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信七绝君?”
当方衍咬牙切齿地问出这句话,随行的人都对他投来不解的目光。
“因为我有招鬼体质,需要拜一拜神仙。”陆青衡与方衍并肩走着,声音温和,“我之前试着拜过慈元真君,好像没有什么用。后来一玄推荐我去拜她家祖师爷,我就尝试了一下,发现效果不错。”
方衍:“……”怎么可能?
他不反着来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庇佑陆青衡?!
不过陆青衡言辞恳切,除了方衍自己知道真相难以接受外,其他人都觉得这是极其正常的一件事。
“方也,难道你在吃醋?”新人之一的潘云迟语出惊人,“七绝君是大家的,只要信七绝君,就是我们的好兄弟!”
方衍:“…………”
他实在无法解释,越说越乱,干脆闭嘴了。
从另一面来说,这也印证了陆青衡失忆的事实,不然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要知道,仙界与人界并非完全封闭,总有仙君闲来无事偷窥凡间,更别说还有喜欢拿个往生镜光明正大地看的道祖……“慈元道君被贬后粉上死对头”这个消息指不定哪天就会传回仙界,到时候多得是仙看他陆青衡的笑话。
而他方衍有损失什么?除了心理上难以接受,他其实赢了啊。
想想陆青衡这样的天之骄子落入凡尘,被鬼欺负不得不拜他……方衍的心情微妙地舒畅了一些。
几人来到赵一玄所说的“一品鲜”,找到预约的座位,三个男女生已经坐在了那里。
“你们好,我们也是玄学社的人,不过是老成员,因为最近学业忙,没有去参与招新。”
大家围着圆桌坐下,赵一玄对方衍等三个新人说:“介绍一下自己?”
一个在玄学社呆了两年的女生补充道:“别忘了说为什么信七绝君。”
“……”方衍心中陡然生出不妙的预感,他没开口,另一个新人刘子祺便站起来鞠了一躬:
“各位前辈好,我叫刘子祺!子是‘老子’的‘子’,祺是古义中‘幸福吉祥’的‘祺’。”
“我之所以崇拜七绝君,是因为从我太爷爷那一辈起,就一直在家里供奉七绝君的神像,受到七绝君的庇佑。”
人来人往的饭店里,火锅冒出的水汽蒸腾翻滚,服务员推来盛满菜品的小车,大家一边涮菜,一边听刘子祺慷慨激昂地演讲。
“太爷爷出生在一战时期,当时军阀割据民不聊生,有一次遇到伪军带枪抄家,太爷爷无力抵抗,被洗劫一空,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刚好那年多灾多难,瘟疫大行,不少人被冤魂厉鬼缠身,太爷爷却因为拜七绝君,避开数次厄运,成功活了下来。”
“避开数次厄运?具体怎么说?”赵一玄搅拌油碟,认真地问。
“一次是太爷爷和其他流民逃荒时迷了路,不得不在深山过夜。到了晚上山里鬼魅横行,不少人头晕眼花,太爷爷随身带有木刻的神像,会一点通神的法术,他当即利用蓍草占卜,祈求七绝君的保佑。占卜的结果是,他们需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去另一个山头。于是太爷爷赶紧劝说众人离开,神奇的是,他们一走,那些如影随形的鬼怪也消失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太爷爷才发现昨天他们呆过的地方发生了泥石流,如果他们没有走,所有人都必死无疑。”
介绍的刘子祺是个小胖子,长得像个白白嫩嫩的汤圆,看上去挺有福气。他又分享了一些往事,越说兴致越高,其他人也被他的热情感染,纷纷分享各种与七绝君的渊源,七个人凑在一起,跟组建了一个现场夸夸群似的,恨不得把七绝君吹到天上去。
“我家也拜七绝君,我妈说我小的时候火焰低,一到夜里就哇哇大哭,自从她给我戴上七绝君的玉佩,我再也没有哭过!”
“我也是!!很多临城家的小孩都被七绝君庇佑过吧!虽然我堂弟被七绝君的长相吓哭过,但那是因为他年纪小不懂事,长大了他就明白什么叫硬汉本色,国字脸的七绝君才是真男人!”
“……”
方衍……方衍能怎么办呢。他默默地听,佯装淡定地夹菜,但热到发红的耳根出卖了他的心情……他是真的经不起这一波“吹捧”,而且他不是国字脸,也很男人的!
更可怕的是,他的死对头陆青衡,参与度居然也很高。
陆青衡一直在倾听和附和。无论别人说什么,陆青衡都点头微笑,表示赞同。
偶尔,陆青衡还会来一句:“厉害。”“嗯。”“不愧是七绝君。”之类的感叹,落在方衍耳中无异于惊雷,弄得他好几次喝汤时差点被呛到。
等几位新人完成“演讲”,陆青衡也给方衍夹满了一碗菜。他瞟了一眼方衍,似乎不经意地开口:“说到这里,我也想赞美七绝君,他真的很……”
“停停停——!”方衍满脸通红,忍无可忍地打断道,“我还没说呢,你别抢我话!”
他被夸得头晕脑胀,甚至陷入自我怀疑——他有这么好么?连陆青衡失忆后都跟瞎了眼似的夸他,难道是要捧杀他?
毕竟对于神仙来说,他所做的实在不值一提。很多时候他都在闭关,只会留有一丝神识接受信徒的祈愿。而这么多年过去,他压根不记得自己帮过谁,做过哪些事,这些本来就是举手之劳,也是他该做的,如今听人褒奖,实在叫他受之有愧。
于是方衍咳嗽一声,压下脸上的热意,斟酌开口:“我的看法可能和你们不一样。”
“信徒提供香火,神明加持法力。七绝君那样的神仙,庇护信徒是他的本职,他肯定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你们对他过誉了。”
“……”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聚集在方衍身上。
方衍顿了顿,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当然,我也只是猜测。”他赶紧补救,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自吹自擂,“我也觉得七绝君非常了不起,我的梦想就是能够成功和他通一次灵!”
“我也是!”潘云迟说,“现实不行,梦里能见上一面也行啊!”
方衍:“……”
这顿饭吃的实在是太羞耻,方衍听他们讨论完渊源又开始说他曾经的事迹,不论真的假的,正史记载的、道听途说的,纷纷拎出来分享,整个人都麻木了。
“我最佩服七绝君的原因,就是他是底层出生,完全靠自己打拼出的道极宗。”一位老成员说,“当然,慈元君也天赋异禀,但他生而尊贵,不知人间疾苦,飞升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发扬的也是天衍宗原本的道,与白手起家、开辟新道的七绝君相比,反而没有那么耀眼了。”
“是啊,当年我们七绝君受了多少委屈,我想想都气得不行——父母双亡,整个村子被妖魔屠尽,好不容易进了天衍宗,却因为特立独行,被天衍宗视为邪道异端。史书上记载过当时七绝君的处境,真正的恩师生死不明,所谓同门对他冷嘲热讽,天衍宗的便宜师父处处针对,所有人都认为慈元道君才是最优秀的、永远不会错的,只要两人起冲突,都向着慈元君,惩罚七绝君。”
“可我在野史看到过另一种说法——慈元君和七绝君曾经是朋友。”
“啪。”赵一玄的反应比方衍这个当事人还快,她摞下筷子,猫眼危险地眯了起来,“这点我想我比较有发言权。”
“曾祖喜欢在家算卦,每次遇到困惑,总试图与祖师爷通灵,偶尔喝了酒,还会斗胆问祖师爷各种八卦。”赵一玄说,“爷爷说,刚好有一次,曾祖问到了这个问题,本以为祖师爷不会回应,没想到得到了一个大凶之卦。”
方衍咬紧牙关,看向陆青衡。
他没有注意到陆青衡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在祖师爷眼里,慈元道君和他从来不是朋友。”赵一玄一字一顿地说,“从交付信任到欺骗背叛,从祖师爷自弃师门到两人分道扬镳,他们注定永远是对手,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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