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对、对啊,光顾着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去了,怎么忘了这一茬?

    说起来,那姑娘美丽无比,说话直白,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羞,而且气质隐隐带着一点骚……是有那么一丝青楼气质。

    戚司越想越觉得有那种可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饶是他出身二十一世纪,思想前卫先进,也不由为了难。哪怕在现代,做妓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他可以理解姑娘嫁过人、失过身,然做过妓……想想就心抽抽。要说一点也不介意,那是自欺欺人,是个男人都会介意。

    他娶那姑娘,打的是明媒正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不是纳妾,也不是随便玩玩儿。

    他心思翻涌半晌,忽然又想:不,正经女儿家哪有自愿做妓的,特别在古代,十有八九都是不得已。历史上的青楼妓子,绝大部分都想从良,反而在现代,原本人人平等,生存机会大把,饿不着穿得暖,偏偏有些人为了物质,去当小三,去卖身,去做别人的玩物。

    戚司觉得,那姑娘就算是妓,应该也不是自愿,是个可怜人。

    想通了,心里的负担便消失了。

    他云淡风轻道:“就算是哪家青楼姑娘,那又如何?”

    李岚殇讶异:“将军不介意身份?”

    戚司看他一眼,诧异道:“如果我介意身份,就不会和白柳相恋,甚至想娶他为妻。”

    要知道,白柳也是名妓子。

    街道上脂粉的香气隐隐散在空中,甜甜腻腻。李岚殇不知想到什么,眉目舒朗,神情明媚,“说得也是,将军何曾以出身论交?若是将军介意身份,又怎会和我在一起?”

    嗯?

    戚司听着话里有话,好奇道:“你什么身份?和我怎么交上的?”

    春日明媚,暖风习习,蓝衣青年褒衣博带,露出自戚司醒来后的第一个灿笑,“等将军记起,自然知晓。”

    说完便大步朝前走去。

    戚司连忙追上,两人一起进入最近一家首饰店。

    店里首饰众多,几位衣着不凡的女客在里面挑首饰,见戚司进来,纷纷露出惊讶害怕的神色。戚司摸了摸鼻子,我长得有那么可怕么?

    一定要减肥。

    他下定决心,让掌柜搬出蝴蝶玉簪,仔细挑选,最后选了一支和印象中差不多的才离开。

    来到聚丰楼,戚司立即明白白柳邀请他共赏湖光山色的意思。聚丰楼就建在湖里突起的半岛上,三面环水,环境清幽,的确是个好地方。

    店里客人很少。

    戚司没理会殷勤的小二,径直上了三楼,走到楼梯半途,忽然停下脚步问李岚殇:“子文,是哪字号房来着?你还记得么?”

    李岚殇:“……”

    李岚殇无言以对,“我真相信将军不爱白柳了。”

    戚司讪讪道:“当时我没想来,没用心记,只记得是三楼。”

    想了想又道:“没关系,反正只有几间房,一间间找就行。”

    两人上了楼,入目走廊宽阔,沿着的房间上刻着“春夏秋冬、梅兰竹菊”等字号,戚司随便敲了敲,没人回应,空的。他连续敲了两间,来到冬字号房时,看到门虚掩着,便敲了敲后推门而入。

    “白……”

    屋子里的人坐在一张榻后,闻言抬起头。

    戚司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屋子里的人也很讶异,挑了挑长长的眉,说:“又是你?”

    声音低沉而富有质感,不像其他女性般娇柔清脆,偏中性。

    是戚司恋恋不忘的声音。

    他眼睛不眨地看过去。女子坐在靠窗的位置,身姿端正,乌发披肩,窗外是矗立着枝繁叶茂的大树,阳光透过树梢落下斑驳的光影,照在女子身上,为她晕染上一圈淡淡的、毛茸茸的光晕。

    她一侧脸颊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被光照得近乎透明,像玉石一样剔透。

    眼睛漆黑深邃,如夏日里最高远的夜空,黑得纯净清澈,闪烁着细碎的星光。

    她静坐榻上,浑身淡然沉稳的气质,像山岳一般,令人望之心定。

    戚司忽然有点手足无措,忙解释道:“朋友约我在三楼房间,我记不得字号,看到这间房虚掩着以为是我朋友,就进来了,没想到……没想到姑娘也在此。”

    轻轻一声低笑。

    那笑像是拨动了琴弦,搔得人心痒痒。

    “将军。”李岚殇从屋外进来,疑惑地看了一眼榻后坐着的女子。那女子穿着紫色纱裙,衣领高高竖起,脸上画着浓妆,颇为艳丽。五官精致,高鼻深目,只是粗犷了些,不够秀气。还有那肩膀……

    李岚殇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暗自对比,震惊,一个女子的肩膀竟比他还要宽厚。

    “当日一别,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娘,没想到能在此相遇,实在是缘分。”戚司看都没看一眼李岚殇,目光直直盯着女子。

    李岚殇恍然,这就是将军口中那个一见钟情的美人儿了,可是,将军说过那女子是一位绝世大美人,容颜绝色,气质超群,令人过目难忘。如今见到真人,李岚殇只有一个感觉——将军瞎了眼。

    这女人五官的确好看端正,可也太过英挺,身材更不用说,完全像个男人。大禹向来以女子娇柔纤细为美,这女子和娇柔纤细扯不上一点关系。

    一个肩膀比他还要宽厚的女子。

    将军的口味,为何如此独特?

    先是一个不阴不阳、心思深沉的白柳,现在又来个五大三粗、长相粗犷的女人,将军就不能喜欢正常人吗?

    李岚殇简直操碎了心。

    那女子朝戚司招手,声音轻柔,“过来。”

    李岚殇觉得这女子长得像男人,连声音也像男人。

    听到召唤,戚司快步走到榻前。

    “坐。”女子伸手示意。

    戚司勉力表现自然地坐到她对方。

    女子笑眯眯道:“你在跟踪我吗?”

    戚司一愣,连忙道:“姑娘误会了,我没有跟踪姑娘。”

    女子神色淡淡,“那你为什么追到这儿来?”

    她不会把我当成跟踪狂了吧?

    戚司观察女子脸色,认为有必要消除误会,解释道:“我一个朋友约我在这里见面,我进错了房间,不小心见到姑娘。”

    “哦。那真是巧啊。”女子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似笑非笑。

    戚司见她不信,急了,举起手道:“我发誓真是巧合,如果说了一句假话,就一辈子当个大胖子。”

    女子打量他身材片刻,表情渐渐松缓,“你发誓挺毒啊。”

    戚司:“……”

    这姑娘说话水平很高。

    女子:“你朋友是谁?”

    戚司:“……”

    忽然有点难以启齿,白柳是他以前的老相好,和自己老相好相会……

    女子目光又冷了下来,“难道,你不知道约你的朋友是谁?”

    “不,我……”戚司纠结片刻,不想骗她,老实道,“是白柳。”

    “白柳?”女子果然挑眉,“是碧波阁的那个白柳?”

    戚司:“……”

    这话题危险,不能再聊。

    “上次弄掉了姑娘的玉簪,一直愧疚于心,特地买了一只玉簪备着。今天能碰到姑娘,一定是上天的旨意,让我还姑娘玉簪。”戚司从怀里掏出锦盒,小心放到茶几上,轻轻推到女子身前。

    女子看了一眼锦盒,无动于衷,慢吞吞道:“是不是碧波阁的白柳?”

    戚司:“……”

    戚司额头开始冒汗,见躲不过去,只能勉强道:“是他。”

    “呵呵。”女子冷笑一声,“你们男人都是这副德行?说着喜欢我,背地里却和别人约会?”

    戚司:“……不是啊,我们没有约会。”

    “哦?是吗?”女子道。

    戚司强行转移话题,连忙道:“我照着姑娘的玉簪买的,不知合不合姑娘心意,不如姑娘打开看一看?”

    在戚司期待的目光中,女子挑挑眉,伸出一只手缓缓打开锦盒。

    戚司紧张。

    女子拿起玉簪打量片刻,随后放回盒子道:“谢谢,我喜欢。”

    面容平静,没有惊讶、惊喜,也没有讨厌、失望。

    至少是过关的。

    暗暗松了口气,戚司道:“姑娘喜欢再好不过。”

    女子说:“只是,我那玉簪很普通,你这玉簪却很贵重……”

    戚司道:“喜欢就好,贵不贵重在其次。”

    女子目光里闪过一丝笑意。

    戚司又问:“上次姑娘说过,若有缘再见便会告知姓名,不知姑娘芳名?”

    女子眉心微动,身子微微后仰,“我姓萧,单一个敏字。”

    “萧姑娘。”戚司朝她作一礼,“我姓戚,单名一个司字,字望心。”

    “望心?”

    戚司道:“名由我爹取,字由我娘取,我娘取自‘望断流星驿,心驰明月关’这句诗。”

    萧敏面上露出肃然的神色,“边地遥无极,征人去不还,秋容凋翠羽,别泪损红颜,望断流星驿,心驰明月关,藁砧何处在,杨柳自堪攀。”

    戚司眨眨眼,其实那句诗是李岚殇讲给他听的,是母亲思念出征的父亲,才为他取了诗句中字组成他的字,至于整首诗如何,他并不知晓。面前的女子居然一口就将整首诗背了出来,可知胸有成墨,腹有诗书。

    他看中的女子果然不一般——有才华!

    “萧姑娘喜欢诗?”戚司问。

    女子端茶喝了一口,“算吧。”

    戚司琢磨着回去好好背背诗,以后可以找到共同语言。

    他忍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出很关心的问题,“不知姑娘做什么营生?”

    如果真是妓子,他一定要给她赎身。

    女子端茶的动作一顿,随后将茶杯放在桌上,平静道:“我做生意。”

    “什么生意?”戚司追问。

    女子没有回答。

    戚司心一颤,她不回答,是不想回答,还是很难回答?

    我的问题戳中她的痛处?

    纠结着,门又被人推开,一人从外面走进来,“咦?又来人了?”

    戚司和李岚殇转头,看到一名眉眼俊秀的年轻人走进来,年轻人眼睛弯弯,嘴角上翘,给人一种无时无刻不在笑的感觉。他穿着一件华贵的青色衣袍,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大大的福和铜钱图案,手上戴着金镶玉的扳指,整个人仿佛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似乎在对所有人呐喊:快看哪,我有钱,大大的有钱!

    一个字:俗。

    两个字:特俗。

    三个字:特别俗。

    李岚殇看了看浓妆艳抹、毫无格调的女子,又看了看她浑身铜臭味的朋友,不由暗自叹息——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将军看上的女子,不止外貌奇特,内在似乎也不美。

    女子指着那人对戚司说:“我干什么营生,你问他,他做什么生意,我就做什么生意。”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看了看萧敏,又看了看戚司,哈哈笑起来,“我干什么营生,我是卖酒的啊。”

    戚司心头大石落地,惊喜道:“萧姑娘是卖酒的?”

    萧敏垂眸点头。

    那人笑眯眯地走过来,站在榻前,“这位兄台,我和萧姑娘约在此地有生意要谈,不知可否让一让?”

    意思再明显不过。

    本来就不请自来,戚司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继续霸占位置,遗憾地站起身,让开位置,“打扰二位了。”

    萧敏没有挽留的意思。

    一步三回头的,戚司离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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