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她眼皮低垂，勾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将票递到肖钦的手里：“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

    蓝曦末转身很快，她怕再慢一点，肖钦就会看到她脸上的失望。

    肖钦接过票，手里一阵沉重，看着女孩的背影，终是什么都没说。

    心里有些郁闷，走路时心不在焉的，没注意到前方有人，一下子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腔，蓝曦末下意识道歉。

    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脸上神情一收，不想与他多说，从他的身边绕开。

    陆兆东长腿骤然一挪，高大的身体充当着墙身的作用，将她面前的去路堵住，调笑道：“走什么啊？”

    身边是忽明忽暗的灯光，陆兆东今晚穿了件宽大的T恤，拖地的多兜裤，鸭舌帽反扣在脑袋上面，带来几分随意和痞帅，印象中今晚好像有街舞表演，估计他也是表演者之一。

    后台的路本来就窄，两人同时通过已是极限，更何况是陆兆东这样一个“巨人”，不论是明闯和溜走，都不可行。

    抬起澄亮的眼眸，不答反问：“有事？”

    陆兆东漆黑的眸光直直地盯着她看，目光流转，他略略皱了眉，“你怎么一脸丧偶的模样？”下一秒，他又说：“还是说分手了？”

    蓝曦末止不住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闻言，陆兆东挑了挑眉，视线往刚刚她站过的方向看去，“诶，那个人，不是路嘉言吧？”虽是问句，但他说话的语气几乎是肯定。

    心里咯噔一下，她淡定地说：“嗯，他秘书。”

    陆兆东眯着眼，面带讥笑：“他不来吗？跑哪去了？他不是很喜欢你的吗，怎么都不来看你啊？”

    他眸光看起来危险非常，说话时步步紧逼，他高壮的身躯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压迫感让蓝曦末止不住往后退了些，直贴上了微凉的墙。

    身边传来窃窃私语，不少工作人员偷偷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些路过的人也驻步不前，观察着休们。

    蓝曦末真的是摸不着头脑，路嘉言在或不在，连她都还没说话，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在这里对她咄咄逼人。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一个可怕又新奇的想法冒出，她瞪着眼睛，满眸诧异，语气故意夸张地问：“你这么关心他去哪，你莫不是喜欢他？”

    陆兆东嘴角一僵，脸色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趁着他愣神的期间，蓝曦末叹了口气从他的身边走开。

    果然还是太年轻，才会这么容易被激到。

    刚走进化妆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往自己靠近。

    “曦末，你和你路哥缠绵也不用这么久吧，你都不看看时间的——”顿了顿，她忽然注菎到蓝曦末还是一副素面朝天，连衣服都还没换的状态，不由得一急：“走走走，快跟我去弄，你还得走两次台。”

    “知道了。”

    ****

    晚上七点，活动拉开序幕，身穿华美礼服的司仪说着开场词，将气氛渐层推进。

    现在的欢呼声不断，在后台也能隐约听见。

    毕展的设计没有定义任何的主题，一切由着毕业生自由发挥，导师再加以点评和改进，才出了今天的定稿。

    这场展览说是展览，其实不过是给他们四年的大学生活一个完美的交代。

    获得了今年优秀毕业设计奖项的作品，将会安排在第一批出场，由于蓝曦末的分数最高，因此打响头炮这个任务就落到她的身上。

    场灯渐暗，射灯聚焦在舞台的中心。

    光线从上而下，星星点点的光芒洒落到她的身上。

    深棕色的长发系了几根银丝绑带，随着身姿的移动闪烁着光点，红唇娇艳，气场瞬间提升到极点，舞台妆一般画得较深，显得五官深邃立体，整张脸完美无瑕，走到舞台中心时她自信一笑，如同天神坠入凡间，多了几分韵味。

    整个场子的人先是沉默，眼睛顾住欣赏，半响则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她这身设计采用了古典主义的风格，在如今众多混杂的风格和特色之中，选择回归自然和原始的美感，服装呈现蓝白色色调过渡的运用，线条追求干净利落，柔和的触感又带有一丝个性，肩部设计微挺，流露出丝许优雅的仪态，腰肢被一根细带收紧，使得走动时，玲珑有致的身材展露无遗，重新诠释了女性的美。

    台下的观众坐得密密麻麻，但蓝曦末几乎一眼就看到肖钦和他那台拍摄机器，不说别的，实在是太吸睛了。

    在座位最后的小空地那里，肖钦整个人缩在那机器后面，无论她走到哪里，镜头就紧紧追踪着她的身影，惹得边上负责大会摄影的工作人员一脸无奈。

    只不过，路嘉言真的会看吗？在她看来，不过是哄她的借口。

    很快，她就回到后台。

    安然一下子冲了过来，正想一把将她抱住时又想起，不能太过激动，不然妆会花、衣服会乱，深吸一口气，说自己冷静下来，她说：“刚才真的美死了。”

    外面的世界纷闹声依旧，蓝曦末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结束了。

    她在台下看了三年，今年终于轮到她了。

    想起还要帮梅知雨的作品走一遍台，她便急急去换了妆和衣服，幸好中间相隔了二十个作品左右，还有街舞社的炸裂表演，时间还算宽裕。

    到了她再次上台时，或许是第一眼太过惊艳，不少人都记住了她的脸，这回再度露脸，已经有了一堆她的颜粉，纷纷都在为她打CALL。

    梅知雨的设计是宋制汉服，双层的褙子采用了山海经里鹿的设计，讲述鹿灵从诞生到死去的故事，儒裙上绣上了松间照的画面，带出了宋人闲适安逸的生活状态，双蟠髻的发型配以步摇，耳垂佩带两颗珍珠，映出那个时代特有的文人雅士气质，在近年各式汉服渐渐被大众重视和尊重的文化里，也是一下子成为全场焦点。

    台下的讨论声不断。

    “这就是校花吗？穿什么都好好看啊，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你是不是傻，谁不知道她和路嘉言是一对，你能比得上路嘉言吗？”

    “唉呀，可惜了，不然我也想追一追。”

    “切，人家能瞧得上你吗？”

    ……

    听到路嘉言名字时，蓝曦末嘴角的笑意不由得一顿，眼神也有些恍惚。不过几乎同时，她便回过神来，以扇遮脸，明眸动人，灵动的眼神反倒让台下喝采一片。

    回到后台，梅知雨激动地和她说着话：“我就知道我这身设计只有末末才能穿出我要的感觉，我爱死你了。”

    蓝曦末连忙将她推开，“冷静点，你别弄坏自己的作品了。”

    梅知雨后知后觉地退后一步，捂住嘴巴，眼角弯弯笑着。

    接下来的展出一片顺利，她们换回平常的服装，最后再出去谢幕一次，这场展览就算是结束。

    观众渐散，他们也在有序离开。

    安然挽着她的手，梅知雨和林子菡紧随其后，一行四人跟着人流从后门离开。

    安然脸上尽是笑意，提议道：“我们要不要去吃海底捞啊？现在九点多了，走到差不多就十点了，正好有大学生优惠，我听说好像出了挺多新品的，去不去？”后面两人接连附和。

    蓝曦末正想答应时，安然忽然“唉呀”一声，盯住出口不远处的人说道：“你肯定是去不了了，你路哥都在那里站住了。”

    大脑空白了一瞬，蓝曦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凉月如水，晚风总是柔和，路边的野花开得绚丽，昏黄的路灯下拉扯出一道长长的人影。

    路嘉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半靠在车子的边上，长腿休闲地交叠而站，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四目交接，明明他什么话都没说，但蓝曦末从他乌亮的瞳仁里看到：“过来”。

    室友们自觉让她过去，挥手道别。

    蓝曦末攥紧了拳头，半响长舒一口气缓缓松开，走到他的身边站定，望着路灯下的男人，一别几日，他没有什么改变，泛黄的光线打落在他的身上，镀上几分慵懒的尊贵。

    男人拉开车门，微哑的声音传出：“上车。”

    她上了车。

    车门轻声关上，将外界的纷扰阻隔开外，坐得笔直，双手搭在膝上，视线直视前方，眼睛随着展览散去的人流移动。

    没有说话。

    更准确来说，她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明明几日没见而来，好像陌生了许多，连开口说话都需要勇气。

    时间渐渐流逝，空气也逐发安静。

    身边传来细微的声音，路嘉言的气息一下子凑来，长臂倏地横过身前，他身上清雅的沉香气息在鼻间缭绕，她下意识地往车门的方向躲去，眼神里带些惊讶看他。

    路嘉言唇角扬起一抹淡笑，当着她的脸，“咔”的一声帮她把安全带扣上。

    眼神毫无杂念，干干净净，静静地注视着她。

    过了会儿，他眯了眯眼睛，在她的耳边问道：“你想什么呢？”

    出口的声音沙沙哑哑，荡漾着半分笑意，仿佛在嘲笑她思想的污秽。

    蓝曦末唰一下脸就红得透彻，上回在这车子里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摇头道：“没想什么。”

    颊边一暖，轻柔的吻落在唇角，入目是他微垂的眼眸和迷离的眼神，四周遍布了暧昧的气息，空气一点点地升温，心跳也随之加速。

    他缓慢地起身，抿了抿唇，眼底阵阵笑意，温暖的大手覆上她的发顶：“是不是想我想得都不会说话了？”

    在他的印象中里，蓝曦末缠人得很，以前他出门一趟，她都会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手，问一大堆的问题，比如什么“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回来后还爱我吗？”、“你中途会不会被别人拐跑了啊？”……

    在他看来，实在无聊得很，出门一会儿而已，能有什么改变。

    如今想起，依乎很久没有听过了。

    可能是年纪大了，性格变得内敛了，他想。

    她动了动嘴皮子，卷翘的睫毛微颤，语气平淡：“还好。”

    路嘉言听得眉头一皱，明显对这个敷衍的答案不太满意，他扭头瞥了一眼后座，握过她的手在手心轻捏，她天生体寒，就算是夏天时手心也是微凉，更明说冬天那“寒冰掌”了。

    给她暖着手，凉和暖相互交缠，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蓝曦末没有看他，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样的路嘉言，忽冷忽热，就像是洗澡时的水温，往左一偏感觉被岩浆浇灌，往右调些冰水透骨的冷，把人折磨得半生不活。

    路嘉言亮了后座的灯，启唇道：“我给你买了好多礼物，都放在后座了，你看看。”

    看了一眼他，他脸上带着些得意。

    眨了眨眼睛，她扭头看了眼——

    Gucci、Hers、Michael Kors、LaPrairie等名牌的袋子将后座塞得密密麻麻。

    眼底没有半点欣喜的笑容，她牵起一抹淡笑：“谢谢。”

    他不懂她。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她只是想他能多陪陪自己，就和学校里面太多数的情侣一样，可以一块逛操场、上自习、有空时逛逛街，陪伴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在路嘉言的身上，却难如登天。

    路嘉言看着小姑娘勉为其难的笑容，周身像是泄气的皮球失了活力，心里觉得应该是今晚的爽约让她难过，他顿了顿，小声地说：“你今晚穿的那套衣服，蓝白色的渐变像大海般温柔恬静，很好看。”

    蓝曦末眼睫一颤，扭头看他，眼神惊讶。

    迎着她的视线，路嘉言将她轻轻拥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像是给小猫顺毛般抚着她的长发，哄着道：“我虽然没来，但我真的看了。”

    一阵欢喜的感觉油然而生，眼里闪烁了几点光芒。

    但不过转瞬，一种更难以描述的委屈感瞬间在心间蔓延开去。

    她抱住他的腰，脸轻枕在他的胸腔上面，语气平静，故作无所谓地问：“路嘉言，你这几天去干嘛了？”

    没有人知道，她放下了多少面子，才问得出这句话。

    耳边是他有力的心跳声，此时没有一丝停顿或者加快，他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沉稳的声音传出：“没什么，处理了一点小事而已。”

    心里刚升起的希望又如泡沫般破裂。

    心跳像漏跳了一拍，整个人难受得像是在深渊下坠。

    小事。

    他就用了“小事”二字，就轻易将她打发了。

    他能为了小事将她扔下，没有半句的解释。

    他能为了处理小事，五天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话。

    他能为了小事，没有亲临现场看她的演出。

    那是不是代表，她更加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连小事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