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即云,我认为一切已告一段落,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就成了个问题。
之前因为要出来追人,我就把眼影盘寄养了刘府,那边的下人帮忙照管只肥鸟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总怕它吃不好睡不暖要害相思病,我想回去把它领了再走。
阿渡这个毛病我也觉得得回去,止痛药他多吃是不能吃的,但是绷带是该每两日一换的,那这个也是得买的。
至于梁挽,他的危险是暂时解除,通缉令上他的名字却还挂着呢,我寻思着我得找找黑市一样的地方,给他买几个假的路引,多准备一些乔装打扮的工具。
而李藏风,他似乎也需要回去一趟。反正咱仨都回了,就他一个在外头荡来荡去的,那也说不过去啊,总觉得少了点儿。
所以思来想去,咱们四个还是回一趟梅州城比较好。
可离了梅州城后是咋个办?
我在想想下一步怎么走呢,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似乎已经被我抛在了脑后的事儿。
我不是还要去刺杀曹几何的么?
不安立刻冒起来,它占据了我心里的每个角落每个位置,以至于我忍不住回头,把身边几个人扫上一眼,唯恐遗漏了谁。
我要是离了梅州城后,马上就去刺杀曹几何。这是不是就是我最后的日子?
是不是以后我就见不着这几个了?
很有可能。
铁板钉钉。
那就多看他们几眼,永远都不要忘记他们。
李藏风被我看得有些奇怪,他第一个察觉出了我的异样,走到我身边,说:“你可是身上又不对劲了?是否需要坐下歇息?”
他怕是以为我晚上又得发病,那我就说:“歇息是不必,梁挽恢复了自由身,我心里高兴,不会犯病。”
我这话语一落,我就看见梁挽的脸色复杂了十个度,仿佛他有话想说,可碍于李藏风在这儿就说不出口。阿渡倒是好奇地问:“你这犯病还和心情有关?”
我提醒他:“是,我如今心情好得很,只要你少气我点儿,兴许我就不犯病了。”
阿渡却道:“亲一口脸都能气到你,你这度量未免太小。”
李藏风淡淡道:“不单他气量小,我的气量也小得很。”
阿渡停下,对他笑了笑:“怎么?生气了?”
李藏风:“你觉得我不该生气?”
阿渡的语气凉飕飕的:“你还没和他定下关系呢,就急三火四地不许别人与他亲近,你做人是太霸道,还是不厚道?”
他的意思我懂。
做红娘的,做CP粉头子的 ,总得有些特殊的福利。不然那这红娘做来干什么?
现在李藏风把阿渡看得和梁挽一样紧,那他就觉得这天平歪了,得手动掰正。
李藏风看见对方这嬉皮笑脸的态度就冷了脸,正色道:“你若想看我生气,该冲我来。若在他身上打主意,你达不到目的,还得吃天大的教训。”
“什么样的教训?”
“比如某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头发全都没了。”
阿渡一愣,随即镇定一笑道:“我不信你能在我睡梦中靠近我。你身上的杀气虽淡,但你瞒不过我。”
李藏风道:“我是不能,但是有人能。”
说完他看了看我,居然还看了看梁挽,唇角还勾起个又飒又冷的弧度,看得我都饿了。
我的回应是老怀欣慰,李藏风这个呆逼只要不靠近我,他就不是呆的,他是灵活多变擅长攻心的李大佬。
梁挽的回应是微微一笑。甭管前一秒他和李藏风有多少暗流涌动,这一刻他们和我是三位一体的好长辈。
那阿渡这个龟孙子就哑口了,他发现了自己的孤立无援。也忌惮攥着他性命的梁挽。看他的眼神是很想原地造反,把梁挽给当场打飞的。
但是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咱们仨都有路引,梁挽出来的时候没带着啊。而且他的真实相貌在刑车旁就已暴露无遗,这要是进了城门,这还不得被当场拿下?
我把这事儿提出来,李藏风就说:“出凶案的是土地庙,他可在另一个方向的水娘娘庙歇息一夜,让阿渡陪着他。”
阿渡和老母亲相处那还不得是祖孙大战?不孝孙弑祖母?我马上摆手说:“阿渡自己也是个需要被人照顾的,梁挽的伤口也没好,不如我留下来陪着他算了。”
这回轮到李藏风皱眉了。
“你若发病,至少得有两个人看着,梁挽一个人只怕是摁不住你。”
……你咋说得我一发病就和绿巨人似的?那天晚上我到底给你留了什么心理阴影啊?
我说:“不如我和阿渡梁挽都留下,你一个人进城去,代阿渡和刘公子道个别,再把我的鸟儿也领过来?”
咱们三个虽然属于老(梁挽)弱(暂缺)病(我)残(阿渡),但可以结合长处互相照顾,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而且论财力,李藏风第一,什么好东西都可以一箩筐一箩筐地买。
论身份,他也方便做许多事,比如买个假路引,给梁挽再安排一个身份什么的。
结果李藏风沉默了一会儿,我看他那纠结来纠结去的眉头,我是很想给他当场抚平的,他本人也想驳我的话,但是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出什么能反驳的,那他就没办法了。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我们仨就乐呵呵地去水娘娘庙等着他了,反正李藏风这个人是财神爷,资源丰富情报迅速,有他在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儿,我们仨耐心等着便是。
这一晚上我们进了水娘娘庙,这地方果然是够破够萧条的,整个庙就剩下个骨架了,水娘娘的神像也是残缺得不行,缺脸少鼻子的,看着和克苏鲁系的古神似的。这地方好在没有什么死人也没什么血迹,就一个挡雨的所在。
李藏风把一条被撕成两半的被子留了给我们,我就把一半给了梁挽,另一半给了阿渡,我自己在身上堆了些杂草,猫着身子睡了。
可到了半夜,这庙里就不太平了。
不是说会闹鬼,但是它闹阿渡。
我睡着睡着,这仔子就闷声不响地挪到了我的身边,他开始摇我了。
摇了一下,没摇动,我睡得正香就开始嘟囔了:“你别烦我,睡着呢……”
再摇了一下,还是没动,那阿渡就叹了口气,说:“我疼的受不了……你再不起来,我只能把那梁挽的脖子给抹了……”
我马上“蹭”地一声站起来,发现梁挽好似还睡着,眼前只有阿渡这个猫仔子在跟前眼巴巴地瞅着我呢,那我想起了白天答应过他什么,我就轻手轻脚地拉着他出去了。
一到外头,咱俩摸了摸身上的火石,把一些捡来的柴火给点了,勉强当做照明火,这下便可隐约看清彼此的神情。昏昏暗暗的火光夹杂不明不白的月光,我只能看清阿渡脸上如有汗水,他似是真的疼狠了。
我就拍拍他的肩,道:“你一察觉自己的杀心,就叫我起来,做得不错,再接再厉。”
阿渡道:“打之前我有些问题想问你,这里也没有别人,希望你能老实回答。”
我想了想:“那取决于你问的老不老实。”
这个答案就很妙,体现了我高超的耍赖技巧,以及阿渡不好好说人话的性格。他得问人话,我才能答人话。
阿渡笑道:“好啊,我先问你……你到底是不是老七?”
一来就是个重磅问题,我左右四顾,眼见老母亲在庙里睡得正香,应该不存在被偷听的风险,那我就对阿渡说了。
“李藏风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没有猜全对,但也猜对了些。”
阿渡似早料到我不会全盘托出,也没惊讶也没恼,又问:“第二个问题,你是不是要去杀曹几何?”
这个我倒是可以点头。
阿渡又说:“我有句话,你听了怕是得揍我。”
你啥时候怕被我揍了?你是怕被我戳胳肢窝吧?
我说:“你是想说以我现在的状态去刺杀他,我是必死无疑?”
这话一说出口我就觉得心里一酸。
因为在很相似的环境里,老八也曾经说过很相似的话。
现在他不在了,在我的面前是另一个爱调皮捣蛋的仔。
阿渡说:“我倒不是觉得你实力不足,只是看你白日里出手的模样,你似乎总在刻意压制着什么……”
连着对话走向都和老八当初的劝诫一模一样,我更心酸了,凉凉地开口说:“当时我是为了抓人,所以特意没下死手。你也不必担心,杀人我还是能杀的。”
阿渡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你能杀人我知道,但是你能杀朋友么?”
我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阿渡道:“我听说天魔崖上,你拼死护住了李藏风和薛灵灭,想必你是把李藏风当朋友,也是把薛灵灭当朋友的。”
我说:“你认为我去刺杀的时候,曹几何会让薛灵灭来对付我?”
阿渡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我哑然失笑:“薛灵灭为人重恩重义,他欠我一命,怎会杀我?”
阿渡道:“但他会阻挠你,会让你的刀剑无法落在曹几何身上。你和他斗起来,会消耗体力,磨损内力,而曹几何身边的人不止有他,还有别人。”
我仿佛明白了什么,继续道:“我若在他身上消耗了内力,消磨了时间,曹几何就能逃走。其他人也会趁机来围攻,我不但杀不了曹几何,连性命也难留下?”
阿渡冷笑道:“或许薛灵灭念着你的恩义,又舍不得曹几何对他的恩情,他先杀了你再自杀,那也算不坏了义气。”
我提醒他:“老薛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会挑着他在的时候去刺杀曹几何。”
阿渡道:“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你能杀得了朋友么?”
他一句话像问入人心,问的我胸口闷痛,似想起了一些不愿想起的东西。
“我不会去杀朋友,除非这朋友是个假朋友。”
阿渡道:“这么说也不错,反正我现在还不是你的真朋友,你可以先把我当做假朋友。”
我心口一凉:“你说什么?”
阿渡笑道:“你抱着这么柔软的心思去杀曹几何,多半也得死在他的算计里,或是落在他手里,与其到时受尽折磨而死,你还是死在我手里比较好。”
他笑容剧变,三分之一秒内冷到了极致,手已摸向了腰间。
一道清凌凌的白光在月下骤然暴起,与白日丝毫无二!
不,这次是更快、更猛,从刺向咽喉处猛然一折,改成刺向我眉心!
不是演戏!
不是假装!
他是真的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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