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山, 长生殿。
“不好了！走水了！”
静谧的长夜被一声焦急的惊呼打破。大殿里, 漂浮的无数心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萤火引燃，星火蔓延, 逐渐汇成一弯发光的溪流。
巍然深阔,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长生殿在这声势浩大的火光之下, 顷刻之间便被照亮得如同白昼。唯有四壁上的浮雕依旧影影绰绰, 光暗交错, 阴影重叠, 此刻在火光下竟显得有几分诡异。
与长生殿的灯火辉煌相对，那壁刻上的图案正是海潮翻涌, 长风破浪的情景。海天相接处, 一轮绚丽的天虹被剑光斩落，像是一道沉默的预示。
看守长生殿的弟子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变, 早已四下散开, 朝着主峰飞奔而去。
不多时, 殿中便已重归寂静，唯有青白色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
就在这茫然无归的安寂中, 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嘲讽的轻笑。
留在原地的看守的人乍然听到这奇异的声响, 立刻警惕地回过头。
身后大殿空空荡荡，唯有风吹起点点火光。
等他莫名其妙地转回身, 一抹浅灰色的衣角从廊下闪过, 如同鬼魅一般隐没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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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檀本以为司涵的婚礼结束后，司渝应当就要回去剑阁。然而他这次回来似乎还有些什么事，白日里经常不见踪影。
司涵婚礼结束后, 桑莓便请辞女官一职，离开了王都。
云檀一个人在姜台殿无所事事，只好向司渝要令牌出宫去玩。因为大王子婚礼的缘故，许多妖族部落都前来观礼，又逢春息回潮之年，银雪山的王城中，倒是也颇为热闹。
因为司渝隐瞒了他和云檀的真实关系，王宫中的侍者似乎对云檀的身份颇有误会。桑莓走后，她身边便换了两名照顾的宫人，这两人平日里对着她战战兢兢，又十分地一丝不苟，去哪里都要跟着。
云檀简直不胜其扰，但因为是司渝派来的人，她也不好随便打发。此时集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她灵机一动，借着逛集市的借口，将那两人两下甩开了。
越过重重人群，喧闹的笑语和那两名侍从一齐被抛在了身后。
云檀回头一望，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因为要甩掉那两人，她也不知道现下跑到了哪里，不过应当还是在银雪山的王城之中。
眼前的巷子虽然窄小，走进去却内有乾坤。鳞次栉比的商铺外小彩旗迎风招展，粉蝶飞舞，香花烂漫，只是不知为何人迹寥寥，显得有些清冷。
云檀一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一边好奇地四下张望。
“姑娘，请留步。”一道莫名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云檀回过头，一名白发狐耳，手中撑着红伞的美人正站在她身后，笑盈盈地望着她。
面前这人，不就是朝夕城中给她狐蜜香的那只大狐狸么。
云檀回想起在朝夕城时，自己用狐蜜香试探司渝，被司渝困在怀中，还非说自己是他的小兔子。
因为情蛊的原因，她这时想起来，倒不觉得十分难为情了，但还是有些莫名地不爽。
“是你。”她歪了歪头，看向面前的人。
大狐狸妖修颔首，含笑问她：“姑娘，我那日送你的香丸，好用么？”
云檀皱了皱鼻子，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为何要送我那个东西？对了，你是什么人？”
“我的名字叫做枯雪。狐蜜，自然是只送给有缘之人。”他望着她，好像有些疑惑似的，“……怎么，你不喜欢么？”
“它究竟是有什么用？”这个问题，云檀至今也没有想明白。
“奇怪，你竟然会不知它的作用。”名叫枯雪的妖修摸了摸下巴，“……怎会如此？”
云檀：“……”
“难道说，我算得不对么？”他沉吟了一会，忽然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起来，“怎么会，这次明明是用了……”
枯雪指尖微动，望着云檀，忽然一拍手掌。
“这，你是何时中了情蛊的？”
她还未回答，面前的人便叹道：“可惜，可惜。”
他望着云檀，道：“是我算错了。既然如此，我替姑娘解了蛊吧，也算作是补偿。”
云檀不置可否道：“这怎么说？”
枯雪说：“我当日算出来，你会有一段情缘，因此将狐蜜给你，希望能促成姻缘。然而情蛊会惑乱心智，我所算的自然不作数了。”
云檀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便收起纸伞，一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低语，无数抹金色的流光环绕在两人身侧。
片刻之后，一粒玉白色的丸子一样的东西躺在了他手心里。
“好了。”枯雪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这情蛊我看你也没有用，那我便收起来了。”
云檀睁开眼，有些恍然地抚了一下额头。
这段时间的记忆，好像是一场长梦。
她此时清醒，梦里的事情还很清晰地记得，只是她一一回忆起来，好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自己再也体会不到那种心动的情绪了。
……
天色渐晚，云檀向枯雪道别，回到了银雪王城。
一路上，她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十分地不自然。
说起来，她不正常也就算了，司渝为什么还那么配合？
再想到先前的种种表现，云檀简直两眼一黑，恨不得删档从来。
那个黏黏糊糊的恋爱脑到底是谁？！
“阿檀？”
她正这么想着，耳边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云檀猛地抬起头，见司渝手持一盏灯，从回廊下走过来。
他这几日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眼角眉梢，很有些疲惫的样子。只是在云檀面前，那些情绪都被他很好的隐藏起来了。
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司渝轻蹙了一下眉梢，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啊啊，师尊。”
云檀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对上司渝的眼神，立刻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
“……怎么，出什么事了？”
司渝上前一步，抬起手，好像是想要摸摸她的头发。
“——我我我，我没事！”
云檀反应很大地朝后退开，整个人差点要撞到柱子上。
完了，现在闻到司渝身上的香气，她脑海里都是先前暧昧的回忆。
朝夕城，月川……
那样明显越界的动作，还有自己在说出的话，好像就在耳边……
司渝怔了一下，伸出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
过了好像有一炷香那么长的时间，他收回手，若无其事道：“嗯，没事就好。”
云檀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前世，是一个给司渝惹了麻烦，犯了错，要他去解决的小徒弟。
她眼神游移，实在是不知道怎样面对他，只好有些僵硬地偏过头去。
“没事就好。”司渝又重复了一遍，好像在说服自己接受什么事一样。
他垂下目光，那一双眼睛中的温度不自觉地变冷，银色的眼睫像沉雪一样覆下去，掩住了深不见底的眸光。
他一定是猜到云檀的情蛊已经解了，但他什么都没有问。
云檀实在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都显得多余。她朝他一点头，很逃避地垂下头，离开了。
随着她匆匆离去，姜台殿中的星霜木上累积了一个深冬的积雪簌簌地落下来，将粉白的花打得透湿。
碧血赤心的花蕊黏在地上，逐渐化为了尘土。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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