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落惊风雨,京中四座起。杨稹以一篇被赞誉有纵古溯今之才的策论, 得到了会试主考官礼部尚书汪荨的青睐。
汪荨竟是大笔一挥直接点其为今科会试会元。
三月初五杏榜下来, 杨昭大名列于杏榜榜首!整个京中都为之震惊!一时名声大噪!
杨稹并没有想过自己能上杏榜榜首,会试第一。
他此前想过五名上下, 或者和原书中杨昭的排名差不多, 原书中杨昭那年是会试第十名。
被人群包围的杏榜,水泄不通,不远处成片的杏花树, 此时正热烈的绽放着, 杨稹一身青紫圆领袍站在那里, 听到王庚和明诚的报喜,整个人都有点懵。
似乎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拿了会试第一。
杨稹闭了闭眼眸,他终是凭一己之力影响了原书的剧情, 不管接下来的殿试会如何,至少会试第一的位置他没有给那些人让出来。
这一年, 可以说是杨稹的成名年, 至此,他的名字开始为天下所知, 再不仅仅局限于开封一带,后来, 他每每回忆起, 都还能体会到当时那胆战心惊中夹杂的丝丝快意。
正因为努力过、期待过、才会有渴望……更不想辜负亲人对他的渴望。
他渴望的不是至杏榜之后,旁人尊称他一声“会元爷”,他渴望的是那种十几年寒窗苦读后……被人认可时的那一份快意。
三月初五, 京中这一整日,只要杨稹走过的地方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杨昭。
“当初开封府神童。”
“太傅杨林的儿子。”
“只有十七岁啊,太难得了。”
…
“听人说礼部尚书读到他的文章,竟拍案叫绝,直言:‘笔落惊风雨,京中四座起’赞他有纵古溯今之才。”
“这也太厉害了。”
“……”
杨稹没有在外面久站,自二月十五日春闱结束后,他竟然染了风寒,直到现在还吹不得风,站久了会咳,等他们回到吉运客栈,客栈的掌柜和跑堂都过来同他道喜。
王庚低声道:“多谢各位嘞,只是我家公子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请掌柜的体谅。”
“我明白的,不等殿试结束,我是不会对外面声张的。”掌柜的笑嘻嘻的说道,开了这么多年的客栈,难得出了一个会元,他可不敢把人给赶跑了。
“杨会元那里有什么需要,您可得和我说,只要咱能办到的,跑遍京中也会去办。”掌柜的狗腿子的说道。
王庚笑着低声道:“多谢您的好意来着,暂时还没什么需求,只求您能先替我们保守着秘密。”
“明白,明白。”
明诚带着杨稹回房,王庚去请郎中去了。
里头房里,杨稹的咳嗽声传来,好像就是这几天开始的,咳了有三天了。
明诚开始心烦意乱,甚至在想是不是那天和梅小六回来后,他不该给表哥渡那一口内力……若是表哥有个三长两短,他可不要活了,想到这里眼眶红了。
杨稹咳了半天,还没等到王庚将郎中请来,有点烦躁的往外面走,一出来就看到明诚坐在外面的榻上……似乎是在哭?
“咳……明诚。”杨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明诚愣了半天才看向他,喊了一声“表哥”。
“咳咳……怎么回事?”看到明诚红着眼眶,杨稹忍不住要问了。
明诚害怕的摇摇头,这时王庚将郎中请来了,这是京中老隋家的郎中,也是世代为医。
因为之前那个郎中来瞧了几次,杨稹的风寒没见好,反倒咳了起来了,王庚担心了,怀疑是郎中不好,便打听了一下,请了隋老郎中过来。
隋老郎中给杨稹把了脉,道:“他这是风寒入里,伤到了肺经,现在才会咳得这么严重的,我给他开店止咳的药,还有根治风寒的药就好了,你们不必太担心了。”
隋老郎中开了药方说道:“去好点的药房抓药,三日不好算我输,好了我该走了。”
王庚听了笑嘻嘻道:“您请,我送您出去。”
隋老郎中:“把诊金结了就好了,不必送我出去。”
王庚心道这老郎中直爽,问了诊金。
“诊金十两。”
啊?什么!
这么贵!!十两银子的诊金他们能去请二十个京中的郎中过来了!
杨稹的俸禄一个月也才十两银子呢!
就连杨稹也恨不得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隋老郎中:“对,我出诊就是十两,保证药到病除。”
听了这句话,王庚又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是十两银子啊!王庚心疼肉疼的数了十两银子给隋老郎中,老郎中接过就走了。
“王庚,你别着急,若他的药方没用,我去把他的医馆砸了!”明诚愤愤的说。
王庚听了更急了:“表少爷这话可别让小公子听到了,他会训你的!”
王庚麻利的上街抓药,回来后又麻利的去厨房熬药,因为掌柜的打过招呼,只要王庚来,什么都不得怠慢,厨房的人恭恭敬敬的把一个炉子让出来给王庚熬药。
咳了快三天的杨稹,一碗药下肚,当天夜里就没再咳了。
王庚这才知道京中这种地方,有点本事的人都有些脾气……那隋老郎中就是个有脾气有个性的人。
又过了两日,明诚见表哥好多了,总算是放下新来,还好不是他渡的内力除了问题,否则他会自责死的。
殿试定在三月十五,在紫禁城内的保和殿举行,殿试这一日只是将会试在杏榜的贡士再洗牌,再由皇帝亲自划出一甲、二甲、三甲。
天子殿,天子门生就是如此来的,因为这些人都是天子亲自排名的。
三月初八,王庚上街找制衣店给杨稹裁新衣,主要是要进天子殿考试了,王庚仔细找了一下,连一件真丝的拿的出手的都没找到,带着的绢丝的都是太傅穿过的,现在看来样式有点老旧了。
王庚左思右想还是去做一件好点的去,没办法做真丝的,就弄府绸的,再不济老桑蚕丝的也行。
这几年庄上做帽子毛笔赚了些儿银子,但经不起花,尤其是来京中之后花钱如流水,只有出没有进,他手上的银子都是掐算着在花,一个银子当成两个在花。
王庚找了间制衣的,和老板娘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通:“里面的衬袍做正红色的,领子用真丝暗纹,其他的地方可以用府绸……这外袍的圆领选深蓝色的,不这个深蓝色太亮了,换黯淡一点的……”
应对殿试要极其用心和讲究,太素了惹人不喜,穿的太红了,也不好,毕竟又不是状元游街,也会惹人反感。
王庚在宫里混过几十年,是很懂这些的,他订的这套衣服若是小公子殿试金榜题名,还能穿到琼林宴上去。
想到小公子就要参加琼林宴了,王庚能兴奋的睡不着觉!
王庚和老板娘商量好了,他三月十四的早上过来取。
王庚从制衣店内出来就见一个年轻人迎面朝他走来。
“可是杨会元家的管家?”那人笑的和善,问道。
王庚愣了一下,点点头,又问他是谁。
那人向他作揖:“我主子和您家主子是同科,今科会试放榜,仅次于您家主子,杨会元旷古溯今之才,我家主子日思夜想的想要结识呢……我找了好多人才打听到您这里来,我家主子在凤来楼设宴想请杨会元赴宴。”
王庚一听,明白了:“哎!真不是我在这儿托大,我家公子自会试第三场回来后一直病着,喝了快大半个月的药了,也不见起色,现在还躺在床上,我这会儿还要去前面抓药呢……”
小公子嘱咐过他,无论谁问起他都说他病没好,躺在床上不能见客,就连琉璃县主他们来了也是一样。
那年轻的仆役一听,面色顿时难看,但也不能冲进杨昭的住宿将他从床上挖出来吧!他笑了笑:“那请杨会元好好养病!”他说完拂袖走了。
王庚回去后将此事和杨稹说了,杨稹淡道:“没事,接下来找我的人可能会更多,想办法推脱就行了,反正他们也不敢公然进客栈来把我弄出去。”
同科似乎都有这个风气,考完一场赴宴,说是探讨试题,其实就是一群有钱有才的聚在一起吹嘘,但又不得不赴宴,因为大部分同科将来就是同僚,得罪谁都不好。
若是放在前一世这个时候他也不知赴宴多少次了!可摊上这一副身子的杨稹不怕得罪人,和那些人周旋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刀痛快。
反正懂他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他的人自然不懂,用不着去赴谁的宴讨好谁!
杨稹继续看他没看完的《测算》,王庚在一旁修补太傅用过大半辈子的那条象牙革带,还有一条包金雕花玉带,前者是太傅一生功绩的写照,后者是御赐奖赏之物。
这算是杨府最贵,最拿的出手的东西了,王庚打算殿试那天让小公子带这条包金雕花玉带。本来分别有两条,另外两条随葬了太傅杨林墓。
革带可以说是当朝大臣的一个身份标志,有品级区分,位极人臣之后才能使用象牙。像夏知府那样的知府,用的是犀牛角。
杨稹现在还没有做官自然不能使用象牙,但可以使用包金雕花玉带。
三月十五,天方亮,第三声鸡鸣之后王庚起来唤杨稹,杨稹缓缓醒来,缓了一口气像是陡然惊觉一般,从床上坐起来。
“……”王庚都无语了,又很是欣慰,自少今日小公子没有赖床,更没有起床气。
十七岁的杨昭已成长为俊秀夺目的少年公子,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极像太傅的优雅与从容气度……这一刻王庚觉得既欣慰又心酸,若是太傅能看到今日的小公子,该有多好……
王庚觉得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他绝对不能哭也不能红眼眶,他硬生压下他那股心酸情绪,让自己忙碌起来。
给小公子取来要穿的新衣,再将小公子最爱的小红鞋也取来了。
“这革带……”杨稹的目光落在那条包金雕花玉带上,久久移不开目光……
因为这一条,和他前世用过的,最喜欢的一条,一模一样……?若不是他此刻已十分清醒,还会觉得自己记忆错乱了。
杨稹任由王庚给他穿好衣服,将那包金雕花革带束在他的腰间,再让他坐到镜子前给他束发。
“天家注重仪容,小公子今日要戴冠和帽。”
男子戴冠多半是成年行了冠礼之后,杨稹现在还差四天满十七岁,离冠礼还有三年,但为了不在天家面前有失仪表,今日他得先尝试提前加冠。
王庚给他梳好头发,戴上网巾和五梁小冠,再戴上乌黑的真丝妆花纱幞头。
明诚醒来,看到穿戴齐整的杨稹,揉了揉眼睛,以为看错了,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
杨稹低声道:“再不起来,我要进皇城了。”
直到杨稹开口,明诚才反应过来,眼前清贵俊雅的公子,就是他的表哥啊!
表哥今天看着真真有十七岁了,这装扮比原来显得沉稳,也显出了他该有的年纪!也对,那皇上也快四十了吧,自然喜欢成熟稳重的。
明诚火速的穿好衣裳,梳了一个马尾,跳下床:“表哥我穿好了!”
这速度也够骇人的……
明诚洗完脸,给表哥背好书袋,就去马厩里牵马车,到了马厩的时候愣住了……
他只愣了一会儿,大喊道:“谁干的!!!”
这时客栈的跑堂和门牙过来了,不过来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马厩里倒了三匹马!
“是中毒死的!”一个门牙过去检查了说道。
这三匹马其他两匹是谁家的明诚不知道,但这一匹是他们的!
客栈里出了这等事儿客栈掌柜的立刻过来了,二话不说先叫门牙:“快去给杨小先生弄辆马车来!耽误了我要了你的命!”
虽然只是威胁的话,且掌柜的不敢这么做,门牙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拔腿往外走。
“查!给我查清楚!什么人进来过马厩!”掌柜的再说。
从这里到皇城至少还要一个时辰,且不说进皇城之后到保和殿还要走多远。
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儿,真的要命。
而且杨稹起来的不算早的,对面状元楼的贡士很多都已经出发了。
那门牙跑断腿也借不到马车,附近的马车能租出去的早都租出去了。
这时杨稹已下楼来了,停了情况,当机立断:“掌柜的,把你的马借我,我骑马去。”
吉运客栈的掌柜的一听,这弱不经风的杨会元要骑马去皇城?这一个时辰的路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是大病未愈的杨会元?若是一个晕乎从马上摔下来……
掌柜的想都不敢想……忙说道:“我带您去!”
杨稹一惊:“这……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带您去吧!”掌柜的说道。
这时跑堂的提醒道:“掌柜的,等会儿天亮了您还得去庄上收……”
“表哥!我带你去!”明诚忙站了出来,小脸坚毅,声音洪亮,“掌柜的谢谢您的马,我带表哥去吧。”
掌柜的想问这小子能行吗,看着明诚跟着跑堂将马解开,已翻身坐上马,他甚至对他表哥伸出手:“表哥手给我。”
杨稹听话的把手递给他,明诚竟能轻而易举的助力他上马。
两人行驶出客栈街,还没惬意多久,杨稹突然问道:“你知道路吗……?”
明诚身板一震,握着马缰的手也发紧了。
“……”就冲他这反应,杨稹料定他不知道路了。
“先向北走,走到前面的大道上再说。”杨稹低声道,看了眼天色,此时天还未亮,他还有时间先赶到皇城门口再说。
就在他们走到前面的大道上,准备抓个人问路的时候,一个骑马的身影走在了他们前面。
明诚定睛一看,认出来了,是梅小六。
明诚难掩欣喜,却又不敢打搅出生,怕表哥察觉到了,只跟着梅小六继续往前走。
杨稹又不傻,这平白无故出来一个骑马为他们引路的,不是明诚认得的师兄又是谁……
刚才那人一晃眼而过,那金灿灿的鼻钉他是有看到的。
梅小六带他们走近路去皇城,杨稹到的时间正好。
明诚将他的书袋递给他:“表哥,我在皇城门口等你,你可一定要金榜题名!”
杨稹笑了笑朝着城门口走去。
等杨稹走远了,梅小六才从一边走过来,见到梅小六,明诚忙将今天早上马厩的马倒了的事告知梅小六。
梅小六忙道:“有人想害你表哥。”
“害我表哥?”明诚一惊,他这一惊,也陡然想到了一件事,那封信。
信他一直放在身上,竟然给忘了!他想到这里,忙追了上去:“梅小六,你等我一会儿,我去追我表哥!”
明诚跑的很快,还好杨稹还没到今科贡士们聚集的宫门口报到。
“表哥!表哥!”明诚大声喊道。
杨稹听见了顿时回头,春风吹起他的幞头的双耳,还有灰蓝色的圆领袍衣摆……他看向远远朝他奔来的明诚。
明诚在他面前停下,急忙从怀中取出那一封信:“正月初一在大相国寺里有一个很美的男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还嘱咐我一定要在你会试结束之后交给你,前段时间……我搞忘了,不知道现在给你还算不算晚……”
杨稹闻言接过明诚手中的信。
他修长白皙的手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来匆匆看完。
他将信重新塞回信封中,交给明诚,面色沉重,凝声道:“我看完了,且记住先拿回去烧掉,再来宫门这里等我。”
他说完转身向着皇城的宫门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三皇子:昭昭,又要见面了嘞。
崽崽们:谁允许你叫昭昭的!(生气且吃醋)
杨林(日常诈尸):好像在书里只有我能光明正大的叫吧?(荣登横行书中的走尸太傅)
笔落惊风雨是杜甫赞叹李白的诗。
感谢在2020-06-13 23:51:51~2020-06-14 23:5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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