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荣骁与一名女弟子分次出了树林，丁妍快步追上, 在他身后现出了气息。
“荣师兄？”
一声温柔的呼喊, 荣骁停下了脚步，“怎么, 刚才还没尽兴吗？”
他掸了掸整齐的衣衫，潇洒地转过身来，可当看到一身红衣, 眉眼张扬的丁妍时, 他往后退了半步。
丁妍看到了他黑眸中一闪而逝的愕然。
“原来是丁师妹啊！”只是转瞬，荣骁就敛了脸上的调笑神情, 复又风度翩翩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这个称呼，丁妍就知道他并非荣骁。
君飞泓已经在全宗以及正道同盟面前宣布了她的新身份，如今一剑仙宗的弟子都会称呼她为祭火使。
但眼前的修士却又实实在在认识自己，否则他不会那么准确地喊出正确的姓氏。
不过丁妍今天的目标并不是他, 便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荣师兄, 上次我们一同拿到的剑谱，不知道你何时有空与我和神剑使一起感悟呢？”
可能是她的语气太过平和，“荣骁”紧绷的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他以手作拳，掩唇咳嗽了一声, 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才回答：“等宗主出关后吧，最近宗内真的太忙了……”
“好, 下次再见。”丁妍笑意盈盈地跟他道别，在他的注视之下，飞掠离开了王剑弟子居住的剑阁。
等到确定离开了“荣骁”的视线范围，她重新隐匿气息，去到了三位圣剑弟子的剑阁。
剑阁内只有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在，他们在屋外设下了结界，丁妍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但只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的时间，当骨骸山的剑钟传来响声，屋门打开，那名女弟子走了出来。
另外一名男弟子送到了门口，说：“罗师姐，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千万小心一些，长老他现在真的不识人了，会误伤到你的。”
罗姓女弟子什么都没说，只是向他稽首行礼，随后便离开了剑阁。
等她离开，丁妍飞身掠下，一脚踢踹，将男弟子正要阖起的屋门踹了开来。
那男弟子看到丁妍，第一反应就是惊叫出声：“祭火使？！”
下一刻，他看到了一双青色的眼睛，仿佛有万千飞花刺入他的神魂，他面色一白，冷汗俱下，恍惚间什么都不知道了。
丁妍见他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呆滞，嘴角却微微勾起，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令他喜悦的东西。
然后，他发出了傻兮兮的“嘿嘿”笑声。
这应该是中了幻术吧？丁妍让青仙帮忙参谋了一下，它说：“是一种摄魂类幻术，正好方便你打听消息。”
丁妍思忖片刻，试探着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栾……鹰……”
“敕阳长老在哪里？”
男弟子笑容消失，皱起眉头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回答：“截……天……崖……”
竟然在截天崖？
丁妍本来猜测是在尊老谷，或者是之前的废弃矿场里。
不过想想一剑仙宗的其他长老并不知道废弃矿场的事情，也不太可能把一个疯子放到尊老院里面去大吵大闹。
放在与人隔绝的截天崖，倒是最为妥帖的方法了。
见男弟子面容狰狞，隐隐显出恢复清醒的神色，丁妍连忙动身离开了剑阁。
当她赶到截天崖下的剑台时，正好撞见那名罗姓女弟子沿着剑气阶梯往上走去。
丁妍隐匿气息，跟在了她的身后。
截天崖上是有守卫弟子的，不过不多，也就二十人左右，分布在周围，组成了几道防御剑阵。
瞧见罗姓弟子出现，那些守卫弟子疲惫的面容上出现了些许笑容，与她寒暄道：“罗师姐，你来换方师兄吗？”
罗姓女弟子显然并不喜欢说话，只是点点头，简单地应了一声，便往前走去。
绕过毫无生机的怪石，还有早已腐朽的枯树，远处剑塔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也就是第三位圣剑——姓方的弟子。
“罗师妹！”那方姓男弟子见到有人出现，立刻飞身迎来，“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
罗姓女弟子见他鼻青脸肿，嘴角开裂渗血，急切地问道：“方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她又取出疗伤药递给他，催他服下。
“先前不慎被长老的剑气误伤了，我已经吃过丹药，回去调息就好。”方姓男弟子说着，沉沉叹出一口气，抬手抹去唇边血迹，“刚刚敕怀长老过来拿走了寒雪剑，等到你进剑塔之后，应该会安全很多。”
罗姓女弟子一时沉默下来，片刻后，她抬起头，望了望左右，忽地靠近面前的男弟子，压低声音问：“为……还要……他？难道……清醒吗？”
丁妍只听到了零碎的话语，但瞥见罗姓女弟子眼中一闪而逝的寒芒之后，登时就猜测到她大概说了什么话。
“别想太多。”方姓男弟子说着，微带严厉地看了她一眼，又在她头上揉了揉。
罗姓女弟子登时面颊绯红，羞赧地低下了脸庞。
丁妍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两个圣剑弟子露出生动活泼的表情，看来敕阳真人平日里没少磋磨他们……
两人又腻歪着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分开。
丁妍跟着罗姓女弟子进了剑塔。
森森寒气扑面，周身瞬间昏暗，现在是白天，塔顶的映月石并没有发出亮光，只能靠着供桌上面的长烛照亮。
敕阳真人就在面前。
他被六道锁链锁缚在铁石圆床上，披头散发，面容枯槁，眉心洞穿的地方已经愈合了些许新肉，但却还在不断渗血。
应该是喂过药了，他嘴边、颈边都还残留着药渍，可能因为药效的原因，他鼾声大作，正在沉睡。
罗姓女弟子背着宝剑站在他面前，眸光沉沉地盯着他许久，忽然转过身走到供桌前方，一把握住了燃烧的烛台。
随后她踏上床去，鞋尖抵住敕阳真人的下颚，逼得他不得不张开嘴巴。
长烛滋滋燃烧，滚烫的蜡泪落进口腔之内，登时就把敕阳真人惊醒过来。
他开始吼叫挣扎，周身灵力胡乱迸射，将剑塔内部的墙壁撞击得“锵锵”作响。
“老畜生，你也有今天？”
罗姓女弟子笑了，笑得很压抑，仿佛坟墓中爬出的白骨骷髅，上下两排牙齿都打起架来。
“我跟方师兄到底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不让我们在一起？你为什么要逼我跟别的男人双修，逼方师兄跟别的女人双修，甚至还逼我们两个跟栾鹰三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老王八、狗养的、混账东西……”一连串的咒骂从罗姓女弟子的口中发出，她的护体灵力被击碎了，但她不管自己被敕阳真人的灵力震伤，倒举烛台，重重戳进了他的嘴里。
“……”丁妍怔怔望着眼前的画面，一时忘了上前。
敕阳真人发出“呜呜呜”的叫声，可尽管修为跌落，他还是有知虚境后期的实力，所以只是挣扎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就把罗姓女弟子掀翻出去，差点儿撞上站在原地的丁妍。
碎裂的烛块胡乱喷在床上、地上，锁链发出“咔啦啦”的摩擦脆响，敕阳真人猛地起身，眼珠凸起像是要瞪出眼眶一般，死死地望着摔在地上的罗姓女弟子，大叫大嚷起来：“神剑使、神剑使，受伤了吗？！”
他接连叫了两遍，忽地收敛声音，眉眼恢复往日沉肃模样，凛然喝道：“小罗，你在做什么？！”
罗姓女弟子顿了顿，见他表情正常不似作伪，立时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极为熟练地砰砰磕头，口中高呼道：“长老，弟子错了，弟子错了！”
然而敕阳真人静静瞅着她的样子，忽然歪了脑袋，癫狂地大笑起来：“杀了丁妍，对，杀了她！”
他兀地低头，望向自己被锁住的空空枯手。
“没了？神剑使没了？”
他来回张望，用力扯拽着锁链，挺身前冲想要跑出去，老眼中甚至流下了眼泪。
“始祖……我等无用……无法让摧天认主……”
“宗主，宗主，摧天还在吗？一剑仙宗不能败啊——！”
罗姓女弟子这才知道他刚刚只是无意识地吓唬自己，恨恨地取下背后的宝剑，握着剑鞘“啪啪啪”地用力抽他老脸，直到把他抽得鲜血直流，吐出老牙，还不肯罢休。
“老东西，你怎么还不死，生生无灭金莲怎么没把你彻底灭死？！”
丁妍见她手中动作不停，担心她一时激动割了敕阳真人的舌头，等会儿自己就不好问话，便往她后颈抽去，暂时把她打晕倒地。
敕阳真人脸颊肿胀，满口鲜血。
丁妍取出一壶清露往他口中倒去，强行让他漱了口。
“嗬……”他把嘴里的血水喷到满床都是，大口呼吸着又剧烈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过来。
可能是因为刚才消耗了一番精神，他有点儿委顿，倒在床上提不起劲，当然……也安静多了。
玉扣中，青仙提醒，“丫头，就趁现在，对他用摄魂幻术，别让他缓过劲来，他修为比你高的。”
丁妍显出身形，用灵力吸抓住敕阳真人的脖子，把他带着坐了起来。
敕阳真人开始还昏昏沉沉的，当他被迫抬起头，看到面前的身影时，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瞳中出现了恐惧的情绪，他手舞足蹈，像是要推开丁妍一般，将锁链拽得哗啦作响。
“不要过来！滚、你滚！”
丁妍对他使用了摄魂幻术，可能是因为他精神疲惫的缘故，一下子就成功了。
他平静下来，老脸也恢复成了往日凌厉霸道的模样，双目空空，他望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只是一息的时间，他便微微颔首，对着空气露出了慈祥的微笑。
“很好，神剑使，练得不错。”
“累了吧，来，喝药汤，补充。”
他抬手，作出递物的动作，可手臂一下子被锁链拽住了。
丁妍怕他从幻术中惊醒，连忙止住他的动作，冷声质问道：“敕阳，神剑使的身世是什么？”
然而，当敕阳真人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却蓦地大叫一声：“啊！”
他双手捂脸，一边哭一边把头发糊在自己嘴巴上，就是不愿回答。
丁妍眯了眯眼，变了个语气，幽幽地说：“敕阳，你知道吗？五十九号抢走了摧天，他杀了君飞泓，灭了一剑仙宗，跟丁妍在一起了。”
敕阳真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忽然声嘶力竭地吼叫道：“不可以！”
大口鲜血喷出，丁妍立刻闪避到一旁，随后，她听到了下一句话——
“他也姓君，他不可以背叛宗主！”
仿佛有晴天霹雳在耳畔乍响，丁妍脑子一阵嗡鸣。
她忽然想起，在大荒剑冢的时候，崔衍说过，自己以前是有姓的，但是，不能用了……
原来是“君”吗？他真的是君飞泓的弟弟？还是说，只是君家的旁支呢？
丁妍觉得，自己最好去楚云城一趟。
正好塔外响起了弟子的询问声：“罗师姐，没事吧，是不是长老又发疯了？”
丁妍打了一道灵力震醒躺地的罗姓女弟子，匆匆隐匿了气息。
“罗师姐？”
外面的弟子又喊了两声，罗姓女弟子摸着后脑勺站起身来，顾不得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昏倒，朝向门口冷声问：“何事？”
“先前好像听到长老的叫嚷声，我们担心罗师姐出事，所以过来看看。”
罗姓女弟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对着自己使了净尘决，稍稍整理片刻之后，才打开塔门，让外面的弟子进来。
此时的敕阳真人开始从幻术中挣脱了，满脸都是狰狞和惊惧，看得那些弟子一阵心慌。
“这，长老的脸色也太恐怖了……”
“罗师姐，要不你还是跟我们守在外面吧？”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丁妍悄悄离开了剑塔。
*
夏月的阵雨说来就来，当丁妍通过传送阵赶到楚云城的时候，还是傍晚，天色一黯恍如黑夜，倾盆大雨哗啦啦地从天而降，砸了她满头满身。
虽然她隐匿了气息，但要是用灵力护体的话，会阻挡雨势，一旦被眼尖的人发现异样就不妙了。
她只好暂且躲在城中角落，静静等待阵雨过去。
在这昏天暗地的时刻，大多数君家族人都已经躲进了屋宇楼阁之中，奇怪的是，有些人还在外面走动，来来回回，分成了好几批。
幸好这雨很快就过去了，丁妍对自己使了个净尘决，匆匆跟上了正要前往家族庄园的三个族人。
“咱们是第几批了呀？”
“第十五批了吧？”
“十五，这回都这么多批了？沉素大人他……是不是不行啦？”
“你说什么呢？！”
走在最中间的人被斥责一句，忍不住叹口气，又说道：“我这也是担心啊，沉素大人可是万年之中血脉力量最强的族人了，先前都好好的，近十年内总是发病……”
又有一人望了望左右，小声说道：“听族老说，那叫血脉反噬之力……毕竟都过去千百代了，哪怕是嫡系也没办法再创造新生的血脉了。看那些离开楚云城的偏末旁支，哪管血脉不血脉，活得好好的一点儿事情都没啊。”
听着听着，第三个族人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呢，明明平时都在努力练剑的，族长和族老的剑道天赋又那么高，为什么摧天不愿意认主啊，它到底在想什么？”
“谁能知道神剑在想什么……”
另外两人也跟着吸了吸鼻子，语气酸涩道：“就是我们不配吧，无法继承先人荣光，给夜祖丢人了。”
“好了不说了，咱们快些过去吧，族长还在等呢。”
丁妍一路跟着他们进到庄园之中，最后来到了有点儿类似于废弃矿场那座三层楼阁一样的地方。
只不过面前的楼阁却是白玉砖构造的，还是四层。
丁妍飞跃到了窗外的栏杆上，不曾想，那白玉栏杆表面刻有剑纹，应该是防止有人停歇探查，它们刚刚感受到外人的灵力气息，便闪现出了淡淡的白光。
千钧一发之际，丁妍复刻出了君天夜的剑意，渡入了这些剑纹之中。
意外的是，还真成了，剑纹立时消弭于无形，光芒也跟着黯淡下去，没有再发出攻击了。
丁妍停在了白玉栏杆上。
窗户是开的，散发出了浓浓的药味，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楼阁第二层挂着遮掩视线的纱幔，隐隐可见纱幔背后有一方水池，一道人影立在水池旁边，对着刚刚上来的三名族人说：“来之前可服过汤药了？”
丁妍听出来，这是君家族长的声音。
那三名族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服过了。”
“嗯，自去割血。”君家族长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
那三名族人立刻走到窗户附近的三角地架旁，取了架边的匕首割破掌心，往地架上的三只灯盏灌入自己的血液。
等到灯盏的光芒从白色变为红色，他们才舒出一口气，止住掌心的鲜血，领走君家族长放置在旁的资源，躬身感谢后出了楼阁。
等到他们离开后，君家族长站到了三角地架前方。
掌心灵力漫起，三只灯盏飘飘摇摇地浮在空中，随着他的前行一同往水池那边去了。
夏风吹入窗内，拂开了层层纱幔，丁妍看到水池里面坐着光裸上身的病弱男人，正是先前在楚云城内见过的沉素。
他长发披在脑后，紧闭双眸，微微仰脸，靠在水池边缘昏沉不醒。
当君家族长倾倒出灯盏内的血药，注入水池之中后，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瞳眸中闪过金光，他胸膛起伏，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动动苍白干枯的嘴唇，对君家族长说道：“我好多了。”
“沉素大人！”君家族长挥手送回三只灯盏，有些痛惜地说道：“您这回怎会突然发病呢，上一次是两年前，照道理还有一年的时间，反噬之力才会再次袭来……”
纱幔落下，遮挡住了沉素的表情，他语气淡淡，只说道：“是摧天的缘故，它接受了生生无灭金莲的无灭清光，气息强大许多，对我造成了冲击，引发了反噬之力。”
“生生无灭金莲？”君家族长的声音里带了一抹惊喜，“沉素大人，能否尝试问那云鼎佛国的使者换取一片花瓣呢？肯定能够增强您的体质，减弱反噬之力的！”
沉素没有说话，片刻后才道：“可以一试，那云鼎佛国的笑元成现在居于玉琼派小环山，金莲灵气不济，需要百天时间才能恢复，所以，他暂时不会离开。”
“那就好。”君家族长想了想，又说：“昔年夜祖曾与佛国法师相识，或许我们可以打开家族宝库，搜寻几件宝物，来跟笑元成换取花瓣。”
“先等我恢复。”沉素的叹气声悠悠响起，“听闻生生无灭金莲只助有缘之人，若是我与它……”
“您一定可以！”君家族长忽然出言打断了他的话，情绪颇为激动道：“三万年来，您可是血脉力量最强的嫡系少主了！您一定可以得到金莲的帮助，获得摧天认主，重振我楚云君家！”
“是吗？”沉素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很快便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若有需要，沉素大人尽管召唤。”君家族长躬身往后退去，直到退到出口处才直起身来，走下了楼阁。
夏风吹入窗内，纱幔背后传来了悲伤的自嘲。
哗哗水声浮涌，人影沉入了水池之中。
下方楼阁外面，君家族长渐行渐远。
丁妍瞥向远方的重重屋宇，视线复又落回了纱幔背后。
她没有停留，再次纵身，跃上了第三层和第四层的白玉栏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三层和第四层没有窗户，只有一层半透明的结界光罩。
通过光罩，丁妍看到了半空中飘浮的一个个光团，光团里面似乎是一些卷轴、古籍。
这不太寻常，显然隐藏着什么秘密，丁妍猜测，里面可能有类似于族书的东西。
想到上次在废弃矿场的楼阁上，崔衍对自己身世的探知渴望，还有那卷名录……虽然是假的。
丁妍决定再尝试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她重新落回了二层栏杆。
稍稍观察片刻，她掠入了窗里。
趁着沉素衰弱，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她打算速战速决，看看到底能不能从二层上到三层和四层。
她小心翼翼地穿过纱幔，一眼便看到了二层的出口。
那里只有往下的通道，没有往上的通道，丁妍猜测，应该是被机关封住了。
视线扫过四周，她想寻找机关所在的位置，可心神却不由自主地被墙上的图卷吸引住了。
一共有二十多幅图卷，是有人用留影璧记录了影像之后，又用灵力拓印在了特殊的纸张上面。
图卷依次排开，最初是父母喜得麟儿的画面。
丁妍瞧见了那个身为父亲的男人，他也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而他的整张脸……跟沉素、还有崔衍，都太像了！
或者说，是沉素加上崔衍，精挑细选了眉眼之后，组合而成的另一张脸。
唯一不同的是，他跟沉素都是中土人士的长相，并没有崔衍那般明显的高眉深目。
至于旁边的女人，跟沉素很像，但和崔衍完全不像。
很明显，在图卷上从小长大的人都是沉素。
风雨中刻苦练剑，艳阳下迎战剑阵，受伤的流血的情景，还有因为尝试拔出摧天而被震碎手掌的画面。
而后来的，便是他身披长袍，手持摧天，登于王座……
只是花了几息的时间，丁妍便扫完了所有图卷。
她也终于确定了很早就有的猜测——
沉素，就是君飞泓。
“看够了吗？”
水池中发出沉沉询问，下一刻，水声响起，俊朗却病弱的男人披着满身微红的水珠，从池内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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