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非自然死亡(四)

    若葉的车子停在路边,候在笙跟着大家过去,忽然,牧羽在后面喊住他,“那个,候在笙,过来一下。”

    候在笙停住脚步,回头看看牧羽,又看看发动了车子的若姐,有些犹豫。

    牧羽说:“让他们先走,我有车。我打包了一些甜点和饮料,你来帮我拿一下。”

    候在笙听到还有车,便不再犹豫,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牧羽果然买了一大堆甜点,还有饮料,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的。

    他穿着一件合身的白色衬衣,两边衣袖挽起露出一截手臂,裤子是浅色系的,不松不紧地裹着那双大长腿。

    他的身材不像薛奎青那样魁梧,但是从紧裹着手臂的衬衣线条来看,他是有肌肉的,挺拔俊朗的外形,还有那双犯规的大长腿,随随便便往路边一站,分分钟吊打一众模特。

    社长的任意一个角度都像一幅十级美颜精修图,明星街拍也不过如此,尤其是社长还这么亲民,竟然亲自给大伙买吃的,出钱又出力,有颜又有爱,还有比他更完美的老板吗?

    候在笙默默地摇了摇头,路边的梧桐树上飘下一片叶子,正好落在他的头上。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身旁的牧羽腾出一只手,轻轻拿开那片顽皮的叶子。

    候在笙猛然回神,抬头看向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牧羽,近距离看到那张放大的俊脸,简直美得令人窒息,在这之前候在笙从没想过世上竟然有人美得这么惊心动魄。

    是的,惊心动魄。

    候在笙现在已经无法好好控制胸腔里那颗乱蹦乱跳的心脏,狂乱的心跳令他血气翻涌直冲上头顶。

    他的脸一定很红。

    在一位男性同胞面前这么失态还是第一次,不,就算在校花面前他也不曾这样,可以说,这是候在笙二十二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这么失态这么凌乱。

    心口处简直没有片刻安宁,候在笙怀疑自己可能会成为人类史上第一个由于心跳加速狂乱不休而死亡的案例。

    “走吧,我的车子在前面。”

    清润的嗓音轻柔地说道,牧羽率先举步往前走,直到他走出几米远,候在笙才从几近休克的状态中恢复,看着前方修长挺拔的身影,沉重地叹一口气。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没想到他候在笙也是这么肤浅的人,美色当前竟然毫无抵抗之力。

    候在笙追上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说好要帮社长提东西的,结果却被自家社长的颜迷得晕头转向。

    肤浅啊,肤浅!

    候在笙:“社长,我帮你拿。”

    牧羽:“不用,我们到了。”

    银色跑车安静地停在路边树底下,车身线条轻灵流畅,像一只伺机而动的银色豹子。

    “你坐副驾吧。”牧羽喊住刚拉开后座车门的候在笙,指着放在副驾座边上的东西,道:“这里有饮料,你来提着,不要洒出来了。”

    “哦,好的。”候在笙是个很随和的年轻人,前座后座都没差别。

    不过,在车里跟牧羽坐得这么近,候在笙有些不习惯,刚才那阵狂乱的心跳让他心有余悸。

    因为心底那点尴尬,候在笙坐在副驾里,刻意地把视线转到另一边,脸都快贴到车门的玻璃窗上了。

    “我看上去很可怕吗?”牧羽扶着方向盘随手拐了一个流畅的弯。

    “啊?”候在笙愣了一下,意识到社长大人是在问自己,情急之下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没,没有,社长特别亲、亲切。”

    亲字卡了半天才说完,候在笙默默地擦了一把额边的冷汗,今天绝对是他人生中最、最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牧羽低低地轻笑一声,好看的唇角愉悦地勾起。

    “咱们报社,人是少点,不过大家都很好相处,就像一家人一样。”牧羽好听的声音似乎在说到一家人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你以后慢慢就会明白了,其实大家都是一样的。”

    牧羽的话仿佛意有所指,候在笙正想问点什么的时候,车子停下来了。

    “到了,下车吧。”牧羽潇洒地关上车门,脚步轻快地踏入报社的大门。

    候在笙两手吊着大袋小袋,站在路边看着向阳报社那块古朴的木质牌匾,心里百感交集。

    谁能想到堂堂T市首富牧董麾下的报社竟然是这副破、旧、小的德性。

    尤其那块刻着“向阳报社”四个大字的木头牌匾,说得好听些,那是古朴怀旧风,说的难听点,就是破、烂、丑。

    这可是报社的招牌门面啊!

    这里头的人都不是常理可以推测的。

    候在笙提着东西摇摇摆摆地用身子撞开门,刚走进去,就有人冲着他大喊:“阿笙,你咋这么慢,等着你开会啦!”

    这声音,候在笙抬头果然就见着薛奎青那颗古铜色的板寸头,这位刑侦队长到底是混什么的,怎么天天往咱报社里跑。

    就薛奎青这架势,比候在笙更像是报社里的正式职员,而最微妙的是,候在笙在送饮料的时候,发现社长刚好是买了六杯,而且口味各不相同,几乎就是照着各人的爱好买的。

    候在笙吸着自己手里那杯咖啡,百思不得其解:社长是怎么知道他喝拿铁的?

    “好了,大家肃静!”若葉在前面吼了一嗓子,“现在开始开会。”

    曹昆:“若丫头啊,你那个照片是不是放反了?”

    伍铭歪着脑袋,瞪着仅有的一只眼睛,阴森森道:“反了。”

    若葉:“……”

    片刻之后,重新摆放好投影仪,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若葉:“昨天的死者程力,脖子上那东西大家好好想,有没有什么目标物,今天死的那个指望不上了,被辗得太彻底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薛奎青:“骷髅的手指骨。”

    曹昆:“可能是条蛇。”

    伍铭:“鼻涕虫,哈哈……”

    大家踊跃发言,充分发挥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候在笙:“……”果然没有一个正常的选项……

    若葉:“手指骨有点硬吧,看着不太像,蛇有点可能,鼻涕虫的滚开。”

    候在笙:“……”这种会议,他真的是完全听不进去啊!

    终于社长发话了,牧羽:“今天,天子路那里的监控看了有没有?”

    薛奎青:“去查过了,刚好就那段路的摄像头坏了。”

    牧羽:“啧,这群家伙学聪明了,还知道要毁灭证据。”

    若葉咬牙:“可不是嘛,看这一个两个的,要么假装跳楼,要么直接拿车碾碎了,伪造意外事故的现场,还真是长出息了啊,安分了这么些天,还以为它们学乖了。”

    曹昆抱着手,晃了晃二郎腿:“棘手。”

    伍铭两根手指夹着一张死神的纸牌:“大凶。”

    候在笙:“……”我能问问你们在说啥?

    牧羽:“程力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吗?他的尸体或许能看出点东西来。”

    薛奎青:“出来了,那种报告没什么用,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废话。”

    牧羽沉思一会,突然道:“要不把他的尸体搬出来看看?”

    薛奎青摸摸下巴:“有点难度,不过,由于他是跳楼身亡,并且法医检测不出什么特殊情况,局里很快就会把他的尸体移交给家属了,大概也就这两天吧。”

    牧羽:“嗯,那就移交的时候动手吧。”

    薛奎青打了一个响亮的响指,“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已经被吓傻的候在笙小盆友:这,这还是正常报社的业务范围吗?是不是有点超纲了??

    “十二点了。”牧羽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走,吃饭去。”

    老曹头一个从座位上起来,径直往门外走,“我说怎么有气无力的,原来到饭点了。”

    伍铭跟上去,在老曹耳边碎碎念:“我还想吃上次那盘虫,白白嫩嫩的,口感好。”

    薛奎青一手搭上牧羽的肩膀,“走,咱俩喝点酒去,店里最近出了一款新品,够烈够劲头,最重要的是还加了新调料,喝上去腥腥甜甜的。”说完,还舔了一下嘴角,仿佛回味无穷,“很棒!”

    快到门口的时候,牧羽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向呆呆地站在那里的候在笙,喊道:“候在笙,吃饭去。”

    终于收拾好资料的若葉从候在笙身边擦肩而过,嚷嚷道:“我要减肥,我要减肥!今天来个生鱼片好了。”

    候在笙突感无力,欲哭无泪:“……”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融入到这群人的世界里!

    *******

    经历了一天非人的折磨,候在笙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像没有骨头一样瘫软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忽然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伸到脸上挠痒痒。

    候在笙太睏了,一点都不想睁开眼睛,抬起手把那个毛绒绒的东西拨开。

    过了一会,它又来挠挠,候在笙又拨开,然后又来……

    如此循环了几个轮回,候在笙终于睁开眼睛,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睡个觉都不能安生,还让不让人活了!”

    四周一片寂静,片刻后,一声弱弱的呜咽在耳旁响起。

    漆黑的小卧室里,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候在笙发现了一团毛绒绒,是一只小猫咪正趴在他的脸旁。

    这只猫看上去很特别,浑身花白的绒毛,耳朵短短小小的,鼻子似乎比一般的小猫咪更大些,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莹蓝的光芒。

    小花猫软软萌萌地“嗷呜~”一声,然后跳下床,往前跑了出去。

    候在笙也跟着跑出去,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候在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只有前方一团小小的白影,轻灵敏捷地在黑暗中带路。

    一人一猫在黑暗中跑了很久,忽见前方一片光亮,白猫小小的身躯钻进亮光后就不见了,候在笙急忙加快脚步也冲进了亮光之中。

    是一片小湖,湖的周围氤氲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湖水中心光华流转,亮如昼日。

    这里,就是学校后山,候在笙遇见那个长发男人的地方。

    不过,这个时候,湖边没有人,刚才带他进来的小猫也不见了,只有一片白蒙蒙的雾和氤氲的水汽。

    突然传来一段熟悉的音乐,候在笙凝神细听,原来是手机的闹钟铃声。

    猛地睁眼,他还是在自己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

    又是梦。

    脑壳一阵剧烈的疼痛,候在笙扶着疼得仿佛快要裂开的脑袋,晕得天旋地转。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敲门声不急不缓,只响三下,又停了。

    “谁啊。”候在笙哑着嗓子喊道,太阳穴那里还在突突地疼着。

    门外却没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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