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听到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出这样一番话, 书坊掌柜的哭笑不得，似乎是觉得何子京人美又讨喜才说道：“你若真想见我主子, 也不是不可的, 只是她不喜欢见人，你看到了认得就好, 正好她今天过来了, 就在后面院子里训话。”

    到底少年心性，自然是好奇的。

    他们跟着掌柜的往后院走去, 只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妙龄少女, 长得很美, 那种美说不上来的灵动。

    女子背着手给一群伙计训着话，她语速不急不慢，声音清润, 隔得不远他们能看到她唇角有一点小痣, 很小。

    到底何子京和司简衷见惯了美人的，不觉得有什么, 第一时间的反应也只是原来掌柜的主子是个女孩子啊。

    何子京顿时皱起眉, 这女孩怎么有点眼熟, 非常眼熟, 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若是杨稹在此见到此女, 就会认出此女的身份, 因为她嘴角那一粒痣。

    在原书《先生之死》中，主角对此女进行了很特别的描述，毕竟此女是主角的最爱之人, 此女嘴角有一粒红痣，很小，使得本来就灵动出尘的一张脸，显得更加灵动，更加让人心生怜爱。

    杨稹说过《先生之死》是继承大统的人写的一本类似回忆题材的书。

    杨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原书中的股东团，包括这些大股东的一些细节。

    “什么嘛原来老板是女孩，没劲儿。”何子京暗道，只是动了动嘴皮子没说出声。

    “掌柜的，有没有墨……”他正开口，却被司简衷拉住了，给了一个制止的眼神。

    何子京不明所以，但也没再开口说要买墨。

    等从书坊里出来，何子京忙问司简衷：“怎么……为什么不让我买墨？”

    司简衷阴沉着一张俊脸，低声道：“那个女孩。”

    “嗯？”何子京诧异的挑眉，难得看到司简衷提女孩，难道……？

    司简衷皱起眉，低吼：“你在瞎想什么？我是说那个女孩的身份可疑。”

    何子京：“什么鬼？你不会是见人家长得好看才说身份可疑吧。”

    司简衷懒得和他鬼扯，拽着他的手臂，走远了才说道：“她的手腕上有个疤……”

    何子京又挑眉：“我说司简衷你想说什么？还有……才短短一会儿，你就看到别人手腕上去了，看不出来啊你……你竟然是这种……”

    何子京还没说完就被司简衷打断了：“在右边手腕。”

    何子京整个人都一呆。

    他何其聪明，立刻想到了……

    当朝刑法明文规定：一切官奴及官奴所生子女，必刻字其腕，男左女右，以示惩戒。

    何子京：“你，你是怀疑她是……”

    司简衷沉默的点头，两条好看的眉毛眉头聚在一起。

    这个女孩是官奴，或者说是官奴的后人？可她为何在这里，还有银子安置店面？这样一身气质，也不是一个官奴该有的气质。

    那这个人的身份实在太可疑了。

    她背后一定有不得了的人……那他还真不能买这家的东西，毕竟他的东西要送给当朝首辅，他的堂叔，他堂叔现在的位置最怕落人把柄了，刚才司简衷拦住他是对的。

    “只是她真的是官奴吗？等等我是真的觉得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了……”

    何子京记性不差，司简衷听到他说这种话难免会觉得诧异。

    让记性不差的人记不住的，只有可能是这个人出现的时间很短，一闪而过，或者是当时出现的人物太多背景太杂，导致记忆混乱了。

    何子京边走边抓耳挠腮，他记得应该是个重要的场景，可是他忘了。他不是健忘的人，除非是他强迫自己忘掉了。

    “别想了。”看着何子京要抓狂的模样，司简衷都替他尬得慌。

    何子京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快步走了。

    “……”司简衷不懂这人为何翻脸比翻书还快。看着何子京远去的背影，司简衷沉默了一会儿，才往回玉林侯府的路走去。

    …

    何子京回府后对他的书童道：“去取二十两银子，再去薛家书楼买一块松烟墨，明日我们就启程去京中。”

    小书童如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何子京一脚踹在他身上：“快去！”

    何子京控制了力道不至于让他觉得特别疼。

    “哦。”小书童连滚带爬的往外走。

    “二十两搞定了，等咱们去京中了爷儿带你去吃福临门的烤乳猪。”何子京后面添了一句。

    书童心下一咯噔？什么鬼？爷儿说这句话分明就是知道价格的，且应该不止要二十两银子才对……

    跟着少爷这个人精，他不精点会被他玩死的……

    小书童顿时觉得自己被爷儿玩弄了。

    书童一口气跑了好几家书楼，打听到市面上整块的松烟墨都在三十两上下。

    半块的好一点的也能卖到二十两银子。

    摆明了少爷就是想玩弄他！

    小书童咬牙踏进薛家书楼。

    “我要一块松烟墨，最好是棚顶松烟，不要盒子。”

    跑堂：“不要盒子？？”

    “对，不要盒子只要墨。多少钱？”小书童再问。

    因为跑了好几家后他发现一个规律，前面几家都用很好看的红木盒，或者檀木雕刻的盒子装着墨块，然后开价特别高。

    跑堂道：“棚顶松烟有，不用盒子装的也有，甚至碎掉的要处理掉的也有，你确定要？”

    跑堂正愁没办法处理那几块呢。

    小书童：“你先拿来给我看看。”

    跑堂的取来后，小书童在里头选了一块看着最工整的但缺了一个角的……

    “这块怎么卖？”小书童问道。

    “你要的话……”跑堂停了一会儿，“二十两吧。”

    小书童皱起眉：“这都缺了一块角了十五两我拿了，不卖我就走了！”

    跑堂拦到：“你也知道这是棚顶松烟墨，最好的那种……你看，十八两你拿走吧。”

    “十五两就十五两，多一两我都不想要。”小书童强硬道。

    跑堂：“那你等一下，我去同账房商量一下。”反正缺角了，再放着也不好卖，能卖就不会亏。

    “账房那头同意了。”

    小书童给了银子：“你给我用个纸盒包好。”

    小书童在东市地摊上找小贩买了个五十文钱的木盒子，比着墨条买的，大小正合适。

    回府后，何子京看到了缺角的墨条正要发火，却听小书童哭着说道：“爷儿，我拿二两银子在墨条缺角上补朵梅花不就行了嘛！这样还显得更高端一点！”

    何子京眉毛动了动，正要开吼，突然道：“你说什么？”

    小书童一吓，以为他是要发火，哪里还敢再重复。

    何子京却站起来了，走过来，对着小书童重复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呜呜呜……”小书童被他吓得大哭起来，却不敢不重复，“奴才可以拿二两银子补缺角嘛，呜呜呜……”

    拿银子，拿银子，补缺角，补缺角。

    何子京满脑子是这六个字。

    他在房间里踱步，小书童在一旁哇哇的大哭。

    他不明白，却也有点明白了。

    ……那十八万两银子的巨额开销。

    那十八万两的巨额开销！

    许久之后，何子京站在原地，唇角一勾，眉目清朗。

    他转身对小书童低声笑道：“别哭了，快去补你的梅花缺角去。”

    小书童祖祖辈辈都是银匠，补缺角这种事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了，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

    小书童搬来工具箱，在油灯底下取出那块墨，很认真的做起来。

    等他再抬起头来，屋子里哪里还有少爷的影子。

    “少爷！爷儿你去哪儿了！”小书童跑出去，院子里也没有，天都黑了少爷他要去哪里？不是说明天要启程去京中吗？

    算了，少爷有可能出去买东西吃了，他还是先把缺角补好再说。

    …

    何子京是上东市茶楼里听书去了，何子京去的早找了个角落坐下。

    这会儿天刚黑了，去茶楼的人很多，王庚把府上的事处理完了就带明诚出来逛逛，因为天气热，洗了个澡出来逛逛别提有多舒爽了。

    王庚从钱袋里拿出十几文钱给明诚：“表少爷想买啥吃的自己去买，我去茶楼里听会儿书，你逛好了就过来找我。”

    “知道啦。”明诚接过钱就闪得没影了。

    王庚倒是不担心他，表少爷力大无穷，谁惹上小霸王就是自讨没趣，甚至会被揍得很惨。

    太子皇子们舟车劳顿这个时候都歇下了，倒是有几个偷偷溜出来玩的世家贵子和藩王世子。

    才第一天来开封书院就不守规矩，也怕被人抓到了，都特地穿的很低调。

    何子京正听到茶楼里的百晓生讲到三省六部制，只见楼子里进来了好些人。

    王庚他是认得的，然后那两个刚进来的少年……何子京一眯眸觉得有点眼熟，今日去迎接皇子藩王，这两个不是在那群人之中吗？

    刚来开封就关不住了，这还有半年呢？

    也是，本来就是那个三皇子折腾出来的把戏，这些藩王世子和世家公子哥儿也不过是跟着受罪，还有个更惨的太子，好好的在京中养病不养，被一群弟弟们拿着折腾，只看能不能折腾走半条命。

    这两个藩王世子长得太一般，何子京也没心情盯着他们看，继续听百晓生讲三省六部。

    说书的百晓生在讲：“这六部就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吏部……”何子京身体猛地一颤，他只是陡然想起了去年，那个雨夜他在西市书坊的后院里听到的那些话。

    [殿下的刀可离二郎远点……殿下想杀二郎的理由很多，无外乎因为二郎知道吏部那点事，还有太傅……可二郎让殿下不杀的理由也很多……譬如，殿下想要的，二郎能达成殿下所想。]

    百晓生继续讲：“六部各司其责，分工明确。”

    何子京以为他忘了，没有忘，他甚至能将那个杭二郎对三皇子说的每一个字都重复出来。

    这个偷听到的秘密，关于太傅的事，关于吏部的事，压在他的心口，沉重无比。

    何子京也没心情再听了，站起身结了账，打算离开。

    他本想走过去和王庚打声招呼再走，可正门那边挤的人太多了，他过不去也不好过去，便走侧门出去了。

    上东市大街，绕过东街，竟然看到花灯街的花灯今日挂起来了，他便走去看看，上了花灯街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孩子的大叫声。

    “你们放开我！”

    “放开我！我是西楚小霸王你们竟敢这么对我！”

    接着是一阵哄堂大笑声。

    何子京耳朵一竖，这声音这语气，怎么听怎么耳熟啊！

    待他顺着围观的人走进了一看还真是明诚！先生那个小表弟！

    看着明诚他就来气，想起之前被这小屁孩说像鬼一样，还说他是大黄蛾子，是了，这顽童就该被人教训一下。

    “李淑武，这小孩力气不小。”那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何子京浑身一震，这才看向抓着明诚的人，那人一身纯黑直裰，身量很高，周身气度不凡，斗笠下的半张脸，下颌弧度完美，唇薄而削。

    “是，且骨骼奇特……年纪不大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李淑武惊愕道。

    “你摸什么摸，放开我，小心我日后揍死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明诚满面通红，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羞辱呢！被人当街抓住还摸来摸去！

    说来明诚很冤，被这两个不看路的人撞掉了刚吃了一口的糖葫芦，本想出手让他们赔他糖葫芦，哪知一出手才知这两个人的力气和他有的一比！

    气的明诚想骂脏话了。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明诚一使力险些挣脱。

    到底两人都是武将，给逮住了。

    “嗯？劲儿这么大，还有力气挣脱？”李淑武皱眉，狠狠的将明诚钳制住。

    梅六合深看明诚一眼，低声道：“若能丢进军营，是块可造之才。”

    “放开我啊！你们这些坏人，赔我糖葫芦！喂！他们要拐走我啊！你们都不帮忙的吗？！”明诚突然冲着路人们大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更补上，以后更新时间依旧是0点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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