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北诀严防死守, 安宁最终也没能说出求人帮忙的话。
她以为安舒会借机为难羞辱,可安舒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原来那时不是她的错觉,安舒真的没把她放在心上,对她毫不在意。
安舒的态度,比羞辱了她更让她难堪。
坐在马车上, 安宁一边笑一边哭,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重活一世, 却活得不如前生。
她气安舒对她不屑一顾,更气自己, 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搞砸了,而且砸得很彻底。
细一回想, 问题好像出在了安舒身上,所有的转折, 都是从她按捺不住,主动报复安舒开始。
前生的安舒, 是个伪善阴毒的人, 在背后搞了不知多少小动作, 她的婢女、心腹, 都是被安舒设计, 弄死的弄死,发卖的发卖,她看不破安舒的真面目, 一步一步走入安舒为她挖好的陷阱,最后死得凄惨。
但这一世的安舒,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她,甚至在避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今生安舒与前世如此不同?
如果安舒没有与她一起重生,今生也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那她对安舒的报复还有意义吗?
安宁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了,安舒,已经无关紧要。
她的家人死在凤北诀手里,她与凤北诀便是杀父杀母杀兄的仇人,她自认放不下仇恨,只要她活着,她就要凤北诀血债血偿。
与安宁同乘的丫鬟看她神色诡异又哭又笑,被吓得不轻,“世子妃,您还好吗?”
“好,好得很。”安宁抬手将眼泪抹去。
丫鬟也不敢多问,缩着脖子闭口不言。
回到摄政王府,凤霄羽正在屋内等着安宁。
见安宁回来,凤霄羽道:“听闻你去求见了镇北王?”
安宁满脸疲惫,“是啊,明知不可能,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凤霄羽修长的指头缓缓敲击桌面,半晌,道:“其实,如果你只是想保住永澜侯府众人的性命,大可不必如此奔波。”
安宁皱起眉头,“何出此言?”
“因为,镇北王真正想要的人,是我父王,如果我是镇北王,会让永澜侯出堂作证,指认我父王是主谋,以换取永澜侯府众人活命的机会。”
凤霄羽只是对朝堂争斗不感兴趣,不代表他不善此道,其中利害,他一直看在眼里。
得知永澜侯府众人能有活命的机会,安宁却不见展颜,如果永澜侯指认了毅亲王,那摄政王府就会遭遇永澜侯府眼下的情况,满门抄斩。
相当于用摄政王府所有人的性命,去换永澜侯府众人活命的机会。
凤北诀此计,甚是狠毒!
好一个凤北诀,这是要让她父亲陷入不忠不义之地,也让她陷入两难。
永澜侯府陷落,她靠着毅亲王世子妃的身份,才得以置身事外,凤北诀此计一出,她与永澜侯府其他人,便只能活一边。
扪心自问,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父母亲和兄长么?父亲母亲与兄长,又会愿意为了让她活命而牺牲自己么?
而且,她二叔安傅卿也参与其中,定会以自己为先。
安宁更加绝望,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向凤霄羽,“既然你能预料镇北王下一步行动,是不是有解决之法?你也不想死吧?”
凤霄羽手握了握拳,确实有解决之法,但只是解救摄政王府。
他父亲已经派了杀手潜入天牢,只要永澜侯死了,便无法指证他父亲。
事已至此,基本没有其他解决之法。
凤霄羽武艺高强,毅亲王本是将这个任务交给凤霄羽的,但凤霄羽顾及着安宁,他不愿成为安宁的杀父仇人。
安宁不蠢,看凤霄羽的神情,心中一瞬明了,毅亲王准备杀人灭口!
“怎么可以?”安宁难以置信,转身就往外跑,她要去天牢,告诉她父亲,毅亲王要杀他灭口。
凤霄羽起身,一把拉住安宁,“宁儿!已经晚了!”
安宁一瞬泪如雨下,手脚瘫软,凤霄羽忙托住她,搂进怀里。安宁扑在凤霄羽怀中嚎啕大哭,拼命捶打凤霄羽胸膛,“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
凤霄羽紧紧抱住安宁,任由安宁捶打,“是我连累了你,若当初我成功刺杀了凤北诀,便不会有如今的事。”
安宁哭得累了,趴在凤霄羽怀中抽噎,凤霄羽拥着她,道:“事成定局,无力回天,唯有此法能将损失减到最小,死永澜侯一人,保全旁的一切。”
安宁没有接话,她懂,她都懂,可那是她父亲。
“我们和离吧。”安宁道,毅亲王杀了她父亲,凤霄羽是毅亲王之子,她无法面对凤霄羽,也不能接受自己以凤霄羽妻子的身份苟活。
听闻安宁的话,凤霄羽心底抽搐了一下,那是无名状的疼。
到了现在 ,他才知道,他依然爱着安宁,安宁要离开,便让他心底抽痛不已。
过了许久,凤霄羽终于开口,“好。”
事情发展至此,他没有任何理由与立场去留住安宁。
安宁眼泪又往外渗,她原本只想与凤霄羽白头到老,从未想过她们二人会以这种结局收场。
凤霄羽感觉自己胸口衣襟湿透,轻声道:“宁儿,别哭,待事情过去,我会为你打点好一切。”
……
次日,皇宫,乾元殿。
刑部尚书来报:“参见陛下,参见王爷,逆臣安傅杨与其弟二人,畏罪自杀,已自绝于天牢。”
凤安瑾双目微眯,睇着刑部尚书,慢悠悠道:“刑部大牢如此松散?连谋逆重犯自杀都察觉不了?”
“此三人深夜自绝,狱卒打盹便没能及时救下。”刑部尚书冷汗涔涔,他是毅亲王的人。
昨夜,是他将旁人提走,安排了毅亲王的杀手进入天牢,以子女性命相要挟,逼安傅杨写下遗书将罪过独揽,悬梁自尽。
至于安傅卿,并不愿意死,是杀手下手勒死挂上去的,
凤安瑾望着刑部尚书笑了笑,“是吗?”
刑部尚书面上保持镇定,朗声道:“回陛下,正是。”
凤北诀放下茶杯,抬眼道:“知道了,你退下吧,主谋已死,你便拟文书昭告天下,安傅杨畏罪自杀,妻女流放南疆,永世不得回京。”
“遵命。”刑部尚书擦了擦额头的汗,躬身倒退出乾元殿。
凤安瑾看向凤北诀,笑道:“皇叔料事如神,毅亲王果然将安傅杨灭口了,不过,朕有疑问,既然皇叔猜到毅亲王会对安傅杨下手,为何不提前制止?让安傅杨直接指认了毅亲王,岂不是一网打尽以绝后患。”
“如何提前制止?我们并不知道毅亲王何时会下手,而且刑部尚书从前做事滴水不漏,刑部是他的地盘,我们一时半会儿无法插手。”
这确实是很大一部分原因,不过,凤北诀在其中夹杂了私心。
虽然安舒说过不会怪他,但他还是不想成为安舒的杀父仇人,所以,让毅亲王与安傅杨内斗。
“至于毅亲王,刚刚出去的刑部尚书,应该足以将他定罪。”凤北诀低垂着眼,他并不急着将毅亲王送上断头台。
死了还有什么意思?死了,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他要毅亲王逐渐焦虑,一点点步入绝望,终生活在惶恐中。
凤安瑾只道:“皇叔辛苦了,全靠皇叔,朕才能将政权收回。”
“不必如此客气。”凤北诀说着,将皇宫禁卫军统领的令牌取下,放到桌上,“如今护城军的统领权在我手里,这禁卫军,先交还给陛下。”
凤安瑾是帝王之才,也有帝王的通病,那便是猜忌。如果他硬将护城军和禁卫军都捏在手里,凤安瑾不会允许,更会觉得他居心叵测。
毕竟,手握护城军与禁卫军,相当于控制了整个皇城。
凤北诀本就无意留在内京,只是眼下残局还未收拾干净,手握护城军方便行事,先将禁卫军归还,表明自己的立场。
待一切尘埃落定,凤安瑾坐稳帝位,他也算完成了当年对萧依秋的承诺,会将护城军一并归还,而后带上安舒去关外,与安舒的娘亲和弟弟汇合,在北疆安度余生。
凤安瑾看着桌上的令牌,笑了笑,“皇叔大可不必如此,朕与皇叔是什么关系?朕信得过皇叔,愿意将整个皇城交到皇叔手中。”
凤北诀知道,凤安瑾这只是客套之言,是因为他主动交出了禁军兵符,凤安瑾才会说出此话。
若他不自觉,恐怕就是另外一番光景。
“承蒙陛下厚爱,本王精力有限,无法兼顾护城军与禁卫军,这禁卫军,还是交还陛下为好。”
凤安瑾笑意不减,“既然如此,朕倒也不好让皇叔过于操劳。”
“时辰差不多,我也该回了。”凤北诀起身辞别。
凤安瑾挽留道:“快到午膳了,皇叔不如留下与朕一同用膳,内府司新进了些好酒,正好与皇叔畅快痛饮。”
凤北诀唇角轻轻勾起,“正是因为临近午膳,我才要回府,有人在等我回家吃饭,若我不按时回去,她会着急的。”
凤安瑾看得有些呆,他打小跟在小皇叔身后,从来没见小皇叔如此笑过,他一直以为小皇叔天生苦瓜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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