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小说:凤命 作者:故砚殊
    马车上,沈鸾躲开丫鬟们惊诧的眼神,盯着一侧厢壁,嘴里低声解释,似是说给丫鬟又似是说给自己:“那寿王看着便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今儿天这样冷,万一染了病,又传给安阳大长公主,岂不是不好……”

    她说完又故作镇定地点头,仿佛正是如此,只一双灵动的眸子死死盯着车厢壁缝,怎么也不肯动弹。

    惊蛰与白露见状也不拆穿,只相视一眼忍住了笑。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回了镇国公府。

    拾曦院立刻忙碌起来,留在府中的两个大丫鬟霜降、谷雨迎到门前,扶住沈鸾道:“姑娘快些进来,奴婢熬了姜汤,您和惊蛰都多喝点。”

    屋内足足点了四个大火盆,才踏进来,沈鸾便觉身上要冒汗似的,厚重的白狐裘才被取下,姜汤便端了过来。

    沈鸾看着丫鬟们焦急忙碌的身影,一瞬泪意上涌,多少午夜梦回,她从不敢奢想这样的情景还有重见的一日,可幸老天垂帘,这一回她绝不会再叫人轻易毁掉。

    接着又被按着灌了两碗姜汤,塞进暖和的被子里。

    然而或许是因为她身子着实娇贵了些,到了晚间,她念叨过的惊蛰尚还无事,自己已然发起了高热。

    霜降等人急得团团转,惊蛰也披了衣裳过来。

    额上烫的令人心惊,谷雨在冷水里绞了帕子敷在她额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也被烘得滚热。

    白露带了哭腔说:“这可怎么办,我方才进来就看见姑娘脸上发红,才伸手试了一下,谁知就起了热,就说还是白日里那事闹的!”

    “哭什么!”惊蛰斥她一声,又叫谷雨继续换湿帕子,“霜降去告知老夫人一声,白露你那兄弟今晚是不是在前门值夜,不管在不在,你拿了钥匙去前门,叫人去慈济堂把坐诊的大夫请来!”

    有了主心骨,众人顿时心下稍定,连忙各自出了门。

    不多时,寿喜堂的灯便点起来。

    沈老夫人被婆子唤醒,听说沈鸾起了热病,赶忙叫人拿她的帖子去请今日不在宫里当差的御医来,又叫人给她换衣要去拾曦院。

    霜降红着眼道:“惊蛰已经叫人先去慈济堂请大夫了,老夫人莫要着急。”

    沈老夫人听罢连连点头:“好,好,得亏惊蛰是个得用的,她做的对。”

    御医宅邸离得远,而慈济堂与国公府只隔了一条街,堂里坐诊的大夫虽比不得御医名头大,但于这样的寻常病症倒也不会逊色多少。

    如此关头,合该先请慈济堂的来。

    这厢响动并未瞒着人,很快,府里各处院子也都亮起了灯。

    沈家一共三房,长房乃镇国公沈承德,携长子沈淮领兵在外,次子沈澈在国子监读书,一女沈鸾居拾曦院。

    二房沈承义,娶妻佟氏,膝下一子二女,儿子沈溪行三,与沈澈一同读书,庶女沈鹭居晚香院,嫡女沈鸳居雨霖院。

    三房沈承仁本是庶出,但自幼长在老夫人身边,后娶董家女,育有两个儿子,沈渺、沈涵,尚且年幼。

    因着沈鸾生母早逝,镇国公也一直未曾续弦,府里中馈仍是由老夫人掌管,但行事的多是二夫人。

    所以拾曦院的动静一响,沈二夫人也很快知晓了情况,她与沈老夫人几乎是前后脚进的拾曦院。

    看着沈鸾烧得通红的面颊,二夫人佟氏一边上手摸了摸她额上的温度,一边不停地说:“今儿着实是太忙,竟大意了,阿鲤本来就身子骨弱些,这样的天儿落了水哪能不生病呢!先前在侯府时,有御医说救上来的快,不打紧,先前咱们回来,我还特别叫人来问过,说阿鲤喝了粥就睡下,谁成想到这时又起了热,可怜阿鲤又遭一回罪!”

    等白露领着气喘吁吁的大夫进来,佟氏嘴里还絮絮叨叨念个不停。

    沈老夫人听的耳烦,打断她道:“行了,你且少说几句,让大夫给阿鲤看看。”

    佟氏这才闭了嘴。

    本就落水受了凉,后头又到暖阁折腾一通,沈鸾这病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倒也不棘手,老大夫诊了诊脉,又问过两句,便写了方子让去熬药,说喝上两副就可以了。

    这样的药材都是常用的,国公府自然有备着,也不需到外头去抓。院里的婆子拿了诊金和红包将老大夫送出去内院,自有外院的家丁送回慈济堂。

    拾曦院里,霜降自去取了药材熬药,门里众人也松了一口气,佟氏连连道:“还好还好,没有大碍,只喝些药便是,我就说咱们阿鲤是命里有福气的,现下有些小病小灾的,那都是一脚就迈过去的坎儿……”

    白露听着,忽然红着眼跺脚道:“老夫人明鉴,姑娘今儿可不是自个儿不小心,是有人要害姑娘!”

    沈老夫人闻言一惊,沉了脸道:“说,怎么回事!”

    今日是成阳大长公主下葬的日子,老夫人与二夫人佟氏都在灵堂前帮忙,而沈鸾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则是在后院闲坐。

    沈鸾落水之事传到老夫人耳中时已是快到了要启车的时候,因而老夫人并不知其中的曲折,只匆忙留了话让沈鸾先回去歇着。待晚间回府,时辰已晚,沈鸾也睡下了,她便并未再来叫人,想着等明日再问。

    这会儿听孙女的贴身丫鬟将一切来龙去脉都说了个干干净净,沈老夫人面上神色变换,好一会儿才问:“大公主她们后来去哪儿?”

    沈老夫人做了几十年的镇国公府主掌中馈的人,后宅的手段哪有没见识过的,只听白露这一席话,便琢磨出些意思来。

    这事儿看起来是杨家姑娘使的小把戏,推了人下水,还要倒打一耙污了阿鲤的名声,但大公主等人却未必真如面上表现的那般一无所知,不论她们是本来就参与其中,亦或只是顺水推舟,这背后展露出的意思都意味深长。

    至于那杨家姑娘这么做的缘由……老夫人想到什么,眼中暗深。

    听见问话,白露皱眉想了想,说:“从暖阁出来好像就没见到了,不过后来我听侯府的下人说,大公主想去给安阳大长公主请安来着,只是被拒了。”

    这事倒是正常,老夫人点点头,见她应该也说不出更多了,便不再多问,只道:“这事儿我知晓了,今日是第一次,念在惊蛰立刻下水救人的份上,我不追究了,但是往后再跟着姑娘出门,要是还出这样的事,你们就把皮都绷紧了!”

    眼看一向慈善的老夫人发了脾气,四个大丫鬟都跪在地上,沉声应是。

    御医赶来时,沈鸾的情况已经好转了些,老夫人托御医诊看,又留了几个食补的方子以待后续调理身子。

    更鼓过后,直到沈鸾的高热彻底降了下去,老夫人与佟氏才放了心各自回院。

    沈鹭不知何时起来,等在西院,见着佟氏回来连忙迎上去:“母亲,不知道阿鲤那儿可还好?”

    这个庶女是丈夫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所出,佟氏算不上喜爱,但也不屑于磋磨,只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请了大夫和御医都看过了,没什么大事,眼下也息了热。”

    沈鹭心中稍安,忽然又听佟氏问:“今儿阿鲤落水,留春院的当真没看见?”

    镇国公府如今统共住着四位姑娘,除了沈家正正经经的三位,就只有住在留春院的狄雪滟了。

    闻言,沈鹭一愣,片刻才有些迟疑地说:“当时狄家妹妹说她没看见……”

    她那时也没把狄家妹妹放在心上,只随便一听,现下见佟氏格外提起,才恍惚觉得有些违和。

    佟氏嗤笑一声:“你也是个傻的,她说了你便信?就凭白露那丫头说的话,不用看我都知道,留春院那个心眼鬼着呢!她不想得罪公主,就拿咱们沈家姑娘的名声赔送,可真是桩好买卖,要不是惊蛰记性好,恐怕真叫她蒙混过去了!第一眼见着,我就知道她是个心里藏奸的玩意儿,这种人啊养不熟的!住在咱们府上,还给自家姐妹使绊子,这上不得台面就是上不得台面,偏生老夫人还拿她做宝贝似的当自家人。”

    看她说得十分笃定的模样,沈鹭只静静听着,她知道嫡母看不惯狄雪滟是因着今日三妹沈鸳生了疹子出不了门,结果祖母却突然叫嫡母带着狄雪滟一道去侯府。

    嫡母一面是觉得带着狄雪滟这个破落亲戚出门失了颜面,另一面又觉得狄雪滟是占了三妹的便宜,再加上她本就对老夫人收留狄雪滟有些心里不爽快,所以便看狄雪滟更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

    不过嫡母虽然有些好面子爱计较小事又喜欢絮叨,却并不是个坏心的人。因此沈鹭每每遇上也都不做声,随佟氏说个尽兴,她便自己停下了。

    不过这次佟氏的话,多多少少在沈鹭心里翻起了点涟漪。

    等佟氏念叨完,她们也到了西院门口,佟氏拍拍沈鹭:“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沈鹭乖巧应声:“母亲也是。”

    一夜风静。

    翌日一早,镇国公府门前便好生热闹,几辆满满当当的马车停驻,为首的深黑骏马上一位身着暗绣四爪龙纹锦袍的男子气质温润,两侧玄衣护卫显得十分威风。

    然而这样的场景,镇国公府却并不少见。

    门口的家丁一面大开朱门迎接,一面遣了人去后院通禀老夫人。

    ——太子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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