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泱那张脸没什么变化, 情绪一如既往被收敛得很好, 就连淡漠的语气都不变：“把她账号推给我。”
“你不是不用聊天软件？”傅矜探头瞅了眼：“刚下的啊。会用么？”抱歉道：“未经允许，我不能把艺人微信随便给出去。”
傅泱：“那你还挺有原则。保持下去，别把我家小姑娘推给科学家炒人设。”
傅矜纠错：“是你隔壁家的小姑娘。”
“都一样。”傅泱说完，转身走了。
没能看到冰山崩塌, 傅矜颇为遗憾。
他签董岄倒不是为了当牵线红娘。做这些事, 完全是为了哄妹妹开心。
安盈觉得董岄适合当她的二嫂, 因为这个“二”跟董岄很配。恰巧傅家需要这么个二嫂。
*
下午，董岄同一时间收到两条好友申请。
一个叫“孤星”的人加她。从头像点进去, 这人朋友圈什么内容都没, 就连封面都是一片漆黑。
之前遇到过很多卖茶叶的加她，董岄现在不随便加好友。她没理，点了删除。
另一个叫“翌日”的备注了：我是郑煜。
加上好友的下一秒，郑煜就发来消息：【我两取名还挺有默契。】
董岄的名字叫“冷月”。
冷月、翌日，还有刚才那位孤星，三个人撑起太阳系三大行星。竟然莫名的有了CP感。
董岄心里冒出疑问。因为曾经她一直把傅泱当作她的星星, 也把他比作“孤星”。
转念一想，傅泱说过他从来不用聊天软件。不可能是他。
打完招呼，郑煜就没再说话。
董岄开始观察科学家的朋友圈。
除了少量宣传基地和实验成果的链接, 其他都和正常人一样。
原来科学家也会看搞笑段子，也会转发民间趣事，偶尔还会发个跟朋友聚餐的照片。
聊天窗口弹出郑煜的消息：【X戏毕业，喜欢反串，多才多艺。】
【娇滴滴一姑娘还练过。】
【真人不可貌相, 期待你的作品。】
董岄的朋友圈没屏蔽过，近几年的动态都能看见。郑煜应该是翻过她朋友圈得出的结论。
她回：【不敢和郑先生比，您是国之栋梁。】
郑煜：【用不着先生先生的喊，叫郑煜就行。】
【好。】
之后，董岄每天都会收到郑煜的消息。
董岄在网上的性格比较沉默。郑煜则话多，实验室里都是前辈，难得遇到个聊得来的小姑娘，什么话题都能被他带起来。
两人很快聊熟了。
*
董岄最近每天练嗓。
阿丽姐给她请了专业老师，说：“对你没别的要求，神态、动作一定要专业。戏曲都有配音老师不用担心。不过你要是能唱，最好是唱一两部拿手戏。你有什么拿手的？”
董岄说：“《霸王别姬》，《穆桂英挂帅》，还有我爷爷那首《敕封》。”
“先练《敕封》吧。”阿丽姐说：“等后面的剧本好了，我让小张给你送过去。”
这段时间，董岄除了练嗓就是看剧本，基本吃透了女主角人设。剧组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前期工作。
算一算时间，再过两个月就要进组了。
董岄捧着剧本，朝窗口方向看。
暗恋是小心翼翼的。见了光的暗恋，死在了她的光明磊落里。
也许人都要经历一些事情之后才会成长。
从校园到社会。失意一回，出国一趟。短短一年，经历不短。
她能感觉到自己对情绪的把控能力有所提升。那种自负的天真，浮浮躁躁的冲动，变成了懒于应付。
熟悉之后，郑煜叫她月亮，评价她：“在爱情里，你变成了一只鸵鸟。”
但是郑煜总是用欣赏的目光看待她，鼓励她。
董岄觉得，郑煜欣赏的是成长之后的她。他赞她，是因为没见过曾经那个张扬的少女。
*
周末下午。
林小红例行公事一般约董岄吃饭：“看新闻过几天有月全食，我好想去看！可是我没有望远镜嘤嘤。”
“我也没。”
“哎，果然是穷逼不配拥有的奇观。”林小红换了个话题，八卦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傅老师现在后悔了，回来追求你。表姐，你会不会答应？”
董岄说：“不会。”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
“他不喜欢我。”
“不可能！”林小红说得斩钉截铁：“傅老师一直用你送那台手机，这怎么能是不喜欢？”
董岄没跟表妹争辩。这话是傅泱亲口说出来的。
她对自己的美貌有自知之明，但她绝对不会自作多情。
“这得问他。”
林小红：“表姐，你该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该不会是……”她猜测：“那个长得像小鲜肉的科学家？”
“瞎说。”董岄说：“从来就没恋爱过，谈不上移情别恋。”
相邻而坐，卡座隔着一扇屏风。这话一字不漏灌进傅泱耳里。
他捉紧了茶杯。
在KTV那晚，他试探性地吻她。她没拒绝，他误以为她在默许两人的关系。
结果一觉睡醒，她只字不提。
不仅不提，甚至开始疏远他。
林小红叹气：“真没想到，我们举世无双的傅教授，会输给另一位天才。”
董岄失笑。傅泱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输。他从来没把她放在心上，要说输家，从来都只有她。
林小红问：“那你是放下了？”
傅泱坐直了些，指关节微微泛白。
董岄摸了摸腰侧的纹身。已经好了很久的伤疤，但每次一想起那一晚，伤口仍是隐隐作痛。
她知道这都是心理作用。
这是她年少无知，不自量力，飞蛾扑火被烧死的记号。
她从小到大的白月光，为他一厢情愿了这么久，也只是一厢情愿。放不下又能怎么样？死缠烂打，学陆羽那样吗？
喜欢一个人就立刻失去自我，不是她要的爱情，她做不到那样。
也是时候走出来，看看外面的星空。
董岄说：“放下了。”她会把他轻轻放下，藏在心底看不见的角落，不去触碰，不去肖想。
*
董靳贵的兰花被女儿养死之后，就把所有的花全搬到楼下花园里。
花盆被搬走，父母回来后衣服也晾到顶楼去了。董岄已经好几天没出过阳台。
张爷爷跟林小琳说：“要注意岄岄房间的窗户，最近有小贼出入！”
董靳贵听说现在的贼特别厉害，买的手机都是三十倍放大对焦，再拿条钓鱼线就能把家里的东西吸走，非法作案工具层出不穷。
第二天，董岄房间的窗户被董靳贵拿木头给封死了。
房间不透风，董岄进门就开空调。爸妈在家，不用担心电费。
下午刮大风，对面阳台的玫瑰花叶子漫天飞舞。
晚上。
郑煜发来消息：【今天烧烤，在三号实验基地，观景台有望远镜，晚上月食，你来不来？】
董岄想起之前林小红的话，打字问：【能带我妹吗？她一直都想看！】跟郑煜熟悉之后，董岄慢慢恢复了之前的活泼。
郑煜：【当然可以。】
董岄兴匆匆通知了林小红。
林小红开心到转圈圈，打电话来说：“表姐你穿那条蓝色裙子吧，我也穿！我要跟你融为一体，沾你的光吸引科学家哥哥！”
董岄找出林小红说的那条裙子。是去年夏天林小红的妈妈买给两小姑娘的。
收腰系带淑女风，要配高跟鞋，看牌子就很贵。
董岄：“这要配高跟鞋，去观景台用不用爬山？”
林小红说：“爬什么山，那边的直达电梯早就修好了。你就穿高跟鞋！”
董岄担心奇观来得晚，回家迟了来不及洗头。
她去洗了头，吹干头发，穿上表妹指定那条裙子出门：“爸妈，我出去看月食，晚点回来。”
林小琳正在看电视，交代：“十点之前回来啊。”
“不行，我去观景台。”还不知道奇观什么时候出来，说不定要等到很晚，“也可能不回。”郑煜在那边有住的地方，已经答应她，如果晚了就免费提供给她和表妹。
林小琳转头看着女儿：“那怎么行？”
“行啦！”董靳贵揽住老婆的肩，冲女儿挥挥手：“去吧。”
“谢谢爸。”
房门关上，高跟鞋叩击地板的清脆声飘远。
董靳贵说：“多大人了，出个门你还管着？等她将来嫁人，要不要把你也带上？”
“你这没正形的老东西！”林小琳气得冒烟：“你就惯着她。”
董靳贵脾气好：“好啦，生气该长皱纹了。”
“你看见了吗？她穿的高跟鞋，她还洗了头。”看月亮是借口，让人家看她是真的。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你这一天天的，尽会乱猜。她现在这年纪谈恋爱你管着，等过个几年不谈了吧，你又急。”
*
董岄推开院子大门。
下一秒，隔壁门也被推开了。
她锁上了门，刚好收到林小红的消息。她低头回信息，没注意到隔壁人。
傅泱站在门口。
董岄目不斜视走掉了。
空气中只留下一阵洗发水的香气。他冷着脸。手机比他还好看？
手机来电显示：冷面杀手。
这是董岄之前保存傅泱手机号的时候备注的。
“在哪？”傅泱问。
董岄不想跟他解释太多，用了最简单不麻烦的回答：“在家。”
傅泱：“哦。那你到阳台来。”
董岄：“……爸妈在家，不方便出来。”
傅泱说：“那我过去。”
“别！”董岄不喜欢听傅泱说教，但又不敢说他没权利管她，他有。古代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傅泱当了她几天的补习老师，都能当她好几辈子的老父亲了。
傅泱平时就是个山顶洞人，很少上网，说不定不知道月食。她这么晚了出门，还不知道会被这位老父亲说成什么样。
自从被说跟踪男人、不知道矜持，不检点，再不中听的话从傅泱嘴里蹦出来，董岄都觉得正常了。
她说：“我在看剧本，不出来。”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
“学会撒谎了。”
董岄：“……”
“出来。”
“出哪里？”
傅泱说：“路口。上次停车的地方，我只等你5分钟。”
董岄问：“是有什么事吗？”
傅泱：“嗯。”
傅泱这么晚找她，应该是为叔叔和蝶姨的事情。叔叔是她的伯乐，她应该去。
巷子路长，董岄走的是另一条出口。
这边路灯坏了很久，一直也没人来修。之前撞伤了腰，董岄有阴影，走这套路一直小心翼翼。
她今晚穿了高跟鞋，就走得更慢了。
董岄摸黑走了十分钟。
等她找到傅泱的车，时间已经过去16分钟。
距他说的“只等5分钟”，差了11分钟。
傅泱站在车门前，没穿正装，穿的黑色T恤，休闲长裤，发丝有点乱。手上捏着饮料罐，月色下看不清表情。
董岄望着地上的影子。稀薄灯影笼罩着傅泱的身影，和年少时第一眼看到他一样清冷无俦。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她跟着他，仰望不了遥不可及的孤星，只能自卑地看他的影子。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
她走过去，说：“对不起，路不好走。”
傅泱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她平时很少穿细高跟。打扮成这样，不像是去看月食，倒像是去约会。
那晚的事董岄一直耿耿于怀。她记得不全，也分辨不清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心里有火又不好意思发，所以这段时间一直都和傅泱保持着距离。
送完鸡汤，关系破冰，和他交流起来，她没那么不自在了。
傅泱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不做作，不装乖，也不再拘谨。
但他心态变了。现在，他更愿意看她那些为吸引他而装出来的样子。
“傅老师。”董岄表现的很客气，说：“我叫了车。”等着他说事情。
“我不是你老师。”傅泱坐到副驾驶座上，举了举手上的饮料，说：“含酒精，你来开。”
董岄没动，说：“我去观景台，可能不顺路。”
“顺路。”傅泱侧目看着她，手指把玩着饮料罐，说：“我也去那。”
董岄看他淡漠的表情，心里窝着一团火。
她低垂着头，咬着牙。
几秒后。
她抬起头，细长的眸中满是怒意：“傅泱，你够了！”
傅泱明显愣了一下，转头问她：“怎么了？”
董岄：“明知道要开车，你不会检查一下饮料吗？开车还喝酒，喝了酒就找我当劳工。”压了线还要她赔钱！
不喜欢还要废物利用，仗着她的爱慕得寸进尺。
渣男。
车门被她摔得震天响：“你自己开！”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兔也是有脾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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