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快走到郑卫华家时,陈卫军突然想起来:“我车丢了!”
“那还说什么, 快去找啊!”肖月珍往儿子头上拍了一巴掌:“多大人了, 还丢三落四的!”
“马上就去。”陈卫军捂着脑袋抗议:“又打我, 那车又丢不掉。”
“我就是让你涨涨记性!”
自行车是大件商品, 谁家要是有一辆车,全村都会知道,所以在村子里其实根本不怕丢自行车。
陈卫军走到郑二叔家的时候, 他的车就好好停在路边,看着完好无损, 就是站脚陷进了土里,估计是被人坐过。
他骑着车回去,到姐夫家的时候, 陈芸正在找药膏。
肖月珍跟在后面盯着她找东西,一边找一边唠叨:“你就跟你弟一个德行, 整天丢三落四, 家里东西还不知道放在哪。”
陈芸被她念得脑袋疼:“妈, 您歇着喝口水吧!”
“还没说你两句就嫌我烦了是不是?”
肖月珍板着脸问。
“没有没有!哪敢嫌你烦啊。”陈芸拉开抽屉,拿开上面的书,找到之前剩下的药膏:“我就说在这。”
她把药膏递给肖月珍,自己打了一盆水,让陈卫军把鼻子洗一洗。
“衣服也脱下来吧,上面都是血,等干了不好洗。”
“行。”
陈卫军穿着衣服也不舒服,身上全是血腥味, 他脱了外套,接了捧水洗脸。
陈芸把他的衣服放倒盆里,泡了水,又去督促父母擦药。
肖月珍拧开盒子闻了闻,赶忙又关上,手在鼻子面前扇风,皱着眉嫌弃:“这药也太臭了!”
“良药苦口,好的药膏臭点怎么了?”
陈芸见父母脸上也有灰,等陈卫军洗完脸之后,又打了盆水来,让老俩口洗脸。
洗完脸,她给两人擦药。
“嘶,你轻点!”肖月珍打架的时候不怕疼,这时候倒是怕了。
陈芸放松了力道,掀起眼皮:“来打架也不知道多叫点人,看这脸肿的。”
肖月珍不理她,她这时候也后悔呢,觉得当时应该把几个叔伯家的小子都叫上。
陈芸和肖月珍不一样,肖月珍是有理了就使劲嘲讽,陈芸好歹给他妈留了点面子。
擦完脸,又把胳膊上的伤擦了遍药。
“行了妈,等药干了再穿衣服。”
“那我不冷啊?”
“现在穿衣服药膏都给蹭掉了。”陈芸无奈:“您要是没打架,也不会现在挨冻。”
“行,你下次有事我绝对不来!”
“我没说您来的不好。是说下次要有这个情况您把我叫上,咱们母女齐心,不比你单打独斗强?”
肖月珍冲她翻了个白眼:“别跟我贫,对了卫华呢?”
“出去了。”陈芸说:“您晚上留下来吃饭吧,顺便尝尝我的手艺。”
“我不留,我菜园子还没浇水。”
肖月珍嫌坐着冷,就起身活动一下。
她从前院晃到后院,看看菜地又看看厨房,觉得闺女把家里打理的还算不错,比以前强。
从厨房出来,肖月珍又晃去了卧室。
铁柱上学去了,卧室里只有二妞和铁蛋。
二妞正踩在矮凳上,握着笔写字,一旁铁蛋想跟姐姐玩,但是姐姐不理他,急的绕着二妞一直转。
“铁蛋这是要干嘛啊?”
肖月珍把铁蛋抱起来,小家伙和她不熟悉,拒绝她的怀抱,冲二妞求救。
“姐姐!”
“哦,要姐姐啊。”肖月珍把铁蛋抱到二妞身边,见她在纸上写的东西,惊讶道:“二妞都会写字了?”
小姑娘握笔的手指有些用力,最后一笔总是写不出来。
她有些紧张,点点头小声说:“妈妈教的。”
“你妈这点干的不错,读书是好事。”
肖月珍虽然不认识几个大字,却很推崇读书人,家里一儿一女都上到了高中。
供两个小孩读书不容易,好在陈友金做木匠能赚钱,家里才不至于太困难。
她在儿女面前总是说不出两句好话,对着女儿的继女,却是一个劲地夸。
说陈芸小时候多么多么聪明,上学老师教的东西听一遍就懂,还能回去辅道弟弟的功课。
“她那时候教你们舅舅,现在教你们。”肖月珍把二妞额前的头发别到脑后,笑着说:“往后说不定还能去小学捡个老师当当,她教书不比那些知青差。”
对于这点二妞也很认同,都觉得陈芸可好。
年龄差了四十岁的祖孙两个因为陈芸有了共同话题,没一会便聊得亲亲热热。
肖月珍一手抱着铁蛋,让二妞教她认字。
二妞最初有些腼腆,被夸了几句之后鼓起勇气开口:“这个字读好。”
她顿了顿,回想陈芸和她说的:“左边是女,右边是子,儿女双全,是好。”
“呦,二妞懂得真多。”肖月珍觉得小姑娘是真的好,这要是她女儿亲生的就更好了。
儿女双全,她也希望陈芸能儿女双全。
想到这,肖月珍便试探着问二妞:“爸爸妈妈关系好吗?”
二妞不太理解,肖月珍又问了一遍。
“爸爸和妈妈吵不吵架?”
二妞摇头,随后犹豫了下,又小声说:“妈妈哭了。”
肖月珍神色一凝:“什么时候哭的?”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数,一个手数不过来。
“好多好多天前。”二妞还想起来:“爸爸抱妈妈。”
她提供的信息太零散,肖月珍也没办法从拼凑出事情经过。
不过从女婿把女儿抱着这点来看,小俩口关系应该不错。
关系好就行。
肖月珍心想着,两口子不怕吵架,就怕不说话,这吵吵闹闹的,感情就有了。
肖月珍之前怕姑娘和女婿相处的少,感情不好,现在心里安心了许多,甚至都在想女婿回来这么多天,她姑娘肚子里是不是揣着一个了。
抱着这种期待,肖月珍总是克制不住地往陈芸肚子上打量。
陈芸被她看的背后一凉。
“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收回视线,往外看了眼:“卫华怎么还没回来?”
陈芸问:“你有事找他?”
“当然有。”肖月珍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待会我跟卫华说的时候你别插话。”
“你要说什么?”
“让你回去住几天。”肖月珍看陈芸满脸惊讶,用手戳她的脑门:“你受这么大委屈,回家住几天不是应当的?”
陈芸倒是不排斥回陈家住,毕竟不用干活多舒服啊。
就是她走了,按照郑卫华做饭的手艺,几个孩子可能要受点苦。
她犹豫了下问:“我回去住几天啊?”
肖月珍眼睛一瞪:“你还想住多少天?卫华一年才一次假期,这还剩几天啊?!”
陈芸:“……行吧。”
正话反话都被她妈说完了,陈芸只能保持沉默。
郑卫华出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回来的是就拎着猪肉和鱼。
前山村没有卖肉的地方,但是隔壁小王村有。
郑卫华去的晚,好肉都已经给人挑完了,只剩下排骨猪脚这些,他全都买了回来。
排骨和猪脚骨头多,价格比猪肉要便宜一半,但就算如此也没几个人买。
猪脚四毛钱一斤,一只最少两斤多,就是一块钱。
有一块钱干什么事情不好,买这种吃不到两口肉的猪蹄?!
肖月珍和陈友金看到郑卫华带回来的东西就皱眉。
这不是自己亲生的,肖月珍也不好意思骂,只委婉地说:“你们还年轻,钱省着点花。”
陈芸说:“什么时候不能省钱?非得等你们来了再省吗?”
“你这丫头!”
“我说的有什么问题?”陈芸看看郑卫华手里的东西:“猪肉洗了吗?”
郑卫华摇头。
“那我们一起去洗吧,你杀鱼。”陈芸去厨房拿了菜刀和两个簸箕,叫上郑卫华一起去河边处理鱼和肉。
又扭头对陈家几个人说:“晚上在这吃饭啊。”
肖月珍之前还说回去浇菜地,现在女婿把菜都买回来,再说要走就有些矫情。闻言只好点头,还跟过来想帮忙,被陈芸拦住:“妈你歇一会吧,手还有伤呢。”
两个人一同出门,陈芸在河边洗排骨和猪脚,郑卫华在岸边杀鱼。
他杀鱼的动作很利索,陈芸排骨还没洗干净,他就拎着杀号的鱼下来了。
两人各占一边清洗手里的东西,陈芸往他那边看了眼,伸手过去:“把刀给我。”
“怎么了?”
“这上面有毛。”陈芸举起猪脚说。
“我看看。”郑卫华从她手里接过猪脚,用刀刮掉表皮的猪毛。
陈芸把最后一块排骨放到簸箕中,看了会郑卫华的动作,扭头看向水面,对他说:“我妈让我晚上跟她回去。”
郑卫华动作顿了顿,过了一会才出声:“好……”
过了一会又问:“我明天过去接你?”
陈芸蹲在一旁,两手往外弹着水,没说话,但是态度还算肯定。
郑卫华看出来,轻笑了一声,把刮干净毛的猪蹄和菜刀一起放进簸箕中,端着簸箕起身,对陈芸说:“走了。”
“哦。”陈芸手撑着膝盖,起来的时候眼前发黑。
“小心!”郑卫华空出一只手拉住陈芸的胳膊。
陈芸被拉着往前一冲,一头载进他怀里。
郑卫华霸道而又温暖的气息瞬间包围过来,熏得陈芸双颊带粉。
她站稳身体,从郑卫华怀里退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刚起来着急了。”
郑卫华嗯了一声,说:“下次注意点。”
他一直抓着陈芸的胳膊,走到院门口才松开。
猪蹄买的是一整只,做的时候还要切开。
陈芸没有这个力气,这活还得郑卫华干。
两人一同进了厨房,郑卫华把猪蹄破开后,又去外边给她抱了一捆柴。
“需要我烧火吗?”
郑卫华又问,陈芸看向他,两人对视几秒钟,他知道了答案,自觉离开厨房。
人走后没多会,肖月珍就过来了。
“不是让你休息吗?你手上还有伤呢。”
“我烧个火,还能把手给烧废了啊?”
肖月珍性格就是这样,让她闲着更难受。
“行吧。”
陈芸洗干净锅,往里面倒了一瓢水,撒进去一把糖。
“火不要太大。”
“你放糖干什么?”
“炒糖色啊。”陈芸一眨眼:“今天就让我给您露一手。”
她把锅里的水和糖顺着一个方向搅,水烧沸,糖化开,水里有了小气泡。
水越少越少,颜色也越来越深,看着她变成明亮的棕红色时,陈芸适时把猪蹄倒了进去。
猪蹄翻炒几下,挂上了颜色。陈芸再把准备好的调料放进去,加水,盖上盖。
“烧开之后转小火闷一个半小时就够了。”
“烧这么久啊?那得多少柴!”肖月珍就说她不会过日子。
“反正烧完了有郑卫华劈,妈你就不用省了。”
“那卫华要是走了呢?”
“他走了还有他儿子。”
肖月珍:“……”
她看着锅烧开了,捡了几根柴。
这种长时间的闷煮不需要人一直看着,她拍拍身上的灰走到陈芸身边,看着她给黑鱼切片。
“你这切的是什么啊?”她又看不惯,伸手就要自己来。
“别别!”陈芸拦住她:“您手上还有伤呢!我去叫郑卫华。”
肖月珍很看不惯陈芸的这点:“什么事就知道叫卫华来。”
“他又不是不吃,干点活怎么了?”
陈芸走到厨房门口,扬声喊他的名字,郑卫华没一会便出现了。
“怎么了?”
“帮我片鱼。”
“行。”他点头,跟着陈芸进了厨房,在水缸里打了瓢水洗手,解开袖扣往上卷了两道,问陈芸要怎么片。
陈芸回想着以前买鱼时看过的操作,对郑卫华说:“就是先横切两刀,把鱼骨抽出来,再把鱼肉片成薄片。”
“好。”
他用手摁住鱼身,从鱼尾开始切,丛尾切到头,又换了边继续,中间剩下的骨头上几乎没有鱼肉。
“哇你技术很好啊。”
郑卫华受到鼓励,片鱼片得更加认真。
他以前没干活这活,但是眼准手稳,片出的鱼片厚度均匀,往锅里烫两下就能熟的那种。
郑卫华片鱼的时候,陈芸和肖月珍都在旁边看着。
肖月珍虽然嘴上怪女儿给女婿找事情敢,心里还是很满意女婿的表现的,甚至想着要不干脆别把女儿带回去得了。
毕竟小夫妻一年才见一回,实在不容易。
晚上这顿饭,陈芸做了个红烧猪蹄、排骨山药汤和水煮鱼片。
因为都是大菜,前前后后花了两个多小时。
饭菜上桌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想着他们晚上要回家,郑卫华便没拿酒过来。
陈家人对吃不到肉的猪蹄不感兴趣,看铁柱一直去夹猪蹄,肖月珍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来来来,吃鱼。”她夹了块特别大的鱼片到铁柱碗里,顺便把铁柱刚刚夹到的,只有皮没什么肉的猪蹄夹了起来,放到自己碗中。
铁柱被她这番动作弄的有点懵,呆呆盯着她看。
“瞧我做什么,吃饭啊。”肖月珍说着,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这块肉比较多。”
铁柱:“……谢谢外婆。”
他低下头,一口把鱼片咬掉一半,又趁着肖月珍不注意,偷偷夹了另一块猪蹄。
肖月珍夹着从铁柱碗里弄来的猪蹄尝了一口,立刻就惊讶了。
这猪蹄咸香软烂,没有想象中的腥臭味,竟然比肥肉还好吃!
她忍不住用手抓着猪蹄啃,吃的满嘴都是油:“小芸你厨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陈芸心里一紧,随后嬉笑着说:“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肖月珍嗤了一声,等桌上的人都吃完了。她擦擦手,清了清嗓子道:“那个卫华啊。”
“妈。”
“是这样,今天我们把郑老二家的人揍了一顿,那几个顾及会顺带恨上陈芸,我准备把她带回去住几天,你觉得呢?”
郑卫华早就在陈芸那知道了这件事,表现的很平静:“好的。”
这样的反应让肖月珍有些不乐意,皱眉看了他好几眼。
“那行吧,陈芸你去收拾东西。”
陈芸放下碗筷:“好。”
她刚进房间,肖月珍就跟了进来,悄声问她:“我怎么觉得……卫华对你回不回家感觉无所谓啊。”
陈芸低头收拾衣服:“没有吧。”
肖月珍看她这样就觉得心里有鬼:“你是不是之前跟他说了?”
陈芸干笑两声。
“你啊!”肖月珍嫌弃道:“真是被人家吃的死死的!”
“哪有?”陈芸不觉得:“我先和他通个气,怕您提出来他有意见。”
肖月珍不相信,嗤了一声,又问:“那卫华怎么说的?”
“他……”陈芸把衣服打了个结又松开:“他说明天去接我。”
“那还不错。”肖月珍满意了,又在房间里逛了两圈,看到床头放了个手表,拿起来看还是新的。
“这是你买的?”
“他买的,之前结婚的时候说会给。”
这次肖月珍没说乱花钱:“有个手表也好,你怎么不带着?”
她说完便把手表拿过来,带到陈芸手上,表带有点大了:“改天去镇上找人剪一截。”
肖月珍握着陈芸的手来回地看:“哎呀我姑娘的手长得真好,又细又长的。不像你妈我,伸出来跟萝卜似得。”
陈芸被她的形容逗得发笑:“您这是干活干出来的。”
“是,我年轻那会……”她想了想:“年轻那会就干活,手粗,里外全是茧。”
她拍了拍陈芸的手背,又摸摸她的掌心,都跟嫩豆腐似得:“就这样好,我姑娘有福气。”
陈芸笑了笑,没接话,把手表褪下来:“妈你放回去吧,这个带着容易掉。”
“这手表买来就是要戴的,放久了放坏了,你改天记得去找人把表带剪短一点。”
陈芸点头:“知道了。”
肖月珍把手表放回去,关上房门,又走到陈芸身边,问她:“你和卫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那事……”肖月珍从她小腹处瞥过,暗示意味很足:“有信了吗?”
陈芸的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尴尬道不行:“妈你说什么啊?”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肖月珍说:“卫华一年才回来一次,你不抓紧时间,不准备要孩子啦?”
“不是都有三个了。”
“那又不是你的。”肖月珍在这点上很现实:“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总归隔了一层,那不一定能靠得住的。”
“我靠他们什么?”
“怎么不靠?”肖月珍拍了她一巴掌:“没个自己生的孩子,以后你生病了走不动路了,你指望谁来服侍你?”
陈芸见多了想着养儿防老,为儿女奔波了一辈子的老人,结果晚景凄凉的例子。
在这点上,她和肖月珍的观点很不一样,与其想着养儿防老,不如自己早早攒够钱。
不过陈芸也不会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那样纯粹就是找揍。
她想了想,找了个借口:“铁蛋现在还太小了,现在生的话照顾不过来。”
“铁蛋哪小?都快两岁了。”肖月珍说:“再说不还有我吗?你怀孕我来照顾你,绝对把你照顾的舒舒服服。”
肖月珍说了这么多,就是想问:“到底有没有了?”
“哎呀,没有!”
她都没和郑卫华睡一张床,怎么怀孕啊。
“那你抓紧点,要不过两天卫华就要走了。”肖月珍又开始犹豫要不要把姑娘带回去,毕竟还有正事要抓紧呢。
看她这着急的样,陈芸毫不怀疑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妈会把她和郑卫华绑在一起送床上,什么时候怀孕了什么时候再分开。
陈芸打了个哆嗦,赶忙挥散脑海中的恐怖画面。
她摇头的动作刚好被肖月珍看到,引起了她的误会:“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啊?”
“不是不是。”陈芸摆手:“我刚刚想别的。”
“想什么?”
陈芸又红了脸,当然不敢说自己想了什么。
她犹豫了一会,和肖月珍讲了郑卫华想让她随军的事情。
“要去随军?”
“嗯。”陈芸点头:“我还没考虑好。”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肯定去啊!”肖月珍说:“卫华都提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我……”
“别我啊我你啊你的,你是傻了才不随军。”
肖月珍说:“结婚过日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有个人能帮扶着。像你们现在这样,离得好几千里,平常面都见不着,受了委屈没处说,那叫过日子吗?那叫守活寡!
而且你们离得那么远,卫华那边出了什么事你也不知道,就卫华那品行样貌,你就能肯定外面没人看上他?万一他和别人搅和到一起,你怎么办?”
陈芸默然不语。
肖月珍说的问题陈芸都想过,甚至最初的时候她还想过离婚的可能。
但是军婚难离,就算郑卫华同意离婚,她回到陈家,父母也不会让她在家里呆多久,必定还是要继续嫁人。
与其去赌人品看能不能碰运气嫁给一个靠谱的对象,还不如抓紧眼前人。
更何况……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排斥郑卫华了。
这些天郑卫华的表现,已经在天平靠向他的那方加了许多筹码,陈芸如今不过是迈不出最后一步,想从别人那边获得肯定。
现在肖月珍的话,便是把她彻底推了过去。
“好吧。”她想了很久终于点头,又说:“随军的话,就不能经常看你们了。”
肖月珍怔了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儿女大了,总要离开父母的。”
她摸了摸陈芸的脸,粗糙的手指如同砂纸一般,摸在脸上甚至有些刺痛。
陈芸不由自主握紧那只手,脸挨着她的手心蹭了蹭。
就听肖月珍说:“你要是真想我呢,就赶快怀上,到时候你妈我开证明去伺候你,保证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
陈芸:“……”
她放开手,继续去收拾衣服。
肖月珍就说:“随便收收不就行了,做个样子,反正卫华明天就来接你了。”
“……”
知道姑娘要随军之后,肖月珍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中。
人还没走,就算着要给陈芸带上什么东西了。
“上次给你的咸菜吃完了吗?没吃完就别吃了,我那还有一罐多,一起给你带到部队去。
还有从这坐车到部队时间挺长的吧?你们两个照顾三个孩子不方便,路上要多带点吃的。”
她拍着手,在房里来来回回的转。
“妈……”陈芸抱着衣服打断她:“我又不是马上就走,你急什么?”
“这也没几天了啊。”肖月珍算算郑卫华回来的时间,突然叹了口气:“那你今年过来也回不来啦?”
“不一定。”陈芸说:“想随军的话得先打报告,等批下来我们才能去,说不定要等到年后呢。”
“这么慢啊。”肖月珍皱眉,不过很快又松开:“年后也好,正好过年的时候灌点香肠让你带过去。还有明年开春腌咸菜,那你这边的咸菜就不用留着了,全吃完也不要紧……”
她掰着手指数了一堆,拉着闺女高高兴兴出了门。
一开门,就见几个孩子蹲在门口,时不时扭头看一眼。
见到陈芸出来,铁柱瞬间站起来,挤在旁边的铁蛋被哥哥的动作带的往后一仰,倒在地上。
天冷,他穿的衣服多,倒下去倒是也不疼。
铁蛋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陈芸脚下,乌龟一样仰着头,边流口水边对她笑。
“妈妈,抱!”
他一身的灰,陈芸才不愿意抱他,不仅没伸手还悄悄往后退了退。
铁蛋跟着往前爬,口水顺着下巴滴到地上,又被他自己擦干净。
陈芸快要窒息了,拔腿就要跑,却被肖月珍拦住。
“孩子要你呢。”
陈芸被拉着走不了,满脸苦闷。
陈友金和陈卫军在旁边看着乐。
“这孩子真有意思。”
眼见着铁蛋就要爬到她身上,郑卫华终于和英雄般从天而降,一把拽着儿子的腰带,把他给提了起来。
铁蛋不是第一次被这么提着了,连惊慌都不曾有。双手往前伸继续求陈芸的抱抱,两条腿还往后蹬着,想把爸爸踹远一点。
郑卫华拎着儿子,对陈芸点了点头:“现在就走?”
“对,再晚天都黑了。”
“我送你们?”
“不用了,家里还有几个孩子。”肖月珍说:“我们几个没老没小的,还能找不到路不成?”
郑卫华抿了抿嘴,突然想起来:“稍等。”
他拎着儿子走过来,铁蛋顺势抓住陈芸衣服。
“哎呀。”
陈芸差点被他拽倒了,小屁孩还咯咯对她笑。
陈芸捏了把他的脸,又摸到一手的口水,悄悄在铁蛋脖子上擦干净。
郑卫华见到她的动作,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把铁蛋的手掰开,走到房间里。
陈芸跟上去问他:“要找什么?”
“手电筒。”
“你还带了这个回来,没见你用过啊?”
郑卫华动作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道:“忘了。”
手电筒放的位置有点深,郑卫华找了好一会才找到,打开一看还有电。
“给你。”郑卫华把手电筒交给陈芸,又开始在行李中掏,又掏出两节电池:“这个也带上。”
“噗。”陈芸突然喷笑了一声。
郑卫华疑惑:“笑什么?”
她摆手:“没事没事。”
就是觉得郑卫华的行李袋和某只猫的肚子一样,什么东西都能掏出来。
有了手电筒,他们回去也更安全一些。
临走的时候,郑卫华送他们到门口。
铁蛋一直被爸爸拎着,眼见着陈芸越走越远,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顿时眼泪就飙出来了。
“妈妈!我要妈妈!”小屁孩的哭声仿佛魔音灌耳,吵得郑卫华眉心直跳。
他憋着劲想从郑卫华的手里逃脱,双腿一直往爸爸身上踹,生生给自己热出一身汗来。
郑卫华压根不把他那点力气看在眼里,目视着陈芸他们走远,关上门放下铁蛋。
铁蛋一落地就要去追陈芸,可惜长得太矮,连跳起来都够不着门闩。
他也聪明,知道自己搞不定的事情就去求别人,拉着哥哥到院门旁,指着门闩说开。
铁柱面无表情盯着他看,看了一会说:“开了有什么用?她又不会带你走。”
铁蛋听不懂,仍然要求哥哥开门。
说了几次没动静,便又哭起来。
他哭,二妞也哭,和铁蛋的嚎啕大哭不一样,小姑娘是小声呜咽。
她躲到哥哥身后抹了抹眼泪,有些害怕地问:“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铁柱抿着嘴,他其实知道的事情最少。
刚回家就听说后妈的爸妈还有弟弟把二爷爷二奶奶和大堂伯给打了,还觉得很解气呢,结果吃完饭后妈的妈妈就说要带她回去。
铁柱七岁了,从字典中看过什么叫借口。
他觉得后妈妈妈说的事情就是借口,他们就是不想让后妈在这呆了而已。
想到这,铁柱心中也有些忧心,害怕后妈真的一去不归。
她要是走了的话,弟弟妹妹都会伤心的。
当然,他……可能也会有点。
郑家小院沉静在悲伤的气氛中,三个孩子并排并蹲在门口,个个无精打采。
郑卫华站在不远处,表情有些为难,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孩子们解释这个问题。
没等他相出所以然,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三个孩子几乎同时蹦起来,趴在门上透过门缝往外看。
“妈妈!”
“后妈?!”
几个小孩同时叫起来,铁柱用最快的速度打开门,看到陈芸的时候感觉难以置信:“你不是走了吗?”
“想想你们明早可能要饿肚子,我又回来了。”
陈芸揉了揉铁柱的脑袋,小孩别开脑袋不让她摸。
老大别扭的性格不是一两天了,陈芸不以为意,又分别揉了揉两个小的。
铁蛋前一分钟还在哭,看到陈芸就笑开了,但是脸上还挂着鼻涕和眼泪。
陈芸按住他的脑袋,悄悄用力不让他上前。
铁蛋张开手啊啊叫了两声,又被爸爸拎了起来。
郑卫华站在陈芸身前,神色微动,半响却只是点头:“回来了?”
“嗯。”陈芸说:“手电筒给他们带走了,改天我弟会送来。”
“没事。”郑卫华想和她说点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想想只能根据以往的经验说:“洗澡吗?我去给你烧水。”
“好呀。”陈芸一口答应,低头看了看依旧在扑腾铁蛋,笑着说:“先给他洗把脸吧,太脏了!”
“好。”
郑卫华拎着铁蛋往井边走,用一只手打水。
刚上来的井水是温的,他直接用这个水帮铁柱洗了脸,然后把水泼到菜地里,重新打水。
铁蛋一下地就去找陈芸,跟她腻在一块。
小孩晚上受了惊吓,急需从她这获得安全感。
陈芸对洗干净的铁蛋还是不排斥的,拍掉身上的灰,便把小屁孩抱了起来。
铁蛋最近的体重增长很快,陈芸抱了一会就抱不动了,半哄半骗地把他放到地上,一手牵着他,另一只手牵着二妞,玩拍手游戏。
然后问铁柱:“哥哥要来吗?”
铁柱扫过来一眼,嫌弃他们无聊:“不来。”
他看似很嫌弃,实际活动范围一直就在旁边。
陈芸看出来,心里偷笑,还得装作没发现。
要不然这小孩一准自尊心受挫。
郑卫华很快烧好了水,又把灶膛里的柴抽出来弄灭。
她出来叫陈芸洗澡,陈芸扭过头问:“能帮我兑下水吗?”
郑卫华很明显地愣了下:“兑水?”
“对啊。”
陈芸说。
既然打算以后和郑卫华好好相处,再像以前那样是不行的,郑卫华这人闷,她就得主动点。
郑卫华怔怔的点头。
等他帮陈芸兑好了洗澡水,陈芸又拿出那块表:“这表链太长了,你有没有办法弄短一点?”
郑卫华点头,就要去找工具。
陈芸把松开两个小孩,拿了换洗衣服,经过郑卫华身边的时候,突然问道:“对了,你随军报告写好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什么,那就随机发二十个红包吧,求二十五字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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