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哥谭(一)

    汤米溺在一片黑水中,不清楚为何自己会在此方空间里载浮载沉。

    他努力扑腾四肢,本能向上空形象月光的事物靠去,愈努力却感觉身体愈加沉重。而下方深不见底的阴暗中,有什么冰凉凉的爪牙彷佛终于察觉他的存在,水草似地缓缓攀附向上,使那黏腻触感缠上汤米双腿。

    奇异的是,汤米并没有感到恶寒,反而……自内心由衷发觉一股亲昵依恋,那些暗影中的存在膜拜般地啜着汤米白瓷一样的小腿,好似朝圣,又更似某种对幼崽的安抚……随即,它们突然紧紧桎梏汤米脚踝,猛地向下方巢穴狠狠缩回,直直将人扯进一片──

    『噗通。』

    他掉落在一片真空宇宙,飘浮于银河之上,脚下倘佯斑斑星点。白衣袍角轻轻散开,四周满布的宇宙能量使他极为舒适,不禁一时忘我地摊开手脚尽情沐浴。

    然而远处猛然传来一片爆炸般的火光,打破安详,肉眼可见巨大的黑太阳眨眼被吞噬,汹涌的气浪猝不及防、几千万炽热火焰迅速扑面而来。

    ......

    「............呼哈....!」汤米猛地大吸一口气,紧接着不由自主弓身咳起来:「....咳、咳咳......」他感觉自己彷佛刚从溺水中苏醒,喉咙间却干得可怕。他记得自己做了个长梦,梦醒却再次一无所有。

    四周蒙蒙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飘来阵阵恶臭的腐尸味。

    诡异于活着的事实,汤米第一反应伸手向心脏摸去,没有探到一丝伤口。

    研究所看来断电了,汤米边判断情况边坐起身,根据昏迷前记忆准确摸向一旁尸体,扯下尸体的几根发丝,随意塞进实验袍口袋。

    摸着墙壁站起,汤米思忖自己目前在研究所的方位,脑子却好像被灌了水泥一样沉重,他按了按自己额角,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才开始延着墙壁慢慢走。中途若有碰到其他尸体,便会停下来摸索几番。

    没有手电筒,而摸到的唯两部手机又都没电了。

    按照这些尸体腐烂的程度,估计得过去有几个星期了,摸手机也只是怀着侥幸。留在研究所中的外勤人员身上都没枪,代表八成有人来清理过,说不定还把可能的活人都救走了。

    那么,在九头蛇的员工名单上,「汤米亚斯蓝」还活着吗?

    介于一直挂在胸前的辨识吊牌,像他探查过的所有尸体一样被人取走了,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他不能去发电机那儿手动发电,否则监视器也会亮。

    除了红水晶,汤米还有许多重要研究品在房内,没有电,他该怎么通过电子感应门回房拿?

    于是汤米脚步一转,朝实验室走去。

    他取走实验室中的铝粉、摸黑配出三氧化二铁,又想办法搞到氧化剂。他不是没在黑暗中生活过,因此过程很顺利,并不因为视觉的限制而束手束脚。

    利用这些简单的化学知识熔掉房门,一等铝热剂作用完毕,汤米就听见基基飞奔来的的脚步摩擦声。

    「汪!呜呜……」毛茸茸直愣愣撞到汤米腿上,汤米没多想地赶紧蹲下身抱住它,一摸,不仅没被饿瘦,甚至还胖了不少。基基则任汤米上下抚摸,委屈地缩在汤米怀里低吟撒娇。狗狗略高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彷若一瞬就刷洗掉方才尸骨血肉、黑暗阴森的气息,空气也因此鲜活起来。

    汤米首先抱着基基进次卧摸索。果然见地上好几袋狗粮都被撕咬开,难怪基基重了不少。藏红水晶那袋狗粮基基倒是没碰,怪有灵性。

    汤米没有将红水晶随身携带的原因之一,是他认为原身既然会将东西藏起来,必定有着自己的道理。而对研究所还没原主那么熟悉的汤米当时就乖乖按着原主的做法来,藏在狗粮袋。

    接着搜寻其他地方,汤米的房间有别人进过,文件和实验数据全数被取走,照痕迹看来行事匆忙。那些人也是任务感十足,完全放着基基没理会。

    有了房间的备用手电筒,汤米带着基基接着搜刮别人房间。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原身一样被九头蛇重视,但于汤米而言,那些被忽略的研究助里的笔记也非常有用。

    接下来,在简单确任几名研究员房内浴缸材质后,汤米选了几个浴缸拖了几具尸体扔进去,用氢/氟/酸浸泡。

    他很想知道九头蛇怎么惹上小丑觊觎,然而搜了各种一遍实验室,如他料想,很多大文件都被带走,没有丝毫记载绿色石头的相关数据。

    铝热剂用完了就再做,几圈扒光、拿光、毁光下来,汤米被熔掉的房门也不显突兀了。

    要完整巡一遍研究院还是很花时间,神奇的是汤米的身体却不感觉到累,当他都搜查好后,被他抛进浴缸的尸体已经成功毁尸灭迹,接下来,利用化学品刷洗、毁尸灭迹一气呵成,如此一来,汤米就不是唯一「失踪的尸体」或幸存者。

    唯一糟糕的是,被汤米暗中藏起的雷昂身体,在事件中惨遭波及,被炸地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剩下。

    但汤米不慌,他冷静地翻翻其他研究员的衣柜,换上正常衣物、毁了原本穿的实验袍,再用从某位女性研究员柜子里搜出的东西染了发、易了容。

    最后再喂基基一次饱饭,举步走出研究院。

    ......

    「两分辣味卷饼,谢谢。」汤米说。街头墨西哥小摊贩的老板很快做好递给,一手交钱一手取货。

    「嘿,小家伙,你不是哥谭人吧?」摊贩老板随口问道。

    「哈,被看出来了吗?」汤米笑笑着说。

    「你身上还没有哥谭人的气息。天快黑了,尽早回家吧,晚上没事别出门!」好脾气的中年老板善意提醒。

    常人道哥谭人排外,但事实也并不全然如此。众所皆知,作为全国犯罪率数一数二高的城市,哥谭的房价也相对地便宜不少,对各种不得已的低收入户而言,哥谭是他们仅剩下、能勉强维持生活开销之处,由此可见,哥谭的外来移民确真不少。

    「好的,我会的,谢谢。」他眼见快黄昏了,快步离开街头。

    要说起排外名声远播的原因,或许要归咎于这座城市本身的罪恶。还记得中心城的无赖帮曾经打算开拓哥谭事业线,结果被狠狠打击、乃至落荒而逃的事情吗?

    移民的量大,各色人种里,有些人──或着多数人──就是无法适应哥谭的原始生态,而另外留下的某些移民,要嘛是战战兢兢冷眼旁观地活着、要嘛就是能毫无心理负担拥抱鲜血与木仓火的家伙。

    而汤米,汤米目前落户在杰森家中。其实严格意义上讲,那不能算是杰森本人的屋子,因为那是杰森把犯罪的原户主「处理」掉后,霸占下的屋子。

    要说起他们俩是怎么相识的,那还真是一段故事了。

    「杰森,我记得我说过你最好先静养。」汤米边说,边将买来的东西放到客厅被扒拉到一旁的桌上。

    这是间典型小公寓,两室一厅一卫浴。

    此时杰森正在客厅中央锻炼着身体,身着白色汗衫与灰色短裤,出了些许薄汗,俯卧撑间勃张的肌肉在窗台隐约透来的夕照下更加亮眼。

    杰森喘息:「我已经好多了!」

    汤米叹口气:「我知道你想尽快恢复状态,但起码考虑会儿自己的身体吧?」

    杰森正想凶凶地反驳他能照看自己,就被汤米一句「你这样,我可是会担心啊」的直球直接堵住,气势一下子蔫了不少。

    所以最后,他还是别别扭扭地停下,乖乖伫立着给汤米做起例日检查。

    在杰森的视角里,大姊姊「莱诺西」蹲下身,温柔地稍微掀起自己裤管,一如盖往地伸手开始摸骨。那里是杰森在复活前曾被小丑打断的大腿骨、胫骨、腓骨、内外侧踝骨……而在身子愈弯愈下去的过程里,「她」蓬松艳丽的红发终于在不禁意间刮蹭到肌肤,掀起杰森一阵痒意,进而不自在地微微挪动。

    「啊,抱歉,痒到你了吗?」汤米顶着「莱诺西」的伪装,一双有着温柔弧度的澄澈绿眼向上方望去,不好意思般地笑笑:「现在不太方便,只能拜托你稍微忍一下喔~」

    被成年人当作小孩子来哄的语气顿时令杰森又燥又脑,或许还有几分面对善意的不知所措。

    然而「她」这样说时,手上还握着杰森赤/裸的右踝。少年的脚丫被捧至双手手心,观察摸索、凝神细看。如此模样,若不知情,简直像极了什么诡异的臣服场面!这般被细心对待的姿势,要换个有特殊癖好的人来,或许还会兴奋地不能自己,可对于杰森,无论经过多少次,果然还是无法全然适应。

    于是当每天例行的检查完毕,杰森几乎是在「嗯嗯喔喔」的敷衍里飞速冲回房间、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背靠门蹲下,杰森双手反复上下搓揉脸皮,好像想逼自己清醒一点。

    「呼……」大口吐气后,杰森抬头又是一张镇定的脸,正准备起身,外头突然传来「莱诺西」温柔的嗓音:「──对了,杰森,你有看见基基吗?」

    只听「碰!」「框!」声响自房内传来,然后是杰森莫名带脑羞的声音:「──在你房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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