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岄把陆羽的手机号从黑名单放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好几秒才开口：“宝……”陆羽把“宝贝儿”咽了回去, 喊了董岄的名字。
董岄询问投资的事情, 陆羽说不是他，他没那么多钱。
上次的事情过后，陆羽再也不敢主动找董岄。
董岄想想也是，陆羽一个啃老富二代, 在父母还没退休之前, 暂时还不能任意挥霍家产。
那会是谁呢？
曾经和资方发生过不好的事, 董岄像一只惊弓鸟。对别人来说是好事，对她来说很惶恐。
她不愿受人恩惠, 到头来金主跟她打感情牌的时候, 她连拒绝都显得矫情。
董岄给阿丽姐打电话，辞演女一号。
阿丽姐从业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佛系的艺人。
最近董岄心事重重，捧她还不乐意。原来是担心有潜规则。
阿丽姐说：“这不就是你一直的梦想吗？能把戏曲发扬光大，还能圆梦。我直说了，事情不可能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不是因为潜规则, 那么你给我一个辞演理由。”
董岄犹豫了一下，说：“我资质不够。”演技好长得漂亮的女演员太多了，谁会无条件去捧一个新人。
“你无非就是不知道投资人身份, 担心欠人情。”阿丽姐爽快说了：“是我们集团的董事长，大老板。”这人很神秘，隐形富豪，阿丽姐也没见过。
傅成峰？
手机来电是一串本地手机号开头的连号。
董岄接起：“您好？”
“是我。”傅成峰报了个地址，约董岄见面。
董岄立刻出门, 搭地铁过去。
傅成峰已经出院，身上的病服换成了剪裁得体的西装。赵玄蝶不在，他恢复了清清冷冷。和董岄之前在医院见到的样子反差很大。
见到这样的傅成峰，董岄联想到多年后的傅泱。
服务生端来一杯焦糖玛奇朵，一份榴莲酥，还有一碟奶糖。
董岄拿了一颗奶糖吃。
傅家的男人，似乎都很会节省时间，跟谁见面，对方的喜好、弱点，早已一清二楚。
典型的奸商。
傅成峰开门见山：“开个价。”他伸手，美女秘书走过来，把支票放到董岄手边，笑容得体。
董岄看了眼支票，抬头问：“什么价？”她脸色有点白，不敢往那方面想。
“你不用怕。”傅成峰没什么表情：“我只买赵玄蝶的手机号。价格你随便填。”
董岄觉得叔叔可能误会了她上次在医院说那话。她后来想想也觉得那话有暗示要钱的嫌疑。
她解释说：“叔叔，我没这意思。您是不是……”
“别绕弯子。”傅成峰抬手打断她，一双冷眸轻蔑傲慢。
董岄发现，虽然傅泱也长着这样一双眼睛，但和他亲生父亲不一样。
傅泱的眼睛里没有轻蔑，也没有傲慢。他总是轻描淡写，沉静无波。情绪也收敛得很好，不像傅成峰这么外放。
董岄的沉默坐实了傅成峰的猜测。他哂笑一声，说：“小姑娘，论绕弯子这套，我比你精通。你说吧，要钱还是资源。”
这是要用钱侮辱她吗？
很好。
这样她就毫无心理压力了。
“叔叔投资电视剧是为了赚钱？”董岄向傅成峰确认。
傅氏集团在各个领域都有涉猎，投资电影电视剧是旗下分公司的事，他不管。
“不然呢？行善积德吗？”
傅泱平时怼人的语气，倒是和亲生父亲一样凉薄。
董岄原以为是哪个金主想砸钱捧她，知道傅成峰是为了赚钱，她又恰好适合这个角色。
如释重负。
她承诺：“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傅成峰勾了勾嘴角：“那就好。”小姑娘瞧着乖巧，果然还是太年轻，经不住金钱的诱惑。
董岄再次保证：“我会好好演，不让您亏钱！”
傅成峰低头喝了一口茶。瞧着单纯，还挺有小心机，知道在赵玄蝶面前演戏博同情。
赵玄蝶那个蠢女人，最好骗了。
桌上没有酒，董岄端起咖啡杯，郑重其事：“叔叔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叔叔是她演艺生涯的第一位贵人！这个忙她一定帮。
傅成峰端起茶杯跟她碰了碰：“等你好消息。”
董岄心存感激的同时，压力也倍增。要是剧不红，她都没脸见叔叔了。
保证不了电视剧一定大火，但她可以保证眼下的事。
董岄说：“虽然不确定蝶姨会不会答应，但是叔叔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
傅成峰很满意小姑娘的态度，扭头看了眼秘书。
美女秘书从包里摸出一张卡，微笑着递给董岄，说：“这是傅总给您的零花钱。”
傅成峰说：“三十万块，不多。”
三十万……零花钱？
她这辈子都没挣到过这么多。
不仅没挣，她还倒欠五千块的花呗没还上。
十万块那串数字对董岄而言简直像过年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开花。
被五千块网贷逼疯的人，此刻面临三十万的诱惑。
董岄的手想拿。但她的心在说不能。
她把卡推了回去。
傅成峰：“嫌少？”
董岄摇头说：“不是。”
傅成峰放下茶杯，说：“把赵玄蝶实验室地址告诉我，给你一百万。”他不能派人跟踪她，被发现，那个女人会杀了他。杀不死，她会下毒，令人防不胜防。
董岄不仅知道蝶姨的实验室地址，她还知道开门的密码。那晚被傅泱破译了。
半夜里，她迷迷糊糊听见过傅泱说：“五个八，五个六。赵玄蝶设置的密码还能更简单一点。”
傅成峰：“小姑娘，胃口不要太大。”
董岄没说话。脑子在下意识计算一百万有几个零头。
好想要。
忍住。
不能出卖蝶姨
傅成峰把这种态度默认成她想加码：“一百五十万。”
“……”董岄低头喝完了咖啡，根本压不住被利益熏心的心。
她又吃掉一颗奶糖。
吃奶糖，就想到傅泱。
想到他那张冷冰冰的脸，透心凉的眼刀子，以及一看就变得无欲无求、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的淡漠眼神。
她突然好多了。
那个狠心的男人，把她气得命都可以不要，还要钱做什么。
“如何？”傅成峰问。
“叔叔。”董岄认真发问：“你是不是想贿赂我啊？”
“不然？”
“那这钱我不收。”这罪名太大了。董岄说得斩钉截铁，说完又吃了一颗糖：“不过，这个忙我会帮。”
傅成峰不在乎她收不收钱，只关心她给不给东西：“随意。”他儿子看上的女人，本来就不好收买。
他又发现了父子两的共通点。都喜欢这种看似精明，实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蠢女人。
董岄感觉经历了一次大的挑战。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回想起她拒绝过一百多万，会不会后悔。
但这一刻她很放松。
男神死了，白月光不能出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傅泱的这段孽缘，她是胜利者。
因为战胜了自己。
她的喜欢，是纯粹的。
*
阿丽姐让董岄准备新剧，这几个月最好不要去串戏。董岄自由时间多，带着剧本，打车去了赵玄蝶的实验室。
赵玄蝶听了董岄的话，低骂：“傅成峰是个疯子！”比她还要疯。
董岄也觉得这样开口有点冒昧：“蝶姨要是不想给，我就不给。我还没有给的。”钱可以再挣，女一号可以再争取。未经同意把蝶姨的手机号给她敌视的前男友，她就失去了蝶姨。
赵玄蝶挑起眼：“一百多万不要，你是不是傻？”
蝶姨生气的是她没拿钱？董岄观察着赵玄蝶的表情。
赵玄蝶哼笑一声：“你去答应他，拿了钱我们五五分。”
董岄说：“已经拒绝了。”
赵玄蝶安慰：“没关系，傻人有傻福。”
董岄：“……”权当蝶姨这是在夸她。
赵玄蝶工作忙，没时间逗留，把地址和手机号都写到纸上：“拿去卖，记得跟我分钱。”眨眨眼，就抱着笔记本走了。
董岄没拿这话当真。把手机号复制到输入框，给傅成峰发了过去。
郑煜拿着刚培育好的玫瑰到实验室，见到坐在那发呆的小姑娘，打招呼问：“赵姐的妹妹？”
赵玄蝶长得年轻，打扮又时尚，十年前的连衣裙穿在她身上，非但不显俗气，反而成了引领时尚的复古风。
小她十几岁的郑煜刚来那会儿，还以为赵玄蝶跟他同龄。
董岄抬起头，看到走过来的帅气小哥哥，认出来了：“你是郑煜……郑先生？”
那个年轻有为的科学家。
董岄在学术论坛看到过关于郑煜的帖子。他为人很低调，婉拒了电视台采访，所以一直被关注。
郑煜：“正是。”笑起来阳光帅气，一点也不古板：“你呢？叫什么。”
董岄伸出手：“我叫董岄，很高兴见到你。”
郑煜放下花盆，擦了擦手，同她虚虚一握。
董岄礼貌地笑了笑：“没想到您也在这边。”
“去年刚调过来。”郑煜看清了小姑娘的脸。很惊艳，但她似乎在刻意掩盖锋芒。
聪明狡黠，装乖乖女的伪白兔。典型表里不一的小丫头。
他也笑：“月亮的月？”
董岄说：“山月的岄。不过我的小名叫月亮。”
郑煜点头：“月亮。很迷人，符合你的气质。”
“谢谢。”
“你还没说，你跟赵姐是什么关系。”
董岄崇拜高智商的人，也很崇拜科学家。见到郑煜，态度和见到赵玄蝶一样温顺，一改平时冷酷的伪装，说：“蝶姨住我家隔壁的。”
郑煜扬扬眉：“邻居。吃过饭了没，要不要一起？”
董岄到实验基地的时候就已经过了饭点，别说吃饭了，蝶姨光顾着打电脑，水都没给她喝一口。
她没拘着，说：“好呀。那我可以跟您合个影吗？”
“当然可以。”郑煜举着手机，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董岄：“要不要用你的手机？”
董岄没懂他的意思。
他解释：“我没下载美图软件。”
女生都喜欢把自己拍得漂漂亮亮，直接拍出来的还得精修。
董岄说：“没关系的。”要是太丑她就不发朋友圈，存相册里留个纪念。
郑煜很温和，点头同意了：“那行。”
董岄的五官本来就精致上镜，完全不用修图。郑煜阳光帅气，不用P图也很好看。
这边偏僻，路边开着几家小吃店，都是当地的农作物，味道意外的好。
郑煜用牛肉包裹着米粉，大口吃掉。董岄入乡随俗，以为就该这么吃，也跟着大口大口啜。丝毫没有淑女包袱，把汤全给喝了。
郑煜去付了钱。
董岄说：“谢谢郑先生款待，下次我请。”
“你说的，可不许赖账啊。”
郑煜的性格完全颠覆了董岄对科学家的认知。
走的时候，郑煜主动开口，和董岄交换了手机号。
董岄激动地发了条朋友圈。
——终于见到男神啦！
以林小红为首的点赞大军疯狂涌入。
——卧槽科研界男神！！我又可以了！
——有女朋友吗？
——我曰过分了啊，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要去当科学家！
——颜值这么能打？？比杂志上看到的还要鲜肉！
董岄统一回复：一群肤浅的凡人。
*
傅矜加了董岄的好友，看到她的朋友圈，把手机递给傅泱看。
傅泱看到照片上的俊男美女，常年没有表情的脸僵得更厉害。
“我终于看到了你的面部肌肉活动。”傅矜收起手机，笑说：“你的这份‘最好能引起误会的礼物’，似乎没有被误会。”
傅泱冷着脸：“哦。”
“挺般配。”傅矜说这话，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不愧是我亲自去签的艺人，回头找机会宣传一下。给她立个爱科学的人设。正好你投资的新剧准备开机，蹭谁的热度都比不上年轻科学家。”
“哪里般配了？”玻璃杯跺到办公桌上，声音很大。
傅矜看着溅出水的杯子，“心情很激动？”
傅泱瞥一眼堂兄：“说这么多话，喝点水。”
“谢谢。”傅矜见惯了堂弟的面瘫脸，总想激得冰山崩塌：“这个郑煜家世很厉害，在科研领域也获得过非凡成就。”
“哦。”
“你隔壁家小姑娘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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