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明诚给杨稹的信中有三点写的很模糊，一是：三、乾, 他猜到意思是让他小心三皇子和萧乾, 或者说是告诉他萧乾是三皇子的人，第二是秾华二字, 隐约像是告诉他皇帝对文字的喜好方向, 偏向华丽为主，第三只有两个字：吏部。

    第三条杨稹自然无法搞清楚，为何会告知他吏部这二字……？

    而且给明诚这封信的人究竟是谁？这世上还会有谁想要帮衬杨昭？

    当然, 如果说这个方向不对, 这封信是来害他的……似乎也有这个可能, 但杨稹的直觉告诉他，更他更愿意相信这封信是来提示他的。

    只是时间不容他多想，他们今科的贡士们在宫门口只站了一刻钟, 就有黄门来引他们进宫。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宫，当然杨稹除外, 也有人吓得身体一直在抖, 肉眼可见的抖动……

    这样的场合是很考验一个人的承受力的，若是现在都害怕, 等会儿皇上亲自监考，岂不是要吓晕过去。

    说实话杨稹不怕, 但是他的身体受不了, 殿试是站着答卷，策问能写一天，一站也能站上一天。

    真正答卷可能只需要一两个时辰, 但是答完了要检查，检查完了要誊卷，甚至有的卷皇上能坐在那里直接看完，第二日就能填榜暂时定下状元榜眼探花和二三甲来了，等到第三日就是公布金榜。

    当他们抵达保和殿时，天已亮了，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保和殿前的大道宽敞也明亮。

    黄门在保和殿前诵读天家的诏书，贡士们跪地三拜，大约过了很久他们才被允许站起来，来了几个礼部的大人，几个黄门让大人们先进保和殿。

    杨稹不认识那个点他为杏榜榜首的礼部尚书汪荨，也不知道汪荨今日在不在保和殿，他低着头，额头上竟然渗出细小的汗珠……

    因为戴了冠和幞头，这时又有点紧张，竟然会觉得有点热。是的，他还是有点紧张，穿书三年，很久没有这么紧张了。

    过了好久，才听到黄门唤他们陆续进场。当进了保和殿内，看到熟悉的雕梁画栋，杨稹恍惚间想起前世。

    这里曾是帝王大典更衣加冕之处，也是帝王宴请藩王或使臣的地方……

    在杨稹思索的时候，贡士们又跪地了，他跟着跪地，跟着他们高喊万岁。

    天家还算得上年轻，三十四五的样子，杨稹尝试着微微抬头看向他，只打量了几眼，又低下头去。

    他见过的几个皇子，倒是那个不起眼的三皇子的跟班四皇子和天家长得最像，倒是太子和三皇子都比天家要长得好，大概多半是随了他们的母亲吧。

    天家只说了几句话，便吩咐礼部的两位侍郎发殿试的试卷。

    殿试的试卷是由天家亲自出题，礼部的两位侍郎誊写题目。在殿试之前是不得公布的，但礼部的尚书及两位侍郎是知道试题的。

    杨稹站的不靠前，约莫倒数几排，黄门将试卷发给他的后，他撕开卷宗的封条，将试卷取出来。

    在看到策问试题的那一瞬间有点懵。

    一般策问题目都取自四书五经，但这次的试题明显和四书五经……有点出入？

    他博览群书，确定这试题二字并不是出自四书五经。

    杨稹的余光瞥见其他贡士的神情和他差不多，他们对试题都有疑惑吧。

    虽然不是出自四书五经，但显然还是要将这题目强扯到四书五经上去……万变不离其宗，大致都是这个思路。

    可是，这样写皇上真的喜欢看吗？

    这时杨稹想到了那封信上的第二行字：秾华。

    杨稹皱起眉，身体震颤了一下，显然这二字和殿试试题没有什么关系……

    但这并不能表示殿试的试题没有被泄露出去！想到这一点，杨稹提着笔的手颤抖起来！他甚至开始怀疑在场的贡生们有多少人是知道试题的！

    别问他为何会这么怀疑，就是因为那种强烈的直觉。

    显然杨稹被这一点影响到了心情，好半天都不能平复！

    那些人知道试题！那些人知道试题！正因为那些人知道试题，这个送信的神秘人才想到提点他！

    杨稹沉默了接近有一刻钟，直到心情平复了才开始动笔……

    他从来不在写文的时候带入自己的情绪，这样会影响到他文章的表达。

    在杨稹低头书写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有人朝着他这里看了几眼。

    杨稹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书写的很快，自然不会去注意周围。

    他不知道萧乾在注意他，还有几个贡士也在注意他，甚至在一旁陪天家监考的礼部尚书汪荨也朝他这边看过来。

    杨稹其实很好认，因为今科会试贡士里二十岁和二十岁以下的只有三人，杨稹脸嫩又美，气质又独特，对他们来说太好认了。

    “那个人就是杨昭？”因为是会试第一，这时连天家都开始寻问起来。

    也是，才华惊动京中，京中对他的传言越来越多，天家想不知道都难，只是此人低调，目前来说传言都是好的。

    天家这一问，监考这处都安静了，大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因为琢磨不透皇上的用意，都不敢立刻回答，只礼部尚书汪荨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大概是。”

    没想到，天家只是随口一问，便没有再提了。

    就在这时，一人放下笔，拿起自己的试卷，呈给黄门。

    是有人交卷了！因为是第一个交卷，不少贡生都看向那人……那人一身深黑色织金暗纹道袍，道袍很长，甚至看不到他的鞋面，他二十五六的年纪，属于国字脸中比较耐看的那种，英武中透着几分儒雅。

    此人，正是萧乾。

    黄门将萧乾的试卷接过来，并呈给天家。

    也许，此刻很多贡士都不懂这个人为何会第一个交卷，明明答题也才两个半时辰上下，至少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能结束答题，直到天家险些拍案叫绝的时候，他们终于明白了。

    这一招叫先发制人。

    有一种心理叫先入为主，当第一个足够好的时候，就会对后来者逐渐的增高要求……直到觉得没有一个能超越第一个。

    萧乾走了一步极险的棋。

    若是天家反感，他就会全盘皆输，但没想到天家会喜欢，说明萧乾的能力很强足矣驾驭。

    萧乾此举之后，有不少人效仿，但可见天家的脸色不太好，这次的试题非常难，很容易跑题。

    跑题虽然没有掉榜落选之说，但名次肯定不会太靠前。

    在天家看完答卷后，礼部尚书接过来大致看了一下，如果严格来算，今科殿试跑题的还不是一般的多……也是，这题目天家琢磨了大半年呢，该说是天家在文学方面确实厉害，还是说今科的贡生们太紧张了，没有理解清楚这两个字。

    汪荨叹了口气，天家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老道的，文学成就高于其他成就。所以说科举策问文章写的好的也不一定能做好官，这是有可能的，而他却十分欣赏杨昭，这人文才无伦，又有很高的政.治见解，给他的感觉就是一定能做好官，甚至还能做好权臣，现在朝廷需要这样一个人。

    当然，这也并不表示汪荨不看好萧乾，同样萧乾这个人也是需要的，朝廷局势需要的是制衡，这两人正好，他感叹后生可畏，今后朝廷大有希望在。

    当催促的钟声敲响，杨稹才誊写完他的答卷，松了一口气，他放下笔，再检查了一遍，才盖上印章，这时黄门已过来收卷了。

    从保和殿出来的时候已近天黑了，杨稹快步的跟着黄门向着宫门口走去，他知道有人想找他说话，但是碍于黄门跟着，他们不敢贸然上前。

    杨稹轻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不需要与人为伍。

    无需人附和，更无需评头论足。

    萧乾看着杨稹快步离去的背影，皱起浓眉，这时一个身穿紫色道袍的青年走上前来：“萧兄。”

    萧乾看了那人一眼，低声道：“别走太近，太明显。”

    那人不以为然：“他日入朝为官，你我为朋党，总归要拿到明面上来。”

    那人见萧乾不说话，继续道：“昨夜让家仆撂了他的马，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没有迟到。”

    萧乾一听微惊的看向他，皱眉：“这种事你要么不做，要么做就做死了。”

    萧乾说着快步走了，渠知安完全听不出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摸不清他的想法。

    渠知安皱起了眉，他是说错了什么？那人怎么无端生气了？

    杨稹走出宫门，看到明诚的马，小跑过去，明诚看到他过来了，欣喜的问道：“考的如何？”

    “还行，路上说。”说着他二人上马离开了。

    在回客栈的路上，杨稹仔细问了明诚那个送信人的事，明诚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还点名那个人说他是梅六合的师兄。

    梅六合的师兄？

    杨稹一时想不起来书中有没有提梅六合的师兄，但他隐约觉得明诚说的美的像妖怪的男人。

    怎么听都像是那个被称作天下第一美人的……杭二郎？

    杨稹将杭二郎放入这个事件中来，不是说想不通，只是觉得，这怎么都有点矛盾……杭礼此人若想与三皇子作对，为何又要娶长公主？

    还是说梅六合不想娶长公主？因为此前和长公主订婚的是梅六合，而长公主悔婚。

    现在，这两个可能都很大。

    …

    次日，三月十六，传胪大典，皇上和礼部大人，文渊阁翰林院的大人……商议填榜事宜，太子及三皇子陪同旁听。

    而杨稹在内的一百七十五名贡士站在殿外罚站，对，今日的传胪大殿贡士们只是过来罚站的，不会公布一甲、二甲、三甲，就只是为了排面。

    里面争议很激烈，外面罚站的贡士们并不知道。

    起因还是状元之争。

    杨昭的文章被翻出来后，拿着读了三四五遍，皇上赞叹了数句，这时礼部的侍郎又将萧乾和渠知安的文章呈上了。

    皇上自然是记得这两个的，昨日今日读起来都十分喜欢，但又不舍得杨昭的啊，这杨昭的似乎更让人有眼缘。

    这事天家一时拿不定主意，又问大人们的意见，大人们自然分成三派了，有的索性不说话了。

    天家想了想说道：“这三人的名次先放一放，朕先划出二三甲的进士。”

    到午时的时候二三甲的进士都画出来了，一甲的三个还没定下来。

    过了一会儿，天家说：“让黄门送殿外的贡生出宫，这事半个时辰后再议。”

    “……”

    殿外的贡生被送出保和殿的范围，萧乾面色复杂，渠知安也一样，有明白的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叫他们不等了，那就是填榜还没有定下来，要再议。

    甚至这两人心里都开始没底了，状元会是他们的吗？

    等半个时辰后皇上用完午膳，和大臣们再议，还是个说不一。

    天家有些烦了，对他的两个儿子道：“你们说说你们的想法。”

    太子为长且为尊，自然是他先回答。

    顾麟君面色很白，倒不是他惧怕什么，是因为他体弱，他拱手朝着天家行礼，语声淡淡：“儿臣认为杨昭。”

    他说的很直接，甚至没有多余的解释。

    这时候这群老谋深算的大臣不禁看向太子爷，莫非这杨昭是太子爷的人？但太子爷端着这一副淡淡然的神情，看着也不太像啊，若真是他的人，他不会多褒奖几句的吗？

    只能说有可能是他的人，或者说杨昭正在成为太子爷的人？

    天家太清楚自己的大儿子了，一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他不想解释就不会解释，索性他也不问原因了。

    三皇子顾景初正皱眉时，被天家点名问了：“景初，你觉得呢。”

    顾景初拱手答道：“杨昭之文辞甚好，见解也独到，但儿臣觉得萧乾得状元更合适一些。”

    因为顾景初不是用的喜欢，也不是用的其他褒奖的词汇，这就使得天家有问下去的兴趣：“哦？皇儿为何萧乾更合适？”

    顾景初答道：“杨昭此人方十七岁，今科若为状元，必定会助长其气焰，年少得志必然心高气傲，儿臣不想错失此圣才，但恐其日后难以掌控……此番让他得状元如同害他，父皇不妨将他的名次压一压。”

    天家仔细一想觉得三皇子说的似乎很在理……

    这一时间，保和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们都看向那个能决定今科考生命运的真龙天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剧情看完大家先别慌，有危急也意味着会有转机，这两章前文的伏笔在王庚正月初一去大相国寺求的那个吉符的过程那里我埋好了伏笔，应该有小天使发现了。

    有一门考的极差_(:зゝ∠)_回来看到小天使们的暖心评论，续命了一口，依然感觉世界很美好，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感谢在2020-06-14 23:52:03~2020-06-16 00:1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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