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岄预约的车在巷子口等了十分钟, 电话无法接通, 车主已经取消了订单。
这条出口常年堵车,而且是单行道,司机都不爱走。重新约已经约不到了,只有顺风车。那个不安全, 之前网上爆出的案例, 董岄还心有余悸。
她悻悻倒回刚才的位置。走到黑色轿车旁边, 弯腰敲了下车窗。
傅泱仍是坐在副驾座上,手上还握着刚才那罐饮料。
他扭头看着她, 等她主动开口。
董岄问:“你……还需要代驾吗?”
傅泱收回视线, 淡声说:“不需要。”
董岄看了眼他手里的饮料罐,“你准备酒驾啊?”
傅泱没说话。
“我来开?”董岄装作很大气的样子:“不收你代驾费。”
傅泱很随意的样子,放她上了车。
林小红等在观景台门口。看见表姐从傅泱的车里下来,上前打招呼:“傅老师也来看月亮啊?”
傅泱侧目看了眼董岄,说:“嗯。”
董岄觉得表妹这话有歧义,纠正:“是看月食。”
“都一样嘛。”林小红挽起表姐的手腕, 替三人按了电梯按钮。
“姐,郑先生答应让我们晚点去他家睡了吗?回宿舍太远了,我怕补觉失败, 明天晕乎乎的走路掉下水道去了。”
电梯空间狭小,林小红的声音所有人都听得见。
提起下水道,董岄偷偷朝傅泱站的位置瞥。他也正在看她,脸上明明没有表情,但她总觉得他是在嘲笑她。
董岄回答林小红:“嗯, 要是太晚可以去他家里借住一晚。”
“他家房子大不大,有客房吗?”林小红的父母这几年做生意赚了钱,给她的零花钱是董岄上大学时的好几倍。财大气粗:“要实在住不下,我们今晚就去开房。”
电梯门“叮——”一声,LED数字灯亮着27楼。
“我猜对了,你们果然在里面。”郑煜等在门口。
见到郑煜本人,林小红瞪圆了眼睛:“科学家,久仰大名!”
比起傅老师这种遥不可及的冷气场男神,林小红更倾向于小哥哥这种阳光型的帅哥。
“你好,常听你表姐提起你。”郑煜抬手挡在电梯感应器边,等董岄出来。
“科学家经常跟我姐聊天吗?”
郑煜说:“每天都会聊上几句。”
郑煜看到董岄身边的男人,觉得有点眼熟。看向董岄,问:“你朋友?怎么没提前打招呼,我好多准备一台机器。”
董岄说:“不是。”
林小红自告奋勇介绍:“科学家,这是我们傅教授。”两个大帅逼站一起,简直是一部顶级选美大片。
郑煜想起来了:“X大最年轻那位教授?我在网上听过傅教授的公开课音频,甘拜下风。”
傅泱:“不敢当。”
“幸会。”郑煜朝傅泱伸出右手。
傅泱:“久仰郑先生大名。幸会。”
两人握了握手。
郑煜:“只听说傅教授学识渊博,没想到真人这么年轻。”
傅泱:“郑先生国之栋梁,过誉了。”
郑煜:“傅教授谦虚了。”
董岄听着两个男人互相寒暄,也插不上话。她对这地方不熟,怕又迷路,默默跟在今晚做东的郑煜身后。
郑煜停下来等她,见她不吭声,笑了笑:“今晚有点拘谨,怎么了,不喜欢这种地方?”
董岄抬起头,也笑了笑:“没,怕打扰你们说话。”
郑煜见到董岄身上的裙子,扬了扬眉:“忘了说,你今晚很漂亮。”
“谢谢。”董岄也赞他:“你也很帅。”
林小红瞅了眼傅泱,又瞄了眼郑煜。
多么美妙的三角关系,世界上最扎实的结构,她就不要上去搀和了。
暗戳戳观察傅教授的表情。
傅泱的脸本来就做不出几个表情来,根本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走出电梯就是观景台。已经有不少的天文爱好者聚集在这里。
正前方架着一排望远镜。其中三台是郑煜的。
旁边是休息区,自助烧烤架上铺满了肉片和新鲜配菜。
郑煜定的是10号桌。傅泱坐11号。
林小红找到属于自己那台望远镜,然后回到位置上吃烤肉。吃几口就跑去倒腾望远镜。
董岄坐的位置可以看到傅泱的动作。
他正在拆一只烤膏蟹。盘子里放满了蟹肉,蟹钳、蟹壳被摆成一排,就像从来没有被吃过。
董岄不禁想到她自己。
她也是这样,差点被他吃干抹净,看上去却像无事发生。
傅泱没有吃。他拆完膏蟹,又开始剥虾。
郑煜注意到董岄的视线,拿了夹子,帮她烤虾肉。
“姐,你来看,那个是不是!”
林小红这一喊,坐着吃烤肉的所有人都冲到望远镜边。
董岄也站了过去。
林小红:“咦,看错了。”
众人:“……”
“姐你试试,真的好神奇!”
董岄也开始倒腾望远镜,专业的,跟她以前玩的那些根本没法比。
郑煜剥好虾,蘸了酱料,拿去给董岄。
董岄抱着望远镜,左看看,右看看,对探索星辰充满了兴趣。
郑煜把虾仁递过去,董岄闻到肉香,以为是林小红喂过来的,张嘴就咬。
郑煜手一顿,笑起来。她还真是不见外。
“再来一个。”董岄的注意力仍在那一方小镜片里,惊叹这座小机器的大神奇。
郑煜又从盘子里插了一只,送到她嘴边,顺便抬手帮她调了下错误的变焦。
“好不好吃?”
“好吃。”视角变得更加清晰,董岄看到了肉眼看不见的凹凸,激动不已,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郑煜站在她旁边:“还吃吗?”
董岄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是郑煜喂的她。
她放开望远镜,站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笑:“嘿,以为是我妹,不是存心奴役你的。”
郑煜说:“我也没想喂你,谁知你这么懒。”
董岄傻笑了一声:“一会儿我帮你多烤几只。”
“还是我来吧。”郑煜端着盘子回座位,“为人民服务。”
傅泱看着董岄,郑煜喂她吃东西,她没拒绝,她吃了。
他感觉胸口堵着个什么,很沉,很闷。明明微弱到可以忽略掉的一根刺,却又扎人疼。
烤肉架温度一直在升高,熏得他心燥。
他伸手拧了一下开关,关了火。
肉全都烤熟了。
林小红遁着香气回座位:“呜呜呜科学家哥哥你偏心,只给我姐剥虾。”
“给。”傅泱端着剥好的虾仁和蟹肉过来。
董岄扭头望着他,问:“你不吃吗?”
傅泱把盘子摆在她手边,也不看她,对林小红说:“我海鲜过敏,你吃。”
林小红抓起叉子:“谢谢傅老师!”
“不谢。”傅泱没看董岄,转头走向电梯口。
林小红缩着脖子小声逼逼:“傅老师不是来看月食的吗?怎么还没开始就走了?”对海鲜过敏,还点了这么多?
郑煜似乎看出了点苗头,转头问董岄:“你和傅教授有过节?”
董岄说:“没有。”有情劫。是她的劫。
郑煜不信。傅泱捐赠给研究院的资金不少,即便科研界,这名字也是如雷贯耳。这样的人最善于收敛情绪,任何时候都能做到滴水不漏。
但他刚才明显失态了。
披着名校教授皮的金融界隐形富豪,突然一反常态,跟个小姑娘摆脸色,原因只有一个。
郑煜问:“他在追你?”
怎么可能。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她自己消化,自己翻篇,现在可以坦然回答:“是我追的他。”
郑煜抄着手,饶有兴致:“哦?”
董岄:“被他拒绝了。”
*
傅泱把饮料罐扔进垃圾桶。
是含酒精,但罐子是空的。里面的碳水早被他倒出来了。
他发动引擎,想到郑煜喂董岄吃虾的场景,又熄了火。
他下了车,去外面的小店里买了包烟。挑的最贵的,闻起来也觉得臭。
傅成峰不醺酒,但喜欢抽烟,他从小就觉得难闻,所以从来不碰。
但是现在,他很想试试那种吞云吐雾的感觉。
试试傅成峰说的:“想起赵玄蝶,我就抽两口。一根烟抽完,我就不想报复她了。都是过眼云烟,没什么大不了。”
傅泱把烟头叼在唇上,把玩着打火机,始终没去点烟丝。
那个玩弄感情的小孩,他不能不想。
他得想着她,记住她,看她怎么放肆,怎么在他面前撒野,拿准弱点,好一击制服。
*
奇观的时间又推迟了。董岄等到凌晨三点半点,忍不住困意。本来原计划的时间是不超过两点,看完就去郑煜的房子休息,然后直接去戏院。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明天还要去听戏,精神不好学不到精髓。董岄决定放弃,和郑煜说先回去了。
林小红眼巴巴望着董岄:“来都来了,姐,我不想走,我想再蹲一下。”
郑煜说:“我送你去我家睡会儿,家里也能看见。”
“我自己去就可以。”董岄说,“小红想看,她不会调机器。而且你也是为这个来的。我瞌睡虫,睡不好就记不住词儿,别扫了你们的兴。”
郑煜要送:“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真的不用。”董岄坚持自己过去。
“那好吧。”郑煜只好把车钥匙和门禁卡给她,提醒:“记得开导航。”
“放心吧,上次去实验室都是我开的。”
郑煜放下心:“那你小心点,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
董岄打着哈欠下楼。
走进地下车库,感觉到一道凉凉的视线。也是神奇,明明周围没人。
她对了下车牌号,找到郑煜的车。从包里掏出车钥匙,正准备解锁中控,手臂被拉了一下,她转身,对上傅泱的眼睛。
傅泱拉着她的手臂,脸上能掉冰渣子,连带着嗓音也跟着冰凉:“上车。”
晚上十一点不到他就走了,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他居然还在这里。
是为了等奇观吗?
这么晚了,凶巴巴拉她上车做什么?这么凶,上去挨训的吧。
董岄挣扎:“我不去。”手臂上那只手看似轻轻拉着,实际上扣得很死。她挣脱不开,只能拿眼睛瞪他:“傅泱,你放手。”
傅泱力气大,在她告白那晚就见识过了。她知道他当时不是有意,只是被轻薄了的反击反应。但他轻轻一推,她腰间就留下了永远的烙印。
她变成爱情里的鸵鸟,跟腰间的记号有很大关系。它总是在提醒着她,她不配。
董岄抓住傅泱的手指,试图反击。
傅泱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手腕,稍一用力,成功将她的双手反剪至身后。
董岄没料到他不仅有劲儿,还很有诀窍,刚才是她轻敌了。
趁他不注意,她脚下发力,拿膝盖顶他。傅泱轻易闪躲开。
不仅没踢到他,双腿反而被他牢牢擒住。董岄恼羞成怒:“你欺负人!”
傅泱从前只知道她手腕细,没想到腿也细,他一只手就捉住了。
就是这细腿小胳膊,那晚在实验室里对他上下其手,像胶水一样粘在他身上,扯都扯不开。后来扯开了,她又上嘴咬。
他当然不会任由她撒泼,也咬了回去。
她扯着衣领找他质问,他倒是想拉开衣服让她好好看看,到底谁下嘴更狠。
居然败在一个斯文教授手下,董岄不服。他之前隐藏实力,他作弊!
她垂眼观察局势,已经占了下风,只能用尽全力去攻他下盘。
傅泱早已经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一手掐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钳制住她的双手。他低头,用下巴抵着她的额,把她往后撞。
董岄脚下彻底失去支撑,身体后仰,倒在了引擎盖上。
傅泱看着瘦,但其实肌肉很有线条,比她有劲得多。这下是真的动弹不得了。
车子很久没有发动,但还有余温。
背心发烫,董岄心火烧得更厉害:“傅泱,你不要太过分。”
傅泱低头看着她,问:“你跟那个郑煜是什么关系?”
董岄不回答。她看见头顶的摄像头。有监控,她不担心他会对她怎么着。
视线被放大的脸挡住。
傅泱:“说话。”
董岄不说。以前无论怎么逗他,怎么找话题,他都沉默以对,不耐烦了就拿眼刀子杀她。现在想让她说话了,她就不说。
傅泱继续问:“他在追你?”
董岄别开脸。
渣男。
自己不喜欢,还不许别人追。
虽然郑煜跟她不是那种关系,但她凭什么要解释?他又不是她男朋友,这一副捉奸的样子算什么。
傅泱抬起她的下颚:“董岄。”
从来都是她战胜对手的份儿,今天轻敌,而且穿了高跟鞋,被他钻了空子。董岄讨厌这种被制裁的困境,本来就不服气,下巴被他掐疼了,她忍不住说:“不关你的事。”
傅泱的脸色已经冷得不能再冷:“这话是什么意思?”
董岄说:“意思就是,谁追我,我追谁,都与你无关。”
傅泱:“不是说喜欢我?”
“也说过不喜欢了!”她绝不丢第二次人。虽然是在纸上“说”的,那也算。
有一瞬间,傅泱觉得他当初的顾虑是对的。
他脱口问出:“你的喜欢就这么廉价?”
董岄眼睛红了红。
是啊,特别廉价。别人向他告白都没有被厌烦,只有她,被当做狗皮膏药一样甩开。
她好不容易放下了,他又来撩拨。
曾经被她藏在心里的清冷少年,如今真的变成了个渣男。
“你的意思是不放弃,死皮赖脸追着你吗?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被追逐的感觉?那你找别人去啊,我做不到!反正每天找你告白的女生那么多。”
傅泱稍微一愣,问:“那天你都听见了?”那后来他吻她,她也都没忘,“你不拒绝,还很配合,我以为那是一种肯定。”是对这段感情心照不宣、互相给台阶下的善举。
不过,那晚她强势告白,踮脚亲他的脸,就注定不是善人。
他情绪稳定,她暴躁冲动。很般配。
虽然她花心,她见异思迁,她爱得不持久。但他可以把她往“专一”的方向引。
他相信自己的教学水平。她小时候数学考试只考8分,他也一样有办法让她考进一中。
“默认什么?”他越是平静淡然,董岄就越是恼火得不行,“你说清楚!”
傅泱说:“我的初吻和第一次,都给了你。”虽然她完全没当回事。
董岄被吓到了:“什、什么第一次?你说清楚!”
傅泱:“第一次和女孩睡一起。”
董岄怔了怔,驳回去:“那我的初吻和第一次和男生睡一起,不也都给了你,扯平了。”
傅泱的面色有所缓和:“这能扯得平?”
董岄当他面翻白眼:“难道还要我为此负责吗?”
傅泱捕捉到她不屑的表情,问:“你先说的喜欢,不该由你负责吗?”
分明是他拒绝了她,怎么现在她还成了不负责任的渣女了?董岄被气到逻辑混乱,感觉有点吵不赢。
她稳了稳心神,大脑飞快转动。
傅泱盯着她的嘴唇,看这张嘴能说出什么花来。只不过,他现在更想咬上去,让她再也开不了口跟他唱反调。
董岄捋顺了思路,接着吵:“就算先撩者贱,那你找人结婚就是为了负责任吗?”
傅泱说:“婚姻本来就是责任。”他手臂收紧,将她抱在了怀里:“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对你负责。”
“我不要这样的责任。”不要他因为那些奇怪的理由来对她负责。
制裁的性质不知不觉变了,变成了热恋中男女的拥抱。
董岄觉得两人的姿势怪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深夜在车库调情呢。
而且他手重,她快被搂得透不过气了,脸颊额头上又全都是他的气息。
“你先放开我。”
她今晚穿的连衣裙,裙子很短,刚才的姿势,只用轻轻一掀,就可以为所欲为。傅泱眸色沉了一些。
他松了手,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重获自由,董岄大口呼吸。
她要爱情,要念念不忘的回响,想要互相喜欢的回应。想要白头偕老长相厮守的甜蜜。
想要他也喜欢她。
而不是一桩为了责任,强行凑对的枯燥婚姻。
董岄背过身去,心里难受得不行。
男神不仅变成了渣男,跟她的三观也不和了。他居然可以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
风度翩翩的少年,变成了个衣冠禽兽!理论知识上,他学识渊博。感情婚姻里,她真想骂他花瓶。
她抬手抹泪,声音带着哭腔:“什么都不想要了。”
傅泱扶着她的肩,伸手去拭她眼角,轻声问:“怎么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输了,还骂不赢,气哭!┭┮﹏┭┮
傅泱:你见异思迁,你爱得不持久。不过我教学水平高,可以教你怎么专一。
董岄:呸,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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