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巫山神女”自然就是云檀本人。
她应辛小吟的要求, 同她合谋策划了这么一出, 就是想要抓住沈眷而已。
只是辛小吟低估了沈眷的本事，后者又是有备而来, 现在看来, 即使云檀和辛小吟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时云檀被他箍在怀里, 十分无语地想，辛小吟和他是旧识，难道不知道，眼前这位是魔门少主吗！
没错，回到剑阁后, 云檀便去问过谢蘅, 凌霄峰一脉的功法, 的确是唯有亲传弟子才能修习。
而此刻从玉响萤的反应以及数次交手的经验来看, 她已经十分确定, 那天在玄天境和钟灵山遇到的，以及此刻面前这个玄衣男子, 就是沈朝曦本人。
辛小吟看着那二人的姿势, 神色逐渐变得有些扭曲。
她一挥手，其余三位扮成侍女的巫山弟子齐齐上前，呈合围之势朝中间包了过去。
“沈尊主, 你是来做什么的？”
沈眷，不，沈朝曦微微一笑, 道：“你煞费苦心，弄出这样大的阵仗，不就是为了引我而来吗？”
“……不错，沈尊主，你不是想要巫山派的传承吗？便在你手中了。”
辛小吟闻言，竟然并不反驳，而是顺水推舟地道，“我学艺不精，这巫山神女的传承，还是劳烦云道友替我打开的。现下你只需要杀了她，便能够拿到了。”
她这话，竟是有拱手相让之意！
辛小吟旁边的那三名也并非正统巫山弟子，而是她自己的心腹。
那么，看来她并非不知道自己不是沈朝曦的对手，而是有意为之。
云檀心头一凛，竟然还是被她给算计了！
沈朝曦并不回答，只抬起手，轻轻捏了一下云檀的脸。
“怎么样，你好心帮她，她却只是利用你。小徒弟，你现在很伤心吧？”
“谁是你的小徒弟？！”
云檀十分艰难地躲开了他的手，立刻反驳道。
因为情蛊的原因，司渝现在在云檀心中地位超然，至于其他人，当然是完全无法同他相提并论的。
沈朝曦道：“怎么，若不是……”他顿了一下，“不对，应当说，你或许就是我的小师妹了。”
他不顾云檀一脸抗拒的神情，含笑问道：“小师妹啊，你说辛掌门这么慷慨，我是答不答应呢。”
在他生灭无极的剑域下，云檀想要运转灵力都十分困难，更遑论逃脱控制。
不得不承认，她如今的修为还是差了点。
同为剑修，金丹期对上化神期，简直就是一盘菜。在绝对的境界压制下，没有半分胜算。
此番回去之后，一定要强加修炼才行！
她咬牙切齿地想。
“我的要求，沈尊主是知道的。”辛小吟咬了一下嘴唇，有些倔强地望着面前的人。
沈朝曦摇摇头，道：“不好不好，辛掌门，执念生魔，你身为巫山掌门，怎么好这样做呢？”
“谁想当这劳什子的掌门了！”辛小吟一甩袖子，“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费尽苦心……”
沈朝曦立刻打断了她，像是牙疼一样道：“不必废话，你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辛小吟面色一变，忍不住道：“沈哥哥，你当真这么绝情！”
沈朝曦冷冷地看她一眼，道：“巫山传承你自己留着罢，想用它算计我，未必也太愚蠢了。仙魔殊途，你又何必白费心思。”
“念在以往情分，以前的事我不同你计较了，望你好自为之。”
辛小吟道：“可是我，我等了那么久，也等不到你，才出此下策……”
“我并非有意！”
沈朝曦很厌倦地垂下眼，一挥袖将围上来的几位侍女放倒，像拎小猫一样将云檀拎起来带走了。
.
巫山传承，一直被封印在太川湖中。
辛小吟身为掌门，却没本事解开封印，只好拜托云檀，因此才有了之前巫山祭典中，神女回銮的一幕。
这传承压根没什么用，约等于一个用来表演的花架子，只能哄骗一下凡人罢了。巫山神女生前也不过是凡人公主，怎么可能留下什么威力超群的法宝。
……也不知道沈朝曦要这传承做什么。
云檀又想到他曾经的佩剑玉响萤，忍不住腹诽道，看来魔宗少主的爱好，确实是不同常人。
“你在想什么？”
沈朝曦靠在窗下的卧榻边，一边用指节轻轻地敲着桌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两人现下正在瀛洲月汐城的客栈之中，或许是知道云檀并非看起来那样好对付，沈朝曦竟不惜用价值千金的霰砂给她下了咒术，封印了她的修为。现下，云檀只能像个凡人一样，乖乖地被他拿捏。
云檀自然十分不爽，却又没有丝毫办法，只好每天阴阳怪气他，妄图靠气死沈朝曦来获得自由。
“我在想，你同辛小吟有什么故事。”云檀慢悠悠道。
她倒是看出来辛小吟怕是对沈朝曦很有感情，只是沈朝曦却好像很厌烦她，因此才故意这么问，想要膈应他的。
沈朝曦一本正经道：“你没看出来吗？她想抓我做她的男宠。”
云檀才刚刚端起茶杯，闻言一口茶呛在了喉咙里。
沈朝曦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背，“做什么这么急，慢点喝。”
云檀受制于人，被他这样的做派搞得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十分恶寒地抖了抖。
“怎么，你不信？”沈朝曦懒洋洋地道。
云檀看着他兜帽下那张俊美无俦，挑不出一丝死角的脸，心想，勉勉强强吧，不过还是比司渝差一点。
“你说什么？”他有些危险地眯起眼。
云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将心里想的话说出了口。
她一甩袖子，十分义正言辞地道：“我说，你比我师尊差远了！”
“是么？”
沈朝曦侧过脸，很轻视地笑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十二万分的自负，“哪里差了一点？你不是号称剑道第二个天才么，难道不知道第一个是谁？”
他看着云檀，眼神中倒有几分欣赏之意，“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他们都在说的可堪与我并肩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云檀不与他争辩，只道：“他在我心里，就是第一。”
“……”
沈朝曦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再说话了。
云檀还有心套他的话，当然不会就此放弃，便又道：“你刚刚说，辛小吟想抓你做男宠、”
她想象了一下，还是十分不能理解，“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与她自小认识，从前我还在剑阁时，她或许是觉得甚么仙道英才的名头好听，缠着家里人要与我定亲。”
“后来我堕入魔道，她一直想方设法地来无极界，劝我回头是岸……”说到此处，沈朝曦很嘲讽地笑了一声。
“说得轻巧，回头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况且我只当她是个认识的人罢了，谁知道她想了些什么有的没的……后来我封闭了无极界的通道，她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以巫山传承为饵，想要诱我见面，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云檀心想，像辛小吟这种欺骗别人给她把汉的人，简直是浪费公共资源，要被抓进橘子的。
沈朝曦望着云檀怨念的表情，忽然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她竟骗到了你，也算是让我没有白跑一趟。”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沈朝曦的眼神都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只有心情愉悦的时候，那双桃花眼才会顾盼流波，荡漾起盈盈的光彩。
“你有病吧？”云檀面无表情地捏碎了一颗核桃。
沈朝曦不以为忤道：“你真要这么与我说话？我知道你来的目的，是为了五洲灵脉之事吧？”
“还有，你是不是也对珈蓝殿那位叫做温妙姝的弟子，很感兴趣？”
云檀被他这么提醒才想起来，不由问道：“那日在玄天境，你利用星象天绸引出珈蓝殿的人斗法，究竟有什么目的？”
“还有，珈蓝殿三师姐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的还挺多……”
沈朝曦喃喃地说了一句，忽而指尖微动，片刻后，他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是龙子的主人。”
云檀有些警惕地看向他。
“你……”
沈朝曦收起了不正经的神色，有些严肃地说：“我……每次都能遇到你。”
“玉响萤从不轻易认主，小徒弟，你究竟有什么秘密？”
“这话应当我问你罢。”云檀蹙眉道，“魇鬼是怎么回事，当真是魔宗弄出来的么？”
沈朝曦面色一冷，变脸如翻书地道：“无可奉告。”
云檀才不在意他的态度，又连珠炮一般地问：“从钟灵山玄天境到巫山派，沈尊主，你到底是什么人？辛小吟说魇鬼一事与魔域有关，你从前身为剑阁首席，即使身不由己堕入魔道，却又为何要做出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沈朝曦皱了皱眉，并没有回答。
窗格将暮光切开，在交错的阴影中，他兜帽之下的神色，看起来竟有些沉凝。
云檀想起一路上遇到的种种，不禁用一种怀疑的眼神审视着他。
“罢了罢了。”
在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里，沈朝曦望着她，忽然一叹，“总归我如今是魔门中人，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他又有些疑惑道：“说起来，我听说我师尊长盈剑尊他老人家不是立誓不再收徒了么，怎地你却修习了凌霄峰的功法。”
他忽然探身过来，捏住了云檀的手腕。
少女精巧纤细的关节被他握在手中，好像轻轻一捏就能折断。
但沈朝曦很清楚，她绝非看起来这样柔弱。
他在云檀眉心一点，强行将一丝灵力贯入她的灵台之中。
后者忍不住皱紧了眉心，发出一声有些痛苦的低吟。
“抱歉。”
片刻后，沈朝曦收回手，没什么诚意地道，“花神、龙子……小师妹，你还真是不能低估啊。”
云檀在他的咒法之下完全无法挣扎，此时口不择言道：“是啊，你知道就好。现在放了我，姑奶奶考虑以后动手的时候，还能留你个全尸！”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说话，可见此时是真的动怒了。
“那可不行。”
沈朝曦不以为忤道，“既然我得知了你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罢。”
“我一直在找一样丢了的东西，它于我很重要。但在找它的过程中，我却总是可以遇见你。”
“小师妹，你说，这究竟是不是巧合呢？”
.
午夜时分，一只机关小鸟越过重重，停在客栈二楼的窗栏前。
云檀披了一件外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将那只小鸟捏在手心里。
“云道友，你到瀛洲了么？还请速来凤仙岭！急事相求！”
乔观心这么话痨的人，这条讯息竟然如此言简意赅，想必是真的出事了。
云檀听完后，没有松开手，而是将这只传讯的机关小鸟收进储物袋里，重新关上了窗户。
……
这几日，沈朝曦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待在月汐城的客栈里，不知道他究竟在等着什么。因为前一天收到了乔观心的消息，云檀不由有些着急。
“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沈朝曦道：“你猜。”
云檀十分不雅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沈朝曦微笑道：“怎么，有事？”
云檀道：“沈朝曦，你……”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朝曦打断了。
他微微一笑，有些莫名其妙地道：“沈朝曦是谁？没听说过这个人。”
“沈尊主，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是你这样困住我有什么用？”云檀并不与他争辩，只有些无奈地说。
沈朝曦说：“我看你顺眼，掳回去做魔宗少夫人，怎样？”
“你若是答应，我们即刻动身。”
云檀：“……”
沈朝曦又说：“逗你的，你不必急，咱们马上便可以离开月汐。”
“你知道么，凤仙岭发生了一件大事。”
他有些深意地看着云檀，又像想到什么一样补充了一句，“对了，我记得你同乔家少主认识吧，很好，刚好可以同我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云檀（大声逼逼.jpg）：我师尊才是最厉害的！
遥远的梦山剑阁中，某只小雪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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