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时盼和时望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都看到了不知所措，男人平白无故地不带一句话就离开，让现在的气氛逐渐尴尬。

    女孩脸上的表情很淡，眼底那抹失望不过一瞬，再次睁开眼睛，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调整表情回头，唇角露出一抹很淡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扬，蓝曦末无所谓道：“没事，他挺忙的，我们继续吧。”

    接下来的拍摄顺利完成，刚刚的小插曲谁也没有提起，时盼对于这个女孩子是真心喜欢，两人说话又投缘，拍出来的片子又能给她提供灵感，连忙拉着她加了微信，并且叮嘱她有空就来找她。

    这算是今日唯一一件，比较让蓝曦末高兴的事。

    时盼灵感来得快如水泄山崩，打算在工作室里通宵留守，时望和她先行离开。

    站在北京的街道上，四面八方林立的高楼映出灯光将天边照得发亮，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在幽静的夜晚里穿梭而行，不知道有多少为梦想努力着的人，还在奋斗。

    银白色的光线打在她的侧颜，深棕色的瞳仁却没有由内至外的光芒，时望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懂得哄女孩子，但是他能看出，她不是很高兴。

    抿了抿唇，他试探性地问：“我载你回去？”

    蓝曦末一听，倏地一笑，反问道：“你的车在这儿吗？”

    时望尴尬地摸了摸后脑，改口问道：“我忘了，那我们坐地铁？”过了几秒，他忽然又反应过来：“不对，你是不是在外面住的，我今早等你时正好碰到安然，她说你平时在外面住得多，那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学校吧。”

    忽然想起路嘉言刚才走得匆忙的背影，还有每天晚上回到家后，迎接她的总是无边的黑暗，灯光填满了房间所有的角落，唯独没有照进她的心房，往日她一般都会在家里等着他回来，很多时候等到人睡着了，早上醒来时才发现他在自己身旁。

    摇了摇头，她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一块回学校吧。”

    ***

    晚上□□点的黄金档，女生宿舍楼下正上演难舍难分的绝美爱情，通往女生宿舍楼的大门像是长着毒牙的巨蟒，他们的女朋友一旦靠近就会被破肚拆腹，再也没有出来之日，所以拥抱不放的、 忘情舌吻的……比比皆是。

    从大一看到大三，本来早就已经看得麻木，只不过今晚看着这道风景线，居然有点碍眼。

    刚走到宿舍门，熟悉的声线一一传入耳边——

    “打野快点来啊，你他妈在野区采灵芝吗？”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搞笑？”

    “谁有会员借我一下啊，这广告太烦人了。”

    ……

    缓慢将宿舍门推开，当代女大学生的青春坟场映入眼廉，有在地上边做瑜珈边看剧的、有边嗑瓜子边刷剧的、还有满脸认真坐在床上打游戏的，充电线已拔，一看战况就到了水深火热的程度，

    宿舍门被无声推开，所有人无不抬头愣愣地看着她，紧接而来的是一阵狂欢。

    安然迅速从床上爬下来，顾不上还在放着的综艺，跑到她的面前将她一把抱住，激动道：“曦末，你回来了。”

    林子菡和梅知雨凑到一起，拉着她手笑道：“路嘉言放人了？今晚可以在这睡吗？”

    几个女孩子很久没有聚在一起，加之快到了毕业离别的时份，研究生或者工作这条分岔路通过人生不同的方向，见面的次数是见一次，少一次，平日路嘉言老是把人霸住，害得她们的悄悄话只能在微信这冰冷的页面上说，现在看到蓝曦末回来，心里也生出几分高兴。

    “嗯，在这睡。”今夜她实在是不想回去公寓，不论路嘉言在与不在，都让她感到不快。

    林子菡连忙把地上的瑜珈垫收拾起来，梅知雨在她的柜子里翻着东西，嘴里念叨：“前几天我逛街时看到一双耳环和你挺搭的，你等我一下，我找找。”

    粉色的花瓣水晶，小巧地点在耳垂上面。

    梅知雨满意点头：“我就知道好看。”

    温暖蔼人，她们像是冬日里的暖阳，将内心的冰冷融化，她很幸运，大学四年里没遇上什么勾心斗角的室友，反倒是做到了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在这里，她们可以彼此依靠，相互倾诉。

    安然和她关系最好，率先跳上椅子上面欢呼，“那我订奶茶炸鸡什么的，我们深夜边吃边聊，末末是不是要冰淇淋红茶少冰三分糖加波霸椰果？”

    一字不错。

    蓝曦末点点头：“对，你真棒。”

    “那是当然。”

    学校附近的外卖款式花样都多，接单的骑手快多，不过奶茶店排队下单的人多，看了眼大概四十分钟左右送达，安然就拉着她一块窝同一张床上刷综艺。

    九十厘米宽的床，不算宽阔但容纳两个小姑娘刚刚好，肩靠着肩，后背挨着枕头，距离很近，彼此之间的气息和温度悄然无声地交滙，让人安心惬意。

    电脑置在床上桌上，安然打开了一套综艺，这综艺目前放到第五季，她们从第二季追到第五季，看似只是变动了一个数字，实则上跨过的是四年的时间。

    节目的环节其实每期都差不多，只不过那些节目里那有些嘉宾的脸光是看着，就会让人发笑，就像天生长在她们的笑点上面，十分吸睛。

    传声筒的环节夹杂着一些外国友人，奇怪的口音和出乎常人的理解，总是让人捧腹大笑。

    身边的安然笑得倒在她的怀里，蓝曦末也跟着一块笑着，身旁的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她随意一瞥，熟悉的名字发来一条微信。

    蓝曦末嘴角的笑意一僵——

    【路嘉言：急事，出国几天。】

    以前听人说过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就是无论离开后会告知你离开的缘由的人，那她想，这种只告诉你有事而没有具体内容的，大概是世界上最不温柔的人了吧。

    眼底一阵酸意，不争气地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安然笑得直捶床，扭头随意望了眼蓝曦末，察觉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嘴角的笑意僵住：“你，哭了？”

    重新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蓝曦末指着屏幕，声音里带了一丝沙哑：“不是，太好笑了，笑出泪了。”

    她说得真诚，脸上自认为也毫无破绽，安然往她脸上又凑近了些，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瞧了半天，忽然叹了口气，伸出手来将她紧紧抱住，头枕在她的肩上，小声地问：“你是不是在难过什么？”

    语调不重不轻，像是夏天时吹起一片落叶，在地上不经意划过，明明看似不着痕迹，却让蓝曦末周身哆嗦了一下。

    一个人难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明明可以故作坚强时，忽然有个人来给予关心，击溃本该做好的所有心理防线。

    掌心紧握成拳，指甲陷进手心，蓝曦末摇头：“没有，你多想了。”

    安然半信半疑地盯着她看，狐疑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明明眼眶都红了，还是嘴硬说没事。

    心里明白她应该是不想说，点头同意：“好吧，你有事就找我了，我永远都在。”

    外卖很快到来，几个小姑娘围坐一圈，嬉笑打闹，手里拿着炸鸡奶茶，聊着说不完的话题。

    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都能暂时忘却。

    ****

    夏天的时间随着热浪和蝉鸣流走，西操场围栏上的月季花开得娇艳，一片花墙延伸开去，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花香，路嘉言这一走，就是五天。

    五天内他们谁也没有给谁发过任何一条消息，甚至那天他发来的，她也没回。

    一种难得的默契，又或者说互相较劲。

    站在篮球场外面，几道青春的人影运球跳跃，她看得有些晃神。

    “蓝曦末？”温润慈蔼的声音传来。

    回过头来，发现陈教授站在她的身后，夹着公文包，半百的年纪看起来依旧精神，她微微弯了腰：“陈教授好。”

    陈教授点点头，想着毕业将至，他问：“你毕业后打算去哪发展，留京吗？还是说去上海那个？你得早点答覆我啊。”蓝曦末天资聪颖，是他的得意门生之一，本来想让她挂在他的名下继续读研宄生，只不过小姑娘仿佛早有规划，今日难得碰上，也想知道一下她的规划。

    上海的SIM公司鼎鼎大名，对于应届生的招聘更是苛刻，难得她成功拿到了Offer，但好像迟迟没下定决心，陈教授心里难得担心。

    SIM公司的某高层是他早年的学生，若是真的定下来了，他自会拜托学生对她略施照顾。

    蓝曦末抬起头来，瞳仁里映着细细的阳光，静静看了几眼天边。

    北京每年虽有几次雾霾天气，空气里沙尘混杂，天色也灰黄阴暗，但偶尔也有着这一片湛蓝色的天空，白云朵朵点缀美得惊人，她说：“还没有完全决定，我还在犹豫，但一半机會以上，会去上海了。”

    闻言，陈教授喜上眉梢，“好好好，有空记得回来看我，不出意外的话，我还能教上数年。”

    “好，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陈教授欣慰一笑，接着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个明天就是毕业展览了吧，我听说你会亲自上场，有喊谁来看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蓝曦末这才记起明天的事，脑海里下意识想起路嘉言的身影，愣怔一瞬，陈教授立马了然地说：“男朋友肯定会来吧。”

    语音刚落，陈教授望了眼手表，懊恼地说：“我先不和你说了，我得赶去开会了，明天好好表现。”

    想问他吗？说实话，在她决定跟路嘉言走的那天，她就放弃了原来的一切。

    路嘉言成为了她生命的支柱。

    在这样的时刻，很窝囊地说，她还是想他会出现。

    或许这就是卑微到极点后的希望。

    蓝曦末应了声，缓慢地拿出手机，打开与路嘉言的微信页面，最后一句话还停留在五天之前，想了想，她回道：【回来了吗？明天我毕业展览，你会来看吗？】

    屏住呼吸，在等待回复的过程中，心跳止不住地加速，等了好些分钟，路嘉言回道：【明天回来，我会看的。】

    【好。】

    蓝曦末心里生出一丝喜悦，但牵起的嘴角莫名有些苦涩。

    看，这不回得多快。

    只要她拉下脸，先给他发消息，他就会回她。

    但若她一天不回复，他就不会再多发一句话来。

    就算那天被抛下的是她，他也没有半点安慰的打算。

    他就是笃定了她肯定是先忍不住的那人，她肯定会先低头给他发消息。

    这样多省心，连哄都不用哄，真是节省时间。

    赌气这事，输的人永远是她。

    ****

    每年设计学院这个活动，都会吸引一大堆外院的学生观看，一来学校本来就男女比例不平衡，设计学院占了很大部分女生，二来都说念艺术的女生大多长得漂亮，又会打扮，身材更是一绝，因此不少人都想来瞧瞧风采。

    前天中午在体育馆外限量派票两百张，排队的人围着体育馆绕了一圈的长龙，顶着大太阳，浑身冒汗都不离去，可谓是一票难求。

    北京的天黑得早，夜幕低垂，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学生活动中心外却灯光灿烂，闲谈声不断，七点开场，六点就排好了人龙。

    蓝曦末还没换上上台的衣服，她拿着票站在入口边上，一身雪白长裙由着微风扬起裙摆，长发在身后轻轻撩动腰肢，略丝淡妆的脸容姣好。

    像是夜色的一抹精灵，悄然闯入人世。

    几个男生窃窃私语，感叹这趟来得真值。

    早上路嘉言问过她时间后，就没有再回消息，她也只好在这等着，等着把票给他。

    进去了再出来，并不是易事。

    不远处走来一道身穿黑色西装的人影，他的肩上似乎背着些什么，走过来的步子虽然沉稳坚定，却意外地有些缓慢，脸孔忽明忽暗，看不太清。

    “蓝小姐好。”他朝她点头微笑，俊朗的脸比路嘉言少了分漠然，多了一分友善。

    蓝曦末睫羽微颤，脸上闪过一抹讶异，她认得他，他是路嘉言身边的秘书肖钦，“肖秘书好。”

    看了眼他身后背着的大包，她大致能猜出是三脚架以及一些是摄影器材，她又掂起脚尖往他身后看去，小声地问：“路嘉言呢？”

    肖钦脸上从容不迫，尽是公式化的笑容：“路总有些事担搁了，所以让我来给他现场直播。”发现女孩的脸上本来有神的眼睛黯淡了几分，瞳仁微颤，肖钦试图安慰道：“这设备虽然便携轻巧，但是不论是画质或者同步率都处于行业之巅，路总虽然不在现场，但也与现场无疑，不会错过蓝小姐任何的风采。”

    蓝曦末嘴角最后一丝笑容破裂，再也维持不下去。

    心间一阵怆然。

    原来他说的一定看，看的是直播。

    还真是，难为他百忙之中抽空观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