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殿合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 背后沁出冷汗来,敏捷胡诌道:“臣自幼身子骨弱, 师傅说臣长大后,毛发会稀疏一点,也难长出胡须。”说完之后, 自己先在心里肯定了一回。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 别人又怎么会相信。
神医的话宣城自然相信,兀自思考了半响,忽又皱起眉头问道:“那你以后会不会秃发?”一边说着,一边担忧的注视着对方的额际。
“…不会…”舒殿合无语凝咽道。这个公主成天脑子里都在想点什么?
“噢…”那宣城就放心了, 心思一转, 有意捉弄一下他, 故作意味深长道:“本宫至今只见过两种男人没有胡须的…”
舒殿合眉毛一抬:“那两种?”
“宫里的公公和父皇的那些面首。”宣城一派正经地说。
“…”
宣城忍俊不禁,就喜欢看对方这幅拿自己没有办法的模样。
“你知道自己长的多好吗?”她掐着舒殿合的脸颊,问出心里一直好奇的问题来。这张脸她肖想了很久, 越流连, 越舍不得放开。
“不知。”舒殿合倒是诚实:“臣很少如公主那样揽镜自怜。”
“?????”宣城惊讶的瞪圆眼睛, 你不知就不知,为什么还要踩我一脚?言外之意说她自恋喽?
这个人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
她立马语带遗憾地呛了回去:“可惜驸马不是女子, 否则本宫定叫父皇封你一个天下第一美女的名头。”
舒殿合扪心自问自己没有露出马脚来, 于是大胆的下手,以牙还牙,弹指给宣城一脑蹦:“你说什么傻话。”
宣城吃痛的皱着眉头,越纠结越委屈。
他怎么也不想想, 自己又不是同他一样瞎,空守着一张好脸而不知。作为一个妻子,整日对丈夫那张漂亮的脸抬头不见低头见,再比比镜子里的自己,日久天长任谁都会滋生出自卑来。
她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若不是天之骄女,是不是就配不上眼前这样好的人。
但是如果这个人彻底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宣城脑中没由来冒出楚嬷嬷刚才的一句话:“公主虽然是君,身份不可低就,但在私下里…亦可主动一些…”
她从舒殿合的怀里起身,与她凝眸相望,忽然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抿着自己的唇,想做点出格的事,身体逐渐前倾。
舒殿合察觉到宣城直勾勾望着自己,她往下一瞥,或者是说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唇,越靠越近。
她余光瞧了一眼窗外,明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也已找好了避开宣城的借口,身体却不听自己的使唤。
红烛昏暗,罗床轻帐,两人不约而同地阖上双目,就在将要触碰到之际,砰砰两声沉闷的敲击动静,突兀打断了两人的亲近。
宣城浑身的胆子,顿时像被人同时戳破那般,借势扑倒进被窝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门外传进楚嬷嬷忠诚的声音:“驸马,你要的粥熬好了。”
舒殿合倏忽睁开眼睛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连忙趁公主不注意,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回应了楚嬷嬷的话。
等身边人起身离开之后,宣城恨恨地捶着被子,为什么楚嬷嬷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这时候来,就差点…
舒殿合回来了,道:“公主起来吃点东西吧,你晚上没有吃晚饭会饿坏的。”
宣城仍伏在被子上,不愿抬头,瓮声瓮气道:“本宫不要,本宫不饿。”
话音未落,肚子用仅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应景似的咕咕叫起来。
“算了,本宫吃!”宣城一气馁,不顾脸上还未消退下去的灼热,唰了一下坐直,道。
舒殿合含着笑,用托盘把一碗白粥,和两三样小菜摆在了她的面前。
宣城想自己动手,可一看到自己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就知自己无法自主了,颇为不悦地道:“这回,勉强又得让你喂本宫了。”
舒殿合轻笑不言,乐意为宣城代劳。
用完粥之后,她唤棉儿进来为宣城洗簌更衣。棉儿见到宣城的手,咋咋呼呼地要叫府医,被宣城一顿明是安抚、暗是警告的劝服之后,她才住了口。
夜深了,房内照旧一人一处就寝,宣城看着舒殿合在灯下翻书,张口欲说点什么,想想还是息了心。
两人已经习惯了眼下的相处方式,想要改过,不能操之过急,需一步一步来。
如此一来,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会无设防的接受自己。
冯正回去辗转反侧,由宣城临走前那句话,衍生出无数多的想法,最终在天边浮白的时候,他咬定了一个看起来最适合自己的决择。
天色大白后,他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公主府,却吃了一个闭门羹。门人言,公主入宫面圣去了,而驸马一大早也上朝去了,府上无人,不便待客。
冯正无奈回去,不过正好第二天是官员旬休,他可再来一趟。
其实旬不旬休,对他没有什么差。他如今在刑部应了一个闲职,事少责任轻,长官又看在他丞相父亲面子上,对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日常去应个卯就行,接下来的时间,想去哪就去哪。所以,他才有大量的时间,去追求苏问宁。
而与他一同登科的舒殿合就惨了。外使来访的日子,定在中秋前后。如今日子越接近,她的事也越多。连旬休,都在公主府的书房忙活,不停的接待一些到访议事的同僚。
门人来通报的时候,她刚送走一批官员,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坐下来喝口茶,乍听冯正拜候,还以为是来找自己的。
结果门人言,冯正是来找公主的,她略略讶异,有种这么多年的情爱究竟是错付了的感觉。
想想公主此时应该没有起床,宽袖一挥,让门人去侍候冯二公子在前堂等着,等公主醒了,再会他不迟。
而自己另有他事,无暇待客。
门人应承而去,舒殿合悠悠拿起一本杂书来看,果然像她所说的那样,另有他事。
将近日正,她合上手中书本,唤来侍女问:“公主醒来了吗?可曾去见冯二公子?”
侍女复道:“公主隅中就醒了,眼下正在与冯二公子在后院练武。”
练武两个字漏进舒殿合的耳朵里,嘴角微微一动,想冯正犹瘦弱如柴鸡的体魄,莫不又是为了苏问宁吧。
带着猎奇,她来到后院里。
大老远就看见冯正直缀灰衣锦靴,在太阳底下蹲马步,身子颤颤巍巍。
再走近点,去了遮挡的墙宇,宣城正坐在遮阳的罗盖下,一把竹椅,翘着二郎腿,身边棉儿端着水果盘服侍,好不自在。
棉儿见驸马来了,起身让坐,却被舒殿合抬手拒绝了。
“这是…”舒殿合掩下笑意。
宣城扫了她一眼,道:“他说要拜本宫为师,学习武功。本宫本来是不想答应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勉强强收了这个徒弟。今天第一天,就让他从基本功蹲马步开始。”
“守拙好端端地为什么想起练武来?”
宣城翻了一个白眼儿:“除了苏姐姐,谁还会能令冯二公子改头换面?”
舒殿合猜的不差,宣城正打算让棉儿再搬一只椅子来让她坐,却见舒殿合动身朝冯正走了过去。
此时的冯正汗流浃背,苦苦咬牙坚持着,单薄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守拙,你这是何苦呢?”舒殿合好意想劝劝他道:“难道就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冯正瞧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夕阳街道,一眼钟情,他发过誓此生定要娶苏问宁为妻,不死不休。
眼前的这点苦,又算的了什么?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这样想着,本来已失去知觉的双腿,又恢复了少许力气,站的更稳。
舒殿合为他的毅力所折服,流露出倾佩的眼神,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指甲盖厚的书来,放在冯正平直的双臂上。
蹲马步看似简单,却十分消耗体力,更别提再额外往手上放本书了。冯正本来就晃动的手臂,眼下为了保持书本不掉下来,晃的更加厉害。
面对冯正惊讶的眼神,舒殿合狡黠道:“既然守拙想要学有所成,那就需更认真一些…”顺势给他一个鼓励期待的眼神。
这是在怪罪冯正把宣城带出去,让她带伤回来的事。
冯正与舒殿合相处久,深知她的脾气,没有莫名其妙来的事,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没有知会一声,就带公主出去的事而算账。自知理亏,不敢反驳。
舒殿合回到宣城的身边,宣城困惑地问她为什么要在冯正的手头多放本书。
“为了他能够早日身强体健。”舒殿合义正辞严道。
宣城觉得甚是有道理,所谓严师出高徒,自己也应该对他再苛刻一点。于是令棉儿再拿两本书来,一本一边放在冯正的肩头。要是抖落掉下来,就让他再蹲一炷香的时间。
冯正心里一阵哀嚎,叫苦连天。
练练歇歇,歇歇练练。时至中午,用过舒殿合令人送来的甜点,又接着继续。
太阳逐渐大了,宣城怕冯正中暑过去,让他蹲马步的位置,移到了通风透气的亭榭中,自己也换一个地方躺着。
整整一天下来,冯正竟一句苦的没有喊,更别说有放弃的意思。宣城刮目相看,嘀咕到冯正也没有外面上看的那么软弱。
本来心里想让他知难而退的想法消失殆尽,端正态度,好好考虑起该如何履行自己的师傅之责。
太阳逐渐西下,宣城看时候不早了,出声令冯正就此休息吧。
在她话一说出口的时间,冯正登时就塌了,不顾颜面的坐在地面上大喘粗气,额头上的汗水跟瀑布似得直往下淌,四肢都在明显的发抖。要不是中途有休息,这整整一天下来,真的会要了他的老命去了。
棉儿给他送上水后,提醒宣城晚食的时间快到了,宣城询问冯正要不要留在公主府吃饭。
冯正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言称自己不回去就迟了,饭就不用了,明天同样的时间再来继续练武,实则是怕舒殿合再给他找罪受。
他不愿意,宣城也不强留。等他休息够了,就令棉儿找了一个小中官把他搀扶出去。
宣城来到堂上用餐,舒殿合见她只有一个人,问:“守拙回去了?”
宣城点点头,其余无话。
席间,宣城看见舒殿合碗里的饭不及自己一半,连菜也少吃,再悄悄瞄了一眼她比冯正还要清癯的身材,起着关怀的心思,给舒殿合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
她夹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用的是自己的筷子,而舒殿合有洁癖,抬起头恰好捕捉到对方眉头细不可察的一皱。
她表情微妙,问:“你嫌弃本宫?”
作者有话要说:宣城四联说:“其实本宫是想问,如果驸马秃顶了,本宫退货还来得及吗?”
“驸马没有胡须,还用针,就让本宫想起某位传闻中的江湖人士…”
“一揉,驸马是圆的,一搓,驸马是瘪的,一扯,驸马是方的,神不神奇?!”
“成也楚嬷嬷,败也楚嬷嬷!”
冯正:“你们两个谈恋爱就谈恋爱,为什么要伤害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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