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卫华的电报大年初一这天被人送来,信则是过了正月十五才收到。
信是由铁柱来读的, 他上了半年学, 认识了不少字, 郑卫华的信里也没有什么生僻字, 他自己连蒙带猜再查查字典,就把信给看完了。
“爸说我们可以过去了!”
铁柱看完信,高兴地连蹦带跳。
铁蛋跟在哥哥后面跳, 像大青蛙带着一只小青蛙。
他们蹦了一圈,又返回桌前, 铁柱把信交给陈芸看:“爸爸说我们可以去部队了!”
陈芸接过信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也觉得很高兴, 点头说:“嗯,我们可以去部队了。”
铁柱问:“现在去给爸爸拍电报吗?”
郑卫华信上让他们走之前拍电报过去, 他那边会安排好人来接他。
“哪有这么早。”陈芸笑他:“咱们还得收拾东西呢。”
“现在就可以收啊。”
“没那么快的。”陈芸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 别心急, 就这几天了。”
随军不是出门几天,收拾了包裹就能走。
没有意外的话,他们这次离开,以后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回来的,所以很多事情都要安排好。
陈芸第二天又去了一趟陈家村,和父母说了要走的事情。
“那好啊,这都几个月,也该来信了。”
肖月珍笑了下, 摸了摸陈芸的头发:“以后日子就好了。”
在没确认随军时间前,肖月珍比谁都心急,从郑卫华走后就一直问,现在真的要走了,她却感觉有些不是滋味。
“要是晚点走就好了,过一个月油菜出菜薹了,还能腌点咸菜带过去。上次你说时间来得及,我就把家里小菜都吃了,倒是你上次送来的香肠还剩不少,我去年也腌了点猪肉,都给你带上吧。”
肖月珍说着就要去拿东西,被陈芸拉住了。
“妈!我一个人带三个小孩呢,本来行李就不少,你再让我带这些,我能搬得动吗?”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带吧?”肖月珍说:“到那边吃什么?”
“你放心,郑卫华总不能让我们饿着。”
“你就什么都指望卫华吧!”肖月珍戳了戳她的脑门:“卫华工作那么忙,你也不知道心疼他。”
“我怎么就不心疼了?去年做的猪肉脯他一个人分了一半。”陈芸给自己辩解,见肖月珍又要骂她,连忙开口:“行吧,我这都要走了,您要骂一次性骂个够,要不以后就不容易骂到了。”
肖月珍被她气到了:“你个死丫头!”
气归气,姑娘还是要理的,就跟陈芸说的,她这次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肖月珍嘴上说走了好,实际心里真舍不得。陈芸说东西重了带不走,她就去拿了一百块钱出来。
“拿着。”
陈芸不收:“我这么大了还要你的钱?”
“给你就拿着。”肖月珍把钱往她怀里一塞:“多了我也给不出来,这钱你拿着防身,去部队不比在这,住楼房就跟城里人差不多了,干什么都要花钱。”
“我那有钱!”
“你有什么钱,还不都是卫华给的?”肖月珍瞪了她一眼:“给你就收着,别多嘴。”
看她这样,陈芸觉得自己再说什么可能就要挨揍,于是识趣地闭上嘴。
肖月珍看她收了钱,表情好看了点,继续说:“还有跟邻里关系处好一点,那都是卫华战友,你和人关系处好了,他在外面才不会有拖累。”
“我知道。”
肖月珍说着她领悟到的人生哲学,陈芸就听着,时不时点头,态度很配合。
她一口气说了大半个小时,说的嘴巴都干了。
“妈你喝水。”陈芸递上茶缸。
肖月珍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叹了口气:“唉,你跟卫华分开我愁,这要随军了还是愁。”
陈芸接了句:“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
“我看你就是讨债鬼!”肖月珍拍了她一巴掌,赶她滚蛋:“不稀罕看到你。”
陈芸一扭腰躲过她的巴掌,嬉皮笑脸:“我就不走,今天赖这了!”
“不走也没饭给你吃。”
陈芸说:“我不吃你的饭,我吃我爸的。”
她扭头看向陈友金:“爸你给我吃吧?”
陈友金锯着木头,闻言呵呵笑了两声:“肯定给。”
肖月珍呸了一声:“给个屁!今天你们俩都没得吃!”
陈芸在陈家呆了一天,第二天便开始收拾东西。
她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也拎不了多重的东西。
随身行李只装了几套衣服,还有几截剩下的香肠,另外就是盖和垫的两床被子,剩下都提前打包好邮寄过去。
之前郑卫华走的时候要做路上吃的东西,这次他们四个人一起走,当然也要做,还得做的更多。
郑卫华不在,陈芸一个人擀不动太硬的面,于是做锅巴这个选项便被剔除了。她决定做点肉松出来,到时候带点米饭或者做几个饼,用肉松就着吃。
肉松好吃不难做。选瘦肉切块,煮烂后用擀面杖压扁,把压扁的肉放掌心中用力揉碎,再加入调料,放锅里小火慢炒,完全炒干就行。
做肉松的这天杨雪梅也来帮忙,揉肉这一过程就是她帮忙的。
“小陈你怎么买的都是瘦肉啊,一点油见不到,这能好吃吗?”
陈芸说:“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这东西做的挺快,陈芸做好之后给杨雪梅分了一份:“配粥配饼都行,干吃也好吃。”
杨雪梅推辞不要,要是别的她要就要了,这肉松可全是肉做出来的,太贵了!
“雪梅姐,我也不是白给你的。”陈芸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我也有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直接说呗,那我能帮的肯定帮啊!”杨雪梅继续推辞:“其他就算了,我要吃的话自己买肉。”
“你不收,那我也没办法请你帮忙了。”
“唉你这人!”
杨雪梅端着簸箕,面露无奈:“行吧,我收着,你说有什么事?”
“是这样。”陈芸说:“我们这次走,以后可能不会经常回来了,这房子一没人住就容易倒,我想着雪梅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帮我住一住,免得房子坏的太快。这屋里家具都留给你,还有前面的菜园,也顺带帮我种一下吧。”
杨雪梅呆住了,陈芸这哪是请她帮忙?这就是给她白送东西啊!
“这不行,我哪能白要你东西呢?!
她又把肉松还回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怎么就是白要了?我这房子没人住,过不了两年就坏了,那以后我们回来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杨雪梅依旧犹豫。
陈芸又说:“行了雪梅姐,这些东西我又带不走,不留给你留给谁?”
“不是还有你娘家人吗?”
“我爸自己就是做木匠的,他还能少了家具?至于别的,他们是能搬过来住,还是能天天走几个小时跑来种菜?”
这话说的有道理,杨雪梅也被说服了,但没当场答应,说要和家里人商量下。
“行吧,那你回去和红林哥好好说。”
杨雪梅商量的结果,就是下午的时候带了一百块钱过来。
陈芸看到钱的时候呆了下:“这是做什么?”
“你别别蒙我,我知道你这次走以后估摸着以后几年也不一定回来一次,这房子等于就白送给我们家。不说别的,光你家这口水井当时就花了不少钱。白要我心里过意不去,太贵了也出不起,就只有这么点,给你们带上算个路费。”
杨雪梅把钱塞过来,虎着脸说:“要是不收钱,东西也别给我,这房子空着就空着吧。”
一个说白给,一个说白给就不要,两人吵了半天,最终各退一步,陈芸收了杨雪梅五十块钱。
杨雪梅见她拿了钱,心里轻松了不少,又说:“你们哪天走?让红林送你们。”
“大概后天,还得先去开个证明。”
“行,后天正好,红林要去拉肥料回来。”
陈芸把院子托给了杨雪梅,衣服不能带的邮寄。还有一些吃的东西,陈芸送了点去娘家,给杨雪梅分了些,剩下的一些送去了支书家,和他说了院子给杨雪梅的事情,托他平时照看点。
郑家这么多亲戚,陈芸没把房子给他们,反而给了一个外人,她怕自己走了之后会有人来闹事,到时候反而害了杨雪梅。
支书知道她的顾虑,收了东西就让她放心,说肯定不会有事。
到走的那天,天还没亮陈卫军就来了。
“姐!”
陈芸打开门,还没怎么睡醒,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你来这么早干嘛?”
“妈让我送你上火车。”
陈卫军年前已经去锅炉厂上班了,今天是特地请假过来的。
“我半夜起的床,那是一路披星戴月,就怕时间不够。”
陈卫军挤进来:“等我发了工资攒够钱一定要买个手表,要不然太难受了。”
陈芸半闭着眼睛,打了个哈切,拖着双腿往屋里走:“你吃了没?”
“没啊,这么早我上哪吃啊?”
“你也知道这么早啊。”陈芸又打了个哈切,去厨房拿了两个卷饼出来。
这是她昨晚刚做的,薄薄的饼卷肉松,夹了酸脆可口的萝卜丝,美味又管饱。
陈芸放下饼:“你慢慢吃,我继续睡一会。”
她转身回了房间,往床上一倒继续呼呼大睡。
等到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五点多。
二妞比她醒得早,主动给自己穿好了衣服,又要帮弟弟穿。
陈芸坐在那发了会呆,伸了个懒腰下床,被子卷起来,往蛇皮袋里面塞。
一个蛇皮袋装一床棉被,陈芸一手拎一个,想起还有另一包衣服,估计得扛着走。
她心里幻想着那副画面,顿时觉得自己跟个逃荒的一样。
怎么郑卫华来去就那么潇洒呢?
陈芸琢磨着,换好衣服扎好头发,又给二妞梳了两个小辫。
“早上时间来不及了,咱们随便吃点吧。”
陈芸边说边打开门,撞见在堂屋里转来转去的陈卫军时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卫军都给她搞蒙了:“姐我早就来了啊,还是你给我开的门。”
“有这回事?”陈芸完全不记得了,不过想来应该是真的:“等很久了吧?”
“要不呢?”
陈卫军都快等睡着了:“现在就走吗?”
“等等,还没刷牙呢。”
她刷了牙洗完脸,给脸和手涂上蛤蜊油,看嘴巴有点干,又沾了一点点抹在唇上。
陈卫军看着直翻白眼:“姐你好了没?”
“好了好了!”陈芸把东西收好,放到行李中,那边郑卫华已经拽了两个蛇皮袋。
“东西都在这了吗?”
“我看看。”陈芸扒着几个袋子数了数:“衣服、鞋子、棉被、书、吃的也在……”
陈芸在吃的包裹里拿出饼,给三个孩子分好,自己也咬了一个,问陈卫军:“你要不要?”
“我都吃过了。”
“吃过了?”
“对啊,你给的。”陈卫军叹气:“现在好了吗?”
陈芸把所有东西检查了一遍,点头说:“好了。”
“那出发了?”陈卫军一手拎着两袋棉被,肩膀上扛着装衣服的包裹,大步往外走。
陈芸拎着装着吃的东西的篓子跟在后面,三个孩子手牵着手。
孙红林的车停在村口,陈芸见到之后加快了脚步,还催陈卫军也快点。
“红林哥等久了吧?”陈芸拿了一个卷饼给他:“自己做的,你尝尝看。”
孙红林接过饼,吃了一口觉得好:“小陈还是你做东西好吃,比你嫂子厉害多了。”
“嫂子也会做。”陈芸说道,转到后面爬上拖拉机。
拖拉机一路颠簸到县城,下车后几个人转了车去市里。
从县城到市里的人多,车上没座位,几个人一路站到底站,还没上火车,一个个都蔫了。
这么一番折腾已经到了饭点,陈芸带着他们去国营饭店吃了饭,吃完才去火车站。
这时候的火车站和后世的没法比,售票大厅也只是两间大一点的房子。
陈芸让陈卫军照顾行李和孩子,自己带着证明去买了火车票,都是硬座。
车是下午三点发车,一共要开二十三个小时,明天两点钟到目的地。
她拿到车票,到火车站边上给郑卫华拍了封电报,告诉他大概的抵达时间。
然后回去对陈卫军说:“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这就等上车了。”
“我等你上车再走,要不然这么多东西你自己能弄上去?”
陈芸看了地上的几个大袋子,沉默。
这时候的火车准点不多,原定三点的火车,足足晚了四十分钟才到。
几个人在候车大厅等到快要睡着才等来车,广播一响,顿时一窝人冲出去。
陈芸他们带着孩子,不敢挤,所以走在人群后面。
陈卫军扛着行李走在前,她跟在最后,三个孩子走在中间,和之前交代的一样一个拽着另一个的衣服。
车上人很多,许多买不到坐票的人堵在走廊上,让前行变得有些困难。
“姐你是哪个位置?”陈卫军问。
陈芸看了看车票:“二十三号号一排都是!”
陈卫军对了下座位,把行李放下来,对坐在中间的男人说:“你坐错地方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人讪笑着起身:“我太累了,在这休息下。”
陈卫军干巴巴地哦了一声,把铁蛋抱起来放到最里面。
铁蛋来回折腾大半天,早就没了精神,上车前一直在揉眼睛。
“睡吧。”陈卫军对小孩说,又让其他两个坐好,才对原本占着座位的男人说:“了解了解,我们家几个孩子也累,跑大半天了。”
那人咧了咧嘴,扭头看向最后来的陈芸。
陈卫军看了一眼,故意问道:“姐,姐夫会给你安排车接吧。”
“会啊,之前不是都说了。”
列车停靠时间断,已经能听到广播让没上车的赶快上车。
“你快回去吧,到了给你拍电报。”陈芸挥挥手:“完了车要开了。”
“行。”陈卫军看了一圈,和对面的中年女人说:“婶子,我姐一个人带着仨孩子,有时候不方便,你看着帮忙搭把手行吗?”
“没问题啊。”对方操着一口方言,有点难听懂:“出门在外互帮互助嘛。”
陈卫军道了谢,又拜托了其他几个人,等火车将要启动的时候才下车。
车外站着不少来送行的亲友,陈卫军在窗口冲他们挥手。
陈芸也冲他摆摆手,火车鸣笛,缓缓驶离。
陈卫军的身影从车窗外消失,陈芸收回视线,调整了下铁蛋睡觉的姿势。
“带还在去看男人?”对面的的女人问。
“是去随军的。”
“随军啊!”
这时候军人地位高,一听是军属旁人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你男人级别不低吧?”
陈芸笑了下。
对方又问:“你要去哪?”
陈芸说了地址。
“还好,比我的短,我今天上午就上车了,要坐到明天晚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陈芸要注意行李,也要注意三个孩子。
铁蛋从上车就开始睡,火车座位窄,稍微翻个身半边身体就在外面了。
陈芸要怕他掉下去,用腿挡着,又摸了摸二妞的脸蛋:“困了吗?”
二妞摇摇头,有些蔫蔫的,她在陈芸手心上蹭了蹭,身体靠过来:“难受。”
陈芸把她抱在怀里:“那闭着眼休息会。”
又问铁柱:“哥哥要不要休息?”
铁柱摇头,伸手把铁蛋晚上提了提:“我看着他。”
陈芸看他也没什么精神:“你看好自己就行了,累的话睡一会。”
对面的人看她照顾几个小孩:“你这出趟门也不容易。”
“还好,也就这一次。”
“这都是你的?”那人看看她的脸:“我看你还蛮年轻的。”
陈芸有些敷衍地笑笑,没什么跟人聊天的精神。
硬座坐着太难受了,靠不好靠,睡也不好睡。
几个孩子还能靠着休息会,陈芸却是眼都不敢错,行李丢了倒是无所谓,就怕孩子出事。
车子行走了两个小时,到了饭点,车厢里的人都把随身带的食物拿出来。
陈芸叫醒铁蛋,给三个人分别发了吃的东西。
几个孩子都没什么胃口,铁柱好歹吃了一个饼,二妞咬了两口嘴巴就不动了。
陈芸看他们这样,有些忧心,想倒水又不敢离开,最后托了来售卖午饭的列车员,才有了口热水喝。
陈芸抱着白茶刚把水吹凉了一些,给三个孩子一人喂了几口。
喝了水,他们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又多吃了点。
二妞靠着陈芸肩膀吃完最后一口饼,仰着脖子咽下去。
“妈妈?”
“怎么了?”
她在陈芸耳边小声说:“我屁股疼。”
硬座的椅子不舒服,再加上几个小时没动过,自然是觉得难受。
陈芸看了看两头,人还是很多,她说:“要不回来站一会?”
二妞同意了,她又让铁柱和铁蛋都站起来活动一番。
几个孩子在狭小的地方活动了下手脚,又回位置上坐着。
隔壁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大,二妞趴在小桌子上看了眼,回头对她说:“我想睡觉。”
“那就睡吧。”陈芸往最边上挤了挤,空出一点位置:“你枕我腿上。”
二妞看了一会,茫然问:“不去床上睡吗?”
陈芸摸了摸她的脑袋:“我没买到带床的位置。”
二妞失望地叹了口气,在陈芸怀里拱了拱。
“睡吗?”
小姑娘摇头,没什么精神:“在这睡不着。”
“要不我抱着你睡?”
她还是摇头。
陈芸见状心急,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另外两个孩子也差不多。铁柱趴在桌子上,一会换一个角度,翻来覆去过了好久才没动静。
火车在黑暗中前行,车厢里的人渐渐都陷入沉睡中。
陈芸靠着椅背,强行撑着眼睛,实在受不了就起来活动一下。
车里温度有些低,她打开行李拿出几件棉衣给孩子们盖上,自己站在一旁,靠在车厢旁,抵抗着睡意。
就这么站累了坐,坐困了再站,陈芸生生熬到了天亮。
天亮以后,火车再一次停靠。
车上人来人往,噪声很大。
几个孩子被声音吵醒,铁柱伸了个懒腰,扭扭脖子,捂着胳膊的表情有些痛苦,显然是睡麻了。
他给自己揉了会,仰头问陈芸:“到了吗?”
陈芸把手表给他看:“还没有,现在还早。”
铁柱看清了时间,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还有这么久啊。”
“很快的,要上厕所吗?”
铁柱点头。
“那把弟弟叫醒,我们一起去。”
等二妞和铁蛋都醒来,陈芸托对面的婶子帮忙照看行李,带着几个孩子去解决生理问题。
从厕所出来,几个人简单洗漱了一番,又回了座位。
白天对于陈芸来说比晚上更难熬一点,她一夜没睡,精神已经极为疲惫,眼睛都熬红了。
二妞还问她:“妈妈你生病了吗?”
“妈妈没生病。”陈芸靠着椅背就想闭眼睛,赶忙坐直了点,抱着二妞挨着小姑娘的颈项打了个哈切:“我就是困了。”
“妈妈也没睡好吗?”二妞语气有点同病相怜:“我也没睡好,我不喜欢火车了。”
“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火车。”陈芸揉了揉眼睛,小声说着未来:“等以后,会有新的火车出现,跑得非常快,开起来也特别稳,到时候从咱们家到爸爸那,上午走,下午就能到。”
二妞哇了一声:“像鸟一样?”
“比鸟还要快。”
“哇!我想坐这个火车。”二妞语气很向往:“妈妈我们去做比鸟飞得快的火车。”
“妈妈也想坐,但是现在还没有。”陈芸说:“等二妞什么时候见到了带妈妈去坐?”
“好的,我带妈妈坐。”
靠着和几个孩子胡言乱语,陈芸终于撑过了那几个小时。
火车到站的时候晚了一个小时十分钟。
陈芸带着三个孩子下车,有些忧心:“也不知道你们爸爸让来接我们的人在哪。”
铁柱拖着一袋棉被,自个坐在袋子上面:“我们喊爸爸不就知道了?”
陈芸说:“那你喊吧。”
铁柱于是便真的开始喊:“爸爸!!”
小孩子的声音穿透力强,声音能传出很远。
陈芸听着黑线:“你叫爸爸干什么?”
“不是你让我喊的吗?”
“你爸爸没有来,这么喊也没人应啊。”
铁柱为难:“那要怎么喊?”
“喊他的名字。”陈芸推推他的肩膀,弯腰问:“知道你爸爸叫什么吗?叫郑卫华,你就喊来接郑卫华儿子的人到了吗?”
铁柱盯着她看,觉得有点不对。
“就这么喊,没错的。”陈芸催促:“快点。”
“哦。”铁柱憋了一口气,手张在嘴边大声喊:“来接郑卫华儿子的人到了吗?!!”
一句话喊完,铁柱脸都憋红了,扭头一看陈芸正在偷笑,气道:“你骗我!”
“没有没有!”陈芸否认:“这么喊是对的,你再来一遍。”
“我不!”铁柱拒绝:“要喊你自己喊。”
陈芸摊手:“可是我没力气啊,我已经两天没睡了。”
她这么一说铁柱就心软了:“……你真没骗我?”
“真没骗你,肯定有用。”
“那好吧。”铁柱看了看陈芸红红的眼眶,扭头又叫了好几声。
几次之后,有人找过来:“谁是郑卫华的家属?”
铁柱拒收:“我!”
然后又指了指身后:“还有他们。”
那人走过来,对陈芸敬了个军礼:“嫂子是吧?我叫张学武,是营长的警卫员,你叫我小张就好。他让我来接你们,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事,是我们麻烦你才对。”
张学武憨厚地笑,一把扛起他们的行李,然后一首拎一床被子:“嫂子走吧,车就停在外面。”
“好。”陈芸牵着三个孩子跟在后面,随后上了车。
车是一辆苏联产的伏尔加汽车,在这个时候很流行。
小张很健谈,一路都有说不完的话,他也知道陈芸他们关心什么,专捡着这方面说。
“营长昨天看到电报可高兴了,还让我车擦了一遍再来接人。”
又说:“营长分的房子好,向阳,通风,房子家具还没定好,说让嫂子你来出主意。”
郑卫华他么部队驻地不是特别偏,车开不到一小时就到了。
家属区和部队离得很近,小张把他们带到分的房子。
六十五平的房子,实际面积看起来并不下小。
一大一小两个卧室,有个比卧室大点的客厅,客厅旁边就是厨房,有个独立的小卫生间,最棒的地方是有个超大的阳台。
按照陈芸目测,这阳台是不算在居住面积里的。
房子比想象中要好太多,陈芸看的精神一振,连浑身的疲惫都消散大半。
“洗漱是在每层楼的尽头,家属区也有食堂,就是最东边那间平房,平时不想做饭也可以去食堂吃,价格比国营饭店要便宜。”
小张说完食堂,又指向食堂旁边还未建好的小楼:“那边就是咱们部队的学校,从小学到中学,现在中学还没建好,过几天就能开学。
再往北边去一点,那个房子就是托儿所,和学校离得很近。嫂子你往后要工作的话,可以把孩子放到托儿所,有专门的人看管。”
陈芸点头,心中对这片的环境更加满意。
“行,我都知道了。”陈芸说:“麻烦你了。”
“应该的。”小张挠了挠头:“这都是营长吩咐的。”
陈芸笑了下,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们营长什么时候回来?”
小张挠头:“这个……”
“不好说?”
“一般都是六点,但是经常加班。”
“行,谢谢你了,我这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
“是!”
小张敬了个礼,转身出门。
他走后,陈芸又把几间屋子逛了一圈。
屋子里没家具,显得很空,只有主卧摆了一张刚做好的床。
床有一米八宽,比前山村的那张多三十公分,家里带来的被子铺上去空了一条边。
陈芸铺了床,便觉得困的不行,铺好自己就倒了下去,只来得及和孩子们说一句别乱跑,便睡得人事不知。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边上有悉索声传来,唇上贴了两片温软的东西。
“醒了?”
察觉到她气息变化,郑卫华往后退了些:“起来吃点东西?”
“唔……”
陈芸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睁开眼看了看,又重新闭上:“困。”
“吃完再睡,我打了饭回来。”
温热的气息搭在脸上,郑卫华说完,又重新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他用舌尖撬开牙关,挤进去先巡视了圈领地,随后便绕着她的舌骚扰不休。
陈芸呼吸有些不畅,伸手推了下,却只换来更激烈的对待。
一番深吻后,陈芸终于完全清醒,而此时郑卫华的手已经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
“住……住手!”陈芸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从外面按住他的手。
郑卫华若无其事地抽出手,对她说:“起来吃饭了。”
陈芸狠狠瞪了一眼,用脚踹开他:“你先出去。”
她并不了解自己如今的情况,双眼微红水润,面颊微红,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人总想做些什么。
郑卫华舌尖抵着牙关,忍了忍移开视线:“好,你快点。”
等他出了门,陈芸在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用手梳了梳头发,打开门出去。
屋子里没有桌子,郑卫华带回来的饭菜都放在案板上,用搪瓷缸装着。
陈芸起来的晚,三个孩子都已经吃过了,只剩她和郑卫华两个还没用。
郑卫华买的两道菜是青椒肉丝还有肉末茄子,味道都很不错。
陈芸刚睡醒,胃口不大好,吃东西很慢,她才吃两口,郑卫华就已经吃完了。
他放下搪瓷缸,等陈芸吃完一起去洗。
陈芸不知道,看了他一眼,犹豫着挑了两块茄子放到他的碗里。
郑卫华愣了下,重新端起搪瓷缸,把那两块茄子吃完,再放下茶缸继续等。
随后陈芸又给他几根青椒。
郑卫华再一次吃完,问道:“不喜欢吃这个吗?”
陈芸摇头:“喜欢啊,不是你没吃饱吗?”
“我吃饱了。”
“那你一直看我。”
“我不看你看谁?”郑卫华的回答有些流氓,陈芸又瞪了他一眼,没多少威力。
吃完饭,郑卫华洗完搪瓷缸,回来时看到陈芸蹲在门口。
“在这干嘛?”他把妻子拉起来:“外面冷。”
“等你回来啊,怕你不认识门。”
这一排好多家,看起来都一样。
郑卫华笑了一声,把搪瓷缸倒扣在案板上,问陈芸:“他们几个都睡了?”
“嗯。”陈芸点头:“昨晚都没睡好。”
郑卫华能猜出是什么情景,有些愧疚:“辛苦你了。”
“没什么。”陈芸有有些困,但是现在不想睡觉,就拉着郑卫华说要怎么装修房子。
“这儿可以摆个沙发,前面放个茶几,都用木头的。阳台那边还可以摆个躺椅,用藤编的那种,再种几盆花,你觉得蔷薇怎么样?”
陈芸设想着要如何来装点以后的家,心里有很多想法,说到最后一算,貌似要用不少钱。
陈芸偷偷看了郑卫华一眼,睁大眼说:“唔……其实很多也不需要,先做几个凳子就好。”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附近就有个家具厂,找那边定做很快。”
陈芸叹气:“算了,还是慢慢来吧,反正要住很长时间。”
郑卫华观察着她的神色,很快反应过来:“放心,我还有钱。”
“还有?”
郑卫华点头:“有!”
他让陈芸等一等,自己出了门,过了十几分钟后回来,手里拿着一本存折。
“给你。”他不存折往陈芸怀里一塞:“这些年存的钱都在这了,你随便花。”
作者有话要说:曾经有段时间我很困惑为什么读者留评的时候都是撒花,直到有次我想给心爱的大大吹彩虹屁,打开评论憋了二十分钟,一句话憋不出来,我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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