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信镇作为周围十几个村子附近的唯一一个县镇, 自然是十分繁荣热闹的。即使日头已经顶在了头顶，街道两旁的摊子仍是热闹, 绝没有无客上门的无聊尴尬局面。
而在这忙碌的摊主之中, 一位摊主正在招待他的老主顾，嘴角的笑意表露着其十分愉悦的情绪, 一边打包一边忍不住问道：“今天买的东西很多啊？是最近家里有什么喜事吗？”
“嗯。”男人没有否认，“前几天成亲。”
“恭喜啊！”摊主了然，“是和家里娘子回门要送的吧？”
“是。”男人点头承认。
摊主看看面前人的长相，因为今天做成了一单大生意而开心不已, 嘴里的夸奖开始一句接着一句冒出来：“哎呀，你这小伙子人勤快, 长得也精神，娶的媳妇也是贤惠又好看吧？”
不，她并不漂亮, 相反长相并不显眼。
“你来这里采买这么多东西去回门，你的妻子一定很开心回家的吧？”
并不是。尽管最后女孩给他列了一个购买物品的单子，但是能够看得出来，对方并不热衷于这次和家人的见面。
后来摊主又说了一串的祝福吉祥话，庄河也只是沉默听着，并没有什么言语。
摊主也对此习以为常, 都是老主顾了, 对方的性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若是真的不快，他早就闭嘴不说了。
“给您, 仔细拿好。”摊主将打包好的东西递给男人。
庄河：“嗯，多谢。”
摊主笑眯眯：“小心慢走。”
……
回去还是照旧忙碌那些家里的琐事，小雅的情绪一直有些恹恹，庄河因为这晚上睡觉也只是单纯搂着对方，没再闹她。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带好要拿的东西，往小雅家走。
即使看出她对回家的抗拒情绪，庄河也不可能说出要不然不回门的话。
无论他们待她如何，都是她的亲娘和长辈。
百善孝为先。
这么重要的日子不重视，只会被人认为嫁了夫家忘了亲人养育之恩，会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骂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不带她回去，对她的名声也不好。
定会有人说她的不是，认为她不贤良安分，被夫君嫌弃至一起回门都不愿。以至于自己也没脸回来了。
所以这个门是一定要回的，哪怕只是做做面子。
两个人一路沉默快走，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庄河上前敲门，却半天没有回应。
他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低着头无甚反应的女孩，抬手再度敲了敲木门。
“来啦，来啦！这是谁呀，一大早上，敲魂呢！”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满是不耐烦，想来是才起床，被吵醒了心情不快，嘴里嘟嘟囔囔不停抱怨。
“真是……”常氏双手拉开门，说了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脸上的表情由不耐烦变为惊诧，由于表情转换过于生硬，看上去十分滑稽不自然。
看清了来人是谁，常氏也没有第一时间松开门让人进去，而是堵在门口，嘴里不自在问着：“小……庄河，你们来这儿干嘛？”
其中的表情和语气，明晃晃的就是不欢迎的意思，似是没想到他们会来。庄河默了默，还是出言提醒：“今天是我和小雅回门的日子。”
“小雅？谁是……”常氏说到一半，看着眼前的便宜闺女，想起了这个名字的来处。
这下更尴尬了，不过好在她还听见了‘回门’二字，连忙转移话题装作记着的样子：“哎呀，回门吗！我知道是今天！这不是你们来得太早，我没防……我没准备吗！”
“你们是新成婚的小两口，又没人管着，按理应该多睡一会儿好好休息，没必要来这么早的，你说……”
常氏的话说个没完，也不知道在掩饰什么，庄河忍不住打断她：“岳母，能不能先让我们进去？”
门里的女人先是对这个陌生的称呼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急忙让开：“哦，进！你们进！”
庄河和他身边的小妻子才走进院子里来，女孩手里提着的东西就被常氏拽走了：“哎呀，你们真是客气，回来就回来，还买这么多东西。”
圆胖女人拽完了小雅的，又来拿庄河的。
男人看了对方一眼，常氏的手僵在半空，伸前不是，收回也不是。
庄河只谈谈说道：“这是回门的礼数，应该的。”
说完把东西给了对方，女人赶紧接过来。
庄河和小雅一起坐在堂屋的木凳上，男人随意瞧了瞧四周。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进来常家。上一次娶亲也只是在大门外等着，并未踏入这里一步。
别处不知如何，只说这招待他们的堂屋，条件就比本村里的一般人家差了许多，穷得像是要揭不开锅一样。
看来村里人的说辞都是真的，不然小雅也不会瘦弱成那样，想来家里的活都是她做，吃穿却少得可怜。
“你们来得太急了，我这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来，喝水。”
两只破碗磕在歪歪扭扭的小木桌上，碗的边缘都已经掉了好几小块釉，凹凸不平，十分难看。
而正如面不改色的常氏所言，摆在他们面前的除了两只盛了清水的碗，再无其他。
小雅低埋着头，端起其中一碗，仅轻轻抿了一小口，就放了下来，开始专注的盯着自己并在一起的两只脚看。
庄河：“……”
他也拿起碗，和旁边人一样，只是意思的喝了一点。
庄河不是个多话的人，身边的妻子又是个不能说话的，更何况他还和常氏男女有别，因此两个人只是尴尬的交谈了几句，他想还是和另一人聊几句方便的好，随出言问道：“岳母，小雅二叔呢？”
“啊？啊！”常氏还是听着‘岳母’这个词不太习惯，顿了一下才回，“出去忙去了吧。”
说话声音骤然变低，还支支吾吾的，想来也不是忙什么正经事。
庄河没有拆穿，只是点点头。
一时之间，屋里陷入了更加尴尬的状态。
常氏搓着手，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更不想再说些什么。
“常家媳妇！”
突然外面妇人的一声叫唤，打破了现在难受的局面，常氏急急站起来，比平时快了十倍的走出屋去：“来啦！来啦！在家呢！”
而常氏才出去，庄河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一角被人拽了拽。
“嗯？”男人疑惑，偏头低声问着，“怎么了？”
女孩左手比了比。
这几天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手语最简单的意思他还是能看懂的。
“现在就回去？要不一会儿我去院子里避一避，你和你娘说说话再走？”庄河征询她的意见。
他视线里的小脑袋摇晃。
“不需要吗？”
点点头。
“那好。”庄河没有多问，同意道，“等下我们和岳母说一声就走。”
女孩又点点头，还轻轻用额头碰了一下他的胳膊，以示亲昵。
男人那颗有着硬邦邦外壳的心，瞬间变得柔软。
他忍不住摸了下对方的头顶，换来其脖颈轻微的瑟缩。
庄河轻笑，他知道她是害羞了。
不会儿常氏就又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看上去脸上还带着笑意：“哎呦，我这……”
“岳母，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庄河和小雅站起身来，对她说道。
“回呀？”上来就是自己心里想要的话，常氏一时都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点头，“回吧，这天也不早了，该回去了啊。”
她也不敢客气的留一下，虽说依照她了解的小哑巴的性子，多半是不会厚脸皮真留下来蹭吃蹭喝的，但是人的想法哪有一个准，而且她身边还有一个变数庄河呢。
所以还是把话说死了，他们也没理由再呆下去了。
管他们是试探还是真心，客气还是当真。
饶是庄河是真想带着小雅走，也被对方这话弄得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
以后如果小雅没有主动要求，他们还是尽量不来这里的好。
常氏面带笑容送人出了院门，一句话没有，两个人前脚踏出，后脚门就紧紧关上了。
那架势，活活像是他们是来借钱讨债的一样。
庄河感受到身边人的失落，第一次主动在外面牵起她的手：“时候还早，我带你去镇子上逛逛。”
女孩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眼里的光闪得他心跳都不规律了几分。
可以吗？
小雅没有被握的手快速比划。
“当然可以。”男人忍不住笑出声，轻柔说道。
严格来说，这是小雅第一次看到对方这样和煦温柔而又真心的笑容，还是近距离对着她的。平时很少笑的人笑起来，杀伤力是巨大的，尤其对方长得还不错。
这不，小姑娘直接就愣在了那里，眼睛直直盯着那张难得一见的笑脸。
庄河通过对面人的神色很快意识到，自己没控制住情绪外放了。
他的心里不觉有点懊恼，还带点莫名的窃喜，先一步往前走，拉着人，故作平淡：“好了，我们快走吧，一会儿镇上集市摆摊的人都要回家了。”
可是现在明明太阳也才升起。
女孩并不试图反驳，低着头小步跟着，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没有抽出。
而门里的中年妇人确认那两夫妻走了，才笑得牙不见眼的开始蹲在地上盘点送来的礼品，别提有多开心了。
砰砰！砰砰！
一声声重重的敲门声，吓了个常氏措手不及，险些连魂都没了。
女人拍拍胸脯，一边揪耳朵一边念叨着往门口走。心里想着不会是那两个人反悔，因为没留他们吃饭要拿回这些好东西吧？
那她可不会给他们开门！
这样想着，常氏先扒在门缝上瞅人，这一瞅不要紧，在看清了门外的人以后，她的魂是真的要没了。
“我的乖乖，怎么这个人这时候回来了？！真是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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