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
睡着的明里终于被惊醒。
她睁开眼睛，拿手揉了揉。
浴缸里的水还在滴滴答答，洗手间里只有她自己。刚才的那声巨响，好像只是一个错觉。
明里翻了个身，鱼尾巴也跟着在水里翻了个面。
“哗啦——”——“咚！”
同时响起的两道声音。
明里愣了一下，然后转头朝着突然被打开的洗手间的门望去。
门外的陆一恪死死握着把手，牙齿咬得紧紧的，眉毛皱得更是厉害，整个人精神高度紧绷，注意力全在窗前的浴缸。
但很快他就崩溃了，松开门把手，用掌心捂住眼睛，嘴里不停念叨：“我在做梦我在做梦，一定还没醒，没醒……”
他要回楼上，回床上，再醒一次，再醒一次就好了。
嗯，一定是做梦，不可能是真的。
“哥哥！”
突如其来的喊声把陆一恪的脚步拉住。
“没做梦呀。”小姑娘开开心心又翻回来，水声哗啦哗啦，被鱼尾一阵一阵带出浴缸外，全泼在了瓷砖上。
哪里做梦了？
明里不懂，看见陆一恪要走，就下意识叫他。
而背对着房间的少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落荒而逃，甚至还用手扶着门，慢慢转了回来。
陆一恪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看见了什么？鱼尾巴，一条跟明里连在一起长出来的鱼尾巴！
他竟然都没有逃走，还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脚下的步子走得缓慢却坚定，陆一恪抱着“什么鬼东西老子一定要把它搞清楚”和“要是拿玩具耍我，明里你他妈就死定了”的念头，终于来到了浴缸前。
脚上的拖鞋已经被打湿了，陆一恪也没有空管，站在到他小腿高度的椭圆浴缸面前，然后垂下了视线。
和在邮轮套房游泳池里看到的那条一样，泛着金绿色光泽的鳞片，一层一层细密地铺满在鱼尾上。
鱼尾并不长，大概和明里的腿差不多。长的是后面连在一起的双尾尾鳍，足足为它增添了一倍的长度。鳞片也变得五彩斑斓，就算是室内的光线，也不能阻挡它不断折射出漂亮夺目的光芒。
真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陆一恪忽然弯了下腰，伸手把明里搭在腰上的头发撩开。
于是被盖住的连接处也露了出来。从腰最细的部分开始，一片一片的鳞片稀疏地长出，一直往下，越来越密，越来越大，汇聚成完全和人类不同的身体部位——
一条硕大的、美丽的鱼尾。
陆一恪看了明里一眼，见她没有阻拦，直接大着胆子，伸手在上面摸了一把。
上回摸到的时候，陆一恪还以为是什么高科技的装饰玩具，这一次，他的心境完全不同了。
明里是他自己看着带回家的，哪儿来的地方给她藏一条鱼尾巴进来？有人送进来也不可能，他住的地方不会让其他人随随便便进大门。没有主人的允许，外人连小区门都进不了。
手底下的触感是坚硬的，微微带着些冰凉，不知道是因为在水里泡久了还是原来就是这样。逆着往上摸的时候，还会有点扎手。
明里一直乖乖由着他摸，只有碰到腰的时候才躲了一下。陆一恪还掐住其中一片想看看能不能拔，立刻就被明里翻身逃掉了。
那么，就是——
他妈的真的是一条鱼尾巴啊！
陆一恪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觉得脑子有点发晕，喉咙也干干涩涩发不出声音。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睡多了，也不是没有醒。
这是真的，他看到的、摸到的都是真的。
所以，他居然救回来一条美人鱼！
不可置信的震惊混合着些微恐惧，瞬间一起冲上陆一恪的大脑。
惊讶是必然的，毕竟谁也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竟然真的会有人鱼这个物种，而且还被自己给捡回来了。至于恐惧，人类对于未知的存在，多多少少会有点害怕。
这是动物的特性，是为了生存下去而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陆一恪有点站不住，他脚步虚浮，一直等到后背靠着了墙，才总算有了实感。
“你……”鬼使神差，陆一恪张嘴问了一句，“你吃人吗？”
问完立马就觉得自己傻了，他在邮轮上和人家同一个房间睡了那么多天，要是真吃人，早该把他给吞了。
果然，明里也是摇摇头。
正要松口气，就听到明里说：“不好吃。”
陆一恪：！！！
敢情你还真吃过是吗？
好在明里接着又给了解释：“大人都是这么说的。”
大人的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反正流传得下来的，就都是这么说的。有人掉进海里，所以去尝了尝，咬了一口就吐了。
难吃。
懂了，是古时候的事。
陆一恪放了一点心，可能是以前有人出海，被人鱼发现了吧？不过据说人肉的味道是酸的，吃了还会得什么朊病毒——
呸！扯这些干嘛！
陆一恪把自己的思绪掰回来。既然对他没有什么人身伤害的危险，那就好了吧……
——好个屁！
靠着墙的少年突然竖起眉毛，气势汹汹对着浴缸里看起来完全无害的小美人鱼：“说！你上岸是来干嘛的？”
攻占陆地？与人类为敌？
过往看过的科幻惊悚电影情节通通争先恐后冒了出来，陆一恪面色严肃，仿佛只要明里一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他就可以立刻把她就地正法。
而对此，小美人鱼的回答是：
“我来找你呀。”
她来找他当自己的共通对象，可以为人鱼族的延续做出一份力。
后面的还没来得及说，少年就猛地站直，一张脸从耳朵红到了脖子。
“说、说什么？”
找他？
找他干嘛？难、难道是人鱼的报恩，前世的纠葛什么的……
——咳！打住。
陆一恪表情做得很凶，说出来的话却磕磕绊绊：“不、不要说了，赶紧，人腿变出来，带你下去买东西。”
“哦……”明里小小声地应了一句。
“赶紧啊，我在外面等你。”
虽然对尾巴怎么变成腿特别好奇，但一想到明里以前变成人的时候，就是，嗯……一.丝.不.挂的。陆一恪还是努力压下了好奇心。
他才不是色胚小流氓呢。
明里又应了一声：“哦。”
说完话，陆一恪就退出了洗手间，在客房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他还是平静不下来。
人鱼，人鱼啊！
他马上就要养一条人鱼了，这简直——
太他妈牛逼了吧！
还是和之前一样，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明里从洗手间出来。尾巴没了，变成了两条腿，原来的衣服也穿回去了。
就是看起来有点虚弱。
陆一恪福至心灵：“饿了是吧？”
变来变去的，肯定能量消耗特别大。
明里冲着他慢慢点了点头。
“来来来。”陆一恪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厨房有吃的。”
在厨房吃了点东西垫了垫，看明里的脸色渐渐恢复过来，陆一恪松了口气。
刚才她还在里面的时候，陆一恪偷偷拿手机查了查，虽然那种“震惊！黑海岸边发现人鱼遗骸”“机密曝光！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鱼吗？其实M国早就抓到过”的新闻一直层出不穷。不过从来也没有确认人鱼存在的官方资讯。
不然早就真的震惊全世界了。
草草翻过几页报道和图片，陆一恪唯一能够确信的一点是，比起那些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后期合成的照片，明里果然可爱顺眼多了。
嗯。特别可爱，特别顺眼。
于是这会儿，陆一恪对小人鱼的态度也不由自主温和起来：“吃饱了吗？那咱们就下楼吧。”
明里吃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多，陆一恪看在眼里，脸上全是“孩子多吃点好，多吃点好”的欣慰与慈爱。
那么大条尾巴呢，不多吃点怎么长得油光水滑漂漂亮亮啊？
等会儿去超市得多买点吃的备着，可不能饿着孩子。还要去商场买衣服，漂亮小姑娘的衣服要买，漂亮小人鱼的衣服也得买。
——不过人鱼的衣服要买什么？
陆一恪有点纠结，整个坐电梯下楼的过程都在想这回事。
搜的那些图片，也有许多是艺术加工创造的，比如美人鱼的漫画，还有动漫截图，里面的角色无一例外穿的都是那个，咳，比基尼。
他、他也得买啊？
还在犹豫呢，停车场到了，陆一恪抬起脚步走出去。做好了打算，先去超市买吃的还有用得上的日常用品，完了让人送过来，然后再去商场买衣服。
这回上车，明里不会开关车门，陆一恪也变得和蔼了起来，耐着性子在外面教了她一遍。
“就这里，握住，然后往外拉就行。”把小人鱼的手放到车门上，陆一恪特别细心特别耐心，“试试。”
其实不会也没关系，大不了他换部自动开门的车嘛，又不是没有。
好在明里很快就上手了，进了副驾驶，甚至学会了自己系安全带。
系好之后转过头，明里对着陆一恪笑笑，意思是“我会了”。
陆一恪也对着她笑笑，目光温柔，意思是——
“孩子真厉害，居然十八岁才上岸就自己会系安全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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