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即云,我感觉我的脸上热度一下子就到顶点了。
李藏风这家伙真的是个呆逼?
我咋觉得你一点儿也不呆呢。
不是呆,是瞎来。
你说说你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想的什么呢,你都不知道你的喜欢是馋心灵还是馋身子呢?而且老母亲和阿渡这上一代和下一代都在一旁看着呢!
你是想把他俩闪瞎?
还是想在他们面前摊牌?
我脸上热乎乎的,我心里闪着一排“要死要死”的弹幕,我赶紧转过头,看向了梁挽和阿渡。
阿渡你是知道,唯恐天下不乱的仔,盼的就是乱,他那眼瞅着我,两大黑珠子亮乎着呢。
梁挽,稳定大于一切的人,盼安定想平静,他现在眼睛是瞪直了,眉头是拧成了一段九曲的疙瘩,反正我从他脸上没看出别的,就看出两字——很气。
梁挽一脸严肃地走过来,在我与李藏风与进一步互动前分开了我俩,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臂膀上,硬是把我扯到了一边。
他一向是温柔的、慈爱的,有什么都是好好说着来的。
但此刻的神情格外严谨,实在不像是遍洒光辉的老母亲。
更像是一名有着不肖子孙的老父亲。
梁挽对着我说:“小方,我与李大侠有几句话要说,你能不能在一旁看着、等着?”
我这就有点担心了,我说:“我可以看着,但他这次帮了很大的忙,你说什么都客气些,别太冲。”
梁挽温温柔柔地一笑:“我什么时候不客气了?”
说完他看向李藏风,收起笑容,一脸严肃道:“阁下前来搭救,我是感激涕零。”
你说话倒没有不客气,但你这变脸技术是去四川进修过了么?这态度的变化莫非是故意给李藏风看的?
李藏风看了梁挽一眼:“不必感激,我来是为了他,我出手是因为我看不惯。”
梁挽道:“你帮的是他的忙,可归根究底还是帮我的忙,所以论结果,是我欠你一份人情,而不是他欠着你。”
李藏风似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眯了眯眼:“你认为我会因为这份恩情而对他不利?”
梁挽摇头:“李大侠人品贵重、心思高洁,自然不会挟恩相逼。可我这位小兄弟还年轻,尚不懂事,我只想李大侠明白,他方即云只是他自己,替代不了你心中的什么人。”
这表面上是什么都没说,骨子里是什么都骂了。
我是越听越不对啊,这梁挽咋是个这么念旧的人?他都经历了这么多竟还念着替身梗!?
他是看着我和李藏风的互动过于暧昧,看出了我俩飞速的进展,怕方即云这个假的小年轻,被李藏风这个假的小呆逼给利用?
我明白,李藏风也听明白了。
他那冰盖着的脸仿佛裂了一条缝儿,从里面飘出了点儿人味。
具体描写是——他的两眉往上一挑,唇角勾一丝笑,那笑是冷的凉的反正没什么温度,眼神我是越看越不妙,我觉得我得出口。
结果李藏风抢先一步道:“你认为他在我心中是什么人的替代?”
梁挽眼神一凛,锋芒毕露道:“你明知他不是老七,不还是把他当成了老七的替代!?”
李藏风一愣,我一愣,阿渡倒是坐了下来,找着个阴凉地儿看起好戏了,咱们几个里就他最晓得悠闲自在。
李藏风经过半刻茫然,随即领悟了梁挽的话,解释道:“一开始,我的确是把他当成了最初的老七。”
……你是说你把我当成了第一任老七那回事儿?我在你心里是第几任老七来着?第三任还是第二任?苏未白是不是你心中的老七备选来着?完了,再想下去我又要无限复读了。
梁挽不信,又问:“一开始当他是老七,如今便不是了么?”
李藏风道:“他自然不是最初的老七,他在我心里便是新的老七!”
他顿了一顿,斩钉截铁道:“每一个老七都有自己的性格风味,我何须执迷于最初的老七?”
梁挽听得嘴角一抽,漂亮的五官扭成了漂亮的抽抽。
他不敢置信道:“经历了这么多,你竟还是想把他当成老七?”
你俩讲的是同一回事儿么?
我隐隐约约觉得这俩的沟通似乎不在同一条线上,可我要是站出来,我得怎么解释?我是不是得把李藏风那套无限老七理论再重复一遍?那我得是第几任老七来着?
李藏风不耐道:“他本就是老七!何来我当他是不是?”
梁挽脸色一沉:“你把他当成老七,那你置方即云为何地?”
李藏风道:“难道他就不能既是方即云,又是老七?”
梁挽怒了:“荒谬!他若要做方即云,又如何能做老七?你难道不知道老七就是……”
李藏风冷冷道:“就是什么?”
梁挽怒道:“老七这个名号离不了杀人,你难道想把他培养成第二个杀神?你想带着他一起杀人,还是你想驱使他学会杀人,好与你决斗?”
我心中一酸,刚刚还念叨着他反应过激,如今却是全然明白了。
梁挽不止是怕我被李藏风当替身,他更怕,他更怕李藏风带着我走向杀人路,学着和他一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为何过了这么久?梁挽的心里还是把我当成一张白纸?
他当真以为我没有杀过人么?
他当真觉得我能纯善一辈子?
梁挽这回一落地,倒似问到了李藏风的心口,逼得他沉默了会儿。而在这无边无际的沉默里,四周的空气宛如凝滞,阴郁沉寂的天空黑压压地难受,像要忽的塌下来,压在人肩膀和脊背上。
寂静得过了分,我便只听得见呼吸声,只瞧地见焦灼在两个人的眼底越蕴越深,我忽然自己也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我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的,此刻却被梁挽弯弯绕绕地提出,摆在了台面上。
李藏风,是还念着和我的决斗吗?
李藏风仿佛想到了什么,越过老鸡护小鸡的梁挽,看向我这只小鸡,道:“我本以为你们已很亲密……可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告诉他?”
我心头一颤,我没想到他竟会直接这般问我。
梁挽有些疑惑地看向我:“小方,你没告诉我什么?”
我没有告诉你的太多了。
我告诉你我曾经当过老七?
就算我想,你会信?还是你舍得去信么?
李藏风又疑惑道:“倘若你什么都没有告诉他……那你这些日子以来和他说的都是什么?”
说的是真相。
我是方即云不是老七的真相。
可也不是完全的真相。
比如方即云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老七,这个真相就没有说出来。
李藏风显得更加疑惑,又问:“你愿意为他委屈自己去当个店小二,愿意为他上刀山下火海,你却连自己是谁都不愿告诉他?”
这咋怪我?当时咱俩还在磨合呢,他也没告诉我全部啊。
我沉默不语,不知这是否是说出过往经历的最好时机,这番谈话本该是私下谈,如今三人谈,却是把我夹在了中间架在了火上炙烤。咱仨的进度根本不一样,咋能凑到一块儿?这不是越谈越乱么?
我对梁挽说:“这样,我先和你谈,谈妥了再和李藏风谈。”
梁挽却摇了摇头,他把我的犹豫当成了一种别的信号,似乎认为我俩之间的事儿有点诡异,必须开诚布公地说明白。
于是他转过头去看李藏风。
“李藏风,你把他当成老七,是不是存了栽培他杀人的心思?”
李藏风:“栽培?”
他品读着这个词语,仿佛觉得这是一个又荒谬又可笑的字眼,在不恰当的时间放出,落在了不恰当的人——我身上。这种荒谬就加了十倍,可笑就应在了所有人身上。
“我为何要栽培他杀人?他本来就杀过人。”
我心里一“咯噔”,我简直当场楞在原地。
千万个没想到,居然是李藏风在这儿给了我一记正儿八经的背刺。
你说啥呢你!就不能让我先和老母亲谈好了你再说么!?他到目前为止还觉得我是个没杀过人的雏儿呢!
梁挽听罢,呆住,惊惊痴痴地转过头,整个人都是愣愣地看向了我,他看了我的眉目,瞧了我的模样,好像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杀人”这个字眼,和我联系到一块儿。
“他说你,杀过人?”
还是被问到了。
从我和他相处起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这么一刻。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这么叫我难以准备。
还能怎样呢?
继续撒谎吗?
继续逃下去?装成一张白纸般活着?
我倒是想,可是有个声音不让我这么干啊。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梁挽说出了有史以来最沉重的几个字。
“我……杀过。
一锤定音,是一颗大锤砸碎了我的小天使形象而定下的决然之音。
我在梁挽心中的一张白纸的人设就崩彻底了,我很怕我再也不是他的龟儿子了。
我怕的简直要死。
我只是想做他的孝顺龟儿子。
他千万不能不理我,不要我,觉得我是个天大的骗子。
所以得想点什么,把这个形象补起来,把故事给圆上。
我正在酝酿呢,结果李藏风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和梁挽的互动,好像不明白这么个简简单单的事儿咋能造成这样的冲击。
于是他就补刀了。
刀也补得太狠了。
“他杀过,还不止一个。”
梁挽彻底愣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转头看着我,又僵又慢地问:“你……杀过很多人?”
我看着他的僵硬心头一凉,我就干巴巴地笑道:“其实……也没有很多……”
梁挽又惊又疑地看着我,看得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李藏风,结果李藏风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对着梁挽说了。
“他的确没杀很多人,据我所知,他最近杀的只有苏未白,还有……”
“苏未白?”梁挽面色一白,近乎喃喃道,“你杀了苏未白?”
哎?苏未白?
我感觉这个名字好像是上辈子听到的声音了,我听他俩说起这个名字,我心口凉如死水,竟是一点儿波澜也起不来。就好像一切声音都在我心里静下了,死寂死寂的了。
结果梁挽失了脸上的颜色,道:“所以你不是苏未白?”
我疑道:“我怎么会是苏未白?”
梁挽想了想,面色在剧烈变幻中,说出了一句对他来说如同噩梦的话。
“你杀了苏未白,所以你……其实就是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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