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即云,我认为这个阿渡,怕是和狗狗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否则他的鼻子怎么和狗一样灵?
不,不能说是狗,这样太不尊重了。
要说是犬,这对犬犬比较尊重。
就算这是一头人形警犬,他又怎可能在我身上闻得出李藏风的味道?
这个人形警犬在府里常驻,李藏风又约我在刘府见面,两个人见过面,那不出奇,他记得李藏风的味道,那也勉强说得过去。
但我身上怎么会有李藏风的味道?
难道那一晚上睡了大觉后,他以胸贴胸,把味道留在我身上了?
可李藏风身上能有什么味道?他整个人干干净净的,也没汗臭也没脚臭的,他贴个胸能给我留什么味道?
……
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我整个脑袋都会充满“以胸贴胸”这个词,整个人都得被李藏风这个造词大师给洗脑了。
那他说我中了一线香是怎么解释?
一线香无形无味,他再怎么嗅觉灵通,也不能闻出根本就没有的气味吧?
阿渡见我神色变幻如走马灯,在那儿无声无息地溜了一出笑,道:“怎么?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能闻出这些味道?”
我承认:“我确实见过李藏风,但他身上没什么味道。”
阿渡摇头:“他有的,这人最近在寻访名医治他的鼻症,所以常常服药,身上总有一股子药味。”
我仿佛听明白了:“我身上恰好也有那股药味?”
阿渡道:“这股药味独一无二,错不了,就是他的味儿。”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实在很擅长记别人的味道。”
阿渡懒懒一笑:“不怪我,是你们俩的味道太独特,闻着有点酸。”
我听得心里一“咯噔”,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道:“那你说的‘一线香’是怎么回事?”
“我见过中了‘一线香’的人,那个人死前的瞳色和你几乎是一模一样。”
骗谁呢?当小方是小智障吗?
我冷笑道:“这种瞳色可以由很多药物造成,不止是一线香,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阿渡欣赏地看了我一眼,似乎终于从我充满小智障气息的脸上看出了睿智的气息。
“我确实有别的消息来源。李藏风最近在寻找一线香的解药,你身上又有他的味道,这不难联想到。”
“所以你刚刚只是在猜。”
阿渡笑了:“一线香无形无味,我可闻不出世上没有的味道。”
这个小懒货有点意思,他懒成一条线的笑容看着也没那么欠揍了。
总结来说,这家伙是个意思怪。
意思怪其实很好接触,因为他只看有意思和没意思,别的东西他不管,想干哪出是哪出。这是过分潇洒与任性,但只要加大诱饵、下足筹码,我相信我可以把他钓起来。
我道:“你想问我与李藏风的关系,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他的朋友。”
阿渡貌似随意地看了我一眼,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什么样的朋友能活成一个味道?”
我大言不惭道:“我这样的朋友就可以。”
说完我咧开大嘴笑,我决定从此以后做一个无耻的吹子——只吹我自己。
“像我这么聪明可爱的人,就算是李藏风那样的人,也很难不亲近亲近我。亲近得多了,难免就留下些味道。”
果不其然,阿渡的眼神像打了荧光粉一样锃亮幽明。
他的兴趣是被我引起来了九分,但十分里还有另一分兴趣,不是在我和李藏风的关系,而是在我这身上的毒。
“你是李藏风的朋友,那你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
我这就开始卖关子了。
“这个要等你和我更亲近些,我才能告诉你。”
阿渡的笑忽的变得有点奇怪,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反正这是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见懒散以外的情绪。
“要是李藏风来了这儿,你可别对我说这些话。”
这话就显得我与李藏风暧昧来暧昧去,而不是他和李藏风暧昧来暧昧去,我决定把风头转给他。
“你和李藏风是什么关系?”
我不说还好,我一问他就翻了个真诚的白眼。
“没什么关系,只是我曾想找他决斗,而他不同意。”
决斗佬居然会拒绝决斗!?
莫非明天会有一升绿幽幽的太阳从天空冉冉升起?然后砸到这个懒货阿渡的大脸蛋上?
我道:“他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拒绝决斗?”
他问:“你好端端地怎么会中这毒?中了以后还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别再好端端下去了,再好咱俩都端不起来了。
我回答:“你已经白得了一个答案,总不能再白得第二个。”
阿渡幽幽一笑:“那你再告诉我,你背上的包裹装着什么东西?”
他说的包裹里就两样东西,五千两银票,和装着眼影盘的那个盒子。
我在面铺里急急忙忙整了一通,除了五千两银票和药材,我最宝贝的就是眼影盘了,你别看眼影盘的专业是卖萌,它的副业可是给我通风报信,但凡它察觉出我身上有个什么不对,它就给我示警,那时我就可以准备好,梁挽也能提前得到消息,好好地照顾我。
于是我把包裹一打开,银票一展开,阿渡却连看也不看,他就只把眼睛盯在那个盒子上,我把盒子一打开,眼影盘像个球似的一飞冲天,阿渡那眼珠子都快要飞出眼眶了。
光瞧他那表情,仿佛恨不得现在就扑出去,把眼影盘给兜在怀里,玩上个把钟头再放手。
我马上就把眼影盘给护住了,阿渡就从眼巴巴地盯着眼影盘,变成了眼巴巴地盯着我。
“你把那小鸟给我玩三个时辰,我就跟你走。”
我坚定地摇摇头:“不成。”
阿渡一脸专注地盯着眼影盘:“两个时辰也不行?”
“不行。”
阿渡皱了皱眉:“一炷香也不行?”
我严肃拒绝:“半炷香都不行。
阿渡一改懒色,认真看我:“你是怕我伤了它,可我能发誓,我不会。”
我解释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鸟是别人送我的,我答应过她,我一定照顾好这鸟,就和照顾我自己一样。”
我神态里的认真与他脸上的认真进行了碰撞,碰了会儿他就认输了。
这人认得倒也坦荡,又把笑容盘在脸上,对我道:“行吧,我和你走,去救梁挽。”
我正经道:“我可没说要把这鸟给你玩。”
阿渡点头:“我知道,我本就是要和你走的。”
我眉间一闪:“因为我是李藏风的朋友?”
阿渡笑道:“我只是该出去走走了。”
我立刻推测道:“所以你刚刚就已决定走,只是因为我出现得突然,你不敢全然信我,就先拿话来试探我?”
阿渡笑道:“不是试探,我知道你靠得住。”
“第一次见我,你怎么就觉得我靠得住?”
阿渡扬了扬脸,这一刻是笑的又懒又奸。
“闻起来像李藏风的人,都不会是什么混账。”
……你这说的是哪国的古龙风?
我当阿渡是犬类的亲戚。
谁想到他是李藏风的亲戚。
这二人的逻辑简直是一模一样地鬼斧神工,他们的脑回路不知道是从哪个沟沟里炼出来的。咋都这么曲折呢?
阿渡说完,就在被子里蠕了蠕身子,哈欠打了好几个,总算起来了。
只是这一起来,我忽的身上一震,脸上颜色恐怕都下降了好几个度。
因为阿渡一把被子抽开,一走近我身边,我忽然闻到了一股子浓烈到呛鼻药味。
那药味并非由于他刚刚喝过什么,也不是因为他身上藏了什么药包。
而是因为他的右手。
这人的右手被厚厚的绷带缠裹了至少两层,只是因为他之前藏在被窝里,一旁又是鲜花环绕,让香味盖过了药味。可如今他一起来,从花堆里走向我,我就立刻闻出来了——浓烈到呛鼻的药味里,居然还有一丝腐败味。
是他的右手。
是他的伤口。
我脸色一沉:“你这手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
阿渡:“你不是都看到了么?还问我怎么回事?”
我目光厉如刀锋:“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身上有伤?”
阿渡没心没肺地笑了:“你又没问我。”
我脸色一青:“你这样子比梁挽也好不了多少,怎能和我出去救他!?”
阿渡笑意一冷,“哦”了一声,道:“你想找我就找我,说不要就不要我了?如今你不让我去,我还非去不可了!”
这人简直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我不能误了他的命,必须警告他。
“救梁挽这事非同小可,你个伤患过去是添乱!”
“我是伤患?”阿渡瞪了我一眼,“你就是个全人了?”
这仔子咋就赖上我了?我找人帮忙可不是找人去死的。
我忽然一下子全明白了,我再联想一下管家的话和他说的话,我身上真是凉的透透的了。
“你从进刘府之前就已经身受重伤。你当时斗完山匪,是不是急需用药,所以刘公子才会留你在府里?”
阿渡想了想:“他的确是给我送了很多药。”
“你一日日在这儿游手好闲,整天整夜都躺在床上,不是因为懒,是因为你根本动不了,你其实一直都在养伤?”
阿渡点头:“是有在养伤。”
“李藏风拒绝和你决斗,是因为你的伤根本没养好,伤口还在恶化?”
阿渡竟然还在笑:“不算恶化,只是和从前一样罢了。”
我脸色一黑:“你手臂在发烂你脑袋也发烂了?你这样救人算什么意思!?”
阿渡淡淡道:“可那又不是别人,那是梁挽。”
我忽的醒悟过来:“你认识他?”
阿渡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含了一丝莫名的笑意在嘴角。
“这世上若有谁绝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那就是梁挽了。这样的人若是都平白冤死,这世道岂非太没意思了?”
我皱眉道:“你为了梁挽才想去冒险?”
阿渡淡笑道:“去救有意思的人,然后死在途中,这种死法还算有一点意思。死在床上算个什么?”
我叹了口气:“这些话你该早点说。”
阿渡忽然看了看我:“我要是去冒险,去赌命,我总得知道和自己一起拼命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道:“你现在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你见过我打人时的样子么?”
阿渡想了想,忽的走到我身边,故意鼓了鼓腮帮,居然朝我的眼睛里吹了道新鲜火热的气。我脸皮一发麻,身上猛地炸开,瞬间扣住他手腕往下攥,攥得这坏小子往前一冲。
这一攥,我马上意识到我攥到他的右手伤处了,赶紧一松手。结果这人的脸蛋忽与我无限地拉近,他居然还认真地道:“你看,我现在见着了。”
见个屁,看我不打得你满地吹气。
阿渡想了想:“你心肠软了点,但眼睛好使,速度也不错。”
这个坏崽怕是又皮痒了,我友善地瞪瞪他:“这能说明什么?”
阿渡笑道:“说明和你一起去拼命,或许是我死之前,做的最有意思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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