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听听我的心跳声

    我叫方即云,我现在很方。

    李藏风说我答应了他是啥个意思?

    我啥时候答应他了!?

    我昨晚上那个样子是个能好好答应人的样子吗!?

    是不是他又误会了什么?

    莫非我昨晚不仅做了梦中梦,还说了话中话,我是把什么不得了的梦话和他说了吗?

    不然他为何这样看我?这般笃定?还反问我?

    我仔细想着,我也没做什么奇怪的梦啊,我就做了个穿到第一人称主攻文里的梦,梦里头我攻略了一堆小受,攻略过程说了一叠的情话,情话里包含了一吨的承诺,可这和李藏风有什么关系啊?

    哎等等。

    哎不对。

    一叠的情话?一吨的承诺?

    我是把这些梦话全说出来了吧?

    李藏风不会当真了吧?

    他心思如此敏锐,智商从头长到尾,观察力堪比显微镜,他难道看不出来我那个时候是在说梦话!?

    这个我不可以,误会我得纠正。

    结果李藏风看我这急速变幻的脸色,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你是不记得了?”

    他给了我台阶我就顺着下了,我叹着气说:“我脑袋上受过伤,近来常常发病,发病时总会说些胡话,然后忘记些东西。”

    李藏风脸上忽一黯,但当我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决斗佬又回转了正常颜色。

    “既然忘了,那便罢了。”

    我疑道:“罢了?说出口的话怎能随便罢了?昨晚我究竟说了什么?”

    李藏风淡淡道:“不能作数的话,你又何必记得?我记得就行。”

    我怎么闻出了一股淡淡的怨念。

    以及一种淡淡的伤愁、淡淡的决心。

    他身上的一切淡得想让我在他脸上撒一把盐,好从里面品出更多的味道来。

    李藏风又问:“你如期赴约,想必是有别的话想问我。”

    这人果然爽利,我开诚布公道:“你昨晚忽然到我房间,今天又出现在面铺前,对梁挽说我失了记忆,这是什么意思?”

    李藏风道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给了我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

    “你是老七,我比任何人都能确认这一点。”

    我问他:“凭什么确定?”

    “骨架、掌纹,甚至是你行走时的脚步声,都可以让我确定。”

    ……完蛋。

    我本来以为没了伤疤,变了瞳色,便是铁证如山。没成想铁证如山背后还有一层铁证如山。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竟全部放在心上,日夜研究,时时回忆,仿佛我的身体已成了他的记忆。也似乎我身上一切细微处,都值得他来回反复地品读。

    一个人对你用心到了这等地步,那否认也无用,不过徒增笑话,多几分让人脑补的余地罢了。

    我在这边细细感动时,李藏风忽的把目光一沉,用一句话终止了我的感动。

    “你之前说你在乡下务农,我知道那是撒谎。”

    “因为我看着不像是个乡下人?”

    “你更像个常困于某处,不能得见天日的人。”

    ……常困于某处?

    你不会觉得我之前消失是被梁挽囚禁了吧?

    我原来觉得这个脑洞是天雷科天雷属天雷种,现在想想在他这种扛雷达人身上,这都已经不算是特别雷的梗了,这都属于常规脑洞了。

    结果李藏风说:“怎么?你想让我亲自去查证一下你的谎言?方即云这个名字不多见,我随便找人一查就能查出来。”

    我马上道:“不必,那些的确是谎言。”

    李藏风的嘴角微微扬起,看不出这弧度是因着讽刺还是胜利。

    “是你的好表哥叫你撒的谎?”

    “是我自己想撒谎,与他没有关系。”

    李藏风再进一步:“那他到底是你的表哥还是别人?”

    “是一个朋友,在我困难时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

    “什么样的朋友得藏头露尾,不让你去见故人?”

    我皱了皱眉:“他只是在担心我,是你对他存有偏见。”

    李藏风笑了笑,他这人从前不知道笑字怎么写,所以一旦笑起来就不正常,那嘴角像僵僵的蚯蚓似的,一节一节地蠕动,彻底破坏了他脸上的俊与美,可我却知道他在笑什么,所以内心憋了吐槽,只在脸上露出了为难。

    “你说我对他有偏见,可我坦荡,他却如何?”

    “他有难言之隐,无法坦荡。”

    李藏风不信:“你若真要在我面前回护他,至少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我这就不说话了。

    我认为我不能随随便便再对李藏风说谎。所以等到需要撒谎的时候,我干脆就当这嘴不存在,当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哑巴人。

    李藏风道:“你不说,是因为想保护他,还是因为……你还是不够信我?”

    我笑道:“李大侠想我信你什么?”

    “你对自己的过往还记得多少?”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个就是我今天要解决的正题了。

    “你觉得我之前的样子,难道都是演出来的?”

    李藏风闻言一愣,仿佛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延伸出了无穷无尽的意思。

    端茶倒水,殷勤打扫,张口闭口都是替身梗,我知道我如今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和七哥联系起来,李藏风该是知道的。

    可他无法相信。

    所以强行解释。

    他想用一个“失忆”的借口去掩盖一切疏漏,可这样强行解释,他心里怎会不留一个疙瘩?怎会没有疑虑?

    我看他这模样,掩住叹息,强作心硬。

    “我已经学会放下,你也该如此。”

    李藏风沉默良久,问了我一句。

    “你想放下的究竟是过往……还是我这个人?”

    这回轮到我听愣了。

    我身上一震,我四肢百骸的毛孔都在此刻直楞楞地竖起来,我脚下寒气直冲脑门,胸口热气滚烫四散,我的语言中枢就此罢工,逻辑中心当场爆炸。

    李藏风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我放下他这个人?

    他意思是我的过往就等于他?

    还是觉得我只是单纯想甩了他?

    李藏风看我脸上如走马灯一样来回闪,似乎知道自己的话切中了痛点,起到了实实在在的作用,又说了一句。

    “如果你一定要放下我,我必须知道理由。”

    “什么理由?”

    李藏风道:“你费劲千辛万苦,才脱离了组织。所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诓骗你、逼迫你,叫你去做他的刀!”

    我心中一震,他又继续道:“你若一定要放下我,我必须听你亲口说出来,这得是你自己的想法,而非为人所迫!”

    我道:“若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就会乖乖接受?”

    李藏风沉默,那拳头在腰侧攥紧,大拇指死死地压在刀鞘上,连动都不动,另有一层灰蒙蒙的阴影裹住了他漂亮的鼻尖,在这短短这一刻,他的鼻子似乎连好看这个功能都不存在了,连带着他的精气神也跟着一颓。

    “是,我会接受。”

    我看了他那么久,仿佛我是第一次看人看得这么清楚。

    从前看了这个男人那么多次,都只是抓住了拼图的一角,如今才把这拼图完完整整地拼出来。

    李藏风啊李藏风。

    你执着至此,叫我怎能放下?

    我叹了口气,我向前一步,走到他目光的包围之处。

    “做人做事只能选择向前看,一个人的过往再如何惊心动魄,也比不上今时今日的这一刻。不管我过去是谁,不管我记得多少,如今我只活在当下,就只是方即云。李大侠若不能体会这一点,你我就永远无法谈到一块儿去。”

    李藏风困惑道:“体会?”

    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似里面蕴含的意思戳中了他的某个点。

    我笑了笑,我对着他露出了方即云的笑。

    “但倘若你能体会,可以在我身上看得见方即云而不是老七,那我认为我们如今的这场对话,还能继续下去,而且继续很久。”

    话一说完,我趁着他发愣的时候走上前。

    我心里想的是揪一揪他胸口两个瘤子,以此打个招呼。

    但心里想的当然不能直接做,我只是把他那只按在刀鞘上的手,给握了起来,挪了开去。

    他这个人,你别看他话少人硬,看上去正正经经的一只决斗佬,其实他小动作多着呢,比如他每次一得意就揉刀鞘,那大拇指都揉的要摩擦起火了,还以为是瞎的看不出来。

    可如今他却是整只手都贴在刀鞘上,掌心与金属的尖锐相抵,他只怕不是得意,而是紧张透了。

    因此我看这手不顺眼,我看这僵僵硬硬的大拇指也不顺眼,我就希望它继续动起来,欢欢乐乐地摩擦起火。这样比较像是李藏风。

    结果李藏风看我捧起这只手,他就更愣了,而且更紧张了。

    紧张之下他一把反握住我的手,十根指头碰了我的,一下和着了火似的滚烫,他的骨关节像被这滚烫烧融了似的,硬邦邦地握在那儿,我一挣之下,竟没分开。

    这么个十指相握法,想干什么?

    我一看他,结果他却不看我,他的整个人像要扑到这十根指头上,他的眼一直落在我的指尖与他的指尖,仿佛那十根指头已经成了一条无法分开的线,一条跳动在他胸口的线。

    所以我干脆带了带他的手,我把他的手带到我的胸口,放在那里,就好像他曾经把我的手掌贴在他的心脏上方。

    “你听听看这心脏,你好好记得我这里的样子。”我对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或许见过老七,但方即云这三个字,一直都藏在这里。”

    李藏风脸上微微震动,似乎领悟了什么,我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我知道我得把接下来这话送他,这是我早就该给他的。

    “李藏风这个名字,也一直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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