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他自幼体弱多病,纵使精心调养这么多年,比起其他的男子总归单薄了点,这个孩子着实来得出乎意料。

    可惜,他并不想要。

    平时惹人怜爱的粉唇勾出冰冷的弧度。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可谁曾想,不过一夜,便有了身孕。婧元帝一直有同宋首辅联姻的打算,他也做好嫁人之后抱养夫侍的孩子养在膝下。

    玉离瑾的手不自觉覆上平坦的小腹,可惜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生母不详,来历不明。若是在他嫁人之后,定会对这个孩子细心看顾,千娇万宠。

    玉离瑾眼底无一丝动容之色,开口唤道,“遇雪,煎一碗堕胎药。”

    遇雪是玉离瑾另一名贴身宫侍,伺候日常起居,闻言,咬着嘴唇犹豫地应下,“诺,殿下。”

    “其余人出去,玉仞留下。”

    空荡荡的宫殿瞬间只剩下两个人,玉仞单膝跪在床榻前。

    “殿下,玉仞在。”

    “事情查得怎样?”

    “排查玲珑山周围村落十三个,皆没见过玉佩,只剩下李家村、小河村、王家村三个地方仍在查探中。”

    “呵,本宫要得不是这个。玉仞,你是姑姑给本宫最锋利的刀,这一个月的时间,你连一个人也找不到。”玉离瑾话里隐含着怒意,然而脸上仍是最是纯白无害不过。

    玉仞头低得不能再低。

    他初时一到殿下身边,便被赐予玉姓,象征着皇家荣耀。这么多年早已见识过殿下的城府之深,可众人偏偏被他柔弱无害的样子玩弄于股掌。就连兰贵君,即使找不到他下药的证据,也被算计降阶,禁足仪兰院。

    偌大的宫殿里一时寂静无话。

    一炷香的时辰后,遇雪端着一碗药在通传后跨入殿中,一碗黑乎乎的药彷佛吞噬人心的恶魔。

    这一碗下去,一切都会不一样,只要玉离瑾还能捡回一条命,他还会是高高在上的殿下,要是不幸死了,还能维持住皇家的脸面。

    真到这一刻,玉离瑾端起碗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一颗心备受煎熬,本就如玉的小脸更加苍白。纵他城府之深,这人生路上也没有人告诉过他该如何抉择。

    落胎风险极大,纵使他捡回一条命,此生也不可能孕育属于自己的孩子。虽然他不想留下这生母不详、不被期待祝福的孩子,但这可能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

    一个使他背上骂名,堵上荣华富贵、清清白白的大半生的孩子。

    殿里一片静寂,静的针尖落地声可闻。

    遇雪屏住呼吸,胸膛里的心脏怦怦直跳,他知道,他们的殿下在做一个关乎一生的抉择。

    玉离瑾盯着那碗药久久不语,直到碗上热气散尽。

    想起那夜空气中炸裂的冷香,指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最后,将药重重掷在地上,瓷片和药汁碎落了一地。遇雪吓了一跳,不敢出声。

    半坐在床榻上的病弱少年,双手捏的紧紧,闭上双眼,冷静地吩咐道,“玉仞遇雪,安排好替身去往皇庙,你们随本宫前往玲珑山……”话到此处,玉离瑾微微一顿,“定居……李家村。”

    剩下三个地方,他亲自过去排查。

    琉璃般的瞳孔渲染着一股浓郁的墨色。此刻的身心煎熬,他定要她百倍偿还。

    南息不知,她千方百计躲避的反派正在来的路上,更不知,反派的心从一开始就是黑的。

    原剧中,反派确实喝下了那碗堕胎药,结果折腾一通,孩子还在,却把自己搞得九死一生,然而因着蝴蝶效应的缘故,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此刻,剧情正式改写。

    ……

    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幸福。

    比如此时的南息,乐呵的跟二傻子似的。

    回到家里,天色微暗,这一个月来李阿爹的病情好转,人也有些精神,李云歌去做晚饭,她便进去陪着阿爹说话。

    南息以为自己内心会很生分,可真看见那人时,却是止不住的酸涩。记忆中的李阿爹长得好看又温柔,对待原身,真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可现在又消瘦又苍老。

    李阿爹的名字叫周清,是邻村小河村村长的小儿子,上头三个姐姐,从小娇惯着长大,原本是同镇上的富户王家结亲,结果看上了泥腿子的云歌娘李春景。

    两人虽看对了眼,然而却没多少人赞同。因着周清执意下嫁,同家里闹翻,同定亲人家王家关系闹僵。周清本想把日子过好证明给他们看,可惜日子刚有起色时,李春景遭遇不测,噩耗突至,这打击太大,一下子受不了。

    顺风顺水了半辈子,遭逢突变,导致郁结在心,卧床不起。又脆弱又可怜,这才是女尊国男子的正确打开方式,至于书本里的那些男主,呵呵,那绝逼是超常人的存在!

    他们有着女尊国的外表,还有着男尊国的内心。

    南息表示理解,不要怪人设太狗血,要怪自己没点眼力见。

    周清得知南息没有被退学,人也更标志,更懂事,心情就一天比一天宽慰,精神头也一天比一天好。

    此刻周清坐在床头,干瘪的手抓着南息的手,浑浊的眼睛越看越满意,嘴上也有笑意。

    “汐姐儿,书读的怎样,能跟上吗?银子还够用吗?”

    甚至还有心情打趣道,“汐姐儿在镇上可有遇到喜欢的男子,可想娶夫郎了?”

    呵呵,不想,她只想苟住小命,远离反派,远离剧情。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南息笑着推辞道,“没呢,等阿爹身体好了帮我相看相看。”

    李云歌端着肉糜粥进来,闻言,“阿爹,放心吧,我当哥哥的一定会好好帮她相看相看,争取挑个又勤快又漂亮的夫郎,哈哈。”

    周清笑着打趣道,“不知羞,还操心她,你不看看你自己……”

    “是是是,我等阿爹给我许人家呢。”

    ……

    第二天一早,李云歌要去镇上拿药,便让南息在家照顾阿爹。平时李云歌拿完药就回来,休摊一天,然而今儿个放心由南息在家照顾阿爹,这样也就不用次次都麻烦刘大叔了。

    李云歌出门一段时间后,南息在私塾里借了应试的书籍,此时正在看,今年是院试年,八月份开考,内容为一文一诗,现在还有几个月的温习时间。

    等日头高照时,有人敲院子的门,南息放下书出门,打开院门一瞧,是邻村的表哥周小齐。

    每逢休摊这天,周小齐都会过来给李云歌送些自己和兄弟们编的好看流行的络子式样。顺便带些东西过来看望李阿爹。

    周小齐是李阿爹的外甥,周家三姐妹生了不少女儿,唯独老三周青河生了一个儿子周小齐,如同曾经的周清一样,千娇万宠着长大。而周清的儿子李云歌却恰恰相反,家庭的重担都担负在他一人的肩头上。

    周小齐看着有些眼生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迟疑道,“你是,南汐表妹?”

    南息微微一笑,额前缕缕碎发飘落,眉目如画,连日光也耀眼了几分,颔首道,“小齐表哥。”

    周小齐挎着篮子晕乎乎地进了门,李阿爹倒是很高兴,看到他就想看到从前的自己一样,不免的多宠上几分。

    “小齐自己走过来的啊?累不累,渴不渴?汐姐儿,端碗水过来。”

    周小齐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旁答话,“是大堂姐送过来的,小舅舅,不用麻烦了,我来看看你,云歌哥怎么不在?”

    “他去摆摊了。”

    “咦,怎么今天也摆摊了呀?”周小齐顺口问道,话出口才觉不妥。

    周清心里未免有些难受,本是闺阁待嫁的年纪,自家儿子却在为一家的生计操劳,说到底,是他这个做爹的无能。

    南息笑嘻嘻的对周小齐说,“你哥他是闲不住的,他让我跟你说一声,络子留下来,改日他去找你。”

    周小齐的篮子里带了一块猪肉,一些糕点,其余是用布包着的五颜六色的丝绳打成的络子。络子也称绦子,是绳编工艺品,在时下很流行,很多男女都喜欢在头发上、扇坠上、布帘上甚至腰间上,弄些络子做为装饰。

    周小齐和同村家境好的男子们,不仅喜欢摆弄这些络子,还能卖出去攒嫁妆,李云歌从他们这边收络子,然后再卖出去。这些络子成本便宜,主要是薄利多销,李云歌的摊子上卖各种配饰,络子是最便宜的一种。

    快到午饭时间,南息把周小齐带过来的猪肉煲成瘦肉粥,南息以前在乡下生活,用灶生火熬粥都会。李云歌因着原身不会做午饭,一大早就做好了,不过南息觉得应该给李阿爹做些新鲜营养的,早上做好的那些她吃便是。

    他们两人在房间里,周小齐跟周清聊了一会打算离开。

    李阿爹喊了她一声,南息急忙走出来,“怎么了?”

    李阿爹热切地叮嘱她,“你送小齐回去,他一个人走我不放心。”

    南息摸摸鼻子,中午太阳火辣辣谁想出门啊,推辞道,“你一个在家我也不放心。”

    周清欣慰地笑了笑,“我一个人躺在家里,能出什么事啊?”

    那可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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