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停了一会儿,皇上突然道:“朕心中已有决断, 此事半个时辰后再议。”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 没有搞明白,这时就连三皇子都摸不清楚了。

    直到天家休息好了, 也琢磨的差不多了, 半个时辰后天家坐在金龙椅前对保和殿内的人说道:“杨昭和萧乾这两人都需要磨砺,朕已拟定让渠知安做这个状元。”

    什么?!他们吃惊的看向天家。

    三皇子和大臣们仿佛被皇帝硬生生摆弄了一道,一副懵逼的神情, 唯有太子冷笑了一下, 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

    “皇上臣还是觉得应当从杨昭和萧乾二人里选今科状元。”

    “臣也觉得……梁知安文章虽好, 但瑕疵也多……此人性急……”

    “不必再说了,朕已定好渠知安状元,杨昭榜眼, 萧乾探花,草拟金榜名册给汪大人过目之后, 再行誊录, 朕乏了。”天家说着已起身离去。

    黄门喊了声:“皇上回宫。”

    大臣们行礼跪拜之后站起来,脸上是一致的不解?脸色五色杂陈的十分好看……弄来弄去弄了一个本该是探花位置的渠知安结果还中了状元?这也太滑稽了吧?

    “天家这是为哪般?”

    “可能天家喜欢渠知安的文章。”

    “我能理解, 可能天家不喜欢过于惊艳的。”

    “可那渠知安也不像是个安分的人……”

    “贵族出生的有几个不清傲的?”

    “也许吧,大人们快去填榜吧, 这事儿既然天家都决定了, 已成定局,咱们也干预不了了。”

    “也只能这样了……”

    黄门们将金榜取来,礼部的大人开始录榜, 保和殿前又忙碌起来。

    …

    杨稹回客栈之后,一直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从昨日马被人毒死,再到萧乾提前交卷,再到今日保和殿提前宣退……都很不合常理。

    反常必有妖相生。

    …

    至次日,进士金榜放榜,才知道这妖在何处。

    一甲榜首渠知安,此人之前会试排在第十一,而会试第一的杨昭成了一甲第二的榜眼,会试仅次于杨昭的萧乾成了探花。

    这样的结果让人意外,又不特别意外,毕竟一甲三人的排名是天家定的,由天家来定,那加入天家的喜好也乃人之常情,旁人能够理解。

    只是……这样的排名真的没有一点水份吗?

    进士放榜有个历来的传统,就是放榜当日,一甲三人的策问答卷是可以出副本张贴于金榜旁,供人评议、拜读或摘录的。

    当三人的文章张贴出来后,立刻有了躁动,这明显后面二人的文章都比这位新科状元爷的要好,也不是说新科状元爷的写的不好,只是三者放在一起,明显要失色许多。

    对杨昭的文,他们是惊艳的,这种笔触仿佛踏着万古的光辉而来,照耀了整个盛世……厚重的华彩之下,包裹的是一个少年玲珑剔透的心肠,天下格局,皇权盛世,了然于心,落笔之下已是乾坤。

    而萧乾此人擅长六朝骈文句式,一字一句,对仗工整,声律铿锵,这也是天家初读之时恨不得拍案叫绝的原因之一。

    在如此有特点的两人之中,渠知安的文显得不那么惊艳了,这让人不禁在想,天家是不是不喜欢太有特点的文了?有这个可能吧……

    金榜前围着人海,杨稹站在远处,没有挤进去,也没等明诚和王庚回来已知晓自己的名次了……

    他微垂着眼眸,眼底的不高兴却能显而易见……

    也许是多日来压抑的疲乏感突然袭来,他甚至没有等明诚和王庚,转身往回客栈的路走去。

    回到客栈,是此起彼伏的道贺声,掌柜的自然是在金榜昭示之日告知客栈里的人,杨昭就是住在他们吉运客栈的。

    杨稹的脸色倒也还算好,一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也作了揖,当他们要求他赴宴,他直说道:“考完殿试没休息好,我有点累。”

    “那……榜眼去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抱歉。”杨稹淡声说,抬步上楼。

    “他们凤来楼出了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咱们吉运客栈也算扬眉吐气出了一个榜眼,真真高兴。”跑堂的说道。

    掌柜叹道:“你是瞧不出来,杨榜眼其实并不高兴。”

    跑堂:“什么?”

    掌柜:“不懂了吧?不懂就快去做事去。”

    “……”跑堂的还真不太明白,在他的认知里中了榜眼一样要簪花乌纱,一样是要骑马游街,有什么不高兴的。

    王庚和明诚回来后,两人都不敢说话,每次都只是眼神交流,在杨稹面前乖怂若狗。

    次日是游街,杨稹是得去的,然这个全称应该是状元游街,从唐代就有此习俗,榜眼和探花去了也只是陪衬。

    三月十八日,清晨杨稹换好一身蓝底青边的朱子深衣,头戴乌黑纱帽,帽耳与帽身之间簪着两大朵大红色的小花,王庚和明诚要牵着马送他去举行游街的路口。

    在杨稹骑上马的那刹那,明诚似乎明白了,其实对他来说,无论表哥是状元,还是榜眼,他都是如谪仙一般的存在,表哥是最强大的人。

    到游街地点是尴尬的,渠知安家的老长的家仆队伍明显将他们打败了,毕竟他们这边就两个人。

    “表弟表弟!”

    倒是这时云琬和琉璃县主赶到了,一见到这场面赶紧让自家的家仆过去充数。

    云琬可以说是走了狗屎运了,会试是倒数第一,但是勉强上了榜,在客栈里乐了快半个月,知道这个进士他是有着落了,等到殿试这回儿拿了个倒数第二也够他乐得一夜睡不着了,毕竟他写的东西全跑题了……

    “都给我精神点!别丢了我表弟的脸!走的好回来有赏银!”云琬大声喊道,那几个家仆也是头一次陪状元爷榜眼爷游街,当然是格外精神和神气。

    说实话,若不是琉璃县主拦着他,云琬都想上街去给杨稹扛旗去了。

    也是这一日,杨稹听到了很大的风声,今科的进士们在说,在前天保和殿天家填榜那日,太子是想拟定他为状元?对于太子举荐他此举……

    杨稹的感觉很微妙,反而察觉到一丝危机,对现在的局势来说,他不可能明面上得罪三皇子的……

    若是让三皇子觉得他是太子的人……遭了。

    杨稹的心情更加无法平静了……

    …

    游街之后次日是琼林宴,是天家宴请新科进士在宫里举办的宴会,这个宴会在坊间也被称作“恩荣宴”,地点仍旧是在保和殿举行。

    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一百七十五位新科进士第三次踏入保和殿是三月十九日的黄昏,这一日是杨昭的十七岁生辰,杨稹想了想,强迫自己高兴一点,毕竟拿琼林宴当生辰宴他可能是第一个。

    和往年一样,琼林宴当天天家没来,可能新科的进士只知道近几届科举天家都没有参加琼林宴,但具体的原因他们都不知道。

    真正的原因,杨稹知道。

    当年那个逃到开封府的李夫人因琼林宴入狱,琼林宴涉及的厨子入狱了三名,除了李夫人都判了斩首,都是因为一个女子。

    而这个女子是天家……应该说是天家最爱的女人,这个女人的身份他也知道,甚至可以说后来的皇后,现在的虞贵妃,都是因为容貌像这位女子才被弄进宫来的。

    所以说,天家是无情,还是专情,他也不好回答。

    杨稹正发呆之际,几道目光看向他这里,他没有独处多久,状元渠知安和探花萧乾已朝他举起酒杯,出于礼仪杨稹自然举杯站起来,回礼。

    只是他的回礼是无声的,甚至连致辞都没有,而他的举止优雅从容,让人想都想不到该如何说他……

    做事谨慎,对人疏离、冷漠,这是他们对杨昭的最初的印象。

    甚至萧乾和渠知安两个想找话和他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喝完酒,他又坐下了,似乎他整个人都与周遭的氛围格格不入……

    榜眼是个奇怪的人,美人。

    这是其余的进士对杨昭的评价,不攀附、不参合、独自美丽。

    直到一直神游天际的杨稹感到周围突然安静了,甚至有人低声喊他的名字:“杨昭。”

    他这才知道,太子来找他说话了。

    他恭敬的站起来,向顾麟君行礼,太子淡声道:“免礼。”

    太子不饮酒,只是来找他问话的。

    太子问什么,他回答什么,宁可少说,也不多说。

    太子叹气,这个人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哪天从他嘴里撬出几句真心话,就算他本事了……太子失去了兴致,叫了宫里的黄门来。

    太子殿下离开了。

    三皇子看着杨稹,有疑惑杨昭和太子的关系,当然他也开始反感起杨昭这孤高清冷的模样了……他还是比较喜欢美人跪在他脚边的样子……

    顾景初轻哼了一声后,也离开了。

    …

    似乎是在都要以为今科科举落下帷幕,接着迎来朝试,皇上划分今科进士职位和就职处,一切就快木已成舟的时候……

    承统十七年舞弊案,令天下哗然。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下狱了三名礼部大臣,除去礼部尚书汪荨外,另外两名礼部侍郎,还有一名礼部员外郎都被锦衣卫带走了,当日就进了狱台。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少卿连夜赶来彻查。

    在礼部三位大人下狱没多久,新科状元渠知安和新科探花萧乾当夜也被锦衣卫带走了。

    此事在第二日白天被凤来楼的人传出来的时候,满城哗然。

    具体的前因后果已被好事者摸索清楚,且写成了歌谣传唱,大致就是这两人在会试之后宴请了礼部的两位侍郎,两位礼部侍郎感慨这二人大才,竟然在醉酒之时说出了殿试试题的那两个关键字。

    于是萧乾和渠知安获得了殿试的试题……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被人抖了出来,因为有知情人偷听到了,只是因为担心小命没有对别人说,只是这个知情人被朝廷的其他势力找到了,在琼林宴结束没多久后供了词,且提供了有利的证据。

    可见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但狱台那边一日没审理清楚,一日也不能妄下结论,毕竟还有一种可能是被冤枉的?

    杨稹在听到萧乾和渠知安下狱的消息之后,便猜到了,是与三皇子相反的势力,对三皇子的人动了手。

    打虎先拔其獠牙,令其无法捕食,自然是上策,若大理寺真的定案,三皇子一下损失两个苦心安插.进来的人才,可谓损失惨重。

    杨稹姑且一算,为了将这两个人安插.进来,三皇子的朋党们自少准备了三五年吧?

    三五年的心血啊……

    现在就看刑部和大理寺怎么定案判罪了。

    但杨稹的直觉告诉他,三皇子应该不会这么狠心弃子,毕竟又不是什么废子,好歹还是两个大才子。

    只是这人若要救?得看三皇子怎么救了。

    …

    时间很快到三月底了,那两个被抓进去的还没被放出来,这时京中大多数人都信了,那两人应该是知道试题的,毕竟当天夜里被抓进去的还有二甲的几个进士,听说也是赴宴了的,就连云琬也被莫名其妙的抓去问话了。

    云琬简直要气疯了,他都考了个倒数,作个球儿的弊啊……

    锦衣卫问他时他说当日赴宴,分了两个房,萧乾和渠知安只和他们呆了一会儿,喝了几杯,便去另一个房了,他们在那个房里呆了好久,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个房里还请了礼部的人过来。

    云琬是当夜被放回来的,其余几个是陆续放回来的。

    现在京中都说那两个还被关着的状元和探花可能是真有作弊嫌疑了。

    那这么说来,这个状元应该是杨昭的?!

    那这个杨昭也太可怜了吧……被知道试题的给挤下去了,十年寒窗不易,谁受得了这个啊。

    在这个案子没了结的时候,京中风向已经偏向杨昭了,甚至很多人慕名而来吉运客栈安慰他,平白无故丢了状元,放在谁身上都会难受得想死吧。

    开封书院出来的先生和学生也来找他了,杨稹虽一直闭门不出,但到底别人找上门来还是得见的,只是他称病只能聊上几句。

    从杨稹的客栈里出来,他们又开始议论了。

    “杨小先生真是太可怜了。”

    “也不知天家给不给重判。”

    “大概率是不可能了,还没出现过科举被重判的事儿。而且这事儿若说舞弊也说的通,若说不是舞弊也说的通,毕竟大理寺那边查到的证词很模糊,证据也少……”

    喝醉酒讲出来的话,哪里能算得上正儿八经的证据,只要礼部的两个,还有渠知安和萧乾他们死咬牙关不承认就行了,所以这也是这个案子一直没解决的原因,他们也只能替杨昭感到同情。

    有人又说了:“而且天家若是不罚,这事儿甚至可以判个不了了之。”

    …

    京中某一处街道上,一个黄衫少年摇着折扇走过,他的书童牵着马儿走在后面。

    “爷儿!你都来京中三天了,一不去见首辅大人,二不去找你的娇花先生,你这到处游荡是为哪般?!”小书童恨不得跳脚。

    黄衫少年不理他,继续边走边瞧。

    小书童继续在身后咆哮:“爷儿,说正经的你说那两个知道试题的会被判吗?你家先生会被恢复状元吗?”

    只这时黄衫少年才收了折扇回头看向小书童:“自然很难。”

    小书童:“为什么?”

    何子京:“没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事儿,这个时候就看谁家的能拿出银子来了。”

    小书童想了想叹道:“爷儿,你就是人精!”

    作者有话要说: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这句是文天祥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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