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哦……我不去……”明诚左看看右看看，回答道。

    梅六合皱起眉, 他一皱眉明诚就难受了, 甚至还有点害怕……明诚低下头小声道：”那我去吧……”

    他低着头没有看到梅六合上扬的唇角。

    明诚对跑堂的说：“一会儿老王下来了，就跟他说我去外面玩了, 晚点回来。”

    他说完就跟着梅六合离开了。

    梅六合是骑着马来的, 这条街不让进马，马停在街外，走出这条街道就能看到。

    马儿是黑色的, 头顶的毛色泛着灰蓝色的光, 眉心处还有一点白毛, 明诚见了觉得惊奇无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马啊！

    “它好好看……”明诚激动的说道。

    “想骑它吗？”梅六合淡声问。

    明诚狂点头：“想，很想。”

    梅六合一笑, 翻身上马将一只手递给明诚：“那上来吧。”

    明诚向他伸出手，眨眼之间, 他已落入梅六合怀中。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 他们已策马而去。

    坐在梅六合的马上，看着逐渐远离他们的街道, 还有倒退着的人群，明诚激动的大喊：“这不就是表哥教我的那句诗吗！‘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太惬意了！！”

    梅六合带着明诚狂奔至城北三十里外, 在远远看到石砖堆就而成的烽火台后，明诚喊道：“是长城是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啊啊！我要去！”

    梅六合淡声道：“长城太远了，这里虽然看得到, 其实走过去还要好远呢，下次再带你去，现在带你去军营。”

    激动的明诚瞬间蔫了下来，他曾经做梦都想去长城啊……

    梅六合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明诚本能的避开了，避开后又慌张的看向他，显然是怕他生气。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梅六合看着他的眼里很是哀伤，对，哀伤。

    明诚不解，为何梅六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梅六合伸出手，抚摸明诚那双眉眼，浓眉大眼的明诚长得和那个人长得太像了，难怪他第一眼看到就对他心生好感。

    他叹了一口气：“去军营吧，那里有好多好看的马儿。”

    …

    原来此处是京北营其中的分营，是梅六合的一个下属在管辖。

    见梅六合来了，将军们都朝他行礼，好几个老将都很尊敬他。

    “老罗呢？”梅六合看了一圈，没见到他想见的人。

    一个将军说道：“在马厩，末将去把他找来。”

    梅六合一听，淡道：“不必了，我去找他。”

    梅六合带明诚去马厩，才走到马厩那边，明诚就看到好多好多比开封时街上见到的，强壮不知多少的马儿！

    “梅六合！这马儿好壮好壮！你怎么养的！”明诚奔跑向马厩。

    “大胆小儿谁准许你提都指挥使大名的！”从马厩里面冲出来一个老头，正要冲过来教训明诚，却看到了走来的梅六合。

    “指挥使……”老罗愣在当场，反应过来走上前来，“您怎么来了！”

    梅六合笑了笑：“带他过来见你。”

    老罗微惊，不禁看向刚才那小儿……

    明诚哪里还在原地，早就奔向马厩了，拿着粮草喂马……

    老罗定睛看了数眼，惊呼：“他，他是？”

    梅六合闭了闭眼，答道：“是他的孩子。”

    威虎将军明远，战死于北疆，被找到尸体时已血肉模糊，全身上下只有一身铠甲是完好的……

    明远的故事定格在了北疆碧螺峰下，没人知道他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他带着一支军队救回了无数人，自己却战死了。

    救的人中，包括当年才十多岁的梅六合。

    明远的老侍从将明远的遗体和遗嘱带回了明远老家，明远从军在外却对妻子说在外经商，曾对老侍从说过，若他死了就对妻子说他出海经商遇到了风浪船沉了，死在了海上，让妻子带着儿子改嫁。

    老侍从将这个消息带给了明远的妻子，明诚的母亲即杨昭的小姨。

    得知明远已死，明诚的娘当天夜里就跳了河……

    老罗险些哭出声来，明远从军在外，从未透露过他有妻有子……

    甚至在查清楚明诚前，梅六合都不知道明远和太傅杨林是连襟，杨林娶了林家大小姐，明远娶了林家二小姐。

    “那孩子……好像他……长得一模一样。”老罗哽咽道。

    当年碧螺峰下，他们的先锋营孤立无援，没有人敢派出援军，只有明远将军一人，带着他的几百人杀入碧螺峰下救他们撤离。

    他们是撤掉了，可明远将军却再也没有回来。

    北疆之乱，历时三年之久，碧螺峰之战是北疆之乱的起始，这一战北疆王廷摸清了中原朝廷的底细！

    因为中原朝廷的军队人心涣散，对他们来说不堪一击！因此他们更加猖獗，放任蛮子杀入京北，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甚至掳走了几个皇子！害死了二皇子！

    雪妃跳天枢楼以明愤！文人口诛笔伐！

    至此，天家才感到压力，才有了愤恨，下令攻打北疆。

    首战请缨的是坐守成都的成良女侯，她率领十万蜀军北上，身披飞鱼服杀入北疆，救下了当时被掳走的皇子、公主、还有世家公子。

    也许是命运际遇，在碧螺峰下她中了暗箭，死在了明远战死的地方。

    白发苍苍的老罗记得，当年的侯爷似乎是钟情过威虎将军，难怪威虎将军每每对侯爷的示好，淡笑拒绝，原来他早心有所属，且与心爱之人成亲生子了。

    这时，傻乎乎的明诚指着一头通体纯白的小马驹尖叫：“啊啊啊！梅六合！我要它，我要它！它好白好白，眼皮上还有一圈粉粉的！它好像我的表哥！我要它！我要它！”

    “……”梅六合看到指着一只小马驹恨不得跪地尖叫的明诚，突然脑海里威虎将军明远的形象……破裂了，他还指望明诚能像他爹那样高大、威猛、震慑三军……他想多了。

    “臭小子，和他爹一样，喜欢打我的马儿的主意儿！哈哈哈哈！”

    老罗笑着笑着，却哭了，抹了一把眼泪。他朝明诚走过去：“给，给你！不过你要跟着我养大它才好跟着你！”

    明诚愁了：“可是我不能跟着你养马啊……”但是他又想要这头小马驹，真的长得好像表哥。

    老罗笑了：“那我先替你养着，等你……”

    老罗想了想接着道：“等你束发了再来找我要？”

    他以为明诚十三四岁了，再养一年两年，这马儿也养大了。

    明诚苦着一张圆脸：“我离束发还有三年多呢……”

    老罗一愣，没想到这孩子出生……和碧螺峰大战是同一年，也就是说他刚出生就没了爹娘？

    老罗突然握着明诚的手，哽咽道：“没事……我给你养个三年这马儿也能骑了，到时候它强壮到足矣驮着你走南闯北，或者游山玩水去了……”

    从马厩里出来，老罗对梅六合道：“都指挥使……我觉得那孩子纯善，做个江湖人挺好的，真的不适合军营，我也不想看到明远将军的儿子再走上他那条路了，都指挥使好好考虑吧。”

    老罗说的情真意切，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梅六合的心口。

    梅六合站在原地想了很久，他突然意识到，老罗说的是对的。

    明诚说了一大堆煽情的话告别他的小马驹，从马厩里出来。

    “喜欢吗？”梅六合笑问道。

    明诚：“喜欢昭昭！”

    “昭昭？！”梅六合疑惑的皱起眉。

    “对，昭昭，小马驹叫昭昭！我可喜欢了！”明诚欢快的叫到。

    梅六合恍然大悟：“日月昭昭的那个昭昭吗？”

    明诚被他绕了一下，又回想日月昭昭这四个字，点点头，是的。

    梅六合淡笑：“喜欢就好，回吧。”

    他走了两步，等下，杨昭的昭不就是日月昭昭的昭！

    梅六合心下一惊，看向仍旧傻兮兮笑得合不拢嘴的明诚……

    这小子是不是太喜欢他表哥了？

    梅六合想，兄弟情深自然很好，只是太傅杨林那个儿子……真的不好评价。

    他想把明诚弄到身边来，自然也是害怕杨昭把他教坏，听说杨昭为人苛刻，对学生很严格，但又个说不一，他没接触过不好评价。

    但有一点他清楚的感受到了，他那个师兄也很喜欢杨昭？这一点他还没弄明白。

    梅六合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和杭礼走得太近，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去问师兄为什么。

    “哇，好晚了，我要回去。”明诚看了眼天色说道。

    梅六合将他拦腰抱上马，笑道：“可得记得你的昭昭。”

    明诚：“那是自然，我三年后就来驯服它，让它带我驰骋天下！”

    “……”如果没有想到杨昭的名字上去，梅六合可能不会觉得无语，现在这话听着有点奇怪的感觉……

    昭昭……

    明诚回来的时候已是天黑，吉运客栈里灯笼挂起，大堂里烛火通明，客人很多，大多是在吃饭。

    跑堂的看到了明诚，走过来：“老王问你好几次呢。”

    明诚一吓：“我上楼去了。”

    他又退回来问那跑堂：“我表哥有没有问我……”

    跑堂的笑了：“你表哥早就睡下了。”

    明诚莫名松了一口气，只是表哥这么早就睡了啊。

    王庚训了明诚几句，说以后出去玩别这么晚回来，而且只有几天就要会试了，明诚点头答应了，王庚才叹了一口气去给他准备晚膳。

    明诚吃完饭，王庚给他安排热水洗澡，可能是声音太大了，他们在外间，吵醒了内间的杨稹。

    王庚一吓：“小公子醒了吗？”

    杨稹起来喝水，显然没有睡好，他嗯了一声又睡下了。

    外面王庚和明诚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龇牙咧嘴的动嘴皮子：“叫你不要吵到小公子。”

    “是你一直在说我吵醒了小公子。”明诚无声的动嘴皮子，凶巴巴的皱着眉。

    王庚捏了捏他的鼻子：“好啦，都去睡啦。”

    明诚小脑袋一挨着枕头就呼呼大睡起来，王庚的床榻挨着他的，王庚躺下的时候明诚已开始说梦话了。

    “（昭昭）……”

    王庚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明白。罢了，睡了。

    次日明诚早起，穿好衣服下榻，却见表哥已坐在窗子前看书了。

    “表哥……早。”明诚小脸颊红红的，个子抽长之后，看到表哥那张俊美的脸就会觉得脸颊发热。

    王庚说他是越长大越知道廉耻，便会觉得害羞了，就说很小的时候，他还曾光着小屁股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玩泥巴……

    明诚想到这里赶紧遛了：“表哥，我去给你弄早膳。”

    …

    二月初七那天杨稹让王庚上街买一本书，名叫《测算》，是一本玄学书，有对玄学的独特认知十分罕见，只是作者未知。

    王庚不知小公子为何要买这本书，小公子说要买他只能去买。

    杨稹突然像看《测算》是因为这几天想问题，突然想到玄学上去了，且这本书只有京中的书楼有卖的。

    “去京中的书楼里买正版的。”杨稹强调道。

    王庚记下了，带着明诚出门去了，书楼在京中最繁华的地段，楼比邻一条河，楼外一条街车水马龙，文人墨客多汇聚于此。

    王庚带着明诚进去了，找到《测算》那本书，正要问跑堂的价格，只见一人进楼来，拿着一本书对着书楼的主簿大喊：“这本书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没头没尾害人不浅！老子看得气死了！”

    主簿一惊拿过他手中的书看了看，沉着眉目低声道：“你这不是我们楼里的书，这是盗版……且此书只有我们书楼里出，作者只有我们能联系上，此书非公版之物，每年所版数额有限，更不会有这种差的纸质，是盗版无疑，请问你在何处所得？”

    明诚：“王庚，那这是什么意思……”

    王庚解释道：“看了盗版的书来正版的楼里找麻烦，大概如此……”

    明诚皱起浓眉：“这也太没廉耻之心了吧……”

    王庚叹息道：“天地众生，人人各司其职，农民播种养活自己，写书人靠写书养活自己，春种秋收是农民挥洒汗水，一字一句是写书人在挥洒心血，文字就是写书人播种在地里的粮食，每个人都有自己活命的财路，众生活于天地，各行各业没有哪个行业是容易的，所以小公子才会强调我们上京中书楼里来买，表少爷现在明白了吗。不断人财路，不因恶小而为恶，就是在修身。”

    明诚点点头：“我明白了。”

    王庚揽着明诚的肩膀：“表少爷是聪明且善良的孩子，福运满满，万事总能大吉。”

    二人买了书付了钱就走了。

    上街后，王庚看到了瓜果小贩，喊了声明诚：“表少爷，你看这瓜果如何。”

    王庚半天没等到回答，回头看向明诚，只见这小子在朝着某一处挤眉弄眼，王庚愣了一会儿看向明诚看的地方，却见一人嗖的闪走了，他连那人模样也没看清……

    王庚无语，明诚这是在京中交到了新的朋友？

    明诚尴尬的看向王庚，故意扯开话题：“要买瓜果吗？”

    王庚自然知道小兔崽子是在故意扯开话题，既然他不想承认他交了新朋友，那他又有什么好说的。

    称了一斤瓜果，二人准备回客栈了。

    明诚的看了一眼梅小六闪身离开的位置，又看了眼四下……哪里还有那俊朗少年的影子……

    明诚叹气：小六既然从北疆回来了，会再找机会来找他吧？他只要在客栈等着就好了！

    …

    二月初九凌晨天还未亮，杨稹已穿戴齐整，今日会试第一场，说实话他一点也不紧张，可能是因为杨昭这具身体虚得要命的原因，他对什么事都没有热情，可以用心有余力不足来理解，因为身体不行力不足，他有时候动都不想动……甚至很多事情他不想去解决，说白了，都是因为这具身体。

    看了眼杨稹，王庚低声催促了一声，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王庚自然是担心他的身体，在说完之后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他的脸色，觉得还好才放下心来。

    会试要考一整天，且是次日才从贡院出来，王庚和明诚都担心他的身体。

    贡院门口，明诚说完祝表哥金榜题名后就被官吏赶走了。

    杨稹进贡院，又是一系列严格的检查，衣裳鞋袜全部都得脱掉，头发也得散开检查。

    这是杨稹最烦的一个步骤，因为会被人近身，这点他很反感。但要进贡院，就不得不经受此遭。

    杨稹脱掉衣服的那刹那，周围人还有官吏都……默了，这小子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肤白如玉。

    因为官吏一直盯着他的胸膛看，垂着眸的杨稹不耐烦的催促了一声：“检查好了没有？”

    语声清冷，有种不怒而威的神采。

    官吏竟然被他的语气吓到了，收回目光，检查了他的衣服和一应用品后，放他进去了。

    杨稹冷着一张俊美的脸穿好衣裳，收拾好东西，向贡院里面走，因为微有生气，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一个人，他眼皮也未掀，低声说了句抱歉就径直走了。

    他走了没多远，身后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萧乾兄怎么了？”那人问道。

    那一个低沉的声音：“无妨，被一个美人撞了一下。”

    杨稹步子一停，倒不是因为厌恶那美人二字，而是……萧乾。

    萧乾！

    杨稹眉一沉，抬步走了。

    萧乾……的出现，杨稹甚至开始相信宿命论了。

    他一番苦心将杨昭在原书中的会试提前了三年！没想到还能碰到萧乾此人！

    不必说了，今年的状元不会是他了，倒不是因为萧乾此人有多厉害，而是……这一场会试追根溯源就是在为萧乾此人铺路。

    河间萧氏，萧李出一家，萧乾的祖辈是李家过继过来的，他们与河间李氏一衣带水，萧乾此人是顾景初想要安插进来的人，他当年科举遇上杨昭，若不是杨昭最后也成了三皇子的人，他甚至有可能会暗中弄死杨昭。

    杨稹深皱着眉，即便知道这其中的首尾，胸中也会难掩悲愤，可想而知杨昭当年！真才实学，苦读了十几载，却无端被人抢了状元！

    杨稹想他两世才华，他奔着状元而来，却不想还能遇到这个本该在下一届科举出场的萧乾！

    所以，书中格局，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重新洗牌。

    杨稹坐在贡院座椅上的那刹那，突然想的明明白白，无论怎样，他要成为萧乾最大的威胁……倒不全是为了状元，还有原书中杨昭那一腔悲愤，一个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几载不可容忍的悲愤。

    下定决心后，杨稹的思路更加开阔，下笔如有神。

    身在贡院之中，此刻提笔，只觉天地开阔，眼前一片清明。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的作话不是给所有读者的，是给个别个别。小天使们可以忽略下面的话。

    郑院（代作者发言）：文中伏笔完全不用担心，大构造文，不完全解开只是时机不够，借用其他作者经常提的一句话：我知道我在写什么，不用个别人恶意刷负来教我写，不必揣测这个作者是否忘记伏笔或者不想解释这个伏笔。有些道理不想说是因为以为人人都懂，若非要逼得作者在作者有话要说中提就很烦。相聚是缘，个别人0订阅率还跑来首章恶意刷负大可不必这么做，真真败坏自我德行。

    杨稹（少女撑）：关于伏笔，比方孤峮的身世不解开只是时机不够，后文戏份很足，记住几个重要的伏笔就行了。就像这章时机到了，明诚的身世就解开了。阿吾乃佛系作者，一切讲究机缘。感谢在2020-06-11 23:28:42~2020-06-12 23:3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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