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傅初晨睡醒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设定的闹钟不知道是没响,还是他睡得太熟压根没听见,总之这会儿已经彻底来不及了。
起床,还是不起床。
大脑中天人交战了两秒,傅少爷最终选择了前者,换好衣服后,来到了练琴的地点。
这会儿是上课时间,楼下静悄悄的。
房子隔音很好,沿着雪白台阶往上走,才能听见隐隐约约的琴声从二楼流传出来。
肖邦的《f小调第四叙事曲》,一首公认难度很大的曲目。此刻被人演奏得流畅动听,完成度相当高,显然不是那几个小菜鸡能弹出来的。
但也不是安德烈的风格。
等到最后一个音符徐徐落下,傅初晨掌心前压,推开虚掩的门扉。
明亮的琴房。
女生坐在一架黑色三角钢琴前。
穿着法式风格的连衣裙,长发带着自然蓬松的卷,有点像是欧洲中世纪的贵族少女。
傅初晨没急着进来,懒洋洋地倚着门框。
少女的手还搭在黑白琴键上。她的手指生的特别好看,修长又漂亮,白润似玉石。而那张脸更是精致到近乎美艳,红润的唇,桃花眼微扬,眼底映着他。
两个人视线在空中交错。
傅初晨歪了歪头,迎着她打量的目光,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再看要收费了。”
“……”
这脸,这声音。
想起来了。
是之前在药店遇见的那个帅……不是,那个渣男。
“看几眼就要收费?”因为感冒的缘故,乔延曦说话时鼻音很重,语调却平直毫无起伏,“那你刚才还听了我弹琴,这个怎么算。”
傅初晨很无所谓地说:“那就算扯平吧。”
“那我好像亏了。”
“嗯?”
“你也有看我。”乔延曦直视着他的眼睛,又问,“这怎么说?”
“或者,我也给你弹一段?”少年微微勾起唇,笑得有些玩味。话是这么说,他却还是靠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没这个打算。
乔延曦懒得搭理他了。
乔延曦起身,理了理及膝的裙摆,抬脚走向门口。少年还杵在那儿当门神,没有要给她让路的意思。乔延曦面无表情:“麻烦让让。”
少年低垂着眼:“我们见过,记得吗?”
“记得。好巧。”
药店的相遇可以说是意外,在这里的偶遇就只能说是缘分了。没想到他竟然也是安德烈的学生,乔延曦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出于礼貌自我介绍了一下。
“我叫乔延曦。”
少年又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才说:“傅初晨。”
听见这个名字,乔延曦稍稍一怔,猝不及防想起了什么。
——傅初晨。
——乔婳口中那位“初晨哥哥”。
乔婳对他似乎特别在意,联想到这人去药店买的东西,该不会……
虽然乔延曦不太喜欢谢雨静,但毕竟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乔婳勉强也算她半个,不,四分之一个妹妹,而且现在才十五岁。
她正犹豫该怎么开口。
注意到她的眼神不太对劲,以及欲言又止,傅初晨抬了抬下颌:“有话直说。”
乔延曦:“你和我妹什么关系?”
“?”
这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傅初晨一时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愣了片刻,挑着眉反问:“你妹?”
乔延曦还未开口,没想到安德烈突然出现在门外,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小子迟到不说,还敢在这说脏话,皮痒了是不是?”
傅初晨:“……”
他脸上简直是大写的冤枉。
-
虽然脏话这个确实冤枉了他,但迟到可是实打实的,傅初晨也没辩驳,老老实实挨了一顿训。
在此期间,乔延曦去前院拿回来了安德烈特意给大家订的下午茶。
东西有点多,她一个人拿着不方便。
刚想叫人来帮忙,手里的袋子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傅初晨给接过去了。
少年垂着眸,神情松懒,看上去对安德烈刚才的训斥毫不在意。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
乔延曦走在前面,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嗓音:“你妹妹,你是在指乔婳?”
乔延曦转过头。
傅初晨回答她先前的问题:“我跟她不熟。”
“那她喊你‘初晨哥哥’?”乔延曦面露怀疑。
“你也可以喊。” 傅初晨扬眉。
“……”
“开个玩笑。”
少年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那双眼睛却没什么波动,情绪淡淡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不过她要这么喊,我有什么办法?”
这番话听起来,就像被无数女生吐槽并痛恨的那句“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的翻版。
渣男形象瞬间更立体了。
他说自己和乔婳不熟,乔延曦倒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毕竟是真是假她去问安德烈或者乔婳本人就可以确认,他没必要说谎。
既然如此,那药应该就是给其他女生的了。
乔延曦没兴趣追问别人的私事,但看少年这副满不在乎的态度,难免替那个女孩感到不值。
“别误会,”傅初晨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悠悠开口,“上午那是游戏输了的惩罚,我可是很有道德底线的好学生,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乔延曦:“……”
她沉默的反应令优秀接班人傅少爷很不满意,啧了一声:“你难道觉得我像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
讲道理。
他们才刚认识,鬼知道他人品到底如何。
但如果单纯从外表上来说,那简直不能用“像”这个字来形容他,完完全全就是那种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风流大少爷本爷。
不过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乔延曦摇头。
傅初晨也不说话,垂着眼帘,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
“先上去吧。”乔延曦说。
说完,少年长腿一迈,与她擦肩而过,大跨步地上了楼,只留下一道冷漠傲然的背影。
走路的速度跟刚才和她说话时,被刻意放慢的脚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乔延曦顿了顿,正准备跟上去,安德烈却突然叫住她。
-
二楼被改造出了很多间琴房,为了避免互相影响,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分开单独练习的。
这会儿大家倒是都聚在休息室里,除了乔婳,还有一对双胞胎兄弟。
傅初晨拎着下午茶进来。
里面的人正在聊天,听见门口的动静,乔婳抬眼看过去,眸子瞬间一亮。
待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两眼几乎放光。
“初晨哥哥!”
“初晨哥。”
三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傅初晨淡淡嗯了声,算是回应。
把东西放在面前的茶几上,他在一旁坐下,手背支着脸,表情寡淡,显得有几分兴致缺缺。
“我想吃这个。”
“不行,这个是我的。”
安德烈订的都是一些马卡龙、奶油曲奇、水果派之类的点心,傅初晨不喜欢甜食,于是大家也没问他,愉快地瓜分完吃了起来。
乔婳咬着半块饼干,忽然咦了一声:“话说乔……我姐姐呢?”
“母鸡呀。”
“母什么鸡,不知道就不知道,好好说话。”
傅初晨靠在沙发里玩手机,对耳边传来的对话没有任何反应,连头都没抬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乔婳你姐姐是不是从小就练钢琴啊?真的弹得好厉害。”
“感觉比初晨哥还厉害!”
“对对对!”
“……”
对个屁。
谢家两兄弟,一个叫谢天,一个叫谢地,也不知道爸妈怎么取得名儿。
但现在乔婳觉得应该给他们改个名,叫傻帽和傻缺才合适。
“你们是不是傻——”
乔婳把后面骂人的话吞回去,往傅初晨那边瞄了眼,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她做了个说悄悄话的手势,小声道:“初晨哥哥还在这呢,你们这么说,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谢天和谢地闭了嘴。
乔婳还在继续:“就算是事实,那也不能直接讲出来呀。”
“…………”
傅初晨实在装聋不下去,起身,手机扔进兜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乔婳想挽留,却没那个胆子,只能娇声埋怨:“初晨哥哥不高兴了,都怪你们。”
谢家兄弟:“……”明明也有你的锅。
-
此刻,三楼的露台。
乔延曦和安德烈面面相觑,最终,男人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了。”
“对不起,老师。”
“你不必道歉,没什么对不对得起的。我只是觉得很遗憾,乔乔,明明你是这么的有天赋,要是能跟我去国外,未来的成就肯定在我之上。”
乔延曦只是浅笑,没有接话。
安德烈是世界著名钢琴家,音乐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要想超过他,乔延曦还差得太远。
安德烈会说这样的话,一方面是还不死心地想要鼓动她。另一方面,是他对她承载了太多期望。
他们重新回到屋内,准备去二楼。
傅初晨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靠着走廊的墙壁,曲着一条长腿,像是在等他们。
“谈完了?”
三楼是安德烈在华国的这段时间日常居住的地方,一般是不让外人随便上来的。傅初晨在楼下没看到人,就猜他们应该是来三楼了。
“你又随便跑上来,臭小子。”安德烈骂了一句。
少年敷衍道:“知道错了。”
乔延曦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在心中替他补上后面半句:下次还敢。
安德烈冷哼一声:“找我有事?”
傅初晨:“嗯。”
“什么事?”
“还没想好。”
“我看你是想找打!”安德烈扬起手。
少年淡定地站在那儿,腰杆很直,毫无躲闪的意思,让他这一掌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最终安德烈还是收回了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傅初晨:“啊,现在想到了。”
安德烈觑他。
“我有点儿饿。”傅初晨慢吞吞地开口,态度跟刚才截然不同,语气变了不说,甚至都用上了尊称,“老师,您这有没有东西吃?”
乔延曦简直叹为观止。
人啊,为了口吃的真是说不要脸就不要了。
安德烈虽然脾气火爆了些,但对自己的学生确实是没得说的。他一边嘴上骂骂咧咧,一边又打开橱柜,拿了袋新鲜的三明治给他。
傅初晨也难得没顶嘴,接过来时还十分真挚地说了句:“谢谢老师,您真是个好人。”
安德烈:“……”
乔延曦好奇:“不是订了下午茶吗?”
“那种甜到发腻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也就那三个小屁孩喜欢。”目的达成,傅初晨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模样。
什么小屁孩。
你也没比人家大几岁。
蹭完吃的还不够,少年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咽下去,又问:“老师,有喝的吗?”
“……”
安德烈平时喜好喝茶,珍藏了很多高级茶叶。他指了指茶室的方向,示意傅初晨自己去倒,还不忘交代:“顺便给乔乔也倒一杯。”
“您不喝?”
“刚喝过了,现在不想喝。”
很快,傅初晨端着两个古董茶杯回来。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乔延曦,里面装着清澈透明的液体,隐隐冒着白气。
“……?”
“不是感冒了吗,”少年的声音听上去很随意,“喝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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