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问完话, 让摊贩回家去。四人回到客栈, 客栈老板早已睡下, 也不闭店, 依旧是灯火通明的模样。施袅袅带着小小空进了自己房间, 躺下睡觉。
她总觉得, 那摊贩还隐瞒了什么没告诉他们。
若将军出来是要杀死入侵赤金的人, 那公主是出来做什么？
出来保护他们？
不可能, 亡国公主, 没有理由保护敌国的国民。
将军又是为何，不愿意见公主呢？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继续给小小空织猫咪玩偶。剩余的工程不多，三炷香的时辰，施袅袅便把针织玩偶做好了。她笑嘻嘻把玩偶藏在墙边的木箱里，打算第二天早上给小小空一个惊喜, 却忽然听到小师祖在小声地呢喃。
她转过头去，看见小小空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
似乎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里。
施袅袅连忙走过去查看, 小师祖似乎很是痛苦, 蜷缩在被子里, 额头上密布着细细的汗珠。他嘴里溢出了破碎的呜咽，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是怎么了？
施袅袅有些着急，也忘了小师祖还有不让人碰的毛病，伸手覆上他额头，没有发烧，又伸手去抚他的脸, 试图喊醒他：“小小空？”
“小师祖？”
小小空断断续续喊了声：“不要……”
施袅袅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但她喊了好几声，面前的小孩子也没有醒转过来。只是在梦里，似乎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好像正在拼命奔跑，又好像至了绝路退无可退，有时还会低声地恐吓：“别过来。”
那恐吓的语气却听得施袅袅心揪得更紧，她还听出来了他的慌乱。
施袅袅晃他身子，没用；捏他脸，没用；凑他耳朵边上震耳欲聋地喊，没用。
她皱着眉头看着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了！
可仔细想想，师祖自己不就是能掌控梦的吗？
怎么还会陷入到噩梦里去？
如何做，才能帮他解了这噩梦？
师祖平日里好像是……手指在她眉心间点一点？可是这应该还伴随着什么心里口诀的吧？但施袅袅急病乱投医，拿起小师祖的小手，在他自己的眉心间点了点。
究竟有没有用，她也不知晓。
施袅袅目不转睛地瞅着小小空，一直在细碎伸吟的他竟忽然沉默了下来。
然后，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双乌黑的眼睛同施袅袅对视着，开口第一句话是：“姐姐，我冷。”
施袅袅忙帮他把被角掖好，道：“盖好被子就不冷了。”
“盖了被子也冷。”小小空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扯着她袖子，“姐姐你到床上来，唱歌哄你自己睡觉。”
施袅袅笑了，道：“那你进去点。”
小小空往里面挪了挪，给她空出一个床位来。施袅袅于是睡到床上，又再次帮他扎扎实实掖好被子，给他唱起了歌。
小小空小声地道：“我刚才做噩梦了。”
语气里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施袅袅问：“做了什么噩梦？”
“那个魔魂，你们拿的那个黑色的歪歪扭扭的气体，张牙舞爪的，好多好多缕，一直在追我。”
他说着说着，往施袅袅身边蹭了蹭，抱着她的胳膊。
施袅袅第一次被小师祖主动挨着她，心下觉得有些好笑，小小空是不是做完噩梦就忘记自己要保持距离了。不过，她这样算得上是师祖第一个接触的人吧？嘿嘿。
她一手拍着小小空的背，哄他：“怎么会梦到魔魂？”
“不知道为什么梦到魔魂。但做噩梦的原因……是因为我还没有熟练掌握梦的能力……”小小空嘟囔道，“掌握不好，我还不太会制造梦境，所以先拿自己练练手……”
施袅袅道：“啊，你现在还处于摸索这个能力的阶段吗？拿自己练手失败，就做噩梦了？”
小小空似乎很屈辱地把脸埋进了她的衣袖间。
施袅袅想了想，刚才还可能真是误打误撞，平时仅仅用手指点点眉心可能操控不了梦境，还要配合一些别的步骤。但小师祖对自己的能力掌握得很不稳定，所以，只是拿他的手点了点，那无处安放的能力就释放出来了。
她笑着摸了摸很要面子的小朋友的头发，道：“别不好意思呀，以后你在这方面会很厉害的，超令人崇拜的那种！还能给我做各种我喜欢的梦呢！”
小小空闻言，抬起了头来，瞅着施袅袅：“姐姐你喜欢什么梦？”
“我喜欢比较惬意的氛围。”施袅袅笑嘻嘻的，“就是能让我在梦里很放松的那种，还要是现实生活中感受不到的风景。最近想要的一个梦呢，是我坐在透明的泡泡里，漂浮在夜空中，有时候飘得很高，穿梭过点点闪闪的星子和浮云，还能瞧见大月亮；有时候飘得很低，能看见万家灯火、听见窸窣虫鸣，在泡泡里吹着温柔的夜风，想想就很舒适。”
“我以后给你这个梦。”小小空道。
“哇，谢谢。”施袅袅笑道，“那我就再以一首歌来回报你吧。快睡吧。”
她又唱起了睡前小曲，缓缓悠悠、温温柔柔，响在夜里，也能使人感到一阵夜的宁静。小小空抱着她的胳膊睡觉，闭上了眼睛，闭着闭着，嘟囔道：“姐姐，我只准你碰我，不准其他人。”
施袅袅笑得嘴咧得老高，心想，等长大了你就不会介意这些东西了。
小小空又道：“你不想梦见我吗，我把我也放进泡泡里吧。”
施袅袅：……师祖小时候还是挺好的，至少把自己放进她梦里时还会提前知会一声。
小小空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姐姐，你可以每天晚上都陪我睡觉吗。”
施袅袅道：“我们本来就每天晚上都在一起睡觉啊。”
“不要你睡地上，你在床上陪我睡。”小小空抱着她的胳膊更紧。
“好。”施袅袅答应，可以在床上睡，她怎么可能非要去地上睡呢。况且，小小空这么可爱，她才不忍心拒绝。
最后，小小空的脸贴着她的手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道：“晚安……我明天也想看见姐姐……”
“你每天都会看到我呀。”施袅袅笑道。
她转头吹灭了蜡烛，屋子里陷入漆黑，小小空依偎着施袅袅，两个人进入了美好的、宁静的沉睡中。
施袅袅第二天醒来时，眼睛盯着面前的男孩子的脸盯了半晌。
……
？？？
怎么变了？小小空之前不长这样啊？一夜之间长大了？
此刻抱着她胳膊睡着的男生，四肢纤长，五官也不再似小时候的那般圆润，小包子脸消失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更为窄小、且略有棱角的脸。
肩膀宽阔，头挨着她的胳膊，脚却还超出她许多，估计得有一米八以上的身高。他的长发披散着，却不显得阴柔，高挺的鼻梁给他增了几分硬朗的英气。那双薄薄的嘴唇自然地微扬，即使睡着，也这般明媚傲气。
真好看的男孩子。
施袅袅瞅着瞅着，那好看的男孩子醒了。
看见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咧嘴笑道：“姐姐睡得好吗？”
施袅袅忍不住又打量了他一番，不知是师祖的哪个形态。开口问：“你认识我？”
“认识啊。”男孩子道，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爽，“姐姐难道不认识我了？”
“……”施袅袅又试探地问了问，“你几岁？”
“18岁，比姐姐小吧？”
施袅袅心里哇靠了一声，她一直以为师祖是会慢慢地长大，结果是跳着长的？一下子就十八岁成年礼了？
啊，她的可爱的小小空，就这么没了。
可是十八岁的师祖，怎么会这么自然地躺在这里？施袅袅又问：“那你怎么会记得我呢？”
男孩子望着她轻笑道：“就是记得，我小时候被我批准过、唯一可以碰我的那个姐姐嘛。”
“……”施袅袅还是有些傻眼，坐起来，继续问他，“然后呢，你还有什么记忆呀？”
一番细问，施袅袅知道了，十八岁的师祖，依然没有什么记忆，只是处于他此年龄的状态而已。他想不起来很多事情，却清楚记得自己四岁时候和施袅袅待在一起的回忆，甚至对于和施袅袅睡在一起醒来，都有一种并不奇怪他们今天就是会一起醒来的感觉。
施袅袅问完，忽然觉得自己血亏了。
她花那么多时间给小小空做的猫咪玩偶，不就没用了？
小小空都长大成青年空了！
没有哪个十八岁的男孩子会玩针织娃娃了吧！
施袅袅看着面前的师祖，对方也正在噙着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俩人对视了一会，夜环空笑道：“姐姐没有老，还是很好看。”
施袅袅笑着回他：“谢谢，我老去的速度赶不上你长大的速度。”
她心里想着自己给小小空做玩偶的日子，啊，那时候一直在想小小空收到时肯定会特别开心。但没想到都送不出去了……伤心，生气，不管，做都做了，反正要塞到它主人手里去。
施袅袅下了床，去木箱子里把原本打算当做惊喜、早上再送给小小空的娃娃，拿出来塞给了夜环空。
“这是我给你织的无解的娃娃。”施袅袅把娃娃放在夜环空手里，道，“本来应该在你四岁时送给你的，但是……唉……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反正你给我收下它！”
“无解……？”夜环空拿着橘背白底的猫咪玩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看了看，笑了，“姐姐真好。”
“好好珍藏。”施袅袅嘱咐，“最好每天抱着它睡觉。”
夜环空把它放在了枕头旁边，然后也下了床。
他站在施袅袅面前，高了施袅袅一个脑袋，惹得施袅袅又忍不住感叹一番，时间啊，流逝啊，如白驹过隙，飞箭如梭。
然后夜环空一把抱住了施袅袅。
施袅袅听到头顶传来了声音：“不要，抱着它就不能抱着姐姐睡觉了。放枕头旁边吧，我会好好珍惜的。”
施袅袅：“啥？”
夜环空：“姐姐你可是答应过我每天晚上陪我睡觉的。”
施袅袅：“？？？”
作者有话要说：跳过熊孩子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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