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即云,我是实在不懂梁挽这个脑回路。
他咋就一门心思认定李藏风是个坏种儿?非得把画风偏到古早风的虐文上头?还是带了字母味儿的那种?
他这心里是多嫌弃李藏风啊?
我忍着疑,我看向他:“你想的未免太多。”
梁挽把那厉眼一沉:“铁证如山,如何就是多了?”
见他不信,我故意压低了嗓,脸上透出点七哥的气息。
“他若真是那样的人,悬崖边上我就会杀了他。”
说得是煞气十足、自信满满,仿佛杀李藏风如同杀只鸡,是十拿九稳与手到擒来,重点突出了七哥原有的气场。
我把狠话一说,梁挽才有点看出我不等于傻白甜,说傻黑甜更准。反正这种类型不是可拿捏,我没那么好惹。
可他心里藏着疑惑,就又问了:“那你们刚刚究竟是在做些什么?他怎么就能下这样的手?”
你是说辣手摧瘤吗?
意外,纯属意外,是他不太熟。捏多了就熟透了。
我有点犹豫道:“刚刚那个……的确不是检查,只是一场实验。”
“什么实验?”
“他没弄清自己的感受,我想帮他弄个明白。”
“他是亲口对你说的?”
我一点头,梁挽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我胸口的位置,仿佛隔着布料就看透了什么,脸上的黑沉再度回归,他是憋着怒呢。
“他虽未逼迫你,但是他只要多番暗示,就能引诱你自动献身。这手段倒比逼迫更高明,它无形无迹,却是有心为之。”
他一句句分析得有理有据,我都差点信了。
“你为何对李藏风有这样大的偏见?”
这话听着耳熟,好像我之前曾问过李藏风类似的问题。
梁挽脸上带起了愁,解释道:“或许是偏见,也或许是因为我想起了过去看到的人。”
他说完又看了看我,补充道:“还或许是因为……我遇到的人是你,所以得格外多心些……”
我心里一动:“这是何意?”
梁挽拉着我的手,苦笑道:“你这性子的人,过去吃的苦太多,所以只要有人对你有一分好,你就记得他的十分好,我说的是也不是?”
我被说得有点汗颜:“倒也没这么夸张。”
梁挽道:“我不过受托照顾了你几日,你就能为了我豁出命,低下尊严去求着人家来救我。你为人做了这么多,还当我是没眼睛的人?”
这一通夸我是没话说了,我也是好久没听过人夸我了,那我就再听会儿。
结果梁挽话锋一转,收了笑容道:“也许李藏风没我想的那么糟糕,也许我们之间是误会重重。但我就怕你心思赤诚,投入过多,最后却落得个一无所获的下场。”
我道:“你担心我吃亏,这个我懂得。可说起要吃亏,绝不是我,顶多是他。”
你可能也不会相信,李藏风这个人,外表看上去冷峻无边、高大威严,心里却享受被征服,喜欢旁人主动。真要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身上我吃不了亏,心灵上可能有点,毕竟我还是喜欢被捧在手心胜过捧人在手心。
梁挽认认真真地打量了我,仿佛在疑心我到底是不是为人所惑。
“你当真是这么想?”
我解释道:“你都把我的性子摸得这么透了,还不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若真的把人看错,那将来一无所获也正好学了个教训。若是从一开始就战战兢兢、不敢尝试,我到时才会后悔。”
梁挽道:“你是打定主意,要与他一块儿了?”
我摇了摇头,“还在实验中,我得找着一条我们俩都走得通的路。”
梁挽道:“倘若找不着呢?”
我苦笑道:“那就好聚好散,做不成情人,总能继续做做朋友吧。”
我的过分乐观主义似乎没有完全消除梁挽的担心,但他见我如此坚定,也不好再说什么。想到这里,我干脆就反握住了他的手,道:“你若是信我的为人,也该信我看人的眼光。李藏风即便不是完人圣人,他也绝非小人。”
梁挽无法辩驳,只苦笑道:“好好好,就算是我多心,我再给你说句‘对不住’。”
他这么哄我那就对了,天下没有哄不好的小方,只有不会开窍的老李。
说到哄人我就想起了另外一个不省心的仔。他这家伙偷听功力一流,吃瓜能力无敌,武功身手更是不错,就是懒,懒到令人发指,就得一个贤惠如梁挽的人去好好照顾他。
一个爱被照顾,一个爱照顾人,他俩应是天作之合吧?
结果我问梁挽,梁挽却说:“这人不好对付,得用非常手段。”
你确定你说的是阿渡而不是李藏风?
我问:“他是不想让你看见他的伤口?还是对你诸多挑剔?”
梁挽道:“我说的不好对付不是挑剔,你可看过他受的伤?”
我点了点头,我大概是知道的。
阿渡这手臂,绷带一揭,我才瞧见下面的皮肤——那是坑坑洼洼、青的紫的、新的旧的伤疤是一个接一个,一条手上千疮百孔,简直像是他被人酷刑折磨过一样。
我当时问他,他只说这已经好了许多了,只是不能见光,一见光,伤口就得发烂。我又问他这是什么毒,他就不说话了。
梁挽说:“他这伤口带毒,常年反复,这也罢了,只是他在服的却不是抑制伤口用的。”
我疑道:“不是抑制伤口,莫非是什么不好的药?”
梁挽担心道:“这药我闻过,可止痛,可麻木人的精神,对肝脏十分有害,吃多了还容易上瘾。我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大概已服了很久,再这样下去他会被彻底弄垮,到时想戒也戒不掉了。”
我正色道:“若是如此,得赶紧想办法让他戒药。”
梁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把他的药全偷来了。”
我马上点了个头……我点完头就觉出不对了。
“你……你现在就把他的药全偷来了!?”
梁挽笑道:“趁他不备偷的,我的左手肩膀是受了伤,可我的另外一只手还好着呢,偷个东西还是可以的。”
说完他还给我甩了甩他的那只手,好像觉得这样做我就能安心似的。
这个……这个是不是有点过于快了。
我是要你去照顾他,但是你不经人家同意就擅自做主,就算是出于好意,你也不能够啊。
梁挽这性子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刚开始我与他相处时就觉出来了,过于强势的照顾,倘若用错了人那是容易反弹的。
我说:“你虽是好意,可偷他的药却是不妥,阿渡不同于我,你还是得和他商量着来。”
梁挽却道:“我试探过他的口风,他不会同意的。”
我说:“那你就先还回去,让我去和他商量。”
梁挽苦笑道:“来不及了,我想这个时候他可能发现了……”
“——不是可能发现,是已经发现了。”
一声突兀的男子嗓音打断了梁挽与我的对话,咱俩回过头去,不出意外地看着阿渡走了过来,他本来走姿像一头喝醉了酒的小熊,如今走来却像是一把会动会跳的枪,倒比之前有点精神了。
但他后面还跟着李藏风这个耍大刀的。
那我就觉得不对了,我觉得这个气氛很不妥了。
阿渡走到我们身前五步的位置,停下来,看了一眼梁挽。
“拿出来。”
他的声音还是透着股懒劲儿,可这人的眼神里没有笑意。
梁挽道:“你说的是你的药?”
阿渡道:“我知道你拿了,现在就拿出来。”
梁挽道:“你知道这些药会让你变成什么样的人。”
阿渡淡淡道:“我知道它们的好,也明白它们的坏,但对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人来说,我记得好就足够。”
梁挽笑道:“我实在不太明白,你为什么就认定了自己活不长久?你的伤势虽然不好,但不会立即要你的命。”
阿渡道:“因为我的伤一旦好些,我就要去杀几个人。”
梁挽道:“而你觉得这些人能要了你的命?”
阿渡懒懒地笑道:“他们杀不了我……但我若用尽全力去杀他们,多半得和他们死在一块儿。”
梁挽笑了笑:“你一个人去杀,必然吃亏。若多几个人陪你去呢?”
阿渡有些嫌弃:“不必了,太麻烦。”
梁挽指了指自己:“你帮过人,人也该帮你。我和李藏风算不算人?小方算不算人?”
阿渡想了想,像掰着指头似的数了数:“李藏风算,小方算,可是你要是不把药给我,那你很快就不算了。”
我听得心头一紧,我赶紧给李藏风使了个眼色,我马上想去劝梁挽先把药拿出来。岂料他把手一摊,两只手空空地展了开来。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刚刚已经把药给洒了。”
……哈!?你!?
阿渡眼神一空,仿佛在这短短一瞬间,他把所有的情绪都清空了 。
半晌后他低垂下了头,凝视着自己包着绷带的这只手,神情颇有些迷茫,仿佛这手不是他自个儿的手,只是一块儿随时要烂掉的肉。
看着看着,他开始发抖了。
手在颤抖,他的身上也是。
“可是……很疼啊。”
梁挽眉心一动,焦急摆在脸上,他是想要上去查看的,想要把一切都用医疗手段解决。
可是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阿渡不对头。
真的很不对头,不能过去。
止痛药上瘾的确伤身,但贸然停药的后果只怕更严重,戒断反应是能把人弄坏的啊。
梁挽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就算是好心也不能这般冲动啊!
“真的……很疼啊。”
阿渡的声音已经开始发哑了,像喉咙里有把刀子在磨,我听得都有点鸡皮疙瘩冒起来。
梁挽听得更想过去了,他回看我,想摆脱我的手,我却看向李藏风,李藏风紧皱眉盯死了阿渡,而阿渡在这个紧要时刻抬起了头。
他抬头的时候,那眼上就没了迷茫。
倒像是揣了些冷漠,眼里的情绪和草儿一样被压下去,光点下沉,黑夜弥漫,五官跟着锐化。
他仿佛是看不见什么人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梁挽只问:“还疼么?你能不能形容一下疼的程度?”
“不是很疼了……”
阿渡摇了摇头,像一个没了五感的人,白纸般张着嘴,飘摇而脆弱地看向梁挽。
“只是要轮到你了。”
说完他手上一动。一道白光紧接着刺出,如疾风中暴雨下的一闪,目标竟是梁挽的咽喉!
我心里一惊,我胸口一凉。我做梦也没想到。
我保了梁挽这么久,我几乎是防着所有人,可最后要在我面前杀他的,居然是阿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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