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恪领着明里去的是一家综合超市，一楼是各种生鲜食品，二楼就是零食生活家居。
推了辆推车，陆一恪直接坐上了去二楼的电梯。
明里跟在他身边，头发披在背后，因为在浴缸里待过，发尾还有一点湿。陆一恪发现这件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长发。
“一会儿还得去剪个头发……”
他小声嘀咕几句，也不知道人鱼在海里面是怎么处理这种事的。
摸了几下，陆一恪又问：“热不热啊？”
大夏天的，还是剪了得了。
在心里做了这个决定，陆一恪不忘征询一下明里自己的意见：“你们……那什么的头发能想剪就剪吗？剪了不会有什么诅咒吧？”
就好像看过美杜莎的人都会变成石像。
明里：“什么沙？”
答案是可以剪。
二楼的零食区琳琅满目，陆一恪推着推车一路扫过去，比买给自己还高兴。
只听到他问“这可以吃吧？”“有忌口吗？”“甜的行不行？”，而明里——只管点头，点头，再点头。
走到饮料酒水区，陆一恪停了一下。
得去买几罐酒。
“等等啊，在这儿等着，我去拿点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陆一恪没有带着明里一起去。
……突然冒出一种不能被家里孩子看到自己喝酒的诡异责任感。
拿了酒，陆一恪还用其他零食往上盖了盖，然后一脸故作无所谓地领着明里继续往前走：“还想买什么啊？”
得买小姑娘用的东西吧？睡衣拖鞋牙刷什么的。
于是又去生活用品那里逛了一圈。
结账的地方在一楼，陆一恪推着满满当当的推车往底下走的时候，明里忽然回了一下头。
“怎么了？”陆一恪朝着她看的方向望过去。
是熟食的分区。
陆一恪就问：“想吃啊？”
“可以吃吗？”明里问。
陆一恪立马“啧”了一声：“有什么不可以？哥哥有的是钱。走。”
但走着走着，明里却去了其他的展示柜前。
生鲜区。
……卖鱼肉的地方。
旁边还有几个大玻璃鱼缸，里面不同种类的鱼正在游来游去。
是找到同类了吗？还是也想玩水了？
陆一恪猜不出来，不过记起刚才明里在浴缸里睡着的事，陆一恪觉得，或许得给她找个大点的地方，这样明里可以痛痛快快地玩。
楼顶的那个游泳池就不错，正好回去叫人来清理打扫一下。
还在思索的时候，陆一恪的视线不自觉飘到了明里现在盯着的地方。
之前她看的是那些游来游去的鱼，此时此刻，她看着的，是已经被切割清洗好，然后分门别类摆放在货架上的鱼。
陆一恪愣了一秒钟，接着，心中警铃大作。
这些鱼肉平时看起来没什么，在普通人的眼里也只是食物的一种。但是，现在盯着它们的，也是一条鱼啊。
所以，其实现在摆在小人鱼面前的，是满满当当的同类遗骸吗？
……还是被开膛破肚正大光明拿出来售卖的。
看到这一切的明里会怎么想？会觉得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吗？
太残忍了！太可怕了！
陆一恪脑子一乱，第一反应是要把明里挡开。
他伸出手，绕过明里的后脑，单手把她的眼睛捂住，话都说不连贯了：“别、别看。咱们去结账吧，或者你还有想要的东西吗？走走走，我们去买——”
微微用力，陆一恪捂着明里的眼睛，要把她转过去带走，但明里挣扎了一下，从他的手里逃脱。
她伸着手，指向货架上肥美的鱼肉，抿了抿嘴唇，问：
“这个，可以吃吗？”
哈？
陆一恪思维停滞了一会儿，确认她问的不是“这是我的同伴，你们怎么可以吃它们”，而是“想吃！这个可以吃吗”。
“呃……”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回应，陆一恪下意识顺着明里的问题回答了她，“可以。”
明里立马高高兴兴接下去：“那我想吃。”
又往推车里加了几盒鲜鱼肉，明里恋恋不舍：“下次还可以来吗？”
“……可以。”
抱住陆一恪的手臂使劲蹭了蹭，明里真心实意地感谢他：“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在海里，人鱼也不是哪里都能停留居住的，要温度适宜，盐度适宜，清洁度适宜。除此之外，还需要有丰沛的食物来源。这些地方并不好找，人类过度捕捞也成为他们的栖息地减少的一个原因。
可是在这里，在人类的世界里，居然有这么方便的地方。
连骨头都挑掉了。
简直就是天堂！
明里肉眼可见地兴奋，比刚刚陆一恪领着她扫荡零食还要开心。
陆一恪看了看身边的小人鱼，有点无言以对。
他都差点忘了，上次在邮轮里，这条小美人鱼还吃了一大碗海鲜拉面呢，虾肉蟹肉嚼得可香了。
……人鱼也吃鱼。
选购完了，明里满足了，站在陆一恪身边，盯着他把推车里的东西往结账台上拿。
主要是盯她的鱼。
登记了送货地址，陆一恪领着她去剪头发。
一通知是谁来了，店长马不停蹄从楼上赶下来，弯着腰请陆家小少爷进去。
“陆少爷怎么突然大驾光临？我现在就让他们清场。”
陆一恪什么也没说，直接带着明里去了贵宾室。
店长和后面跟着的人使眼色，让他们快点把其他客人请回去。
转回来又挂着笑容问陆一恪：“陆少爷还是老样子吗？”
已经在单人沙发里坐下的陆一恪，翘起腿，下巴指了指身边的明里：“是她。”
店长的视线这才放到旁边的小姑娘身上。
不认识，但很漂亮，是人群里一眼就会被吸引的漂亮。
“那，这位妹妹想剪成什么样呢？”
明里当然说不出来，陆一恪替她回答：“随便——”
——不行，不能随便。
“要漂亮，最漂亮的。”陆一恪斩钉截铁。
造型前有护理过程，店长亲自操作，一边按摩头皮，一边轻声和小姑娘搭话套近乎。
“妹妹平时是怎么保养头发的呀？发质很好哎。”
身后的陆少爷突然咳了一声。
“不用回答。”他说。
店长立马噤声了。
陆一恪靠回沙发。
——问什么问，准你和老子的鱼说话了吗？
结束已经是快两个小时后，期间陆一恪还发了消息，让人去把泳池清理一回，说下午要用。
对面很快就答应了。
等有人来提醒陆一恪的时候，他早就闭着眼睛睡了好一会儿了。
“……嗯？好了？”
陆一恪睁开眼，一面抬手揉眼皮，一面迷迷糊糊问了一句。
“好了。”
回答他的不是店长，而是另一个软软的声线。
陆一恪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剪了头发的明里恰好站在他对面。
原本及腰的长度现在变成了不到胸前一点，额前多了齐眉的刘海，衬得小姑娘的脸越发小巧，其他地方——
陆一恪也看不出来。
反正好看就行了。
“嗯。”他点点头，“走吧。”
回到家，超市买的那些东西已经送了过来，陆一恪看了看被堆满的料理台，不想自己整理，打电话叫了阿姨。
顺便把鱼给做了。
预约的阿姨来做饭的时候，陆一恪带着明里去了二楼。
楼上的会客厅，陆一恪让明里坐在她对面，然后开始仔细询问她——
有什么特异功能没有？
明里懵懵的：“什么功能？”
“就是——”陆一恪形容了一下，“除了变人腿，你还会干什么？”
见明里一时间没有理解，想了想，陆一恪一个一个给她提示：“你哭起来会下雨吗？”
明里摇头。
“可以和小动物……和其他鱼说话吗？”
明里还是摇头。
“那，会操控海水吗？”
明里老老实实回答：“不会。”
陆一恪补充：“淡水也行。”
正好桌子上有水杯，他让明里试了试，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生。
——淡水也不行。
陆一恪有点沮丧。
“你就光是条鱼呗……”没忍住，陆一恪低下头，轻声嘀咕了一句。
明里不明白陆一恪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听到他说的话，下意识就为自己辩驳。
“我不是鱼，我是人鱼。”
和她面对面坐着的陆一恪怔了一下：“你听到了？”
他说得很小声，应该只有他自己听到才对。
没想到明里点了点头。
“哦……”
但陆一恪并没有多想，以为是这里太.安静，所以明里才听清楚了。
“算了，下去吧。”
还多求什么啊，光是人鱼这个身份，就已经让明里在陆一恪眼里金光闪闪了，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陆一恪安慰了自己一会儿，又带着明里下去吃午饭。
……虽然早就过了午饭的时间。
因为陆一恪说把买来的鱼都用完，所以阿姨几乎把所有的做法都用上了，炖鱼，煎鱼，鱼圆……满桌子都是鱼的身影。
陆一恪先去洗了手，压着明里也洗了一遍。
“吃饭之前要洗手，记住没有？”
小人鱼能懂什么啊，得一样一样教过来才行。
陆一恪这个“临时家长”的角色当得正起劲，做事有耐心的不得了，在洗手间里抓着明里的手，教她“七步洗手法”。
“下次就这么洗，我会抽查的。”
说完了，陆一恪又加了一句：“你知道抽查是什么意思吗？”
人鱼应该不知道吧？
但是明里点了点头：“知道。”
她练习形态变幻的时候，就会有姐姐来抽查。
“啊……这样啊。”陆一恪摸了摸鼻子，带着一点明显的失望，“走吧走吧，去吃鱼。”
餐桌中间有一整条的红烧鱼，撇开香气，光是颜色就很诱人。
碗筷勺子都摆整齐了，明里喝了一口陆一恪盛给她的鱼汤，然后用勺子去舀那条红烧的鱼。
当然舀不住。
她于是很自然地放下勺子，直接伸手去抓。
独自或者共同捕猎的时候，人鱼出手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毕竟要一把就抓住海里迅速游蹿的游鱼。但现在，这条鱼已经被处理完成，放到了明里的面前，就算用最慢的速度伸手，她还是可以吃到嘴里。
只是意外还是来临了。
明里的手伸到一半，另一只手从对面飞快出现，“啪”一声，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清脆又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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