，于是她也十分习惯同师祖的肢体接触，习惯了被他牵着手、搂着肩、抱着背着环着，导致她有时候甚至会自然而然就主动蹭师祖怀里去了。
有点不习惯。
施袅袅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没再去抱师祖，只是笑着对他道：“我们在隧道里，等出去了，我们就一起游上去好不好。”
小师祖的警惕性格外强，问：“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游上去。”顿了顿，又问，“我母亲呢？”
施袅袅问：“你记得自己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吗？”
小师祖摇了摇头。
他的面色很迷茫，似乎努力想了想，然后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我有一个母亲。”
看来师祖是回到了4岁时的状态，但并没有太多记忆？
施袅袅哄他：“没关系，跟着姐姐，姐姐保护……”
她话音未落，忽然震惊地看着前方。
在她面前的师祖，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变成了一个四岁的小孩子。
不止是心智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那个原本高高地在她头顶俯视着她的、胸膛宽阔四肢修长的师祖，刹那间成了一个幼童的体态。
他仍然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袍子，宽大的袖口伸出来两只圆嘟嘟胖乎乎的小肉手，一袭软软微卷的黑发只到齐肩处，正仰着头，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看着她。
然后奶声奶气地问：“姐姐要保护我吗？”
卧槽，太可爱了。
施袅袅简直不忍直视，真的好想把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她现在保护欲爆棚，坚定道：“对！保护你！”
然后小师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不要了，我母亲说，不能让别人保护我。”
他努力回想脑海中所剩无几的、唯一印象深刻的一些事情，徒留下他娘亲的几句常常挂在嘴边的教导，和关于那个女人模模糊糊的印象。他就像背口诀一般，声音奶奶的、总是带着些奇怪的重音：“我要自己保护我自己，不可以依赖别人。”
然后他伸手指了指施袅袅总是想摸他又在半路停下的手，道：“但是你如果安分一点，我可以也顺便保护一下你。”
施袅袅觉得她血槽空了。
她小鸡啄米般点头，道：“好，我安分一点。”
说完，还特地把手背在了身后，以表决心。
小师祖于是满意地把手扬起，道：“你拽着我的袖子，不要走丢了。待会如果遇到了危险，就躲到我身后。”
施袅袅：“……”
她觉得就算躲在他身后了，若真有危险，敌人都不需要绕路就能直接从小小个的师祖头顶上飞过来打她。
但她还是很配合地往水底下沉了沉，使得上半身与小师祖齐平，伸手握住了他的衣袖。
小小的、但结实的衣袖。
就像它的小主人带给她的感觉。
他们在骨骇隧道中穿行，施袅袅喜欢有话没话地找话说，但小师祖似乎很想努力让自己显得成熟，又有些羞怯，明明有时候被施袅袅逗得很想笑，也会抿着嘴巴不让自己笑，最后又憋得忍不住，羞羞涩涩地咧嘴笑了一下。有时候又很好奇施袅袅提到的事情，眼睛扑闪着看她，却要假装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催促她道：“姐姐你要是想告诉我其中的原因，就直说。”
施袅袅于是嘿嘿一笑，道：“不了，我不想告诉你。”
小师祖于是忍住了，没有接她的话。
过了半晌，黑暗中又想起了奶奶糯糯的声音：“你现在想告诉我了吗，没关系，我可以听你说一下。”
哈哈哈哈，施袅袅心中大笑，但不想为难好想知道又不想表现出来、自认为自己没有表现出来的小师祖，跟他接着说了下去。
有时候看着认真地在听的、两腮肉嘟嘟的小师祖，施袅袅真的很想摸摸他脑袋。
他是从小没有被抱过，所以这么不习惯和人的肢体接触吗？
施袅袅于是问他：“你母亲抱过你吗？”
小师祖摇了摇头：“母亲说抱我会让我变得又软弱又娇气，我不可以遇到坏事了就哭、就要母亲抱，我要很坚强。”
小师祖竟然真的从来都没有被抱过啊，施袅袅望着他的目光柔柔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得柔柔的：“不会的，有时候拥抱，会让你变得更坚强啊。”
但是小师祖只是望了望她的手，道：“姐姐要记得安分一点。”
“好。”
逐渐的，白色的骸骨消失，他们从隧道中出来了。
坑底仍然躺着无数尸骨与一些人面蛇的遗体，万骨女的那具骨骇身架，却在他们出来后，化为了细细的白色粉末。
她的脑袋躺在了尸骨与尸骨之间，眼睛闭着，嘴边挂着欣慰的微笑。
就好像在美梦中睡着了，且会永远梦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她的身躯逐渐消散，骨架塌陷，自尾端往上慢慢化作细粉，飘散在黑色的深水中，仿若黑色夜空的万千星火。
施袅袅牵着小小只的黑衣小男孩的衣袖，穿过无数逝者的尸骨，自万骨女巨大的、闭眼微笑的头颅旁游过，四周皆是水中点点闪闪、散落万千的白色星点，此情此景，诡魅中竟透着丝无与伦比的唯美。
迷阵已被解除，他们往上一直游，便直接抵达了湖面。
俩人从水中冒出头来。
太虚宗门的众人还等在外头，宫主们只是默默地跪在地上，并没有做出什么行动来，既不显得自己过于无事轻松幸灾乐祸，也不会帮到师祖。他们倒是希望师祖就此带着他的宠姬，直接沉入了湖底，逝去也好，困住也罢，总之最好再也不会出来。就算出来了，他们老老实实跪在这里，也没犯什么大错，顶多就是遇到突发的情况手足无措不懂解决罢了。
卞栾倒是派了许多流月宫的人，跟着他几次三番地下池底去找，但因为迷阵的影响，沿着池底找来找去，也没有找着夜环空和施袅袅的身影。
最开始，众人看到的是施袅袅的头从水面中冒了出来，有的人当下心底一沉，觉得这二人竟没死；有的人则松了口气，譬如卞栾奚冷，觉得他们总算安全回来。
但等到一个四岁幼儿的脑袋冒出来时，众人又惊呆了。
这是谁？
师祖呢？
他们愣愣看着施袅袅带着一个小不点上了岸，走了过来。
卞栾急切地问：“袅袅，师祖呢？”
其他人也一脸迷茫地望向施袅袅，等着她的回答。
施袅袅低头看了看小小的师祖。
他的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上的水一直往下滴，然后用肉嘟嘟的小手背抹了下眼睛，擦掉眼上的水，环顾四周。无数人围绕着他们，抬头看着他们，小师祖吞了吞口水，挺直了背同他们对视了一会，抬头看了一眼施袅袅，道：“你蹲到我身后，躲好一点。”
施袅袅觉得，不能说出来。
此刻在太虚宗门里，这些宫主们全都在，他们平日里碍着师祖的超高修为，唯命是从，却日日夜夜盼着师祖死掉。现在若是知道师祖变成了这么一个小不点儿，必定会趁此机会对师祖下手。
她对着众人笑了笑道：“我们在池底发现了一个隧道，可从此池直通一处秘境。”
众人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心里有些了然，这就是他们在池底待那么久的原因？去到秘境里了？也不知是何隧道，日后可以下去一探究竟。
“师祖从那处秘境里走了，说是有事，但什么事，没跟我说。”
众人脸上又露出了“哦？是吗”的不怎么相信的表情，心里有些疑虑，师祖真走了？该不会是已经命丧池底，只剩下这个女人带着个不知哪来的小孩子活着回来。若是死了，倒是最好的结局，但倘若是身负重少，谁知道是不是师祖躲在池底那处养伤，她再撒谎，什么事能让师祖匆匆忙忙直接就从池底走了？
“临走前，他封了隧道，又叮嘱我，原路返回，有任何危险可以召唤他。”
众人脸上又露出了“竟还有后续”的纠结表情，心里有些犹豫，原本想直接对施袅袅发难、逼问师祖真正的下落，但她既提到若有危险师祖会回来，他们又有些不敢了，万一这女人说的是真的，那师祖被召回来岂不是要扒了他们的皮。
“另外，他还托付了这孩子给我，让我照顾一段时间。”
众人的目光又一次落到了那位小小的孩子身上。
夜清行道：“这位小孩子是谁？”
施袅袅：“嗯……”
众人：“嗯？”
施袅袅：“师祖的私生子。”
卞栾一下子没控制住，惊道：“什么！？”
众人：“？？？”
师祖还有这等风流韵事！？
不过仔细一看，好像这孩子的确是有点……像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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