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即云,我本来以为焦寿光要跋山涉水几十里,才能把我拉到城里去见罗神医。
结果他拉了半个时辰就到了。
当他把我拉到另外一个木屋跟前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罗神医的定居点的许多药屋之一。
药屋实际上就是神医的药材储备库和珍稀药材养殖基地,分半开放和全封闭两种。比如青坡镇上有个药屋就是半开放的,只有李藏风这样的老客户才知道。但是悬崖底下的这个药屋似乎是全封闭的,意思是只有罗神医和焦寿光才知道这处屋子的存在,别人统统都不知道。
看来悬崖下焦寿光的这一救,竟是命中为我注定的了。
而在我见到罗鬼才面前,我对他是有很多想象的。他在我心中是默默发光的鼻科圣手与玉雕大师。我认为他可能是个油腻中年男,全身上下散发着商业鬼才的气息,或者是个白胡子老头,符合高人的一贯形象,再不济是个长相俊美的小鲜肉,反正他身上总有一点得符合套路,不符合套路的时髦人在这个土味世界是活不下去的。
当时我一见人出来,我是整个人都惊了。
这是哪儿的套路啊!?晋系和起系都不是啊!
传说中的商业鬼才罗神医,他不是中年油腻男,不是白胡子老头。
他甚至都不是小鲜肉。
是个水灵灵的妹子啊!
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真的乐飞了。
你知道现在出现一个有台词的女角色有多不容易吗?
之前我提过的小桃,自从被我的笑容吓飞了后就躲的有多远就多远。台词不超过10句。
之前被我救过的严家小姐妹,上了船之后也再没有别的消息传过来。台词不超过10句。
天可怜见,这位女同志的台词一定会超过10句!我能有一位常驻的女性熟人了!
在这个弯气过剩的世界里,我终于找到了一丝丝阴阳平衡。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飞翔在天空的的七哥的脸。
罗鬼才,啊不,是亲爱的罗神医一见我这样,她秀眉一扬,利索地指挥着焦寿光把我抬进屋子。从他们的反应来看这二人应该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不错,不然焦寿光也不会知道这处隐秘所在。
亲爱的罗神医给我查了脉,看了眼瞳,瞧了舌头,可一看到我的伤口,脸色顿时凝重下来。
“这个伤口……”
这声音又好听又脆,声线是万般柔中一点刚冷,既不嗲也不嫩,是正常成熟女性的声音。我听得心情大好,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会怎样,一旁的焦寿光却担心道:“这个……这个伤口不成了?”
“是不成了。”亲爱的罗神医脸色严肃道,“你这个伤口包扎得也太难看了。我都教过你那么多遍了,你怎么还是记不住正确的包扎?”
焦寿光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惭愧地看着他惭愧地低下了头,因为连累他被训感觉到了一丝丝歉疚。同时我也暗暗诧异,没想到焦寿光居然在女神医这儿还受过医疗特训,还练习过很多次。那些门口的粉红花朵,也是他为了罗神医所种的。
难道他竟不是个文艺糙汉?
他刚刚还捧着粉红花篮扛着粉红花锄的,他的木屋前全是粉粉红红的,他难道不想成为葬花界的扛把子,做一代钢铁林黛玉吗!?
我看焦寿光看向罗神医那专注的、深情向往的眼神,我就知道是我想歪了,我完完全全想歪了。
原来他的梦想是成为男护士啊。
这么一看,我怕是要目睹一代深山木屋迷之肌肉护士的诞生。
这个经历就很时髦了,和我想象的掉崖遇高人的土味武侠风剧本一点也不一样。
亲爱的罗神医替我解开绷带,又上了药,中间一直沉默寡言,这就让我很担心了。
这不会又是一个台词不超过10句的女性角色吧?
这个世界也过于阳刚了吧,急需一点女性气息。
尤其是成熟的女声,我太久太久没听到了。
亲爱的罗神医确认完我的伤口后,才问那焦寿光说:“这人是谁?”
焦寿光像被点名的小学生一样积极回答:“接星引月阁——老七!”
亲爱的罗神医神色微变,看了看我:“你竟然是老七?”
我点了点头,我在想她是不是从李藏风那儿听到了我的消息,我正准备着迎接她的大量问询呢,结果她低下头就当没听见,开始处理我的伤口。
“你胸口的创面太大,需要用针线缝起来,过程可能极为痛苦。我有一杯麻服散,一旦喝下,你的五感受限,疼痛也自然是感觉不到了。你可要一试?”
我这还没开口呢,焦寿光立刻用一种“你好没见识”的眼神看了看罗神医。
“神医这话就问错了,他可是老七,这般铁骨铮铮的汉子,怎会怕痛!”
这话说的……其实还挺有道理的。
老七作为真汉子自然不可能怕痛。
我作为个萌汉子也要不惜一切地保住七哥的面子。
所以我选择麻服散。
作为一个追求稳定的人,我的脸已经埋很久了,这个时候再去捡回来,我认为这样就很不稳定,已经埋下去的脸,我们要让它入土为安,继续埋着就好。
我正想提出要麻服散,结果亲爱的罗神医微微一笑道:“说的不错,麻服散可不便宜,他可算帮我省钱了。”
我马上就不说话了。
命没了还可以去投胎,钱没了就真的没了!
我出门见李藏风的时候也是带了钱的,这是从苏未白的马车上搜刮来的唯一资产了。
这不是八两银子或者九两银子的小钱,这是十两银子的巨款啊!大钱啊!必须省着!
于是我就对着罗神医默默地点了点头,我冷着一张脸把逼格两个字顶脸上,假装自己是个皮不疼肉不痒的铁男子。
一炷香后,我是个水做的男子了。
我整个人都感觉变淡了,我的精神更是稳定多了。
比如我现在看焦寿光就像看一个气球,我只是想戳戳他。
我看罗神医也不用亲爱的了,她在我眼里就像一个大大的钱袋子,她眼一眨是金币在闪,她嘴一张是钞票在香,她整个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钱的声响清清脆脆地震摇,我只是想上去吃了她。
结果罗神医又对我说:“你的腿骨脱臼,需要正一下,我想让焦寿光替你正骨,练习一下正骨的技术。”
她看了看我的脸色,似乎是看出了什么,非常体贴地补充道:“他手艺不太好,你若是怕疼,就摇摇头,我可以帮你正骨,保证不疼。”
我还没说话呢,结果焦寿光马上愤愤道:“神医未免也太瞧不起人,老七是这一代江湖人的翘楚!堂堂天下第一杀手,怎会怕区区正骨之疼?”
他顿了一顿,猛拍胸脯道:“他要是喊一句疼,他就肯定是个冒牌货!不用你费药,我立刻就给你打死他!”
……
你恨我多久了?
罗神医看了看我的脸色,又看了看焦寿光那自信满满的样子,道:“好,你来帮他正骨。”
一炷香后,我才发现自己误会了焦寿光。
我以为他技术差,是正骨正起来就会剧痛无比、痛不欲生、痛断心肠,痛字家族的成语一块儿上都形容不了他的痛,这种程度的差。
结果我大错特错了。
这家伙压根就不会正骨啊!
他下手起来那和李藏风也是不能比的。
李藏风正骨的时候能痛的我脸色扭曲,老焦下起手来就不会这样。
我的脸直接就一寸寸崩掉了,它连扭曲的机会都没有!
罗神医教了他这么多次都学不会,每一次都能把骨头给掰歪。
虽然如此,但我忍了,当初他想要我的命,我把他当做球在沙滩上踢,算是他人生中最耻辱的一刻。结果他再见到我,居然没报复,没折磨,真心实意地念我这不杀之恩,把我带到神医这儿。
那他拿我练习正骨技术,我也是该忍忍的。
只是我总是忍不住想说。
老焦你的护士梦想还是放弃了吧,没希望的啊。
但你可以考虑做个音乐家,你乐感很强啊。
第一次正骨我听到一声咔嚓。
第二次是咔嚓伴随着一声吧唧。
第三次是咔嚓吧唧又加了个噗嗤。
到最后我总共收集到了15种不同的脱臼声响,对人体的内部混合音效又有了深一层的领悟。所以我认为老焦这个人,护士是干不成的,但他适合伴奏。
以后人家奏乐,他就可以拿个鸡骨头在那儿掰,一掰一个咔嚓,一掰一个吧唧,你说这多有打击乐感?
又收集了5种脱臼音响后,罗神医看不下去了。
她长叹了一口气,只用一根手指就把焦寿光给招呼下去了,她一上来,一下就把我脱臼的手骨和腿骨给接回去了。
接下来她让焦寿光给我喂了点水和药,这过程中他的动作非常有力,速度十分得力,几次差点把我灌得窒息。喝完药以后我觉得舌头半麻了,不太好说话。
所以出于感激,我一直用非常和善的眼神盯着老焦。
非常和善,自己领会。
焦寿光见我如此,那老脸禁不住一红,一根根胡子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抖动起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你不必说。”
“我本就欠着你一份不杀之恩,你不必谢我。”
你太客气了。
我是个念恩知报的人,虽然你让我疼的不要不要的,但那是你的技术原因,不是你的内心作怪。
只是神医手把手地示范都教不会你,就说明这个教育方式不对。我觉得你还是得亲身体会才行。
所以下次有机会,我帮你也正次骨。
正骨之前还得脱臼,这个我也帮你,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多帮几次。
我微笑着看着老焦,我一想起这种充满学习氛围的将来,我就觉得身上的痛都不算什么了。
有些人很奇怪的,他们心痛的表现就是笑,如果我一边帮老焦脱臼一边哈哈大笑,那说明我已心痛难抑,如果我笑的嘴角抽筋脸部发麻,那就说明我已心痛欲死,却还要强忍痛苦,帮助老焦提高医疗技术。
这种纯正无染的心痛,你们这种没有学习精神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焦寿光见我眼神突变,那五官仿佛一下子加了锐化特效,胡子剧烈抖动,仿佛一生的智慧就此抖下,我感觉他是从我放出的轻微杀气中领悟到了真相。
果然,再迟钝的汉子,到这一步也得领悟出我的真实心情。
他低头一叹道:“我只知老七好武,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敏锐。”
哈?
焦寿光那目光是亮中带亮,憨厚的脸上隐隐带有自豪。
“自上次见面起,我日夜练功,进步良多,我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没想到你也看出了我的进步。“
“你不但看出来了,你现在就想跳起来与我一战。”
我现在就想跳起来。
与你交流正骨技术。
焦寿光微微一笑,那眼神亮的可以在夜里照明了。
“你若真想谢我,先好好养伤,我焦寿光若与伤员动手,胜了也没什么意思。你养好伤再与我战,我们之间才能分出一个胜负!”
罗神医忽问:“你上次在金仙河畔,不是早被他一脚踹翻了吗?你们之间的胜负不是早就分了吗?”
焦寿光亮晶晶的大眼一下子全灰了。
亮起来的是我的眼神,扬上去的是我的嘴角,我心中的罗神医再也不是亲爱的罗神医,她从此就是亲爱的神医姐姐了!
亲爱的神医姐姐看了看我:“刚刚给你灌的伤药是初步治疗,价格是五百两,你身上只有十两银票,你可以说话后再和我谈谈如何付清欠款。”
……
罗商业鬼才说:“你若付不起,也可以和他一样在我这儿做医工,第一步是学习正骨和包扎。”
……
罗鬼才看了看我脸色,体贴地安慰道:“不用担心,他要做五年医工,你做个三年就足够了。”
我看向焦寿光,焦寿光看向我,咱俩一起再看向了罗鬼才。
你也欠了她吗?
欠很多。
我更多。
不不,是我更多。
在无声地交流了彼此的欠款后,咱俩一起看向了窗外的天空。
并且眼神灰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苍天不负有心人,怎么还债也得看人。
这一天后,我在罗鬼才的帮助下,调养身体,恢复作息,经过不懈的努力,和艰苦的学习。
终于从一个欠了大债的男杀手。
变成了一个欠了大债的男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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