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蝶约的地点, 就在董岄今天要去的剧院旁边。
董岄去赴约了。
董靳贵, 林小琳和赵玄蝶坐在一桌，看上去不像两家长辈，更像是两个年代的人。
傅泱开口打招呼：“叔叔，阿姨。”
董岄：“蝶姨。爸, 妈。”
赵玄蝶很少出来应酬, 这次要不是关系到傅泱的婚事, 也不会找郑煜代班自己跑出来。
林小琳高兴得合不拢嘴：“月亮，快过来, 到妈妈这里来。”
董靳贵则是板着脸, 等董岄给他一个解释。
他实在是生气，要不是赵玄蝶当着他面笑眯眯说软话，又亲自通知傅泱过来负责，他早打电话过去质问女儿了。
与其说是来谈婚事，倒不如说他是来当着两家人的面对质的。
董靳贵看了眼女儿，不冷不热：“看完月食了？”说好的去看月食, 结果跑去跟男孩子孤男寡女过了一夜！
更令他生气的是，女儿趁他不在家里，跑去野外约会傅泱, 还……还未婚先做出那种事。
林小琳踢了踢丈夫的小腿：“你别吓着她了。”
董靳贵不想这么早把女儿嫁出去。林小琳则认为，早晚都要结婚，嫁外面的还不如傅泱这一株窝边草。
赵玄蝶仍是一身红裙，一如既往的热情：“小孩儿来了，那我们开始谈正事吧。”
林小琳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 她是举双手赞成的。眉开眼笑：“真没想到，咱们十几年的老邻居，最后竟然结成了亲家！”
赵玄蝶说：“都是缘分嘛。”
董靳贵：“女儿还没点头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董岄。
董靳贵想到妻子从女儿包里发现的那包避孕套，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难以启齿。
他只问：“爸爸问你，那晚，你是不是自愿的？”
那晚？董岄看着赵玄蝶。爸爸问的应该是在蝶姨的实验室那晚。
赵玄蝶对上董岄的目光，握拳给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董岄：“……”
董靳贵追问：“是不是？”
董岄解释：“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董靳贵看了傅泱一眼，又问：“那晚，你们是不是在一起过的夜。”
董岄：“是。可是我们……”
“是不是睡的一个房间。”董靳贵追问。
赵玄蝶尬笑一声：“董大哥，你不要这么严肃嘛，都吓到宝贝了呢。”事情败露，她第一个要遭。
董岄不吱声。要是说了蝶姨给她下药，以爸爸的性格，一定会跟蝶姨决裂。
董靳贵见女儿沉默，心情有点复杂。
傅泱才貌双全，天赋高到吓人。而他这小女儿心思单纯，哪里吃得住这种高智商。若是傅泱有心骗她，把她卖了，她还能傻乎乎的帮他数钱。
但两个孩子毕竟从小相识，也不是不能培养感情。傅泱的人品董靳贵不质疑，他就是担心傅泱不会真心对待他的女儿。
平心而论，无论天资还是家世背景，两家孩子的条件都差了一大截。说起来，他们家算是高攀。
董靳贵也搞不懂傅家怎么就急着要订婚，还拿两个孩子未婚同居的事情变相逼两家订婚。按理说，像傅家这样的，多半都会找门当户对的有钱人联姻。
莫名其妙就找上他们家女儿，董靳贵一开始心里是又惊又喜，现在直接变成了忐忑。
林小琳知道丈夫一向多疑，干笑一声，缓和气氛：“瞧你，大好的喜事儿，被你说成私定终身一样。”
这可不就是私定终身么。董靳贵看着女儿，说：“既然你心甘情愿，那订婚吧。”
傅泱端起了酒杯。
赵玄蝶说：“太好啦！那就这么说定了，挑个好日子，先把证领了吧！”
林小琳：“成啦！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
“我不同意。”董岄给了所有人当头一盆冷水。
她扭头看向赵玄蝶，说：“对不起蝶姨，我不同意订婚。”
傅泱放下了酒杯，微微低头，手指勾着细长杯脚，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们那晚什么也没发生过。”董岄说：“即便发生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守身如玉这么一说吗？”没有感情的婚姻要来干嘛？
“我不同意订婚。”
董岄说完，没去看傅泱的表情。她朝三位长辈深鞠一躬：“我要去听戏排练了。爸妈，蝶姨，你们慢慢吃。这顿我请客。”
董岄抓起包，一瘸一拐走出包间。
留下三个长辈面面相觑。
林小琳惊得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家闺女，拒绝了傅泱？
董靳贵似是松了一口气。
赵玄蝶看着傅泱，耸耸肩，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傅泱像是早已经预料到这结果，并没有多吃惊。他起身穿上外套，一如往常的优雅矜贵，礼数周全：“叔叔阿姨，我送送她。”
董靳贵抬起头，颇为意外。他看着长大那个冷漠的少年，好像没那么冷了。
林小琳和丈夫对视一眼，这样都没生气？这孩子教养是有多好。
转头语气略略尴尬：“诶成，你去吧。”
知子莫若母，赵玄蝶早看出来了。他就装淡定吧，跟某个闷骚的男人一个样。
*
傅成峰在医院的病房里，心情舒畅，“这小姑娘，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棒？”
笑死人了。
小姑娘拒绝了傅泱的求婚，拒绝得好。
那姑娘傻得很，没有金钱概念。他出一百万都没买到一个赵玄蝶的电话号码，他还用一半财产去诱惑人家姑娘结婚。
都替他打头阵测试过了，砸钱明显是个失败的战术，他还跟着效仿。跟某人一个笨德行，笑死他了。
他就喜欢看赵玄蝶吃哑巴亏的样子。谁让她不嫁他，不肯搬回来住。没他在身边，她连儿子的婚事都搞不定。
这下丢人了吧。
叫她利用他。
当初她要搞学术研究，就把儿子送到他手里。等她学有所成，就又来管他要人。
他懒得跟个女流之辈争抚养权，就把儿子给了她。
傅泱的名字是他取的。
他嘲讽过赵玄蝶：“为什么儿子还姓傅？你该不会是想跟我破镜重圆吧？”
赵玄蝶说：“取名字多麻烦呀，还费事去改户口簿，懒得改。”
那个女人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看了就生气。
傅成峰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笑死人了，这姑娘傻得有点意思。”她怕是压根就没转过那股劲儿，以为傅泱在逼婚，根本没往婚内财产那上边想。
傅泱的资产，没有个把月是列不出财产清单的。换言之，他急着结婚领证，就是没打算做婚前公证。
助理也不知该不该附和，毕竟被嘲笑的是老板的亲儿子。
笑完了亲生儿子，傅成峰又开始嘲笑孩子他妈。
傅成峰看着照片上跟赵玄蝶并肩而立的男人，问：“他就是那个郑煜？”
助理说：“是。”
傅成峰问：“多大岁数？”
“比傅教授大两岁。”
还比傅泱大？三十岁的人，长得还挺小白脸。
傅成峰说：“给我拿面镜子来。”
助理从日用品柜子里拿出镜子，端着让老板照。
傅成峰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没多少皱纹。
赵玄蝶从前就是看上了他这张脸，说他清冷帅气，像一颗天山雪莲。
她说爱他，爱到疯狂，爱到失去尊严。其实就是臭不要脸对他死缠烂打。
赵玄蝶强吻他，不择手段给他下药，偷偷生下儿子。
生下了，还骗他说儿子不是他的。
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赵玄蝶当年嘴上说的有多爱他，他心里就有多恨她。
如今她不再爱他，他却依然恨她。
傅成峰：“小姑娘的新剧，是傅泱投资的？”
助理说：“是。”
“剧名叫什么？”
“《乱世敕封》。”助理拿着高出普通职员好几倍的薪水，自然要把老板感兴趣的一切事物都探听得一清二楚。对傅氏旗下影业的剧本也清清楚楚。
“剧组很用心，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了三个多月。邀请的历史顾问、戏曲老师，武术指导，都是业内顶尖。总导演是陈本中。”这一位是斩获无数奖项，有钱也未必请得动的大导演。
“啧啧。”傅成峰端着镜子，检查脸上有没有长鱼尾纹，“这是不计成本力捧了。”他就是好奇，傅泱那小子是怎么说服陈本中那个老顽固的，“内容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清末年间的故事。故事起因是一位贵族公子爱上个名伶。贵族公子承诺，等他得了封地，就迎娶名伶，给她名分。可这位贵公子在即将被敕封的时候，大清亡了。名伶等了他一辈子也没等来名分。”
傅成峰：“古代版渣男？”
“不，贵公子死了。”
“哦。怎么死的？”
“洋鬼子看上了貌美的名伶，几个人一起玷污了她。贵族知道后非常愤怒，瞒着名伶去找洋鬼子报仇。被洋鬼子失手打死了。”
傅成峰听得入了迷：“后来呢？”
“贵族公子家里仍有些权势，洋鬼子担心此事被贵族公子家人发现，就将他抛尸荒野，毁尸灭迹。”
傅成峰：“造孽啊。勿忘国耻。”
老板感兴趣，助理就继续讲：“名伶始终不愿接受爱人已逝的真相，日夜站在戏台上等。唱到声嘶力竭，休养好了再上台继续唱。”
“可怜人。”
“一位墨客痴迷听她的戏，得知她的故事后，为她谱写了一曲《敕封》，通过戏曲的方式，重现当年故事。也为这场悲剧续写了美好结局。”
傅成峰问：“名伶的结局是什么？”
“名伶唱完这一曲，身穿戏服，从高台一跃而下，自尽了。”
傅成峰：“一生圆满了，死而无憾。”
“墨客非常后悔，认为是他写的太过于真实，让名伶入了戏。最后也抑郁而终。”
“是个悲剧？”傅成峰放下镜子，“主角全都死了，还怎么演？”
“是剧中剧。故事的结尾，是名伶站在戏台上演绎这场戏。”
“绝妙！”傅成峰拍手叫好，“怪不得傅泱要找陈本中导戏。除了他，谁能拍得出这种弯弯绕绕的调调。坐家里看电视的都不怎么带脑子，这部戏小学生肯定看不懂。”
助理解释：“受众是成年人，网播剧。董小姐本来就有戏曲功底，效果应该不会差。”
唱得好不代表演的好。这么复杂深刻的剧情，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儿那么容易吃透。
剧本再好，演不好，播出来，不挨骂都是万幸。
不过就算她演砸了，傅泱也一定会替她善后。
一半家产都不计较，还会差这点公关费么。
傅成峰讥诮：“赵玄蝶说儿子不是我的，我差点就信了。”傅泱随他一样的精于算计，和他一样，动了心，就会不计成本。爱起来毫无保留，恨起来恨之入骨。
哪里像那个女人，三分钟热度，说不爱就不爱，没心没肺，连个仇家都没有。无趣的人生。
她这辈子，唯一做过的轰轰烈烈的事儿，应该就是把他给睡了。
赵玄蝶让他去做亲子鉴定，想激他，挑拨他和儿子的关系。他才不上她的当。
助理只是听着。老板嘴上吐槽赵小姐，旁人却说不得她半句。上一位助理就是顺着他说了赵小姐一句不好，立刻就被解雇了。
“什么时候开机？”傅成峰又问。
助理答：“开机仪式在下个月农历初八。”
傅成峰说：“把我的行程调一下，我要去给女英雄助阵。”那姑娘替他出了一口气，让赵玄蝶吃瘪，就是女英雄。
傅成峰心情好得不得了，神清气爽：“突然感觉我病好了。去办出院，回家。”
助理心想您本来也没病。
作者有话要说：一号远景：
傅泱：庆祝我们订婚成功。
董岄：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傅泱：……【默默放下酒杯。
二号近景：
傅泱：她穷得连手机都买不起，用钱勾引，有五成的几率能成功。
董岄：你居然可以接受没有爱情的婚姻？！
傅泱：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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