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 六点顾澹就醒来了,他刷牙洗脸, 背上只行囊, 走出入宿的房间。他在民宿一楼的书房坐下, 等待昨夜相约的男子。
七点准时,武昕森出现, 他携带的东西很简单,就一串车钥匙。
顾澹问他:“你车停哪?”
“就在外头。”
武昕森往民宿外面走,来到他停车的地方, 他对跟在身后的顾澹说:“你晚上还回民宿吧?”
顾澹道:“回来。”
“那坐我的车。”武昕森打开车门, 钻进了驾驶室。
既然两人都要回民宿, 无需开两辆车。
武昕森从后视镜上看见顾澹脱下背包, 往车后座一放,弯身进车身, 坐在了他车上。
车内部很整洁,一尘不染,后座宽敞,顾澹身体舒适地贴着靠背, 望向前座开车的男子。
后座的顾澹, 看着前座开车的司机, 他心情愉悦,有种心满意足之感;而前座的武昕森,通过后视镜注意后座的顾澹,他的心情亦是愉悦而充实。
顾澹, 就在他身边,他车上。
武昕森将车驶出停车场,沿着乡道行进,他车技很好,乡道有些路段坑坑洼洼,偶有车辆行人乱窜,但他开得十分平稳。
路上途径一个村口,村口有菜市场,武昕森说:“午时野炊,我去买些菜,你车上等……”
他还没说完,就听顾澹道:“我同你去。”
武昕森找个停车的地方,将车停好,和顾澹一起朝菜市场走去,两人很快身处于杂乱又热闹的菜市中。
穿过人群,在菜市场闲逛,顾澹纯粹是陪武昕森去买菜,看他买猪肉、买白菜、买豆腐、买葱蒜、买生姜。
看他老练地挑选食材,高大的身子压低,与摆地摊的卖菜老农交谈。
顾澹想,他显然经常买菜,不知道他厨艺如何?
武昕森提着一大袋菜,顾澹提着一块易碰碎的豆腐,两人经过一家小卖铺,顾澹问:“需要买油盐酱醋吗?”
“后备箱里有。”
“老武,也有锅灶?”
“有。”
“要买点米面什么的吗?”
武昕森道:“有鱼吃。”
两人已经快走到车旁,顾澹笑语:“你对你的钓鱼技术还蛮自信,还是买上吧,有备无患,耳湖那边偏僻,可没有吃饭的馆子。”
武昕森把食材放进汽车的后备箱里,将后备箱一关,对顾澹道:“不用,上车。”
顾澹一个有野炊经验的人,竟然真信了他的话,没买上主食,跟着他上车。莫名的,就是很信任他。
两人坐回车里,汽车驶出菜市场,开上公路。
顾澹记得武昕森很擅长钓鱼,而这个长得像武昕森的男子,应该也有这样的特长吧。
耳湖偏僻,两人离开村镇,往人少的地方去,渐渐乡道上只有他们一辆车,车窗外视野开阔。
车里播放着一曲老歌,顾澹小声哼着,他看着窗外的田野,收拢被风吹乱的发丝,他的刘海稍长,发丝很柔软,武昕森以前摸过。
顾澹没留意武昕森通过车内的后视镜,时不时地看他,武昕森双手握住方向盘,面前是条弯曲的乡道,心里可都是他。
“老武,你经常去耳湖钓鱼吗?”
武姓男子没有告诉顾澹名字,顾澹就以昵称“老武”称呼,他唤起来也很自然。
“去过几趟。”
武昕森路上没有开导航,他认路,他问顾澹:“你呢?”
“我嘛,刚辞职回老家,出来走走。前安镇离越城不远,不过我还是第一次过来玩。”顾澹像和朋友般交谈那样,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份亲切。
“老武,你家也在越城?”
“老家不是,我在越城工作。”听着顾澹“老武”的称呼,还有亲切的语气,武昕森有微妙的感觉。
“老武,你住在越城哪个区?”
“北区。”
“我也是。”
顾澹抬起了头,而武昕森也回过了头,四目相触,很快移开。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原来住得那么近。
两人没再说什么,前方的交通指示牌显示耳湖即将抵达,顾澹把行囊拿在手上,朝车窗外张望。
武昕森又向前开了一段小路,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野,耳湖就在车窗外,一汪湖水似镜,青山绿水映眼眸,可能是冬日缘故,湖边就他们两人。
没有其他游客,没有垂钓的人。
武昕森从车里取出钓鱼的装备,在湖畔制作饵料,顾澹好奇地在旁观看,他见老武将一包现成的饵料加上拉丝粉,酒米一起揉拌,他分量拿捏精准,相当娴熟,看来是个老钓友。
现代人的钓鱼饵料比古代复杂多了,顾澹记得武昕森以前会用蚯蚓、黄豆粉做饵料,虽没老武那么讲究,鱼获也很丰厚。
武昕森找了处垂钓点,将鱼竿甩出,便就坐在那儿等鱼上钩。他垂钓时,那熟悉的执杆身影,让顾澹不免追忆。
顾澹原本陪伴在武昕森身边,他坐了一会,便起身沿着湖畔行走,拿出相机,他拍湖水远山飞禽,眼前的景致美不胜收,不得不说老武真是个有眼光的人。
一缕灰蓝身影,在阳光下走走停停,几欲融入冬日的湖景,武昕森清晰将他辨认。
顾澹不知道他一离开武昕森,武昕森就抬头去觅他,见他在四处拍照,见他走远了,又走回来,视线始终在他身上。
即便武昕森钓鱼不那么专心致志,鱼桶里的鱼儿仍旧在增加,一尾、两尾、三尾,被钓起的湖鱼肥美,挤在鱼桶里吃力游动。
顾澹逛完一圈,回到武昕森身边,低头去看他鱼桶里的鱼获,一双眸子亮起,惊道:“这么多鱼!”
他误以为是这里的鱼好钓,实则是钓鱼者的技能点满。
武昕森笑语:“个头还都不小,这下不担心午餐了?”
意识到自己话语太过亲昵,武昕森刚要敛起笑容,就见顾澹呆呆地看着他,不过顾澹也没说什么,他默默地,挨着武昕森坐下。
只要武昕森空出一只手,就能摸到身边顾澹的头发,他的左手稍稍抬起,又放下,他看着平静的湖面,内心并不平静。
顾澹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在老武冲他笑那一刹那,顾澹的心跳得很快,心口一股热意,他缓缓地平息起伏的情绪。
两人相伴左右,武昕森钓鱼,顾澹欣赏湖景,看他钓鱼,一个早上的时光,在悠闲间不知不觉流逝。
鱼桶里挤满了鱼,垂钓者仿佛给鱼竿施了什么魔法似的,鱼儿争先恐后上钩,自愿献身刀俎。
武昕森和顾澹从车后备箱里搬出做饭的锅灶,案板菜刀、碗盆、调味料等一大堆东西,摆在地上。武昕森料理鱼,顾澹洗菜、切豆腐;武昕森刷锅烧水、顾澹剁葱姜,两人配合极其默契,顾澹觉得不可思议。
做饭时,顾澹产生过怀疑,因为老武的刀工精湛,还有处理鱼肉时的一些个人手法,都似武昕森。怎奈老武煮了一锅香辣美味的鱼肉,烹饪方式完全是现代的,顾澹打消了疑心。
捧着一碗好吃到咋舌的鱼肉,看着还在锅灶前忙碌的老武,顾澹有着矛盾的心理,等顾澹吃完一碗鱼肉,又去盛上一碗时,他决定不纠结,随心便行。
顾澹从水桶里倒出清水,洗涤碗筷,他边洗碗边看武昕森。武昕森收拾锅灶,将东西提溜起来,放进车后备箱,他提东西的时候,毫不费劲,显然有着很大的手劲。
他身穿冬日的大衣,但他脱去外衣、挽高袖子做饭时,能看出他身体十分强健,腰身紧实。现代人很少有这样的体魄,除非从事重体力劳作,或者经过长期的锻炼。
老武的举止言谈不像体力劳作者,所以他应该是经过长期的锻炼,顾澹想。
武昕森在车后备箱旁忙碌,他的手机响了,他站在那儿接听,他的位置距离顾澹有些远,顾澹侧耳听着。
话语零散,顾澹猜测他在与人谈工作上的事,而且打电话的人,应该是他的员工。在前往耳湖的路途上时,武昕森也曾接过两通电话,显然也是关于工作上的事。
这一通电话聊得比较久,顾澹有点担心,老武可能等下就得回去越城。
武昕森挂掉电话,提着只鱼箱,往顾澹这边走来,顾澹问他:“有急事?你要回去了吗?”
“没事,不用。”武昕森打定了主意,说得轻描淡写。
眼下就是公司被火燎,他也不会赶回去。
打开鱼箱,武昕森将鱼桶里的鱼捞起,储存在鱼箱里,他清空鱼桶,显然还打算继续待在耳湖,照旧钓鱼。
顾澹蹲一旁看他装鱼,问他:“你自己开公司?”
武昕森回道:“小公司,没几个员工。”
顾澹没再往下问,两人才结识一天,自己问了他不少个人的事,像在打探似的。
午时,吃饱喝足的顾澹躺在草地上,听着音乐,不远处的老武仍在钓鱼,顾澹留意到他时不时的收杆,又将鱼竿甩出,没去看鱼桶也知道,里头装满钓上来的鱼。
顾澹生出一个奇怪的联想:要是武昕森来到现代,跟老武比试钓鱼的技能,不知道谁更厉害一点?
觉得还是武昕森更厉害,顾澹想起他做的鱼酢,想起他那根简单却十分有效率的鱼竿。
躺在草地的顾澹眯着眼睛,用手臂去遮挡阳光,仿佛像睡去,冬日正午的阳光,能带来稍稍的暖意。
听到身边有动静,顾澹才睁开眼睛,他发现老武就坐在他身旁,还低下头去看他。
老武的五官在顾澹面前放大,他的嗓音低沉:“无聊吗?”
也不知道他几时离开钓鱼点,还以为他会跟鱼竿缠缠绵绵到天涯,直到黄昏呢。
“不会,这边真静啊。”
顾澹没移开手臂,他觉得老武的身子伏低,似乎挨靠得更近,顾澹的呼吸声有些急促,他闻到老武身上的气息。
武昕森扔下鱼竿过来找顾澹,只因顾澹一直躺在草地上,离他距离远,他看不到他。在湖畔钓鱼自然是件乐事,但今天他心思全然不在钓鱼上。
武昕森坐在草地,顾澹躺着,两人挨得很近,顾澹心跳地很快,他拿开遮挡视线的手臂,手指无意碰触到身旁人的脸。
顾澹立马坐起身,和武昕森拉开一段距离,他背对着武昕森,好一会才说:“我们早些回去?”
“行,我收拾一下。”
武昕森将钓鱼的器具收拾,装上车。
顾澹提着只塑料袋,捡他们在湖畔制造的垃圾,一只包装袋,一张纸他都捡走,武昕森过来帮忙。
归途,顾澹开车,武昕森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沉寂了好一段路。
顾澹心里显然有些情绪在,路过一条村路,险些压着一只走位风骚的母鸡,武昕森说:“是不是累了,我来开。”
两人互换了位置,武昕森开车,顾澹坐副驾驶座,顾澹望着车窗发愣,武昕森时不时去看他。
不知不觉,天边绽出霞光,他们路过一片村落,星零的民宅、整齐的田野,在这傍晚时分,显得分外静谧。
武昕森放慢车速,霞光映入车中,顾澹眉眼似有些许怅然,他喃喃道:“你结婚了吗?”
“没有。”
武昕森回得极快,并立即回问:“你呢?”
“额,没有。”听到老武说他还没结婚,顾澹眉眼间的惆怅就散去了。
“那有没有正在交往的人?”武昕森的声音很轻。
“我嘛,我有过一位前……前女友。”顾澹笑了,那笑容看着还有点调皮。
“嗯?”武昕森有些吃惊。
顾澹开始胡诌:“她个头很高,学过武艺,还会打铁。”
武昕森哑笑,笑容很快逝去,他缓缓问道:“后来怎么分手了?”
“后来他要去远方,去前也不跟我好好商量商量,再后来他没回来,我就把他忘了。”顾澹摸出一只蓝牙耳机戴上,听起了音乐。
天黑前,两人回到民宿,武昕森停好车,顾澹下车,说要去自己的车上拿点东西,顾澹的车就停在附近。
武昕森跟了过去。
看到顾澹的车,武昕森不意外,他夸道:“车不错。”
顾澹从车上取了东西,很快从车里钻出,他随口道:“我爸的。”
两人回到民宿,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一起去吃晚饭。
吃饭的地方,就在民宿对街的一家餐馆,厨师的手艺合格,烧了几盘下酒菜,一钵汤。顾澹和武昕森都会饮酒,而且两人酒量都不差。
坐在餐桌上,不知不觉间,你一杯我一杯,喝得都小醉。
酒喝得不少,但话语不多,两人每次碰杯,碰触到对方的手指,相触到对方的眼神,都使得氛围越发暧昧,并更加沉寂。
这回换顾澹离席,去洗手间冷静了一下,他返回餐桌,手刚拿起筷子,他的手就被武昕森抓住。
武昕森手指粗实,掌心很暖,指腹粗糙,他用拇指的指腹轻轻蹭着顾澹食指的指背,他低语:“你有咬手指的习惯。”
顾澹低头看自己食指的指背,上面确实有淡淡的牙印,他都没留意自己适才咬过,他困惑地将手指收回。
他伸手摸摸适才被老武碰触的肌肤,肌肤上残留的,属于对方的温度很快消失了。
一般不会有人去注意别人手指的指背上,有牙印这种事吧?
离开餐馆,返回民宿,武昕森上楼,回自己房间,顾澹则在一楼的书房里喝茶解酒,书房有三四位旅客,年轻朝气,正在谈天说地。
顾澹熟悉这种氛围,也和他们聊着。
在书房喝了好一会茶,酒是醒了,看看时候也不早,顾澹上楼。
走在二楼的过道上,顾澹经过自己房间的房门,却仍继续往前走,一直走至拐弯处,看到老武所在的房间。
他很直接,没有过迟疑,摁下了门铃。
武昕森刚好在洗澡,门开得有些慢,他系着浴袍开门,见顾澹过来,他将人往屋里请,然后拿套衣服到浴室里更衣。
浴室门半掩,两人正说着话,聊着明日的行程,武昕森说明早去长汀湿地看候鸟,午后他会直接回越城,顾澹说我也打算回去,跟你一起走。
武昕森下身穿条短裤,手拿裤子,还没开始套上,他察觉顾澹站在浴室的门前,抬眼就对上了顾澹肆无忌惮的目光。
和老武相处一天,顾澹感觉得到他身上有属于武昕森的不少特质,还有他看自己时有份似有似无的情意,顾澹不得不怀疑。
坐在书房里,喝着茶,顾澹的理智战胜了情感,而他的理智在告诉自己:老武,极可能就是武昕森。
无论多不可能,但又有那么多的不合理,至少来确认下。
顾澹的目光在武昕森的身上扫视,似在搜寻着什么,武昕森意识到,顾澹这是在找他身上的伤疤。
落在武昕森身体的目光,先是热烈,而后那份热烈逐渐消退,顾澹面上的神情复杂,似有失望之意。他神色黯然,忽然转身走开,低喃:“也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顾澹刚摸上门把手,房门还没打开,就被武昕森一手按住肩,一手扣住手臂,两人身体贴得很近,顾澹能闻到武昕森身上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铁匠做了手术祛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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