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翮点点头,回身坐了下来,将谍者送来的密信内容向闻长歌一一说了。原来虞国国君年岁愈大,却是越发昏庸了,一味偏信宠臣吴滠。吴滠与太子之舅发生过节,因担心太子继位后,会为其舅父出头而对其不利,于是吴滠不断挑拨虞国国君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吴滠近日更是变本加厉,居然诬陷太子欲谋反,那虞国国君竟是信了,是一纸诏书将太子废了。太子太傅魏固刚正不阿,于朝堂之上只指皇帝不该宠信佞臣,更是怒言皇帝废太子是误国昏君之举。虞国国君勃然大怒,下旨将魏固及其长子押入了沼狱。此时吴滠又进谗言,说魏固次子魏琼颇有才干,若是此次不能一道除掉,日后必将成为虞国的祸患,那昏君竟也依了,派人要捉拿魏琼正法。
“谍者报说,魏固父子入狱之时,魏琼远在军营,听闻消息后只身返回京城,还未入家门就遭到朝廷缉拿,魏琼一人杀了数十名官兵才得以逃脱。吴滠得信后,担心魏琼日后报仇,已是派出大批人马,扬言见到魏琼可就地斩杀。”云翮缓着声音,说完虞国之事,又将魏琼的情形说细说了一遍。
“可怜魏固一生尽忠,到头竟落了如此下场,那魏琼,也着实难为了……”闻长歌听过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叹息了一声。
“公主,你,你真的打算不管魏琼的死活吗?”红楠听了云翮的叙述,对为魏家的遭遇很是不平,对魏琼的命运更是担心不已,见得闻长歌只是听了只是叹息没什么别的表态,她不由得着了急。
“我凭什么管?你是不是忘了,当年他可是当众拒了我,我记恨他还来不及,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闻长歌笑笑道。
红楠一听这话一时也愣了神,她可不是也一直记恨魏琼的,怎么这个时候倒担心起他了替他说起话了?
“公主,我观魏琼此人,能力过人且有胸有韬略。两年前他入了虞国军营,首次在对越国的长桥坡之战中,魏琼任先锋官,以区区两千精兵大败越国两万大军获得大捷。此后大小之战中,皆是胜绩颇丰。如今他身负深仇,又已到了邺州,若是侥幸逃脱,他日必成气候。”云翮上前一步,一边说着,面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你是担心,魏琼此次会逃至谓国?”闻长歌看着云翮问。
谓国位于雍国之北,这些年两国之间一直交战不停。谓国一直在雍国边境侵扰,先帝在时,就曾有灭谓国一统北方之志,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先帝早早归天,此事也就耽搁了下来。依着云翮之言,魏琼已逃到邺州,邺州属虞国边境,也是雍国与谓国交界之处。他若是去了谓国,必是要借谓国之兵复家仇,可要想为谓国国君重用,这首先必是要先立下战功才行。如今雍谓两国纷争不断,这可就是魏琼的机会了。
“云翮正有此虑。”
“你先回去吧,此事,我还需要仔细想一想。”闻长歌对着云翮摆了下手道。
“云翮先告辞了。”云翮心知此事须谨慎,闻长歌必要花时间考虑清楚,于是恭身一礼离开了。
“公主,这还要想什么呀?派人去邺州将人带回来。这救命之恩大似天,那魏琼定会对公主感激涕零的。”见得云翮出了门,红楠很是不解地问。
“感激涕零?你还不如说,他会对我以身相许好了。”闻长歌一边起身,一边没好气地道。
“以身相许?对对对,这倒是个极好的报恩之法,当年他眼里看不见公主,这回叫他一辈子都离不开公主。”红楠一听立即来了精神头。
闻长歌听了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再不理红楠,起身之后就径直朝门外走去了。
闻长歌回去寝殿上了床榻,将魏琼之事前后又想了一遍,始终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一会儿之后,困意袭来,她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次日清早,闻长歌还是和往常同样时辰起了身,才用过了早膳,就听得外面有侍女报说韦大人前来拜访。
“这大清早的,韦大人来这做什么?”红楠一脸的疑惑之色,语气里有明显的嫌弃之色。
闻长歌听了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吩咐侍女将人迎到厅堂去。这韦大人名唤韦士彦,乃是韦太师之子,现执掌着候官司。候官司有纠察百官之权,自韦士彦上任之后,更是大展手脚,肆意扩张候官司衙门,招募候官无数。
这些候官多是出自韦家亲信,这些人身份隐蔽,神不知鬼不知地行走于府寺之间,百官一旦有过失落入候官之手,就会遭受严厉的盘查,甚至严刑逼供,百官皆惶恐不安,却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皇帝年少,雍国大权落于韦家之手,闻长歌也不得不对韦家虚与委蛇,虽是不喜韦士彦此人,但还是得时常敷衍应付一番。
“韦大人,这大早上的,有什么急事吗?”闻长歌进了厅堂,对着厅内一身绛衫袍的韦士彦道。
“士彦见过长公主殿下。”韦士彦忙起身行礼。
闻长歌点头示意他起身,韦士彦生得身姿修长,眉眼细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若不是知晓他在候官司的那些残忍冷酷之举,还真让人以为他就是个文弱书生。
“殿下,士彦今晨得了一个消息,想着长公主定是会感兴趣,因此一大早就来叨扰长公主了。”韦士彦恭敬着声音道。
“哦,什么消息?韦大人这么笃定我会有兴趣?”闻长歌坐至椅上,面上的神情一如平日般的慵懒矜持。
韦士彦抬起头,看着坐上闻长歌清丽妩媚的容颜,眸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一抹炙热之光,不过这这丝异常转瞬即逝,因为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正了脸色重新换上了一副儒雅之姿。
“殿下可还记得,三年前先帝寿辰之上,当众无礼冲撞长公主的虞国中郎将魏琼?”
韦士彦低软着声音,说出的话却是令闻长歌暗自吃了一惊,云翮手中拥有一批潜入虞国的谍者,所以才会得知魏琼之事。这韦士彦今晨竟也得到了此等隐秘消息,他那候官司的势力果然不容小觑了。
“呵,你说的魏琼,不过一目中无人的狂妄竖子,我费心记得他做什么?”闻长歌先是冷哼一声,而后口中慢着声音道。
见得闻长歌说得一副隐有薄怒的模样,韦士彦很是满意的轻笑了下,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又道:“殿下,那魏琼之父得罪了虞国国君,已是死于沼狱之中,魏琼被人一路追杀,如同丧家之犬,如今已是逃到邺州地界了。”
韦士彦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抬眼,见得闻长歌脸上闪过的惊愕之色,他又轻笑了下。
“殿下,当年魏琼无礼冲撞于您,实在是狂妄之极,要不要士彦出手,将那魏琼自邺州带至雍国,让他向殿下赔罪,好叫他承认当年之过?”
闻长歌听得这话,先是深深看了韦士彦一眼,而后收回眼光也不说话,端起红楠递来的香茗喝了一口,而后又慢慢将盏子放回到红楠手中。
见得闻长歌半天不吭声,韦士彦的面过掠过一阵尴尬之色,自先帝殡天之后,这一向娇宠恣意的长公主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明明看着还是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可总觉得比起从前多了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来。
“臣言语若有不当多处,还望殿下宽恕。”韦士彦等了一会儿,还是退后一步躬身一礼道。
“韦大人不必如此,只是听得韦大人提起三年前的事,我一时就想到了父皇,年少时很是不懂事,倒叫父皇生了不少气。”闻长歌对着韦士彦抬了手。
“殿下当年一派烂漫,先帝宠爱都来不及,又何曾真正生过殿下的气?”韦士彦声音轻缓,面色也明显轻松了不少。
“魏琼之事,以后不必再提了。”闻长歌突然又添了一句。
“是,殿下,士彦明白了。”韦士彦恭敬一声,而后果然绝口不提魏琼之事,又闲话了几句,而后才告辞出了公主府。
见得韦士彦出了门,闻长歌坐在椅子没有动弹,她眉心微蹙思忖了片刻,而后唤过红楠,让人火速将云翮给找来。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云翮就一阵风似地进了府。
“公主,何事?”云翮进门就问。
“韦士彦刚刚来过了,是特地来和我说魏琼到了邺州一事。”闻长歌道。
云翮一听这话,神色立即变得有些警惕起来。
“依公主看,韦士彦此举有何目的?”云翮问。
“我一时还猜不透他的用意,不过他来试探我对魏琼的态度是明摆着的。”闻长歌起身站到窗前,眼睛看着院外道。
“公主,无论他有什么目的,魏琼都不能落入候官司之手,更不能叫韦家所用。”云翮走近了,声音里颇有忧虑之息。
“是啊,公主,你可得救一救魏将军,好歹是公主当年看上的人,总不能落到韦士彦的手上任他摆布吧。”红楠走了过来,说得一脸的焦灼之色。
闻长歌听了这话,先是没好气瞥她一眼,过了片刻,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红楠说得没错,怎么着当年他都入过我的眼,我总不能任他被人随意欺了。”闻长歌坐到窗边的一张小榻上,眉眼弯起,面上笑意顿生。
云翮与红楠见了闻长歌的笑意,一时间心里都是一阵轻松之感,恍如看见了她从前姿意俏皮的模样。自先帝离世,她已是很久没有这般笑了。
“公主,云翮这就回去安排,亲自带人去邺州一趟。”云翮一抱拳,而后后退两步转身就要出门去。
“慢着。”闻长歌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云翮闻声停了脚步,面上露了疑惑,还以为闻长歌一时又改变了主意。
“我和你一道去。”闻长歌自榻上站起身,唇角噙着一丝笑意道。
“公主这是何意?”云翮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旁的红楠更是着了急,正待开口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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